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孪生姐妹”江城重聚

2022-07-15 05:46肖川
中国收藏 2022年7期
关键词:梅瓶元青花周敦颐

肖川

它们拥有同样的名字,却各有各的传奇故事;它们同在湖北武汉,却700年间未曾相见……日前,在武汉博物馆亮相的“花开并蒂 梅韵江城——湖北省博物馆、武汉博物馆藏元青花四爱图梅瓶首次联展”吸引了不少关注的目光。分别藏于湖北省博物馆与武汉博物馆的两件元青花藏品——元青花四爱图梅瓶首次“合体”,为观众讲述同一时代里这对“孪生姐妹”不同的文物故事。

元青花瓷器存世甚少,绘有人物故事题材的更是凤毛麟角,目前现世的元青花四爱图梅瓶仅有正在展出中的这两件。它们在造型、胎质、纹饰布局等方面十分相似,并同以“王羲之爱兰”“陶渊明爱菊”“林和靖爱梅、鹤”“周敦颐爱莲”为主题,在瓶身绘制“四爱图”。该展览不仅为观众详细讲述了两件梅瓶的前世今生,解读元代青花梅瓶的发展历程、烧造工艺及特点,并着重比较了两件梅瓶在纹饰上的细节差别。

为了配合展览的举办,武汉博物馆与湖北省博物馆分别推出了诸多让文物“活”起来的举措,为观众“解码”两件重磅藏品提供了更多元的体验。比如武汉博物馆就以线上直播+线下体验相结合的方式推出沉浸式展演,将元青花梅瓶上的“四爱”人文意境呈现在观众面前。而由湖北省博物馆推出的以元青花四爱图梅瓶为设计原型的“四季之爱”系列产品,也将梅瓶之美重现于文创产品之上,深受人们喜爱。

两件“孪生”梅瓶隔江相望,穿越近700年聚首,实属难得。那么,这两件梅瓶有怎样的身世?又有哪些奇妙的“缘分”呢?我们一起来看。

武汉博物馆所藏元青花四爱图梅瓶(以下简称“市博梅瓶”)系1987年原武汉市文物商店在民间征集所得,现成为该馆重要展品。

湖北省博物館所藏元青花四爱图梅瓶(以下简称“省博梅瓶”)为出土文物。2005年11月至2006年1月,湖北省文物局组织由湖北省考古研究所、荆门市文物考古研究所和钟祥市博物馆成立“明代郢靖王陵墓发掘考古工作队”,对湖北省钟祥郢靖王墓进行了科学的考古发掘,在郢靖王棺木和王妃棺木前端棺床下方,各出土青花龙纹梅瓶和青花四爱图梅瓶一件,后移交湖北省博物馆永久保存。

两件梅瓶在纹饰上大体相同,主要分为三个部分:上部为瓶肩饰凤穿牡丹纹。其上部以忍冬纹为边,肩下部绘一圈锦地钱纹;中部主题纹饰为四个菱形开光,开光内绘“王羲之爱兰”“周敦颐爱莲”“陶渊明爱菊”“林和靖爱梅、鹤”,合称“四爱图”;腹下部绘仰覆莲纹,为古代陶瓷流行的花卉纹装饰之一。三组纹饰以忍冬纹和腹部纹饰相隔,底部则以三段弦纹为边饰。

就整体尺寸而言,省博梅瓶高38.7厘米,口径6.4厘米,底径13厘米;市博梅瓶高37.6厘米,口径6.2厘米,底径13厘米。前者比后者略高1.1厘米,口径仅大0.2厘米,底径相同。

在造型的比例上,两件梅瓶虽基本相同,唯省博梅瓶溜肩,肩部下溜;市博梅瓶丰肩,肩部上抬。省博梅瓶腹部和胫部较圆鼓,市博梅瓶腹部和胫部较瘦削,下收较甚,不及前者丰满。

而就胎釉而言,两件梅瓶均为灰白胎,省博梅瓶比市博梅瓶颜色偏深,应是长期受土壤中水分侵蚀所致。省博梅瓶比市博梅瓶胎体更厚重,而市博梅瓶有明显的旋切痕迹。这表明省博梅瓶胎体工艺比市博梅瓶更为精细,胎泥杂质更低,更加紧致。省博梅瓶釉略泛白,市博梅瓶釉略泛青,这可能是其烧造火候与釉料中釉石、釉灰比例的偏差造成的。

就青料发色而言,省博梅瓶青花淡雅青翠,而市博梅瓶发色则更加深沉,色调上偏浓郁和凝重。造成两件梅瓶青花发色偏差的原因,与其所用青料中锰、铁元素含量差异有关。但两件梅瓶的青料淤积处,均有明显铁锈斑,这符合元青花进口苏麻离青料氧化锰含量低、三氧化二铁含量高的特点。

关于“王羲之爱兰”的开光人物是否为王羲之其实存在一定争议。

根据目前主流历史研究成果:元青花四爱图的爱兰、爱菊、爱莲、爱梅的典故出自元代诗集《四爱题咏》。

两件梅瓶纹饰在该题材的共同点主要是构图——王羲之在童子陪伴下席地而坐欣赏花盆中的春兰。

不过,在人物造型上,两梅瓶存在明显不同。省博梅瓶王羲之坦胸露肩、眉弯口笑,身材壮实肥胖,这非常符合魏晋名士逍遥洒脱的整体特点。而市博梅瓶中王羲之衣着端正,面色平静,其手搭膝下垂,这种造型更加符合中国传统文人内敛儒雅、重视理教的形象。这种人物形象的不同,或许受到时代风尚转变的影响。位于画面左侧作为背景树木也有所不同,省博梅瓶是一颗梧桐树,市博梅瓶则是一颗柳树。

陶渊明喜菊花,两件梅瓶关于陶渊明的画面都是一手持杖,回首望向童子手中的秋菊,画面中陶渊明和童子的衣摆皆随风左摆,神态动作自然。两瓶主要不同之处则在于省博版背景是柳树,市博版则是梧桐树,正好与王羲之图案互相对调。且相较市博版,省博版的陶渊明衣服的素面多了花纹。

北宋理学家周敦颐酷爱莲花,其《爱莲说》至今脍炙人口。四爱图画面中的周敦颐头戴“高装巾子”,身穿宽博衣衫,立于垂柳之下欣赏水中的莲花。根据周敦颐头上的巾子的造型判断,应为东坡巾,其巾后飘带末端被描绘成如意形。高装巾子搭配宽衣广袖,是宋代文人群体喜爱的装束,引以为高雅,而梅瓶画面中周敦颐的形象也可谓是北宋文人形象的代表。两件梅瓶有关此画面的不同之处主要体现在省博梅瓶的童子手中抱着琴,周敦颐右手也多了一个拂尘。

北宋诗人林逋世称“ 和靖先生”,其亦为中国古代文人中“隐逸者”的代表。四爱图画面中,林和靖倚坐山石于梅花枝下,眼望晾翅的白鹤。头上的风帽、手中的拐杖都生动地表现了隐士生活的寒苦。两件梅瓶中林和靖形象的不同之处在于,省博梅瓶衣着上呈点状花纹,而市博梅瓶这一特征并不明显。此外,市博梅瓶的林和靖身后多了一位伫立的童子,维持了“高士+童子”的基本构图模式。而细观省博梅瓶,原本童子的位置被大块奇石占据。这可能是画师在描绘时,先描绘了手杖左倾的林和靖形象,而导致挤占了原本应该由童子占据的画面位置,故而以更大块的奇石取而代之。

总体而言,市博梅瓶开光内的画面布局比起省博梅瓶更加成熟,这或许是因为已提前已有蓝本,熟悉画面总布局所致。反观省博梅瓶,则给人一种边想象,边创作,边描绘的原创感。此外,在瓷绘笔法的比较上,市博版笔法相对比较拘束、凝重,线条不及省博梅瓶自然细腻。人物表现方面,市博梅瓶上陶渊明和王羲之面容相似度颇高,但省博梅瓶人物面部表情、动作更加自然。

两件梅瓶的辅助纹饰大体相同,比如肩部均为凤穿牡丹紋。牡丹花叶是非常典型的元朝的椭圆尖头,花茎纤细流畅,伴有卷须状细茎,用笔纯熟,挥洒自如,婉转有致。图案中的牡丹则千姿百态,俯仰、相背、聚散、飘逸,各显其姿,是典型的元代牡丹纹样式。

俯视梅瓶会发现,牡丹丛中的三处飞凤纹以等边三角状规整地排列在梅瓶肩部。两处凤纹为躯干全背面,呈卵形,一处凤纹为躯干半侧,露出腹部与脚爪,躯干部分羽毛均呈鳞片状。凤头较小似燕雀,颈部细长,绶带双尾,气势飞动。

腹下部为仰覆莲纹,这是古代陶瓷流行的花卉纹装饰之一,始于春秋。最初多用立体莲瓣作壶盖上的装饰。魏晋至隋代,莲瓣纹常用堆塑手法装饰在器物腹部,有的分几层装饰在器物的颈、腹、足各个部位,使器物显得繁缛华丽。唐宋时,刻划和模印是莲瓣纹装饰的主要手法。及至元代,莲瓣纹不再作为器物的主体纹饰,转而作为口沿、肩颈、腹部和底足的辅助花纹出现。

如果将仰覆莲纹单独抽离,会发现大量的平行纵线的使用,令画面显得有些机械呆板,但作为梅瓶的底部纹饰却有效地支撑起整体。可以想见,正是瓷绘画师巧妙地将传统莲瓣纹夸张变形,并充分利用近足部位收紧、集中的形态特点,才使得原本机械而重复的画面成为整件器物纹饰的稳定支撑。

莲瓣中的卷草状纹和国画中的云雾画法十分类似,或受到其影响,与瓶腹中的填充四个开光角落的三角形卷草纹的画法比较类似。

两件梅瓶的辅助纹饰在个别细微处也有所区别。省博梅瓶笔道较细腻,市博梅瓶笔道则较凝重。肩部凤穿牡丹图中,两者凤头的朝向相反,凤尾方向一致,且与腹部四个开光对应的位置也有所不同。省博梅瓶腹下部的仰覆莲纹间隔较开,而市博梅瓶的间隔略有缩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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