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中小学家庭作业管理与设计

滕珺 徐紫霄

[摘要]家庭作业是中小学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学校和社会愈发关注的热点问题。欧洲中小学家庭作业的管理与设计有着丰富的经验。在政策引导与规范层面上，欧洲大多数国家明确了家庭作业学习与社会双重价值目标，不仅将家庭作业作为学业辅助，更希望以此缓解教育不公平的社会问题。另外，政府还明确了学校、组织、家庭等不同主体的权责，对相关主体提供针对性的财政补贴。在社会支持层面上，欧洲家庭作业组织呈现多层次协同的特点，关注作业设计的研究机构、提供作业帮助的公益机构和链接学校与家庭的桥梁委员会分工协作，共同构成家庭作业系统中的组织支持体系。在学校实践中，欧洲家庭作业有着可视化、内容有趣有效、合作作业系统统筹和反馈个性化等特点。

[关键词]家庭作业;欧洲;中小学;作业设计

[中图分类号]G51

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进一步减轻义务教育阶段学生作业负担和校外培训负担的意见》，明确指出“全面压减作业总量和时长，减轻学生过重作业负担。健全作业管理机制，合理调控作业结构，分类明确作业总量，提高作业设计质量，加强作业完成指导。不得要求学生自批自改作业，严禁给家长布置或变相布置作业，严禁要求家长检查、批改作业”。如何科学地管理作业、设计作业也因此成为了学校和社会关注的热点问题。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欧洲各国在这方面的部分经验值得学习与借鉴。

双重价值目标的政策引导与规范

欧洲各国政府同样关注家庭作业的管理和规范，不少国家也出台了相关政策，明确家庭作业的价值导向，明确各主体之间的权责分配，并给予有针对性的财政补贴。

1.明确家庭作业的学习与社会双层价值目标

欧洲大多数国家不仅重视家庭作业作为学业辅助的教育价值，更希望通过家庭作业系统缓解学生家庭差异带来的教育不公平问题，鼓励个性化、创新型的作业设计。例如，比利时教育部在2014年发布的《GO！家庭作业的共同愿景》中指出：“以延长教学时间为目的的家庭作业是没有意义的，教师应当设计引人入胜、有吸引力且量身定制的作业任务”[1]。2017年法国教育部推出“在校完成作业（devoirs faits）”计划（以下简称为“DF”计划），提出家庭作业的目标不仅是学业的辅助，同时旨在减少教育中的不平等现象，促进家庭环境的和谐。

2.明确各主体的权责分配

欧洲各国教育局对作业设计的内容与实施并没有具体要求，主要对家庭作业的频率与用时进行规定，如德国勃兰登堡州规定小学一、二年级每天作业时长要控制在30分钟以内，三、四年级每日作业时长不能超过45分钟。另外，教育局要求学校免费提供完成家庭作业所需的材料，比利时教育部列出了学校强制性提供的材料清单，同时鼓励学校根据本校的作业设计进行增设和补充。另外，挪威、丹麦等国家都在政策文件中强调家长应当全力支持教师和学校的运作，为教师提供可操作的空间，不应过分干涉，将家庭作业中的家校合作视为学校工作的重点。

3.给予针对性的财政补贴

欧洲各国对中小学和提供家庭作业帮助的社会组织给予不同程度的经济补贴。根据2014年发布的《国家补贴条例》，瑞典政府为帮助在正常教学时间之外提供家庭作业辅导的學校与组织进行补贴[2]。2016年，瑞典政府为2211所学校提供近2.69亿瑞典克朗的补贴，向37个非营利协会提供近1200万瑞典克朗的补贴[3]，且这个数字还在逐年上涨。欧洲其他国家还特别关注并重点投入数字化家庭作业帮助和反馈平台的建设，希望通过互联网平台实现作业资源的共享与高效互动，同时最大程度地满足残疾、失业家庭等弱势学生的的需求。

多层次协同的社会组织支持

欧洲的家庭作业管理与设计不仅有明确的政策引导与规范，同时也有丰富多样的社会组织机构，如关注作业设计研究机构，丰富作业资源、提供作业帮助的社会组织，链接作业实施的桥梁委员会等。他们协同合作，为家庭作业的设计、实施创造有利的社会支持体系。

1.关注作业设计的研究机构

家庭作业作为学校教学的重要环节，近年来愈发受到各方重视，欧洲各国研究家庭作业的组织与机构层出不穷。这些机构多与国家或地方教育局定期开展专题研讨会，邀请一线教师与学校管理者交流相关经验与研究进展。例如，法国社会机构Deux-Sevres在“DF”计划推出后，对家庭作业的意义进行探讨，艾克斯马赛大学的ADEF团队则对家庭作业的类型和结构安排进行研究。澳大利亚的John Hattie教授对可见学习的元研究对瑞典家庭作业的设计与评估产生了重大影响[4]。欧洲国家大多中小学对研究团队的成果秉持着极大的开放与包容，乐于接受并尝试最新的家庭作业理念，这也同时推动了更多相关研究的发展。

2.丰富作业资源和提供作业帮助的社会组织

如前文所述，欧洲各国对家庭作业带来教育不公平的负外部效应十分重视，为不同学生提供多渠道、多领域的作业帮助资源势在必行。作业帮助与课后辅导不同，作业帮助不以额外的知识教学为目的，而是通过答疑解惑的方式帮助学生完成校内安排的家庭作业。大学志愿者、NGO组织、志愿教师甚至家长委员会都会参与到家庭作业帮助的环节。这些组织或委员会依照严格的规定开展工作，始终尊重学生的个人工作与能力培养。此外，许多数字资源平台也会对作业帮助提供支持。2019年，法国国家远程中心（CNED）设计了一款数字对话平台Jules，帮助教师获取作业资源，引导学生线上完成作业并获取反馈。另外，Jules还可以为学生提供精确和适应性的答案，帮助他获取完成家庭作业所必需的知识[5]。

3.链接作业实施的桥梁委员会

除了学生之外，家长与教师是家庭作业实施环节中最重要的主体，为了使二者间的沟通更为顺畅，欧洲许多地区的学校和社区工作者会建立桥梁委员会，定期组织教师与家长就学生的作业情况进行沟通。例如，比利时佛兰芒地区的社区发展机构RIMO Limburg与De Boomgaard小学合作开展“家庭作业课”[6]，社区工作者和学校桥梁人物会组织自愿参与的家长与教师在咖啡厅进行非正式的交流，评估和调整家庭作业的相关事宜。除此之外，许多地区也会通过建立家校合作平台的方式交流学生的作业情况。芬兰赫尔辛基市的学校在在线平台建立了威尔玛看护系统[7]（Wilma），监护人和学生本人可以通过专用ID了解学习和作业情况，并且能够收到学校发送的时事通讯，及时接受学生作业的反馈建议。

不断改革创新的学校实践

外部环境的有效支持最终还需通过学校实践将家庭作业落实到位，欧洲各国学校不断改革创新，在作业布置、作业内容、作业实施、作业反馈等方面创造了许多具体可操作的经验。

1.作业布置可视化

对于年龄较小的学生来说，准确记住教师布置的作业并全部完成是一项极其富有挑战性的任务;同样，家长想要了解学生每一科的作业也颇为困难。为了解决这一问题，欧洲一些国家创新性采用可视化的方式进行作业布置，帮助学生和家长同步作业信息，并且督促学生完成。以比利时为例，学生和家长可以使用“作业书签”[8]和”家庭作业护照”核对作业内容、反思作业过程中的自主性和互动性，教师也可以通过“家庭作业清单”与家长和学生进行反馈。家长可以在学校网站上下载“作业书签”和“家庭作业护照”的电子版本并且打印出来粘贴在学校日记中，以便实时同步作业完成情况。

2.作业内容有趣有效

欧洲许多国家十分鼓励作业形式和内容的创新，特别是对于小学生来说，趣味性高、实践性强的家庭作业更能调动学生的积极性。但同时，任何创新方法的最终目的仍旧是发挥家庭作业的知识功能，帮助学生强化课堂教学中的知识点。因此，家庭作业知识性与趣味性的平衡成为了欧洲国家作业设计中的重点内容。

比利时教育部将休闲阅读、提前阅读课堂文本、练习需要简单记忆的知识点、在其他环境中识别并测试课堂上学习的内容和收集信息（如记膳食日记、在花园或社区数鸟、绘制媒体使用图、采访邻居等）五类作业列为有用、有效的家庭作业。不难看出，有效的家庭作业应当是连接新旧知识的桥梁，或是在不同环境中应用所学知识的实践途径。在对比利时小学进行实地考察后，教师教育家Pedro De Bruycker指出：“有效的家庭作业是课堂上发生的事情的延伸”[9]，在小学数学课堂上学生学习了计算面积，那么家庭作业就是计算粉刷自己的卧室需要多少油漆。这种作业练习作为知识的扩展，不是纯粹的趣味实践，而是将主题应用到新的环境中，从而强化知识，拓宽知识面。

又如，瑞典一所学校的七年级学生学习了新闻评价课程后，教师将社会研究作为家庭作业，要求学生观看电视上的新闻广播并写下所报道的新闻，按照新闻评价的原则进行归类与评估。教师指出，课程与作业必须与正在进行的教学相关[10]，学生需要了解自己要做的事情并且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研究者John Hattie认为，课程中的作业任务如果过于开放和非结构化，积极效果就会越低，教师应当布置明确界定、简短、可控制的作业并且定期给予反馈[11]。因此，控制家庭作业中趣味开放的“含量”极为重要。在欧洲的作业设计经验中，完成作业的场景与形式通常是新奇有吸引力的，但作业的核心内容与实际标准往往紧扣课堂教学的知识，知识与能力是最终目的。许多学校尝试把作业和与学校、学习无关的生活场景结合起来，建立学生的新鲜感。例如，比利时佛兰芒地区的教育委员会鼓励学校进行多样化的作业布置，可以让学生“用红笔、闪光记号笔”写作业，让学生“在人行道上、浴室、床上写作业并且拍下照片”[12]。在相对生活化和趣味性的场景中延伸课堂知识不仅能夠使学生更加愿意花费时间完成作业，而且也能加强学生的记忆与应用能力。

3.合作作业系统统筹

在欧洲，中小学开设许多学科合作课程，协调不同学科间的相关知识点并在教学实践中实现联动并不容易。跨学科作业需要对知识概念的全局性规划，不能局限于学科知识的拼接，而是基于学科知识的融合，结合学生的能力目标进行相应的增补。当单一线性的联合教学存在缺陷时，可以采用主题教学周的模式规划跨学科的教学内容，注重系统性与灵活性。如在芬兰Pitjnmki小学，化学教师、生物教师和学生家庭开展了以碳水化合物为主题的整合教学的项目。[13]教师在课程的基础上，对每个科目中有关碳水化合物的教学内容进行了检查，并通过调整课程安排的方式解决不同科目教学进度的差异。另外，在统筹教学与作业计划时，教师还设置了plan B，如果同步教学存在问题，则采取在学校举行碳水化合物周的方式进行巩固教学，要求学生这一周对每餐食物开展开放式探索作业，以此巩固知识。再如，Alppila中学开展了“食物与宗教”主题的合作项目，让分别来自宗教和家政课程的两个班级的学生进行合作。在联合授课的过程中，学生在作业实践中试着准备来自不同教派的菜肴，并且思考宗教对食物的影响。另外，在跨学科作业中不仅需要实现知识的融合，更要实现思维方式的升级，比利时的学校尤其强调这一点。比利时的中小学开展了丰富的跨学科作业实践[14]，例如，用法语写下与数学作业相关的说明、运用绘画课上的技巧给荷兰语的诗画插图、用法语撰写历史分析的文章等。跨学科的作业可以是轻体量的，但要实现技能的迁移和思维方式的升级。

4.作业反馈个性化

针对学生个体的差异性给予个性化的作业反馈已经成为欧洲大多数国家的共识，作业的评估与反馈应当基于课程标准，帮助学生相信自己的学习能力而非产生质疑。芬兰教育委员会强调作业评估应当帮助学生“识别自己的优势和发展需求”，瑞典国家教育局也认为“讨论家庭作业比改正作业更加利于学生学习”，教师绝不应当对学生进行总结性评价。教师不应当仅仅在课堂上寻找差异化的机会，学生的家庭作业中也应存在着有吸引力的、量身定制的反馈。

参考文献：

[1]Standpunt Huiswerk lagere school Versie april 2014[EB/OL].（2014-04）[2022-03-17].https：//pro.g-o.be/blog/Documents/20140401_standpunt_huiswerk_bao.pdf.

[2]Utbildningsdepartementet. Frordning （2014：144） om statsbidrag fr hjlp med lxor eller annat skolarbete utanfr ordinarie undervisningstid [EB/OL].（2014-03-20）[2022-03-17]. https：//www.riksdagen.se/sv/dokument-lagar/dokument/svensk-.

[3]SKOLVERKET. 281 miljoner i lxhjlp till ver 2200 skolor [EB/OL].（2016-05-30）[2022-03-17].https：//www.skolverket.se/om-oss/press/pressmeddelanden/pressmeddelanden/2016-05-30-281-miljoner-i-laxhjalp-till-over-2200-skolor.

[4]Hattie， John. Synligt lrande fr lrare. Stockholm ： Natur & Kultur， 2012SKOLVERKET. Hemlxors nytta inte sjlvklar [EB/OL].（2020-10-07）[2022-03-17].https：//www.skolverket.se/skolutveckling/forskning-och-utvarderingar/artiklar-om-forskning/hemlaxors-nytta-inte-sjalvklar.

[5]Academie De Poitiers. Jules， le compagnon numérique aux ctés des collégiens pour Devoirs faits [EB/OL].（2019-04-11）[2022-03-17].https：//ww2.ac-poitiers.fr/devoirs-faits/spip.php？article17.

[6]KLASSE.BE. Zo werd mama Samira een crack in huiswerkbegeleiding[EB/OL].（2016-11-30）[2022-03-17].https：//www.klasse.be/70214/zo-werd-mama-samira-krak-huiswerkbegeleiding/.

[7]Helsingin kaupunki. Kodin ja koulun yhteisty [EB/OL].（2021-02-25）[2022-03-17].https：//www.hel.fi/helsinki/fi/kasvatus-ja-koulutus/perusopetus/yhteistyo/.

[8]KLASSE.BE. Zo stuur jij huiswerk op tijd bij， vanaf het eerste leerjaar [EB/OL].（2019-10-02）[2022-03-17].https：//www.klasse.be/195037/huiswerk-feedback-ouders-eerste-leerjaar/.

[9]KLASSE.BE Huiswerk op de schop？ [EB/OL].（2019-03-19）[2022-03-17].https：//www.klasse.be/178160/huiswerk-schop-effect-zinvol-pedro-de-bruyckere/.

[10]SKOLVERKET Lxor [EB/OL].（2021-5-28） [2022-03-17].https：//www.skolverket.se/skolutveckling/inspiration-och-stod-i-arbetet/stod-i-arbetet/laxor.

[11]Hattie， John. Synligt lrande fr lrare. Stockholm ： Natur & Kultur， 2012SKOLVERKET. Hemlxors nytta inte sjlvklar [EB/OL].（2020-10-07）[2022-03-17].https：//www.skolverket.se/skolutveckling/forskning-och-utvarderingar/artiklar-om-forskning/hemlaxors-nytta-inte-sjalvklar.

[12][14].KLASSE.BE.Zo gaf je nog nooit huiswerk！[EB/OL].（2019-05-14）[2022-03-17].https：//www.klasse.be/180530/huiswerk-origineel-differentieren/.

[13]OPETUSHALLITUS Yhteisty muiden oppiaineiden kanssa [EB/OL].https：//www.oph.fi/fi/koulutus-ja-tutkinnot/yhteistyo-muiden-oppiaineiden-kanssa.

本文系北京市社會科学基金一般项目“国际化大都市中小学全球竞争力培养体系比较研究”（项目编号：20JYB009）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