生活化治理:乡村文化振兴的内源性路径转向与实践
——基于“赣南新妇女”运动的考察

2022-07-10 06:07邬家峰
江海学刊 2022年3期
关键词:内源性妇女村庄

邬家峰

党的十九大报告明确指出,新时代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已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自改革开放以来,农民的物质生活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而物质生活与文化生活的共同富裕才是新时代乡村美好生活的新样态,是乡村生活进入更高阶段、更高层次的新追求。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就是要打造“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1)中共中央、国务院:《乡村振兴战略规划(2018—2022年)》,人民出版社2018年版,第1页。的新时代中国美丽乡村,不断满足农民群众对美好乡村物质文化生活的向往。但是,随着乡村“务工潮”的兴起和城镇化进程的加速,乡村社会日益呈现出“空心化”和“留守化”的状态特征,乡村青壮年劳动力的大量外流和村庄内生性治理资源的不断抽离,使乡村文化建设面临着农民“主体性缺位”和内源性治理资源不足等多重困境。因此,探索具有乡村特色和内在活力的乡村文化建设路径,满足广大农民群体对乡村文化生活的需要,已然成为现代乡村治理亟待破解的重要命题。

近年来,伴随全国乡村文化建设的实践探索,关于乡村文化建设的研究日益成为学界关注的热点,并呈现为两种较为典型的研究路向:一是以外来资源力量干预乡村文化建设的“国家中心主义”,二是完全依靠村庄内生性资源力量来实现乡村文化振兴的“乡村内部主义”。“国家中心主义”视角突出了党和国家在乡村文化建设中的主导地位,主张采用资源投入、组织介入、技术嵌入等方式,加大乡村文化建设的力度,以期实现国家对乡村文化基础设施、组织模式、价值体系等方面的现代化改造。如以国家财政资源推动乡村文化场馆建设、以行政组织化的方式进行乡村文化资源配置、以送文体活动下乡为载体打通文化惠民的“最后一公里”等。而“乡村内部主义”视角则强调完全依靠挖掘村庄内生性文化资源,激活乡村原有的组织网络,推动乡村优秀传统文化价值的回归,从而实现乡村文化的内在自主式发展。如搭建村庄祠堂以拓展乡村文化活动场域,以乡村精英统筹乡村文化建设,以良好家风涵养乡风文明、复兴传统的孝道文化等。既有的乡村文化建设研究在一定程度上展现了乡村文化建设的具体镜像,但始终没有超越国家与社会“二元对立”的传统分析框架。在社会主义中国,国家利益与人民利益的根本一致性决定了国家与社会的衔接互动才是当前中国乡村治理实践的真实样态。推动乡村治理场域中的国家与社会的衔接互动,有助于将国家对乡村社会的资源注入转化为激活乡村内源性治理资源的驱动力和催化剂,形成嵌入与激活的共振效应,让乡村文化振兴真正扎根乡村社会,有效破解乡村文化建设中的“干部在干,农民在看”的“主体性缺位”和“面上热闹,内在低效”的“内卷化”行动困境。

江西赣州推行的“赣南新妇女”运动就是将乡村文化建设融入乡村日常生活,以生活化治理为主要面向推动乡村文化振兴的实践探索。本研究采用深度访谈和参与式观察的研究方法,对江西省赣州市有关部门和N县W村的乡村干部、普通村民、妇女骨干等进行深度访谈,以期通过对“赣南新妇女”运动以生活化治理推动乡村文化振兴的实践过程、逻辑机制、活动实效等进行深度细致的考察,为推动乡村文化振兴的路径创新提供有益借鉴和启示。

乡村文化振兴的内源性路径转向:迈向日常生活

长期以来,乡村文化建设一直是党和国家推进乡村社会治理的重要内容。但是,在以往的乡村文化治理中,乡村社会治理资源不足,难于承担起乡村文化振兴的历史使命,一直是国家推进乡村文化治理的预设前提。因而,外源性干预主义的文化治理模式成为国家推进乡村文化振兴的主导模式。国家外源性干预主义的文化建设路径遵循的是“技术—现代化”和“自上而下”实践逻辑,试图以现代化和城市文明为核心来改良乡村社会,往往忽视了农民的主体性和乡村社会的内在自主性,而日益陷入乡村文化建设“浮在面上”“主体缺位”“供需错位”以及项目设施“低效空转”的多重困境,乡村文化治理亟需从外源性干预主义的“国家视角”向内源性生活化治理的“农民本位”转变。

(一)内源性发展理论

内源性发展作为一种理论范式,源自对外源性干预主义发展实践路径的深刻反思,突出强调发展的地方自主性和当地居民的主体性参与。在内源性发展理论提出的早期,由于过度强调发展的“内部化”,而反对一切外在资源力量的引入,拒绝外来式开发,主张不借助外在资源力量而完全依靠自身资源来实现内部式发展。黄高智认为:“内源发展的本质是内部产生的发展。”(2)黄高智主编:《内源发展——质量方面和战略因素》,陈雅丽译,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1991年版,第24页。霍华德·威亚尔达指出:“内源性发展是合理开发其内部资源的发展。”(3)[美]霍华德·威亚尔达:《非西方发展理论:地区模式与全球趋势》,董正华、昝涛、郑振清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156页。内源性发展注重发展路径的地方性参与和发展模式的地方性认同,主张发展过程的地方自主性,发展资源力量的地方主体性。然而,在日益“空壳化”的乡村社会,完全不借助外在资源力量而实现乡村社会的“内部式”发展既不符合社会现实,也背离社会发展趋势。而新内源性发展理念则主张合理破除地域限制,推动城乡融合,适当借助政府政策、行政力量等外在资源力量,实现外在资源力量的内部性转化,进而形成“外源促内源,以内为主,内外结合”的乡村治理模式。

新内源性发展理念所强调的内源性,突出表现在三个方面:一是主体内源性。即“主要由作为地方性主体的人或村庄依靠自己的主体性力量来完成自己发展的过程”;(4)方劲:《乡村发展干预中的内源性能力建设——一项西南贫困村庄的行动研究》,《中国农村观察》2013年第3期。二是以外促内、内外结合的协同性。内源性发展不完全排除外在资源力量的辅助作用和催化激活效能,主张通过外在力量的辅助来实现对内在力量的激活和驱动,使外在资源力量发生内部转化效应,进而构建起以内为主、内外协同的发展路径;三是广泛参与性。即“民众的广泛参与不仅是内源性发展的基本条件,也是发展的目的”。(5)黄高智主编:《参与式行政与内源发展》,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1988年版,第46页。从本质上讲,内源性发展就是要将发展的主要动力诉之于内,突出内生性资源力量的主体性和自主性,核心是对发展对象内在潜能的挖掘,特别是对内生性主体力量的激活和发展能力的培育。但是,在新内源性发展理念的实践过程中,外源性资源力量的驱动效应和激活功能也不容忽视,要致力于催生外源性资源的内部转化效应,进而构建起内外资源协同共促发展的现实格局。

(二)乡村文化振兴的内源性路径转向

乡村文化振兴的内源性路径转向就是要以新内源性发展理念指引乡村文化的内生性治理。在当前的乡村社会,新内源性发展理论与乡村文化的内生性发展具有内在的契合性。首先,新内源性发展理念所强调的“主体内源性”与乡村文化内生性发展对农民主体地位的尊重和主体作用的发挥相吻合。农民是乡村社会最基本的构成主体,推动乡村文化建设必须尊重农民的主体地位,发挥农民的主体作用。其次,新内源性发展所主张的“以外促内,内外结合”的发展机制与乡村文化内生性发展所面临的社会现实相适应。在内生性治理资源不断抽离的乡村社会,完全依靠乡村自身力量的“乡村内部主义”无法完成乡村文化振兴的历史使命,而“国家中心主义”的外源性干预路径又使乡村文化建设陷入“主体性缺位”和治理绩效“内卷化”困境。因而,借助国家行政资源的催化作用,来激活乡村内生性治理资源,实现国家资源的乡村内部转化,有助于形成“以外促内,内外结合”的乡村文化振兴格局。再次,新内源性发展强调的“广泛参与性”与乡村文化内生性发展注重“调动农民的参与积极性”相一致。乡村文化建设要让农民成为真正的主导者和受益者,切实激发农民的参与积极性,改变农民在乡村文化建设中的“围观”状态和“看客”角色,才能形成文化建设的持续性动力。

所谓乡村文化振兴的内源性路径转向,就是不再遵循“技术—现代化”发展理念而简单机械地适应和迎合现代技术知识、城市文化理念以及所谓的“现代思想观念”对传统乡村文化的消解、改良和祛除,从而丧失乡村文化的独特性而走向城市文明的趋同化。同时,乡村文化的内源性建设也不再依赖于外在资源力量的引入而丧失乡村社会在乡村文化建设中的主体性地位和自主性作用,而是基于乡村社会的独特现实,立足乡村社会日常生活实际,以村民主体性力量的激活、村庄内生性资源的驱动、村庄内外资源要素的协同来增强乡村文化振兴的内源性能力,让村民的真实意愿来主导乡村文化的振兴发展。推动乡村文化振兴内源性路径转向的核心就是要寻找到合适的行动策略,创造有利的基础条件,激活和增强当地民众在乡村文化振兴中的主体性能力,凸显村庄在乡村文化振兴中的内在自主性,真正让乡村文化建设扎根村庄社会,融入村民生活,形塑村民价值,引领乡风文明。(如表1)

表1 外源性乡村文化建设模式和内源性乡村文化建设模式比较

(三)以日常生活为面向的乡村文化振兴

农民日常生活是乡村社会的基础性领域,构成了乡村社会运行的基本模式,也是乡村文化振兴的具体场域和实践基础。近年来,人口外流、环境污染、社会失序等农民日常生活的问题化,激活了乡村社会治理的生活化面向。卡尔·曼海姆认为,“日常生活中的各个要素及其互动构成了社会的基础结构,反映了社会的整体功能”。(6)[德]卡尔·曼海姆:《重建时代的人与社会:现代社会结构研究》,张旅平译,译林出版社2011年版,第64页。所谓“生活化治理”就是要让治理回归日常生活本身,将日常生活作为社会治理的基本面向,探寻日常生活的逻辑和意蕴。乡村社会治理的本质就是对农民日常生活世界进行治理,核心是对农民日常生活的形塑,涉及乡村生活空间、生活观念和生活实践等诸多方面,表现为乡村生活空间整治、农民生活习惯改良、村庄生活伦理重塑等治理实践。从治理主体来看,乡村生活化治理可划分为:推动乡村日常生活方式现代化改良的“国家中心主义”和以村民自治为基础的德治、法治、自治的“三治融合”模式。安东尼·吉登斯认为,“生活政治是一种关于日常生活的政治,强调对日常生活实践的塑造和对生活价值意义的建构”。(7)[英]安东尼·吉登斯:《现代性与自我认同:现代晚期的自我与社会》,赵旭东、方文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8年版,第123页。推进乡村生活化治理,有效回应当代农民日常生活中出现的问题,安顿好农民的生活秩序,营造良好文明乡风,是新时代乡村治理难以回避的重要使命,也是乡村文化振兴的题中之义。

格奥尔格·西美尔认为,“活生生的文化,即日常生活层面上的文化”。(8)[德]格奥尔格·西美尔:《宗教社会学》,曹卫东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108页。乡村社会是农民日常生活的世界。推动乡村文化建设不仅仅是乡村文体基础设施的改造、电影戏剧等文体项目的下乡等,更为重要的是对乡村日常生活的尊重、融入和引导。乡村文化建设的本质是对乡村社会的生活化治理,是以乡村文化建设引导文明健康的乡村生活方式,打造干净整洁的乡村生活空间,建构和谐有效的乡村生活秩序,塑造理性文明的村民价值观念,引领文明和谐的乡村社会风气。以生活化治理为主要面向的乡村文化建设,立足乡村社会的现实场域,注重强化村庄的内在自主性和保持乡村文化的自身独特性,与乡村文化振兴的内源性发展理念高度一致。推动乡村文化建设融入村庄日常生活,有助于实现从乡村日常生活行为治理到重塑乡村道德伦理的延伸,在潜移默化中实现乡村文化建设成风化俗的成效。通过建构“激活—组织—重塑”的乡村文化内源性建设行动路径,旨在将外源性的国家行政资源力量引入乡村文化振兴的治理场域,以实现对乡村留守农民群体、村庄传统社会资本等内源性资源力量的有效激活,强化农民在乡村文化振兴中的主体性作用,助推村庄社会的再组织化过程,推动形成“外源促内源,以内为主,内外协同”的乡村文化振兴的新内源性实践模式。

首先,激活乡村留守群体的主体力量是乡村文化内源性建设的根本。人力资本理论的创立者舒尔茨认为,“影响社会经济发展的诸多因素中,最为关键的因素就是人的因素”。(9)[美]舒尔茨:《论人力资本投资》,吴珠华译,北京经济学院出版社1990年版,第6页。在当前的乡村,特别是中西部农村,基于对传统“男主外,女主内”的家庭性别分工模式的遵从和照顾老人、照料子女的功能性需求,大量青壮年妇女留守农村,构成了乡村社会日常生活中最为基本的主体性力量。而当代的农村青壮年妇女大多具有外出打工的经历,经受过社会化生活的洗礼,更为成熟理性,且有着强烈的自我实现愿望。相对于农村留守老人群体,留守青壮年妇女已然成为乡村社会最具潜力的主体性力量。随着乡村青壮年男性主体的“普遍性离场”,农村留守妇女逐渐被推上了乡村治理的前台,成为现代乡村社会建设发展的基本主体。

其次,助推村社再组织化是乡村文化内源性建设的关键。在激活乡村留守农民主体性力量的同时,更为重要的将具有主体性意识的农民组织起来,实现村社的再组织化。村民的组织行动能力建设是内源性发展理念成功实现的最基本条件。自农村税费改革以来,国家与农民的关系日益松散,基层政权与村民的链接纽带逐渐松弛,致使乡村基层组织对基层民众的组织动员能力不足,难以促成有效的乡村集体行动。通过引入国家行政力量来激活农民的主体性力量,培育农民的主体性意识,有助于推动村社的再组织化过程,再造乡村社会组织网络,不断增强乡村文化振兴的内源性集体行动能力。

再次,活化乡村社会资本是乡村文化内源性建设的价值旨归。以人居环境整治、孝老敬亲、科学教子、成风化俗等为具体内容的乡村文化建设,本质上是对农民价值观念、行为习惯和日常生活的规训。激活村社留存的村落文化传统、村庄公共舆论、村民价值共识、传统面子意识等内生性社会资本作用,有助于乡村文化建设从村民日常生活行为规制到乡村内在价值体系重塑的过渡,推动实现乡村文化建设与乡村日常生活的深度融合,让乡村文化振兴真正内化为乡风文明。

乡村文化振兴的案例实践:“赣南新妇女”运动

新内源性发展理念在主张通过依靠内在资源力量实现自我发展的同时,也强调内源性力量的激活和驱动需要借助特定的外在干预行动才能得以实现。江西赣州所推行的“赣南新妇女”运动,以乡村日常生活为主要面向,借助国家体制力量的驱动,激活了农村留守妇女的主体性力量,助推了乡村社会的再组织化,活化了乡村社会资本,实现了乡村文化振兴融入乡村日常生活的内源性路径转向。

(一)“赣南新妇女”运动的背景及内容

“赣南新妇女”运动是赣州市妇联于2018年5月发起的以农村妇女为主体的系列活动,旨在贯彻全国妇联为落实《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意见》而在全国范围内推行的“乡村振兴巾帼行动”。“赣南新妇女”运动,以乡村日常生活治理为主要面向,以家庭环境卫生整治为切入点,逐步向村庄道德伦理重塑延伸,意在以乡风文明建设助力乡村文化振兴。“赣南新妇女”运动的开展充分考虑到乡村社会“妇女留守化”的客观现实和农村妇女以家庭生活为主要面向的角色定位,意在打破传统乡村社会对妇女的性别偏见,发挥好妇女“半边天”的作用,使广大农村妇女成为新时代乡村文化振兴战略实施的重要内源性主体力量。

“赣南新妇女”运动以与乡村日常生活紧密相关的“家庭清洁、节俭持家、勤劳致富、夫妻和睦、孝老爱亲、薄葬厚养、喜事简办、科学教子、守望邻里、崇尚公益”等十个方面为主要内容,着力破除乡村社会不讲卫生、大操大办、炫富攀比、厚葬薄养、天价彩礼、赌博败家、封建迷信等陈规陋习和歪风邪气,大力培育“文明乡风、良好家风、淳朴民风”。运动第一阶段,是以整治家庭环境卫生为切入点,从帮助农村贫困户、孤寡老人等特殊群体做好家庭环境卫生整治开始,以示范引导方式嵌入乡村社会,倡导健康文明生活方式;第二阶段,以组织动员为主要方式,号召农村妇女从自身家庭环境卫生整治做起,拓展至村庄公共环境卫生整治,并强化对家庭环境整治不到位、日常生活行为不文明的监督检查和提醒引导,推动家庭环境卫生整治由个体“私域”走向村庄“公域”,建构文明的乡村生活秩序;第三阶段,由环境卫生整治向移风易俗延伸,弘扬孝老爱亲、睦邻友好、勤俭持家、科学教子等乡风文明的主流价值,激活乡村公共舆论场域,发挥价值引领和行为规制作用,实现乡村文化振兴扎根乡村生活、形塑村庄价值体系的内在旨归。

(二)“赣南新妇女”运动的行动策略

“赣南新妇女”运动以家庭环境卫生整治为切入点,推动实施乡村生活化治理,实现了农村留守妇女身份角色与乡村文化建设内核的契合统一。通过激活在村女性精英力量,发挥在村妇女精英对农村留守妇女群体的带动效应,再造了乡村文化振兴的内源性主体;以妇联组织为纽带,助推以妇女骨干为节点的乡村社会再组织化,搭建起乡村文化振兴的组织网络;以活化乡村社会资本为路径,从家庭环境卫生整治的日常生活行为规制,逐步延伸到孝老爱亲等村庄的内在价值体系重塑,引领乡风文明建设。正是通过上述实践机制,有效推动了以乡村日常生活为主要面向的乡村文化振兴内源性实践。

1.激活内源性主体:从女性精英到留守妇女群体

行动者是集体行动的发起者、带动者和参与者,一项集体行动的成败和效果关键在于骨干力量的状态。“赣南新妇女”运动在推进乡村文化内源性建设实践中始终将在村女性精英作为推进运动的骨干力量加以激活,并在集体行动中强化妇女骨干的主体意识。作为乡村妇女群体中的精英分子,“女性精英往往在理性追求物质利益的同时,把个人尊严、名誉和社会地位等非物质利益的追求置于个人生活更高的位置”。(10)乔运鸿:《乡村治理中的村庄精英角色分析》,《中国行政管理》2012年第10期。而当前乡村社会男性主体的“普遍性缺场”,无形中把农村女性,特别是妇女精英推向了乡村社会治理的前台。由于种种原因,“她们没有独善其身或是遗弃乡村投向城镇怀抱,而是出于利益、声望、自我实现等追求,尝试着引领村民走向自主、自为的村社善治之路”。(11)海莉娟:《从经济精英到治理精英:农村妇女参与村庄治理的路径》,《西北农林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9年第5期。尤其是在国家体制性力量和基层妇联组织的鼓励推动下,农村留守妇女精英正从乡村社会治理场域中的“边缘性主体”向“局内的主体性存在”转变,成为引导农村妇女群体乃至整个乡村社会走向善治的骨干力量和第一行动者。

在乡村社会,妇女精英作为农村留守妇女群体的一部分,有的因为吃苦耐劳、头脑灵活成为率先致富的经济精英;也有的因为知识文化水平较高,从事乡村教师等职业,成为乡村妇女中的文化精英;还有的因为善于处理人际关系,具有较强管理能力,或曾担任乡村干部等而成为妇女群体中的政治精英等。在C镇W村,妇女G在村内经营着一家服装加工厂,凭借早期在广东务工建立的商业关系,承接着广东的来样来料加工。村里很多制衣的留守妇女都是G的工人。G依靠自己的能力成为村里妇女认可和羡慕的对象。通过村、镇干部的动员,G被推选为村妇女小组长。而N则是W村的乡村教师,村内大多数孩子都是她的学生,知识丰富而热爱文艺的她一直受到村民的尊敬。在村、镇干部的动员下,N不仅担任了村妇女小组长,而且自觉成为村广场舞教练团的团长。L作为曾经的村干部,热心、公正、能力强,村民间有了纠纷往往都愿意找她来调解,她是村里人熟知的热心大嫂。作为老党员的L,在党组织的感召引导下成为村巾帼宣讲团的团长和村妇女小组长。正如村妇女主任P所说,“在开展‘赣南新妇女’运动的前期,村、镇两级组织就对在村妇女精英进行了摸排,将一批有能力、较热心的中青年妇女精英作为妇女骨干、妇女小组长等人选的考察对象,然后私下劝说动员、沟通鼓励,再通过正式的组织程序推选出来”。正是通过国家体制性力量的激活,诸如G、N、L等在村女性精英的骨干作用才得以发掘,依托她们的感召带动效应,汇聚形成了以留守妇女精英为骨干,以乡村留守妇女群体为主体,以整个乡村社会为基础的乡村文化振兴的内源性主体力量。(如表2)

表2 W村在村妇女精英的基本情况

2.助推村社再组织化:从村民组织到妇女组织

自农村税费改革后,国家与乡村社会的关系开始由“汲取型政权”向“悬浮式政权”转变,“国家与农民的互动关系日渐处于一种‘悬置’的状态”。(12)周飞舟:《从汲取型政权到“悬浮型”政权——税费改革对国家与农民关系之影响》,《社会学研究》2016年第3期。“乡村基层组织作为农民与国家的连接纽带则日渐松散,在治理功能不断弱化的同时,对乡村社会的组织动员能力也日益消解。”(13)冷波:《选派书记:有效治理问题村的实践与机制》,《华中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9年第3期。在离散化的传统乡村组织结构状态下,乡村社会仅存的内源性资源也难以得到有效组织和动员。“赣南新妇女”运动正是基于乡村现有基层组织的现实状况,选择依托妇联的具体组织体系,通过自上而下的体制性力量,推动了以农村留守妇女为节点的乡村再组织化过程,实现了乡村治理的社会组织网络再造,为乡村文化振兴的内源性路径转向奠定了组织网络基础。

为积极推进“赣南新妇女”运动,赣州市以夯实妇联基层组织体系为突破口,在全市乡村“两委”2018年换届工作中,专门出台规定要求,“村委干部中须配置1名享受国家定补待遇的村妇女主任”。与此同时,市妇联还要求乡村以村民小组为单位推选设置村妇女小组长。由此,全市村社共推选农村妇女骨干5万余人,构成了“赣南新妇女”运动的妇女骨干队伍和乡村文化建设的组织末梢。正如镇妇女主席Z所说,“乡镇在开展‘赣南新妇女’运动的起始阶段,就谋划以村小组为单位来布点设置村妇女小组长,再建乡村社会的组织动员网络,以便活动要求渗透整个乡村社会。事实证明,在家庭环境卫生整治过程中,妇女小组长作为乡村社会新的网络节点,为使本村民小组整治工作不落后,在做好自己家庭环境卫生整治‘五净一规范’(14)“五净一规范”指院内净、卧室净、厨房净、厕所净、个人卫生净、门前屋后干净整洁规范。的同时,还要指导和督促其他妇女进行家庭环境卫生清扫,如此‘滚雪球’到本组所有农户”。然而,也有个别农户认为家庭环境整治是“个体私域”的问题而消极抵制,但在妇女骨干所营造的环境卫生治理整体氛围的感染下,在清洁卫生作为现代健康生活方式的价值引导下,最终还是选择主动融入、自觉参与。正是依托妇联的组织体系,再建了以妇女骨干为连接点的乡村社会组织网络,助推了整个乡村社会的再组织化过程,实现了对在村妇女群体自上而下的组织化动员和整个乡村社会的有效整合渗透。

推动乡村社会再组织化过程,加强组织培训是不可或缺的重要举措。自“赣南新妇女”运动启动以来,全市连续举办了三期妇女骨干培训班,围绕“开展村庄环境整治”“推动移风易俗”“传承孝道好家风”等主题,共计培训基层妇女骨干500余人。各个县、乡还自行组织了各类乡村妇女骨干培训班,有效提升了农村妇女骨干的组织意识和动员能力。借助组织培训的契机,妇女骨干还搭建起网络化的交流平台,组建了市、县、乡、村、组五级妇女骨干工作微信群,强化了妇女骨干的组织化互动。正如妇女小组长K所说,“定期参加上级培训,不仅可以更加深入地掌握国家政策,执行上级部署,增强自己的组织意识,还能学到诸如广场舞、大合唱等动员妇女、开展工作的技巧和方法。通过搭建乡村广场舞、大合唱等集体活动平台,妇女骨干可以更加有效地联系动员村民,促成乡村社会治理的集体行动”。正是通过组织培训,有效强化了妇女干部的组织化过程,也提升了妇女骨干联系动员农村妇女群体的社会网络纽带作用,从而增强了乡村文化建设的村庄内源性集体行动能力。

3.活化乡村社会资本:从家庭环境整治到村庄价值重塑

乡村社会资本是乡村社会治理重要的内生性资源,发挥着规制村民日常生活行为,建构村庄共同体秩序的重要作用。随着市场化的渗透,乡村公共场域和公共价值日渐消解,但在乡村社会,特别是“宗族性村庄作为一个血缘与地缘相重合的聚居单位”,(15)贺雪峰:《论中国农村的区域差异——村庄社会结构的视角》,《开放时代》2012年第10期。仍旧保留着传统伦理、人情面子等较为厚重的社会资本,成为形塑村庄社会日常生活秩序的柔性机制。在当前乡村日常生活空洞无聊的状态下,“赣南新妇女”运动通过激活乡村公共场域,活化了乡村社会资本,规范了村民日常生活行为,推动了乡村优秀传统文化的复兴,进而重建起村庄社会的内在价值体系,实现了乡村文化振兴成风化俗的功能。

地处华南宗族文化圈的赣南,“面子”意识等村庄内生性社会资本,正以竞争激励的方式对村民行为习惯和乡村日常生活秩序发挥着建构作用。俗话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在传统的中国社会,家庭环境卫生整治就是个人为人处事的起点。“赣南新妇女”运动倡导养成“黎明即起、洒扫庭除;内外干净,整洁大方;讲究卫生,身体健康”的乡村日常生活习惯,积极开展以“清洁家园”创建为主题的村民“清洁家庭”周周评活动,对“清洁家庭”挂红牌以示鼓励,“不清洁家庭”挂黄牌以示提醒。在熟人社会的乡村公共舆论场域内,红牌、黄牌面上评的是环境卫生,潜藏的却是“家风”“脸面”。为了进一步强化竞争激励,县乡妇联还定期组织村、乡、县的“清洁家园”的评选活动,并以公开颁奖和通报批评的方式强化激励引导和教育提醒。正如县级“清洁家园”的获奖者W所言,“村级‘清洁家园’的颁奖往往是在村民集体活动的广场,乡级‘清洁家园’的颁奖则是赶集时的乡镇广场,而县级‘清洁家园’的颁奖则在县人大会堂。通过在群众公开聚集场合和荣誉标识性较强场所,让获奖者公开上台领奖、发放标识性奖品和实施村内通报等方式,极大地强化了获奖者的‘面子’意识和精神满足感,形成了强大的激励引导效果”。正是通过评选、颁奖和公示等活动,有效激活了村庄公共舆论场,让伦理价值、人情脸面等社会资本发挥了无形的驱动作用,有效形塑了村民的日常生活行为,使健康文明的日常生活成为一种内在的行动自觉。

家庭环境卫生整治只是“赣南新妇女”运动以生活化治理为面向的乡村文化振兴的起点,重塑乡村社会的日常伦理和价值体系才是乡村文化振兴成风化俗的内在旨归。在深化“赣南新妇女”运动实践过程中,赣州市妇联注重推动乡村优秀传统伦理文化的复兴和回归,通过激活乡风文明的舆论场域,强化对乡村社会思想价值观念的引领。无论是正式的媒体宣传,还是接地气的小品、歌舞、宣传画,都承载和弘扬着乡村文明的主流价值。作为“赣南新妇女”运动组织末梢的妇女小组长,每半个月就要进行一次孝老爱亲、睦邻友好、文明崇礼、清洁卫生等的教育宣讲活动。而活跃在全市乡村的1230支巾帼文艺宣传队更是以三句半、小品、歌舞等形式,让清洁卫生、孝老爱亲、睦邻友好等乡风文明的价值理念深入乡村,融入生活。在当前的赣南乡村,家庭环境卫生的好坏、邻里关系的状态、子女是否孝顺,婆媳关系如何等都成了村庄舆论的焦点,而传统的乡村伦理和价值观念则成为评判的标准。在C镇,村民们因观看巾帼志愿者表演的《孝敬父母》《婆婆也是妈》《邻里之间》等节目,深化了对孝老爱亲、邻里和谐、科学教子等传统美德的传承。而在“婆婆夸、夸婆婆”的主题活动中,很多婆媳矛盾在孝亲文化的感召下得到化解。在W村,D曾是村民眼中不孝敬公婆的典型,后在孝亲文化的感召下,在村庄舆论的抨击中,转变成孝亲爱邻的模范。正是通过活化乡村社会资本,有效规范了村民的日常生活行为,推动了乡村优良传统的复兴,从而实现了乡村文化振兴对村庄公共价值体系的形塑。

乡村文化振兴内源性路径转向的逻辑理路

《乡村振兴战略规划(2018—2022年)》明确提出,要“持续推进农村精神文明建设,提升农民精神风貌,倡导科学文明生活,不断提高乡村社会文明程度”。(16)中共中央、国务院:《乡村振兴战略规划(2018—2022年)》,第92页。“赣南新妇女”运动立足乡村社会“妇女留守化”的基本现实,将乡村生活化治理作为乡村文化振兴的主要面向,实现了农村妇女家庭角色分工与乡村文化振兴内核的统一。通过激活以留守妇女为主体的乡村文化振兴的内源性主体力量,推动乡村社会的再组织化过程,活化乡村社会资本效能,实现了乡村文化振兴融入乡村生活,形塑村庄价值的重要作用,推动了乡村文化振兴的内源性路径转向。

首先,推动乡村文化振兴,要充分尊重农民主体地位。乡村社会是由普通村民所构成的村落共同体,推动乡村文化振兴必须把尊重和实现农民的乡村文化需求作为基本导向,充分调动农民参与乡村文化建设的内在积极性。从近年来国家所推行的外源性干预主义的乡村文化建设路径来看,以文化基础设施建设、文化资源项目下乡为主要方式的乡村文化建设模式,往往忽视了农民的主体地位、主体作用和主体性需求,造成了乡村文化建设中的农民“主体性缺场”和“内卷化”行动困境。而在“留守化”和“空心化”日趋严重的乡村社会,寻找到足以弥补青壮年男性农民外流所产生的“治理主体真空”的内源性力量是推动乡村文化振兴的根本。“赣南新妇女”运动的实践表明,在乡村社会日益“空心化”的状态下,大量青壮年妇女因家庭社会分工的需要而留守农村是当前乡村社会的基本现实,将生活化治理作为乡村文化建设的主要面向,有助于实现乡村文化振兴与乡村留守妇女角色定位的有机统一,有助于激活农村留守妇女作为主体性力量积极参与乡村文化振兴行动。通过借助国家体制性力量的催化效应,以在村妇女精英为骨干,助推以农村留守妇女群体为主体的乡村社会再组织化,可以再造乡村文化振兴的内源性主体,有效填补乡村文化建设的“治理主体真空”。

其次,推动乡村文化振兴,要切实扎根乡村日常生活。实施乡村文化振兴就是要通过文化建设达到提升乡民素质、改良村民习惯、优化乡风民俗的作用。在以日常生活为主要运行模式的乡村社会,要发挥文化建设潜移默化、成风化俗的功能,就必须要让乡村文化建设真正融入村民的日常生活,内化为村民的日常行为自觉。在外源性的乡村文化建设实践中,往往忽视了乡村社会的具体场域和村民生活的现实需要,致使乡村文化建设出现严重的“供需错位”,造成乡村文化建设项目和设施“闲置空转”而成为“摆设”。而其所奉行的文化改良主义逻辑更是脱离了乡村生活的具体实际,将所谓的现代城市文明引入乡村,造成了严重的“水土不符”。“赣南新妇女”运动的具体实践表明,只有充分立足乡村社会的具体场域,将家庭视为农村日常生活的基本单元,以村民的日常生活治理为切入口,逐步延伸到村庄道德伦理的建设,才能真正实现乡村文化建设融入村庄日常生活,形塑村庄价值体系的目的。家庭作为“乡村价值规范、道德涵养和文化传承的基本载体”,(17)党日红、李明舜:《构建基层社会治理新格局须纳入家庭视角》,《妇女研究论丛》2019年第6期。承载着村民行为塑造、村庄伦理传递、文化传统延续等功能,对村民个体和村庄社会都有着极其深刻的影响。在家庭日常生活治理日益作为乡村治理重要内容的情况下,将生活化治理作为乡村文化建设的主要面向,有助于乡村文化建设实现从村民日常行为规制到村庄公共价值重塑的有效延伸,进而实现乡村文化振兴成风化俗的功能。

最后,推动乡村文化振兴,要建构以外促内发展机制。乡村文化振兴的内源性路径转向就是通过挖掘乡村社会的内生性资源来激发乡村文化建设中的农民主体性和村庄内在自主性,但这并不排斥外在资源力量对乡村文化振兴的助推作用。随着乡村社会的结构变迁,乡村原有的道德观念被打破,乡村内生性治理资源不断被抽离。正如阎云翔所说,“沉默的公共舆论导致了中国传统养老文化——孝道的衰落”。(18)阎云翔:《私人生活的变革:一个村庄里的爱情、家庭与亲密关系(1949—1999)》,龚小夏译,上海书店出版社2006年版,第203页。在当前的乡村社会,特别是公共资源匮乏、村庄精英外流、公共场域消解、集体利益淡泊的中西部农村,难以完全依靠自身力量来实现乡村文化的建设发展。推动乡村文化振兴的内源性路径转向就是要通过发挥外部资源的驱动效应,激活村庄内生性资源的主体性作用,从而实现外部资源的村庄内部性转化,形成“外源促内源,以内为主,内外结合”的乡村文化振兴发展机制。“赣南新妇女”运动的具体实践表明,在当前的村庄社会除了留守妇女这一内生性主体力量外,还留存着传统的价值体系、伦理观念和人情脸面等社会资本,共同构成了村庄重要的内源性治理资源。通过引入国家体制性力量,可以有效激活乡村留守妇女的主体性力量,再造乡村文化振兴的内源性主体;活化乡村社会资本等内生性资源,发挥规制村民日常生活行为的作用;推动孝老爱亲、睦邻友好、崇信尚礼等传统价值的回归,重建乡村社会的价值体系,进而有效拓展乡村文化振兴的内源性实践。

总结与讨论

乡村文化振兴是乡村振兴的内在灵魂和基本要求,有助于满足广大农民群体对美好精神文化生活的向往。推动乡村文化振兴,面向普通村民、扎根乡村生活是基本前提。不同于“国家中心主义”的外源性干预主义的文化建设模式,“赣南新妇女”运动将生活化治理作为乡村文化建设的主要面向,通过构建“以外促内,以内为主,内外结合”的乡村文化建设内源性机制,有效拓展了乡村文化建设的内源性实践。在实际运行过程中,以家庭环境卫生整治的日常生活治理作为切入口,逐步向以村庄伦理道德为核心的价值建构延伸,实现了乡村文化建设成风化俗的作用。而借助国家行政等外源性资源的激活作用,再造了以留守妇女为主体的乡村文化建设内源性主体,助推了以在村女性精英为骨干的村社再组织化过程,活化了乡村社会资本效能,探索形成了一种乡村文化振兴的内源性实践模式。

“赣南新妇女”运动作为推动乡村文化振兴内源性路径转向的一种有益实践,为当前乡村社会实施乡村文化振兴战略提供了一种可行的思路。乡村精英离场和村庄资源外流,并不意味着乡村社会的内生性资源枯竭,在“村落社会内部依然还保留着一些尚未激活、可供挖掘的内源性资源”。(19)杜姣:《村治主体的缺位与再造——以湖北省秭归县村落理事会为例》,《中国农村观察》2017年第5期。推动乡村文化振兴的内源性发展就是要立足乡村社会的具体场域,尊重农民的主体性地位,切实回应农民的主体性需求,探寻挖掘和激活村庄内源性文化治理资源的柔性机制,不断拓展乡村文化振兴内源性发展的实践路径。

乡村文化建设不仅仅是图书场馆、康体设施、电影戏剧等实体文化的建设,更是一种乡村日常生活方式的形塑。推动以家庭环境卫生整治等生活化治理为面向的乡村社会治理,核心就是要变革乡村社会的日常生活样态、改良村民的日常生活习惯等。这构成了乡村文化振兴的基础性内容。而以孝老爱亲、睦邻友好、勤俭持家等为主流价值的乡村传统文化复兴则构成了乡村文化振兴的价值内核。只有真正扎根乡村社会,融入农民日常生活的文化建设才具有持久的生命力,才能逐步转化为乡风民俗的精神内核与价值灵魂。将内源性发展理念和生活化治理范式引入乡村文化振兴的现实场域,就是要在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实践中强化村民主体性和村庄自主性,发掘乡村社会发展的内在动能,以推动环境美、民风好的新时代中国美丽乡村建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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