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所有同学都能成为朋友

2022-07-14 09:49张新贵
视野 2022年13期
关键词:小斌小夏住校

张新贵

2020年夏天,我在深圳南山科技园上班,一天中午,我正沉醉在代码的世界里无法自拔,忽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小斌与小夏打起来了,快回来。”

我接了电话,疑惑不解。打电话的是我大学同学小唐,而他说的小斌跟小夏也是我同学,大家大学毕业后相约一起来深圳打拼,一起租住在农民房,彼此关系紧密,怎么会打架?

我顾不得多想,跟领导请了半天假,出了公司大门,拦了个出租车直奔西乡。

到了楼下,我看到警察停在门口,小斌捂着头上了120急救车,小夏被警察带进了警车。

小唐看见我了,忙上前说:“今天中午我做饭,忽然听到客厅有争吵声,我刚想去看看,结果他们俩就打起来了,小夏抄起茶几上的烟灰缸,就往小斌头上砸,顿时血流如注,我赶紧拉开他们,打了110、120,然后给你打了电话。”

我摇了摇头,表示不解。我很了解小夏,他是属于那种老实过头的老实人,你就是跟他争辩起了冲突,他都不会打架。

我跟着警察来到了警局,警察说:“涉嫌故意伤害,得验伤,视情况而定,最好受害人能出个谅解协议,赔点钱了事。大家都是朋友,没有必要为了一点矛盾失了情分。”

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我说:“我想见一见他。”

我在派出所的接待室见到了小夏,他犹如一只斗败的公鸡,昂着头,气喘吁吁,嘴唇雪白,手脚发抖。

我问他:“你為什么要打他?”

他抬起头,盯着我说:“你想知道吗?”

“是的。”

“那好吧,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我出生在一个贫困的农村家庭,在农村里都算穷。在我的记忆里,从小都是数不尽的嘲笑。在农村,谁家有点事,全村人都知道。因为我的家境原因,使我受了不少羞辱。

我还清楚地记得,上小学,每次交学费,我都是最后一个。我至今还记得,有一次交学杂费,一人六块钱,可我家没钱,我妈给了我和姐姐一共十块钱,可是,交学杂费不够啊,最后我跟我姐一人交了五块钱。有一次开班会,老师点名道姓对我说:“夏XX,我给你垫付了一块钱,你知道不?”

当时全班同学哄堂大笑,我羞愧地低下了头。

我现在已经记不清同学老师的名字、长相,可这件事深深地烙印在我的心里,如鲠在喉。

童年的苦难,贫困的生活,并没有使人坚韧不拔,相反使人堕入无边深渊。

什么寒门出贵子,跟我爸买彩票一样,指望中彩票发财,痴心妄想。

为家庭减轻负担,我姐初中毕业就外出打工。我还记得,她做过工厂流水线工人,棉纺厂工人,两班倒,工资两三千,每天下了夜班,白天在家休息,我都不敢看电视吵到她。我看到她下班回来,眼睛、鼻子、耳朵里都是棉纺厂的棉花纤维。

而我被寄予了重望,我妈一门心思指望我考大学,可是农村那种环境,已经不是个人努力就能创造奇迹的时候了,时代变了。

我们村有一百多户人家,人口得有四五百人,可是,本科大学生算上我,十个手指头就数得过来。

在我上初中那会,每学期都会有同学失踪了,不来了,要么进厂打工,要么上东北抹灰,一天工资两三百。本来有意愿学习的同学,过年看到没上学的同学回家风风光光给家里买各种礼物,有的也不愿意上了,要出门打工。更有甚者,农村父母鼠目寸光,觉得上学没用,还不如早点打工挣钱,不让孩子上学了,特别是女孩子,总是要嫁人的。

而我浑浑噩噩地过完了初中,考了个普通高中,幸亏我妈愿意支持我上学,我稀里糊涂去了一所普通高中,遇到了小斌。

我们那会高中是寄宿制,七八个半大的孩子住在一起,难免会有矛盾。我当时是第一次住校,从开始的兴奋,到最后的恐惧,也不过是就过了半个学期。

我跟小斌是高中同学,你也是知道的,但是,我跟他关系其实并不好,属于那种认识,能叫出名字,但是又没什么深交的类型。

我跟他熟起来是因为碰巧被一所大学录取了,还是同一个专业,宿舍都在隔壁,但是,我其实并不想和之前的同学有什么交集。

我因为家庭的缘故,性格很内向,我其实不想跟室友交流,但是,他们有时候会拉着我谈天说地,我并不想融入他们。

我并不是说他们不好,而是,我跟他们不是一类人,他们能一起去打游戏,一起出去玩,一起晚自习看看书,可我不行,我只想一个人安静地独处。

你想错了,我成绩并不好,我不属于那种成绩突出,让老师青睐的尖子生,我很不起眼,老师都记不得我的名字。

但是我的文采很好,我高二那年,作文竞赛,我获得了全市一等奖,我还记得,语文老师拿着我的获奖作文在班级上朗读,我得意洋洋。

可是,当晚,我下了晚自习回到宿舍,室友们跟我找茬,一个叫夏XX的跟一个叫龚XX的对我说:“你扫地没扫干净,要罚你扫一个星期。”

我当时一愣,觉得很莫名其妙,之前一直都是如此,轮流值日,怎么忽然间就说我扫地没扫干净。

我还记得当时他们俩坐在床上,低着头,盯着地板,脸色铁青,一言不发,闷闷不乐。

后来我才发觉,原来他们是嫉妒啊,因为我作文竞赛得奖了,他们没有,所以心态不平衡,我得不到奖,凭什么你能得奖。

最后我一个人打扫了一个星期的宿舍。

我因为性格内敛,胆小怕事,被很多同学欺负过,但是,我的班主任是一个很严厉的老师,他温文尔雅,但是遇到犯错误的学生从来不留情面。

我还记得高一有两个同学因为座位起冲突打架,被班主任狠狠地教训了一顿。

我跟其中一个室友关系一直不冷不热,也不是有仇,只是说不到一块,有点小矛盾,他很想打我,但是又怕被班主任教训。

我还清楚地记得,在一个学期的期末,放假的头一天晚上,晚自习,他不断地挑衅我,用拳头打我的手掌,我不想跟他打架,但是他一直不放过我。

我跟他是前后排同座,我看着前排两个同学幸灾乐祸地看着我,那感觉,这辈子都忘不掉。

我的班主任在讲台上,看着我们打闹,可能他觉得是快放假了,同学的打闹,所以没制止。

第二天中午,我出校门,我看到打我的那人在我前面走,他旁边还有个同学,对着我指指点点,好像在说:“昨晚你们差点打起来了,那SB真怂。”

我扭过头不去看他。

还有很多琐事,比如,拉群體,孤立我,冷嘲热讽,上体育课,跑步故意把我绊倒,当面嘲讽我普通话结结巴巴,大半夜睡觉,在我耳边放歌。

住校真的度日如年,我高二下学期申请了走读,脱离了住校的噩梦生活。

直到今天,我依然认为,他们不是坏人,只是年少贪玩的孩童,不谙世事。

可是,我是真的不想听他们的任何消息。高中毕业后,我就退了班群,删除了所有同学的联系方式。我真的不想跟他们有任何往来。

同学聚会我从来没去过。

我只想平静生活,沉醉在自己的圈子里,可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跟我说当初那些人的近况,谁谁谁买房了,谁谁谁结婚了,谁谁谁在哪工作。

我跟他说了十几次,别跟我提那帮子人,我不想听,你跟他们关系好,你去联系,别带上我。

他不听。

直到今天,我在客厅玩手机,他又跟我哔哔叨叨当年同学那些破事,他跟我说,当初要打我的同学结婚了,晚上宿舍找茬的同学在当房产中介,让我如果买房去照顾一下。

我是真的不想听了,我受不了了,于是顺手抓起烟灰缸砸了他的头。

我听完,深吸一口气,出了警察局,去了西乡恒生医院,看到了脑袋包裹纱布的小斌,我问了他前因后果,他点了点头,一声不吭。

我出了医院大门,点了一根烟,陷入沉思。

不是所有同学都能成为朋友,有些同学就是同学,毕业就是永别。

人与人圈子不同,你跟他关系好你去联系,不要生拉硬拽别人。有句话说得好,相见不如怀念。

但愿我们都能不忘初心,找回曾经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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