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蒲的夜(组诗)

2022-07-22 08:08孙志翰
诗歌月刊 2022年7期
关键词:水果糖铁盒高压线

孙志翰

圆舞场

我常坐在小山顶上远眺

南湖公园的露天舞场里人影晃动

想必是退休的舞蹈者

快三、慢四、午夜伦巴

鼓点上的进退、转折多么娴熟

走到近前更令人暗叹

一对对黑色蝴蝶

一丝不苟、千锤百炼

腰身的拧动隐忍而多姿

另外,还有人绕着圆舞场没完没了地跑圈儿

是中年、青年、中青年

他们偶尔儿朝圈内不解地瞥上一眼

却气喘吁吁,肢体僵硬

仿佛找不准目标

像些驮重生物

正驮着重物前行

高压线所能解决的问题

电线杆之间的众多瓜葛

成为鸟类的落脚点

麻雀飞累了,在其上停歇

或者是飞得太高,用来呼唤同伴

站在那里,经常看到人类排起长龙

涌向铁皮车厢的洋流,逐渐冻结

通电后

时光剧烈地膨胀

巫山烤鱼

不能仿古人炙鱼于江上

或者烧一截梓枝归于自然

对鱼的肉体、肌骨、胶原与蛋白

作出精确的定义

我们终于使这个种群停止思考

上钩与否不再只为果腹

在食客的汪洋里

打破了四川话的禁忌

可以不指摘炭火的短命

正宗原产地频现猫腻,就像哲学问题

辣椒的语言迅速聚积

如果这是守恒的能量将如何消解?

一根稻草睡进一大片蛙鸣

小暑之夜,焚香、翻书

洪流在巫山草鱼的十指间穿行

我逢人便讲那水果糖有多甜

走南闯北,铁盒磨掉了斑斓

微笑如开出的铜花

我试图将它复原,逢人便讲那从前的水果糖

后来连唇齿都磨薄了

外表油滑世故,不再苦中作乐

想起那块糖入口即化

全身肌肉都追不上那快感的消融

我把铁盒里最甜的水果糖吃掉了

理发店外遇雨

活于幻象并爱上了幻象

——雷平阳

要理理发了

坐在门前的木椅上

等沙沙不休的秋雨收嗓,噤声

或者干脆噼里啪啦的闹腾起来

助理员在丈量广告牌

更大瓦特的幌子被给予厚望

人们为何信奉新时尚

一件晃晃荡荡的赭黄色风衣

已不能列入实用主义

小辫儿不再是异象

即使周围统统被削光

好像珠峰上无人认领的线索

他挽起女友水波潋潋

足下若有浮萍

我目送火烈鸟一样的幻象离去

却惊慌失措于他突然回头

将我视作雨中的稗草

诗人何为

不做冷漠的邻居,热心的敲钟人

我愿终生守护

几只找上门的流浪猫

几个喊出我小名的痴情者

不能少,也不盲目扩张

分享一桌晚餐的人

厌恶词中糟粕

哄抬悲剧

大路只走一边

处心积虑死,凛冽地活

与之碰杯

衣衫褴褛的人,都算上

菖蒲的夜

西海的风光直逼江南

古老的亭榭燃起橙色火焰

玻璃落地窗敞开心扉

一步之遥的湿地上

千屈菜,芦苇未获得植物学优胜

菖蒲开出丰饶之花

花上的露水始于每一个晨醒

可它已被禁足

一排排黑色陶缸使人心生哽咽

谁不是禁锢于奇异的命运

像上世纪的荒诞展览

双头蛇,同体兄妹,花瓶人

仍震惊着我

仍使我窃喜

看似尚无歹毒之意的现实

允许我的肉身到处走走

看看菖蒲的夜景

落叶

我不得不为一片叶子感到欣慰

古老的使命,对于秋天

这个命题,获准一次候鸟式的飞行

无人察看同一处的新生之叶

是否因为放弃而洗心——

同烈日较量一场后,每一片落叶

都要完成幡然醒悟的追忆

郊外的深秋

一排排乌黑的秃树缄默着

绯红色的剩果心事沉重

它的中年之香如一条细细的丝带溜过来

刚碰鼻翼就滑远了

连绵的薄雾连同远处的油彩青山

统统不属于我

焦急赶路的目的地是农家宴

后院的鱼塘紧挨停车场

43 号钓坑上的人阴沉着脸“打窝子”

黄泥浆水面没有鲤鱼高高跃起

鱼竿何时拧成抛物线

5 号线何以性情刚烈

敏感多疑的鱼漂儿何时晃动

钓鱼的人多了,一塘浑浊

麻雀居无定所,乌鸦困意全无

轮番摇曳着高压线

猜你喜欢
水果糖铁盒高压线
汽车高压线束中高压端子的压接性能分析
归金还玉
归金还玉
月亮站在高压线上充电
童年
乐享醇脆,一口难忘
水果糖的味道
水果糖奇观
情迷巧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