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苍山小生灵

2022-07-13 16:13杨木华
大理文化 2022年7期
关键词:蚂蟥苍山

杨木华

巍峨十九峰,缠绵十八溪,大理苍山的故事丰盈着时光,灿烂了年华。从小生活在苍山西坡的我,无数次走入苍山登临峰顶,在与花草缠绵之余,也和一些动物发生过交集,成为一次次寻常入山中预料之外的惊喜。若以为我遇见了什么大型动物,出现对峙险情,那就错了——每次在山间行进,我都用吼叫、唱歌、吹口哨来壮胆。我知道,若不是突然之间的狭路相逢,野生动物都会主动避人。这些年,上苍山还没有遇见过大型凶猛动物,而是一些非常可爱的小生灵,不经意间来到我的世界。

火尾太阳鸟

我与火尾太阳鸟最初是纸上相逢。只看一眼,我感觉它就是苍山上最美的小鸟。纸页上的它,弧弯的喙长伸,翠绿的翅膀闪着金属蓝光,前胸后背以及悠长的尾羽呈火红色。尾羽的红,大约是其名字的由来。纸上相逢千万遍,我记住了它的容颜,羡慕着它的羽翼,渴望有朝一日能与这苍山顶的小生灵相逢。

是的,在苍山顶。我第一次真实遇见和后来的多次遇见,大多发生在苍山顶的杜鹃林中。可并不是所有的相遇,都如我所愿。我曾在初冬的小雪后上苍山,那时一山空寂,火尾太阳鸟和更多小生灵一道隐匿行迹。有时是初夏上山,那时苍山顶万物依旧岑寂,很少能见到鸟儿飞。靠顶的冷杉林里,偶尔听到渡鸦的嘶哑鸣叫,那个声音加上渡鸦的外貌,更主要的是含了一个“鸦”字,让我们对这黑色先知有一种天然的排斥。很多次,我都拒绝聆听渡鸦的声音,可它阴魂不散,在冷杉林中穿来穿去,乱叫一阵落到树顶上,让我们不得不接受它的存在。可漂亮的火尾太阳鸟,似乎一直躲着我,直到某天的意外相逢。

6月初,小城的闷热与苍山的清寒形成极端的对比。在海拔3600米的竹林里,有雾,无风,雨一滴都没有落下来,穿着单衣的我一进入浓雾中就感觉到冷了,于是穿上雨衣继续前行。走完竹林,一坡低矮的假乳黄杜鹃出现在眼前。更多的花以骨朵的状态呈现,只有少量的开放,在枝头点缀出星星点点的白。小路一转,山脊线北侧的血杜鹃出现了。我最初的视线,在那红艳的杜鹃花上。一个一个的小红钟,把色泽与形态美组合到极致,给我一种全新的视觉体验,一定要拍下来。举起相机才发现,花朵上有小鸟,再一看,竟然是火尾太阳鸟!

真实的火尾太阳鸟终于出现在眼前!弯弯的喙对准一个小钟花,正在吮吸花蜜,那高翘的火红尾羽,正是它的典型特征。可真正遇见才明白,这鸟太小了。尾羽只加长了身高,但鸟儿的身体就那么一点点,如果不是这三五米的距离,可能我跟本发现不了它的存在。我特别强调的尾羽,其实长不过10厘米,仅仅是相比与身体显得长。举起相机准备拍摄时,它轻轻一跃就消失在杜鹃林深处,只留我在路上慨叹。不甘心的我,拍下那棵血杜鹃,作为第一次遇见这精灵鸟的纪念。

继续行走,在靠近峰脊线的杜鹃林中,我又发现了这鸟的身影。可惜它们都惧怕我的靠近,在数十米外就逃之夭夭,不肯近距离入我的镜头。我的镜头太短,它们就一个小黑点似的存在,那靓丽的羽翼之光,得不到应有的展示。遗憾自然升腾:如果我的相机的焦距够,这艳丽的小精灵,一定可以被任性拍摄!

后来,另一只火尾太阳鸟让我拍下了它极致的美妙。后来到了年關时节,在漾濞的老和尚山半山腰,回岳父家的我背着相机闲逛。在一棵盛开花朵的古梅树下,我搬个石块,在淡淡的梅香中,把自己坐成老僧入定。迷迷糊糊中,竟然有清脆的鸟鸣声入耳。睁眼,抬头,梅树上竟然来了一群火尾太阳鸟!繁花如梦,艳羽浮香,近在咫尺的鸟儿,要给我弥补苍山顶的遗憾。

动作幅度稍大会吓到小鸟,我不能把自己意外获得的机遇打碎。于是,轻轻转动双眸,缓缓拿起相机,慢慢调整身姿,一轻再轻,一慢再慢,终于达成可以拍照的姿势。尾巴火红,前腹火红,后背也有一块火红,渲染出鸟儿热烈的气质。那群鸟似乎看清了我的小举动,也似乎看穿了我的小心思,可大约更在乎隆冬时节那富含梅花气息的甜美蜜汁,它们忙着在枝头跳来跳去吮吸,而不在意我快门的咔嚓声。此刻,我第一次觉得快门声音太大,如果有无声的相机就好了!可鸟儿始终在枝顶的繁花中,坐在地上的我离得还是远了点。头脑一热忍不住站起来,鸟儿“哗”一声全飞了,只剩花瓣缓缓飘落下来……

我的苍山图库中,终于有了清晰的火尾太阳鸟图。后来,在苍山杜鹃花开的时节,我与火尾太阳鸟数次相遇,可都是远远地四目相对惊鸿一瞥之后,这艳丽的鸟儿立即飞远,只留下漂亮尾羽划过天空的痕迹……

白腹锦鸡

火尾太阳鸟的尾羽很美,但太短小了,苍山上有一种尾巴很长,体型较大的白腹锦鸡,惹得无数眼眸欢喜。

白腹锦鸡是苍山上常见的大型鸟,很多人没有见过其真身,但见过它长超一米的尾羽。京剧演员头上插的代表剧中人物豪气英发武功高强的羽毛,一般就是这锦鸡的尾羽。初见那个羽毛,会有无数猜想:那黑白交错的悠长羽毛,该长在怎样奇特的鸟身上。

其实,最初的我也一样,对这样的神鸟充满无限憧憬。后来抵达苍山多次,也梦想着与它激情遇见,可最初的我,遇见的仅仅是白腹锦鸡的鸣叫。

在苍山西坡海拔3000米左右的山谷行走时,突然听见不远处的沟谷里有鸟鸣:呛,呛呛,呛,呛呛。第一声“呛”这个音,至少拖出一个节拍的悠长,后两声连续出现,叫得毫无顾忌,叫得洪亮异常。这一叫就勾住了我的心:什么鸟,竟然在苍山如此“嚣张”?

同行的妻子说是“箐鸡”(白腹锦鸡的地方俗称)。箐鸡我知道。20世纪80年代初,我在村中一户猎人家见过其全皮的羽毛,摸过那长长的尾巴,羡慕至极中每天去看几次,后来猎人卖了那羽毛,那面墙就一直空落,据说是箐鸡被他打绝了。那以后我再没去过那个猎户家。想不到,多年之后在山间,竟然听到箐鸡叫,渴慕立即氤氲:如果遇见一次,如果我拍下来该多好。

后来一天傍晚,我们驱车从苍山东坡白雀寺向下行时,驾车的宏观突然刹停了车,登山回来精疲力尽打瞌睡的我正想批评他,顺着他指向前方的手,我们都看见了10多米外的公路上,一群箐鸡拖着悠长的尾巴大摇大摆向公路上边走去。当我从目瞪口呆中回过神来,立即低头拿相机,再抬头时,公路就只剩下公路,除了路面的沙石,地面早已干干净净,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车人在庆幸自己的遇见,只有我在唉声叹气:你这箐鸡啊,太吝啬了,大方地给我拍拍照,我又不会伤害你!

人生的际遇就那样奇怪,多年不遇之后,一旦遇见竟然一发不可收拾。大约一个月后,在无为寺后山的公路上,我竟然是在相同的情境之下遇见了好几只,有雄有雌,在路上自由自在,见我们的车停下来,才一步跳到路下边的树林中。这次,是妻子驾车。她看见这大鸟就刹车,等她停稳,我立即下车去看,路边的树林并不密集,可七八只的一群大鸟,就那样凭空消失,仿佛人间蒸发,只留下空慨叹的我俩。

后来,我在苍山西坡也遇见了一次。那天,我骑摩托下山时,一对白腹锦鸡在公路中央散步。我知道,即使停车拿相机,也无法迅速拍摄到这漂亮鸟,干脆仅仅减速慢行,我要看看这大鸟怎样对付我!

摩托缓缓向前。雄鸟竟然不急不躁,保持悠闲的姿势,带着毛色灰暗的妻子,迈着方步向公路边走,到了侧沟时,一纵身,进入公路上边的栗树林中去了。我似乎一点都没有进入鸟眼,而整个的鸟早已在我的心中荡漾开。见惯不怪的鸟,兴趣盎然的人,我们之间的差距就是那样的大。

一次都没拍下这长尾巴的大东西,始终有点遗憾。后来,在云上村庄附近,有了一个成熟的观鸟点。那里,有小水潭,有老树桩,有各种鸟儿来饮水嬉戏,是拍鸟者的天堂。有人邀约多次,受制于相机的焦距,我终究没去,我的苍山图库里,白腹锦鸡的位置,就一直空着!

血  雉

在苍山,除了火尾太阳鸟、白腹锦鸡之外,还有一种短尾的靓丽大鸟——血雉,牵动着无数爱鸟者的心。

其实,最初听到这个名字时,我以为是要写作“雪雉”。只为,这种鸟我从小就听过。那时,对苍山上的各种物事,更多是自己凭空联想:生活在苍山顶雪线附近的大鸟,大约应该记作雪雉。直到多年之后,真实遇见的我才明白,不是“雪雉”而是“血雉”,且如假包换!

与血雉的相遇,已是我知天命的时节。在苍山脚下长大的我,最初一心想离开苍山,可人生兜兜转转,年近四十才在苍山脚安下心来,且重新爱上了苍山。于是一次次走向苍山,随着从最初在山腰徘徊到后来的一次次冲顶,对苍山的爱也一再深沉。爱苍山,就爱上了苍山的一切,当然也包括了苍山上的生灵。血雉,就是在这样的时节,进入我的视野。

可最初的遇见,其实也是纸页上的相逢。可我知道,照片更多时候为了美观而成为了“照骗”,对纸页上的血雉,我自然是半信半疑。只为,我也喜欢加工图片:为了在手机上看起来更吸引眼球,把色泽调得更鲜艳,把对比度锐度拉得更大,美颜之后的事物和本原有天壤之别。对血雉图,我也是这样理解的,直到后来的相逢。

一次艰难的兰峰行。规划好的路线是清晨驱车到无为寺卡口,然后驻车在公路尽头,步行上山登顶再原路折返。奔赴无为寺时大雨倾盆,进寺休息时想,若大雨不息就放弃上山。停车半小时之后,暴雨竟然停了,于是我和妻子按原计划上山。

在步行起始段竟然遇见了同行者,且是故乡人。本来清静的山路,因一下子有了8个人走过而热闹起来。最初的路段风景很好。雨过天晴,大地用最浓的绿迎接我们,干枯的山涧中,一个又一个雪白的瀑布高高悬挂,转身面向洱海,一湖的幽蓝恍如碧玉静卧。我们说说笑笑一路上山来。

只到半腰,小雨开始淅淅沥沥,到了黑龙潭边,小雨变成了倾盆大雨。那一刻,有很多很多的犹豫:下撤还是继续向上?向上,厚重的雾,暴烈的雨,能见度不过10米。而向下,转身就可以安全返回。我来过两次,妻子却是第一次抵达。站在黑龙潭边,全副武装的我们都沉默了。

同伴说:“坚持10分钟就到双龙潭,坚持半小时就到黄龙潭,来都来了,不留遗憾,还是走吧!”他带的那5个人,除了他,其他人也是第一次来这里。我知道这里的兰峰三阳峰和黑龙潭、黄龙潭、双龙潭一起组成的“两峰三潭”是苍山最美的景致,抵达了黑龙潭还放弃咫尺之外的妙曼,确实会留下遗憾。于是商量后一致决定:向上!

直到现在,我依旧会感激那个决定。因为,在百米之外的双龙潭边,我遇见了一大群血雉。

苍山雨,实在大到不寻常。连亘古以来就生活在苍山顶的血雉也受不住——在双龙潭边一棵古老粗壮的冷杉树下,一群血雉竟然挨挨挤挤在躲雨!

走在前边的我,一眼就看见了拥挤成一堆的血雉。和图片上的血雉确实有天壤之别——我眼前的,是一群落汤鸡!本应该闪着幽蓝光泽的羽毛,淅淅沥沥向下滴水,那本来是透着鲜红血色的背羽胸羽,竟然也毫无生机,连应该红润有力的双脚,也透着苍白的淡红。见我们一群人走来,它们才不得不地懒洋洋地一脸不高兴地缓缓散开走入路下边的冷杉林深处。在血雉的眼里,我们大约也是一群狼狈至极的家伙——是的,那一刻的我也极为狼狈,虽然全副武装,可大雨之下一脸都是雨水,甚至懒得用手抹一把脸,当然,就更不用说取背上包中的相机了。

理所当然,这又是一次没有定格下的遇见,我的苍山图库中,一直保留着一个其名“血雉”而没有其图的空文件夹。

可后来,我在那个文件夹中放入了一张图片,虽然不是我拍攝的,但那是一张温暖的充满期待的图片。

苍山西坡一位村民5月上山采竹叶菜时,在靠近山顶的竹林里,发现了一只血雉,大鸟受惊跑远,他刻意查看,发现了蛋,于是拍摄下来。那4个一窝的白色大蛋,一直在我的脑海中孵化着。

小  鸟

火尾太阳鸟、白腹锦鸡、血雉那些漂亮的神奇鸟,更多属于可望而不可及的物事,但那些小巧普通的鸟儿,也并非都触手可及。

4月间,在我想拍摄鸟窝而不得之时,突然收到发现一窝鸟蛋的消息。周六下午,一直在学校加班的我,接到同事鹤跃的电话:“发现一窝蓝色鸟蛋,你来拍么?”一听鸟蛋,心突然就乐了。再加上他微信上传来的浅蓝色5个一窝的椭圆小蛋,心再也无法安定下来。关了电脑,妻子驾车,我俩一溜烟跑到了云上村庄。鹤跃带路,穿过绿色浓稠的核桃林,在路边的地埂上,我们与草丛中那个混圆的小鸟窝相逢。那5个浅蓝色小蛋,静静卧在那里,鸟母不知去向,我们几个呱噪拍摄一阵后也离开了,就留下鸟蛋过自己该过的日子。我把鸟蛋发到朋友圈,有人说是知更鸟的蛋。我百度了一下,确实非常像,可没有见到鸟母,我只能姑且记成遇见一窝“知更鸟”的蛋。那窝鸟蛋与我有10多公里的距离,鸟蛋后来的故事,忙碌至极的我再也无法关注。可是,后来遇见的一窝鸟蛋,却让我知道了什么是朝夕之间岁月变迁。

那是在登白云峰时的遇见。在登白云峰之前,从云上村庄回来后,我把目光锁定白沙河。只为,白沙河离我不过六七公里。选定白沙河是因为小时候故乡小河边的岩壁上,几步就可以遇见一个鸟窝。周末,我走走停停,寻寻觅觅,把白沙河两岸的石壁草丛看遍,可仅仅发现了一窝鸟蛋。在河坎的半腰,4个咖啡色斑点密布的鸟蛋,悄然停驻在草窝里。对着那鸟窝鸟蛋,我又是一番拍摄。可无论怎么拍,我都不碰触那鸟窝,担心留下其他气息,鸟母会弃之而去,那么错过的不只是繁殖季,而是窝中这4个未来的小生命,于是拍完就立即退开。

这样的离开,我是想把人类介入的影响降到最低,让鸟母以为一切都没有改变,依然按部就班哺育后代。这也是因为有前车之鉴。那年,我在登一座山时,发现一个鸟窝里有蛋。可草丛里的那鸟窝开口太小,明明看见里面的蛋,可拍摄起来只有鸟窝口清晰,深处的蛋一直模糊。贪婪的我动了歪心思:用手扩大了鸟窝的开口。等拍摄完毕我才把鸟窝恢复原状。我要欺骗鸟母:一切都没有改变。可是,那天下山之时,鸟窝中依旧只有冷冰冰的蛋。一种愧疚无端生发,是我的自私自利害了那三个小生命。可一个月后我再次回返那座山,再次回访那鸟窝,竟然发现窝中已有三只未睁眼的小鸟。萌宝听到动静,以为母亲觅食归来,一起张开明黄色的小嘴,伸长了叫着抖着迎接母爱的入腹。我没有小虫小蚂蚁,只有镜头一次次定格下这生命的初期。见到小鸟的那一刻,我那颗愧疚压抑很久的心终于释然:鸟母的爱啊,哪里是说放下就放得下的!也就这次心理折磨之后,凡是遇见鸟窝鸟蛋,我就只拍摄不碰触。

这天在白云峰半腰的遇见,始于上山时。开始上山我就刻意关注那些突然飞起的鸟,刻意去它们的起飞点查看,很多时候扑空,偶尔也能一饱眼福。在山腰一片杜鹃林下,大路边的石壁下突然飞出一只鸟,妻子过去一看说有蛋。我立即跑拢拍摄。那蛋与众不同:蛋壳上的血丝分外明显!再看看一直喳喳叫着在我附近飞来飞去焦急异常的鸟母,我觉得应该立即离开,我的出现,深度打扰了它的生活。

在山顶疯狂拍花之后,两个人慢慢下山来。即将回到杜鹃林时,我俩心有灵犀同时说:再看看那窝鸟,怕孵出小鸟了。靠得很近了,鸟母才突然飞出,定睛一看,窝中果真已经有一只小鸟在蠕动,还有两个蛋似乎就要破壳。而鸟母一直在我的头顶盘旋怒骂,作为敌人的我,自然拔腿就走——刚破壳的小生命,急需母亲的温暖,更何况在这3000多米的高处。

早晚之间,生命已经破壳而出,生命初起,我能做的就是少一点介入、少一点影响,让它们安静生活下去。多年的拍摄念想,终于在那一刻可以去实现,本来应该欣喜若狂拍摄,可那天我第一次放弃拍摄一窝鸟。苍山鸟儿破壳图,一直空缺到如今。

石  蛙

天上飞的鸟儿拍到不容易,水中的小生灵,想拍摄同样不简单,就像两栖动物石蛙。

其实,这个小动物是否这样叫,我并不清楚,这个称谓是村民的叫法,大家都这样叫,我也就这样写。石蛙样子非常丑陋。乍一眼,一定会错认为癞蛤蟆。可我不会错认,只为,我与石蛙的相遇,是先闻其声,后见其形。

石蛙生活在苍山溪涧中,要发现它实在不容易。第一次听到石蛙叫时,我以为石蛙一定是一种硕大的动物。因为那个叫声,实在是太大了,如果在身边突然响起,不懂的人一定会大吃一惊。它“哦哦哦”地叫声连续三五声一起发出来,仿佛“声若洪钟”一词也许最初是因它而来。那饱含穿透力的声音,就算隔千米的距离,在安静的河谷里依旧清晰可辨,它是鸣声的王者!在莲花峰西坡的上邑河谷中游,初听不知所措的我,在靜静聆听了它几轮吼叫之后,才从山鸣谷应中分辨清楚了离我最近的声音方向。

一步一步,慢慢靠近声音源头。距离足够近时,那声音突然停了。难道,河流的喧嚣没有掩盖住我的动静,还是这石蛙有先知先觉的本领?我干脆坐在溪边的巨石上,静等蛙声再起。

仅仅10多分钟,仿佛像几个世纪般漫长。蛙声响起后我才明白,原来叫声出自我的脚下。低头才觉得这家伙特聪明,它选的家太妙了——那巨石临水一面底空,可溪水一直漫到半腰。躲在那石头之下的孔洞中,不要说抓住,就是看一眼都不可能。我坐着,望水兴叹。接下来,蹲下想悄然接近,埋伏在一个初步判定有石蛙的石块边。停了一会,蛙声如期而至,我也判断出就在附近那个小洞中。那是两个大石头交叉叠出的洞,不大却深。我搬空洞口的杂物,终于看清了石蛙。个头很小。那么大的声音,身体竟然还没拳头大。黝黑的皮肤上凸斑遍布,大大的眼睛把脸衬托得更加狭小。

前几天,一场雨后,我到苍山西坡阔叶林中捡蘑菇。4月底的山林,万物萌动,蘑菇也早已暗生。我和妻子在那些腐木上寻寻觅觅,果真找到舌尖上的妙曼。在一根苔藓密布的枯木上,一个厚实的蘑菇骨朵,把我深深吸引。我拿出相机沉醉在拍摄中时,突然听到了石蛙的叫声。

立即停下拍摄,竖起耳朵聆听。“哦,哦,哦”……果真是石蛙!果真是久违的石蛙在鸣叫。那一刻,我忘记了捡蘑菇的欣喜,转而对石蛙产生了一种发自肺腑的崇敬:王者归来!虽然我的石蛙图一直空缺,但我已没有刻意去抓一只拍摄的念想,就让石蛙们少一点打扰,多一点自然吧!

4月是石蛙的繁殖季,苍山西坡的村民把石蛙叫三声作为苞谷下种时间到的物候。我不听蛙鸣已多年,不知道这里的村民,是否还记得这样的物候?

小熊猫

在苍山,很多人遇见过的明星动物,非小熊猫莫属了。在东坡的玉带路上,在西坡的山箐间,很多人都拍下过这小明星。

春天,在莲花峰下的深谷中,我们去看巨型冰凌回来时,一只小熊猫突然从林中窜出来,在路上停了几秒,看清我们后立马逃入深林。在它停顿的那两三秒,我看清了那顺滑的橙红白点夹杂的皮毛,那圆溜溜的警惕眸子,以及那浑圆有力的长尾巴。当它入林后,我才想起挂在胸前的相机,可惜,一切都恍如一梦。看看空落的路,使劲一跺脚,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我曾惊起过野兔,逃跑时和小熊猫一模一样,会中途停下回头看,判断是危险分子后才再次开跑。可任何一次,我都来不及拍下,那些遇见如梦似幻。

去年秋天,在苍山西坡三叠水,我的同事小施就和两只小熊猫不期而遇。她们一群人周末前往三叠水,在半路穿过一片阔叶林时,大路之下一棵10多米高的孤树上,有两只小熊猫在树顶进退两难:下树逃离,可树脚与大路太近;留在树上,却被众人目光围猎。活生生困在那里,让一群人好一番拍摄。人一离开,小熊猫也就恢复自由。

苍山西坡一个村民,某天牧羊时也遇到类似的情况。初冬,一棵掉光了叶的树上,一对小熊猫在晒太阳。面对突然闯入的他,依旧是困在树顶惊慌失措。他也就拍摄了几段视频,离开之后小熊猫立即下树跑远。

别人的遇见都很有故事,能尽情拍摄尽兴离开。我除了莲花峰下那次来不及拍摄的奇妙遇见之外,别人不断发生的遇见却一直没在我身上出现,直到后来5月登鹤云峰拍古杜鹃那天。

那天驻车李家庄后,我与妻子一路缓缓上山。5月,山下少雨干旱,可苍山半腰几场雨后湿润渐增,荒坡上草色遥看有近却无,树林中万花齐放春色浓。我俩一路走走拍拍,没有登顶的期待,脚步自然轻松自由,一些平日没有注意到的小花小草,都收入我的镜头。

抵达五台坡脚下,我俩同时被一片古老的红棕杜鹃吸引。那片杜鹃,树高超过10米,下段粗实干滑无枝,顶部却突然膨胀开,每一个枝条都呈盘虬卧龙的姿态,每一个枝条都团球状结节状苍苔密布。这样古老沧桑的杜鹃林,本就让人惊讶敬佩,更让人震撼的是,所有的枝顶竟然都有粉红的繁花绽放。我俩边拍摄边赞美,拍着拍着,无意中闯入了小熊猫的领地。

是的,一定是领地,那是一片夹在兩个流水的小山箐之间的古杜鹃林。进林先受惊吓的却是我。一只雌锦鸡从脚边突然起飞,吓了我一跳,花林深处突然的响动更震动了我的心。我连续吼叫,吹口哨,等一切都安静下来再无响动之后,我才进入那片古杜鹃林。一定要进入,是因为我看见了几棵倒树。

一路拍摄杜鹃,我都是站在地面拍摄,此刻我想站到倒树上,用平视或俯视的角度拍摄杜鹃花开。

当我站到离地3米的倒树高处,还来不及拍花,就听见了更高处林中一种动物撕心裂肺的叫,给人极其凄惨的感觉。我无法形容那声音,立即用相机镜头寻觅,听准了声音的源头,可声音的主角却一直没有发现,我用手机记录了这神秘的鸣叫。录完视频一低头才发现,我脚下粗壮的树干上,竟然有一堆动物粪便。看那些粪便,有新有旧,应该是某种动物的固定排泄点。看来,我侵入了这个动物的领地,我猜有可能是小熊猫,但不能确定。甚至,我怀疑有一个小幼崽躲在我附近的窝中,母亲才会那样着急。叫声似乎越来越惨,我再也无心逗留,拍下那堆粪便就离开倒树,离开那片花林。

也是奇怪,当我走出山箐抵达北侧的草坡时,那揪心的惨叫也停了,山谷恢复了初始的平静安宁。

后来,我把花树上的粪便图和拍下的叫声视频发给了苍山西坡一个老猎人的儿子,请他让老人家辨识一下。

第二天收到回复:是小熊猫!

真是小熊猫。我一不小心就闯入了它的生活!虽然我的苍山图库中小熊猫图依旧空缺,可我放入了这样一张有故事的图片:小熊猫的“便便”图。

野  猪

不是所有的苍山动物都可爱,有些反而可怕,像野猪。

我们到苍山西坡半山腰,找一种叫“三颗针”的木本中药,在厚厚的雪面上,直径超过半尺新鲜的熊脚印向森林黑处延伸。定睛再看,似乎还发现了脚印中央缓缓升腾的热气。小心脏一紧,即刻轻轻后撤,等退出森林,才一屁股瘫倒在地,再一低头,才发现冷汗早已湿透全身。

在山间虚张声势表达我的存在以避免和猛兽狭路相逢,就是那次惊吓之后养成的习惯。也就一年之后的寒假,我经历了更可怕的事情。一年前的熊,我只是看见脚印,野猪群却是实实在在近距离的遇见。那天,依旧是莲花峰半山腰找一种叫龙胆草的中药,我们几兄弟一起在疏木林下。于是在几棵大树下停歇。整理好后吃午饭——其实就冷饭一盒。正在安静吃饭时,头顶10米之外的断崖上一群野猪轰然而过。长嘴边伸出白森森的大獠牙与密布钢针样长毛合成的凶神恶煞,吓得背靠树干的我们大气都不敢喘,担心野猪群一生气冲下来……

野猪群过之后,若说不担心那是假的,可现实就摆在那里。想不到的是,后来在莲花峰下的大竹坪,我又一次与野猪群相遇,大竹坪是我牟同学的养殖基地。20世纪80年代,大竹坪是我们生产队的洋芋基地,耕地承包到户后,这里成为牟同学家的园地。从最初的依旧大量种植洋芋到后来的石墙圈地养殖,他走了一条漫长的探索之路。神奇的故事,就在他从种植转为养殖之后生发。

最初圈地养殖牛、羊、猪。可成本过高,于是改为自然放养。这一改,为某种契机的出现创造了条件。猪群、牛群、羊群,从最初的按时归来到间歇性归来,并没有让牟老人家担心。夏夜,似乎野放的猪群都归来了。天明雨晴,开门一看,连饱经世事的牟老也震惊了:两头久未回家的大母猪,竟然带回两群花斑纹的小野猪在他门前拱地玩耍。一惊之后自然是大喜过望,他抓出玉米粒投喂猪群。一定要哄住!随着每天傍晚的固定投食,猪群每天按时归来。我们抵达之际,已是那群小野猪长成大野猪之时。标志性的花斑稍微褪浅,但野性一直没有削弱。一根根直立的长毛,白生生露在外边的獠牙,直冲冲对准人的长嘴,让我们表面坦然而实质恐惧暗生。退后一步,我拍下了这本来就害怕、如今依旧害怕的大家伙。

从此,我的苍山图库中,野猪有了鲜活的存在。

山蚂蝗

山蚂蟥是苍山最恐怖的小动物,实实在在让每一个入山人吃够苦头!

出生在苍山西坡的我,从小就知道山蚂蟥的厉害。可多年远离苍山之后,似乎忘记了对付它们的招数,忽略了这种微小动物的可怕。当中年之后,生活归于平静,重新开始热爱苍山,蚂蟥又从记忆深处重回我的生活。

我骑摩托到雪山河一级电站的前池,准备从那上山,去一个叫大坪地的草甸游玩。抵达前池,遇到一伙户外装扮的年轻人,我以为是爬苍山三阳峰而来的驴友,主动搭讪后得知是云南大学的老师带着学生来采集植物标本。他们寻找的八角莲我不知道分布情况,建议他们去一个叫大浪坝的地方采集。边说边看见有人拍打脚上的蚂蟥。于是叫他们全体查看,一看,不少人的手臂、大腿被叮,我告诉他们如何预防蚂蟥叮咬。是的,我多次上苍山,最猛的一次,雨季去飙水岩,路过背阴地时遭多条蚂蟥袭击。那天,把裤脚塞在袜子里,再擦上清凉油、风油精。可蚂蟥依旧闹得很凶,需要几步一查看,迅速打落,以免后患。可同行的向导水利专家杨季身上,却没有一条蚂蟥光顾。奇特至极的我们,甚至抓了一条放到他身上,更神奇的事情出现了:蚂蟥竟然主动滚落。当时找了各种理由,后来再三反思,才明白事情并不神秘:他中午喝了一杯高度白酒,是随汗液散发的酒气在驱赶蚂蟥。从那以后,我开始带白酒防蚂蟥。眼前的这群学生缺乏野外防蚂蟥的经验,我就倾囊相授。可那天最讽刺的事情,接着就发生了。

与他们挥手道别后,我漫步向大坪地走去。不一会,本来晴朗的天下起了小雨,再走一程,小雨变成了大雨。我也就把雨伞换成了雨衣,两小时后,我终于抵达大坪地。那时雨也停了,脱下雨衣才发现,我手臂内侧,已经喂飽了5条蚂蟥,更关键的是蚂蟥一掉,血就止不住地淌,悲摧接踵而来:我的两只手臂都被咬了,无法采用按压止血。想起包里有创可贴,拿出绷紧了贴上,一番折腾终于止住血的那刻,一山的浓雾散开,苍翠的山体开始呈现。我立即拿出相机,拍下那些云开雾散苍山现的妙境。云开,也许只是因为我的虔诚。转眼间,峰顶重被浓云笼罩,一山的黑雾压了下来。见状不妙的我,重新全副武装下山。等回到家换衣服才发现,我的脚踝上竟然带回来一条蚂蟥……多年登山,被咬得最惨的就是这次一个人的大坪地之行,也是最有讽刺韵味的自吹自擂之行。

都说吃一堑长一智,但不可能因为被蚂蟥狠狠咬了一次就不再上苍山。都说好了伤疤忘了疼,可也就两周之后,蚂蟥伤疤才刚刚封口,我就和妻子经大坪地上苍山。根本没料到,这竟是惊心动魄的一天,也是发现蚂蟥终极秘密的一天!

这天出发有点晚,上午8点才从一级站前池启程。一路天气很好,自然也就不担心蚂蟥——阳光之下,蚂蟥都躲到背阴处,我们一路安全上山。中午两点,抵达鸡冠石。再向上两小时可以登顶三阳峰,可随性随心而来的我,已有了返程的念头,拍完巨石自然就下山来。这条路上山很陡,下山自然也不容易,一步一步都得踩实。我估计两三步就下降了一米的海拔,可到山脚看手机,我下降了400米的海拔,而微信运动计的步数竟然只有600多步。这时,身后来了两个采药归来的村民,一见他俩,我大喜过望。在半山腰,我看见山下北侧山涧中,有一个瀑布高悬。我的相机焦距不足,很想靠近拍摄,可又不知路途。村民一来,我可以问路,拍水的愿望就能实现。这么高远的地方,暂时不可能再来一次,可雨季一过水就小了,今天时间早,正好前去。

那两个村民很热心,指点路后还叮嘱:蚂蟥多,要小心!他们这样说的时候,我看了一眼鞋子,竟然有蚂蟥爬了上来,自然又是一番检查扑打。打完看看那两个村民,竟然没有穿袜子,裤脚就随意扬起。我问:不怕蚂蟥?他们说,蚂蟥吸完血自然会掉落呢。我们心惊胆寒的蚂蟥,他们根本不在意。

在岔道口,他俩再一次叮嘱我要原路返回,便下山去了。我和妻子上了那条去往瀑布的小道。平缓的小道上,并没有故事生发,可向前穿林的时候,可怕的事情终究发生了。我俩三步一查看,可每一次查看,顺裤脚爬上来的蚂蟥,竟然从最初的三五条到后来连打落都忙不过来,登山杖上也一条接一条爬上来,恐怖的蚂蟥似乎疯了,不知从哪里来,可似乎都收到了我俩将要经过的信息,都如传说的飞来叮人。拍打完裤脚,我才想起后背。一看妻子的背上,竟然也有多条在爬。我帮她打,她帮我捉,几番折腾,终于穿过那片茂密的森林。古木散开,映山红树站在草甸中央,阳光懒懒地射下来。我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放下包再次检查全身,好在没有一条蚂蟥阴谋得逞。

喝了杯热水,定下神来才想起,那两个村民说这里叫“蚂蟥窝”名副其实。于是决定不再前行,妻子在草甸上休息,我到草甸边缘查看能否拍摄到那瀑布。我不得不再次入林,终于找到一个林木缺口,可瀑布依旧在远处,且角度不好,但不敢再前行,就拍下留作纪念。这里是白沙河的上游了,拍下这个瀑布,白沙河已在心中完整流淌。

回到草甸,再次把裤脚塞进袜子,原路回返,又一次踏入蚂蟥窝。

这一次,小心翼翼前行的妻子,意外发现了蚂蟥的秘密!传说中的飞蚂蟥其实根本不会飞,而是一直等在路边。路边的树叶上,枝条上,石头上,树桩上,都有一条又一条的蚂蟥,一头吸住固定物张开躯体,伸向路一侧,舞动着等待路过的宿主。在一个树桩上,竟然聚集着二三十条蚂蟥在张牙舞爪。妻子大叫着说,不能碰路边的任何东西,边心惊胆战地继续前行。我却忍不住停下来,用手机拍下那些伸长的躯体,且拍摄了视频。可终究不敢放下包拿相机拍了,只为地面上依旧有蚂蟥在等待,我停下用手机拍的时候,登山鞋上已经有四条蚂蟥一涌而上。打落后,我们极为小心地向前,出林才安下心来。

我以为,这样谨慎应该平安无事,可回到家换衣服时才发现,我的袜子里来了一条,应该是中途的擦碰,吸着血的它死了。可它吸血的口器,断在我的肉里,一直又痒又疼,又要三个星期之后才会好。现在明白了蚂蟥的可怕了吧——发现蚂蟥叮肉了,不能直接打落,必须用酒、用火、用盐巴,逼迫它主动掉落,这样它吸血的口器才不会留在肉中,创口才不会发炎。

我的苍山图库中,有蚂蟥这个文件夹,里边的图,我轻易不会去翻看。

上苍山不得不与蚂蟥交锋,主动防御依旧经常打败仗,我安慰自己:这就是爱苍山的代价!可直到后来,我才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爱的代价!

无论哪个时节上苍山,每一次都能遇见的动物大约就是牛了!莽莽十九峰,山山草木深,苍山西坡的每一座支脉,当海拔接近3000米后,阔叶林开始退让,除了少数沟壑,更多的地域被各种野草占领,那些草坡,成了牛群的天然草场。山下村庄里,一些村民把牛群野放山间,偶尔得空上山,用盐巴哄牛群聚拢和主人亲热一下。登苍山途中,遇见的那些平坦光滑的石头,大多是牛群舔食盐巴的固定场所。当然,因为十天半月才见面一次,那些牛也会认错主人。有好多次,我从西坡李家庄上山,喜欢乱吼的我一到干塘子,附近的牛群就跑过来,以为主人呼唤它们了。可我没有食盐,我背着的相机一次次把它们定格。有时去得早,我们上山,牛群还在那些避风的地方卧着没有起床,等我们下山,牛群早就睡下了。想吃就吃,想睡就睡,想到哪片草坡玩就到那里闲。我一直觉得,没有比苍山野放的牛群更自由的动物了。每一次遇见,我都会羡慕很久很久,直到后来。

我和妻子骑摩托到光明村后山,徒步上小岑峰西坡支脉。其实,也没有一定要登顶的预设目标,我俩的行走历来随性随心。那天回返到一个叫“大堆子”的地方,一大群野放的黄牛正从森林中出来,到草坡中间的山坳歇息。那片草坡,本地人叫“放牛山”,是牛群惬意的休闲地。面对吃得圆滚滚的牛肚,看看心满意足的牛,我当然又开始了拍摄,边拍摄边羡慕牛群的无所羁绊与自由自在。身边的妻子突然说:“自由都是有代价的!”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我用镜头拉拢一看,那些牛的大腿根部,竟然都叮着圆滚滚的蚂蟥!

蚂蟥!又是蚂蟥!又是我恨透了的蚂蟥!

那些吸饱了血的蚂蟥,一条条足有手指粗,四五寸长,可竟然依旧紧紧叮在牛身上不掉落。大约找到一个宿主,就想长久相随。牛当然知道疼,当然不喜欢蚂蟥的存在,可牛无法回避蚂蟥的存在。若是家养的牛,牧人一定会及时清除那些伤害,可这些都是野放的牛群呀!

其实,我羡慕的牛群,且不说风餐露宿的艰辛,依旧有这身不由己的故事,只是,它不说!抑或者,说了我没听懂。

我们不用活在羡慕里,做好自己的事情,快乐接纳自己的平凡,我们也可以活出与自己和解后的点滴自由!

在苍山都找到了微妙的平衡自然的和谐,只为——在苍山,无论是火尾太阳鸟还是野猪、蚂蟥,无论是喜欢的萌宝还是可怕的凶神,众生平等,一切都是苍山上该有的存在,因为这些存在,苍山才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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