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书画文物装裱修复的转变与相关实践

郭祖榕

在中国的艺术史上，涌现出大批书画大家，不少杰出书画作品成为后世珍藏的艺术瑰宝。由于中国对书画文物修复和保护工作的重视，大量书画文物得以保存下来并流传至今，与此同时，中国在书画文物的装裱修复工作上也成就不凡。随着时代的变迁、中西文化的交流碰撞及科学技术的发展，传统书画文物装裱修复的技术理念也得到了进一步的改良和创新，在修复人员的实践尝试下促进了传统技艺与现代科技的有效融合，极大地丰富了中国书画文物装裱修复的理论体系，充分提升了中国书画文物装裱修复的技术水平。文章分析了中国书画文物装裱修复理念的转变过程，提出了中国书画文物装裱修复工作需遵循的主要原则、书画文物装裱修复实践工作的难点和要点，以期为相关人士提供参考。

一、中国书画文物装裱修复理念的转变过程

中国书画文物装裱修复历史悠久，古籍中含有关于书画装裱修复工作的理论阐述与技术记载，比如唐朝张彦远的《历代名画记》、明朝周家胄的《装潢志》等，均以文字记录的方式记载了中国传统修复装裱技艺对书画作品修復的还原性和真实性要求，这与现代文物保护理念和西方文物保护原则不谋而合，因此该项传统技艺具有一定科学性和先进性。中国传统书画文物装裱修复技术所采取的工作步骤与西方修复原则本质上高度一致，比如中国传统修复技艺中使用糨糊为黏合剂，注重还旧的修复工序，与西方的可逆性、最小干预原则其本质意义是一致的。目前国内书画文物装裱修复技艺水平发展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也是基于传统技术的科学性和合理性，然后再在其基础上进行传承创新。传统技术有其历史阶段的特点和风格，但总体来说书画文物装裱修复手段是不断升级优化的。

西方的真实性、完整性保护理念对国内文物保护工作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比如，中国在早期的书画文物装裱修复工作中并不重视前期对文物的分析检测、对原有装裱构件的有效修复、文物档案的同步修复等工作。在西方现代修复理念的影响下，以上工作已经成为现代书画文物装裱修复工作中重要的环节，完善和健全了中国书画文物装裱修复工作体系。因此，基于时代的发展变化和工作理念的不断完善，新时期的书画文物装裱修复也应该做出积极的应对和改变。

二、中国书画文物装裱修复工作需遵循的主要原则

书画文物装裱修复是一项技术难度较高的特殊工作，修复人员对技术工艺的选择、修复材料的使用、操作流程的熟练规范等都将影响书画文物的修复效果，不当操作会对文物的原有价值产生损害，因此在实践工作中需要遵守以下4个主要原则：

（一）最小化干预原则

书画文物装裱修复应该根据实际修复要求，将作业面控制在最小范围内，对书画文物实现最小化干预，以达到减少损坏、延长文物寿命的目的。对于没有重大损坏风险的文物组成部分，在没有足够依据的情况下不得对文物进行过多干预操作，如需干预应减少对文物本体的操作，避免过度修复使书画文物本身的价值和重要信息遭到毁坏。同时，在装裱工作中还需综合考虑文物的破损程度、原装裱的可存续性，从而制定合理的装裱方案，优先选择能够保持文物价值原有制式的装裱方案。通过最小化干预的原则，尽可能保证文物的独特性和唯一性，避免由于过度干预而导致文物出现失真现象。

（二）保留最大信息原则

保留最大信息原则要求对书画文物中的所有价值要素进行有效保护和留存，价值要素包括书画作品本身、题跋和钤印、原装裱及其器具、特殊痕迹、书画作品创作背景、传承过程中的流转情况等。同时，书画文物装裱修复过程中所产生的档案记录也应该作为价值要素的一部分进行完整保留。在书画文物装裱修复的过程中，工作人员需要充分尊重文物的原有价值和前人的修复成果，对修复过程中采用的工艺、材料、参与修复人员等情况进行文字和图像的准确记录，建立对应的文物修复档案并妥善保管。

（三）保证文物安全原则

书画文物装裱修复的安全性原则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第一，书画文物由于其载体本身较脆弱，因此需要特别注意文物保管与修复的环境安全，针对不同文物的保护要求选择对应的操作场地，并对修复工作环境的温度、湿度进行科学控制，避免灯具、摄影机等仪器设备对文物造成破坏，严格按照行业操作标准保障文物修复环境的安全。第二，书画文物修复过程中采用的技艺和方法需以保障文物的安全为前提，选择相对成熟的修复技艺，新技术必须经过反复实验确定安全和可行后才能投入使用，避免由于操作失误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第三，书画文物修复所使用的材料要优先选择传统修复材料，保证修复材料不会对书画文物原本状态造成破坏;对于化学材料要慎重选择，并且对其用量要严格控制，做好化学残留的处理工作。

（四）可逆性原则

随着时间的流逝，书画文物会出现一定程度的变质或损坏，在传承和保管过程中要定期开展修复和保养工作，故而在对文物进行装裱修复处理时应确保所采取的措施具有一定的可逆性，为后续开展研究和改善修复留有足够的空间。书画文物装裱的修复技术水平、材料质量、手段方法等会因时代发展呈现出一定的局限性，但人类的智慧和文明是不断发展进步的，修复技术及相关材料也会随着文明的进步而不断提高和改进。所以，当前针对文物采取的装裱修复措施应充分考虑后续技术发展的可能性，利用后续技术的发展和材料的进步改善当前修复的不足，这也是保留文物原真性的要求之一。

三、中国书画文物装裱修复实践工作的难点

中国传统书画装裱修复技术工序繁杂，其操作流程可划分为备料、拆解、清洗、揭旧等多个环节，揭裱工序是该项技术操作的重要基础，大部分残损的书画文物都有原装裱，原有修复理念是通过揭裱工序揭除残损书画文物的原装裱材料，再处理文物本体的污渍，对破损部分进行修复，之后再重新完成适宜的装裱工作。随着西方现代修复理念的引入，中国传统书画文物装裱修复理念也在不断发展变化，基于最小化干预原则，揭旧操作已经不再适用于新时期文物修复的要求，而是要尽可能地保留原装裱以及还原旧式装裱。新技术理念要求书画装裱修复工作必须随之调整和优化，这给该项工作带来了不小的挑战，目前该工作实践过程中面临的难点主要集中在修复方法的选择上。

（一）原有装裱修复方法

原有装裱修復的关键在于书画装裱清洗、破损补缺、作品固色等环节，在传统装裱修复技术中，通常利用水、胶水或者糨糊来完成，但处理过程中水分含量的增加会使书画本体由于湿润度提高而发生结构分离或者脱壳的问题，干燥后书画无法恢复平整或者干燥不彻底容易导致书画霉变，对书画原有价值造成破坏。因此，书画文物装裱修复工作要想最大化保留原有装裱，就必须科学控制胶水的量。对书画装裱进行清洗时，要选择溶剂型的新型清洗方式;传统书画文物修复过程中的补缺和贴条固定环节要用到的浆水处理，可采用冷压法使画面平整，但该种方法耗时较长且成效一般。又如传统修复方法的贴折条，原本是为了处理画面折断而使用的技艺，但保留原有装裱要求不能揭除覆褙，折条只能贴在覆褙后，极大提高了书画平整的工作难度。在目前书画文物修复工作中，要落实保留原有装裱的要求就需要将重点放在如何保证书画文物修补前后协调一致的问题，另外覆褙与命纸的分离、空鼓问题还需要在实践中持续探索。只有不断提升相关书画文物的修复技术，才能够达到修旧如旧的目标，更好地还原书画文物的原貌。

（二）还旧装裱的修复方法

传统书画文物的“还旧”概念只明确了需要保留文物画芯、有价值的镶料、引首、诗堂、题签等信息。但是对画芯具体保留内容、保留程度并没有统一的规定，而是由修复人员自行判断，具有较大的随机性。还旧装裱则要求最大化还原书画文物所有构成部分，尽可能地在仅更换覆褙的前提下完成书画的修复工作，提高了该项工作的操作难度，与此同时，也面临着全新的问题，比如，画芯与命纸如何在清洗后依旧保持一致的收缩度，从而还原书画文物的平整性;如何在修复过程中完整保留镶料和原有的装裱形制，以保证文物后续能够更好地收藏和展览等。南京博物院在修复《丁墨仙人物图轴》时采用虹吸法对文物画芯和镶料进行清洗，对文物局部的斑污则利用蒸汽和泡沫清洗法进行清洗，该种操作方式有效解决了文物病害问题，更满足了还旧装裱对各组件最大化保留的技术要求。该种处理方式值得业内学习和借鉴。与此同时，还需要不断研究其他技术难点，使其能够尽快突破。

（三）重新装裱的修复方法

重新装裱是传统书画文物装裱修复技术中较为普遍的处理方法，该种方法的操作难度较低，但修复理念转变后要求重新装裱应该在去除书画文物病害的同时，还必须充分考虑文物原有的装裱制式，参照文物原型装裱进行修复，按照安全性和可逆性的处理原则合理选择修复材料。此外，补全画芯缺损处颜色和用今人笔墨修补文物画面破损之处是装裱修复的重要环节，但在目前书画文物修复中，对以上两个环节工作的落实要求尚不统一，是按照传统中国技艺进行本体还原，还是参考西方修复理念中保持原有整体艺术效果，这个还没有达成行业共识。因此，对相关修复技术的使用，需要具体结合不同文物的修复需求，选择最为适宜的修复方式，尽可能地保证文物的安全性。

四、书画文物装裱修复实践工作的要点

（一）书画文物装裱修复前的调查环节

对书画文物进行装裱修复前，需要对其本体展开细致、全面的调查工作，主要包括4个方面的内容：第一，书画文物价值评估。该项工作需要对书画文物的历史影响、文化价值、艺术价值、科研价值等方面进行综合评估。第二，文物信息调查。该项工作需要对书画文物的创作信息、出土信息、尺寸材质、技术工艺、历史修复记录等资料进行整理汇总。第三，原装裱信息。该项工作是指对书画文物的原有装裱制式、装裱镶料、装帧工艺、历史特色等进行详细记录，为还原装裱提供参考。第四，病害调查。该项工作是明确书画文物遭受的水渍污染、折损、断裂、腐蚀情况，利用不同的措施针对具体问题进行修复。除此之外，还需调查文物保存的环境特点，分析病害产生的原因以便采取适宜的清除措施。

（二）书画文物装裱修复的技术路线

在修复过程当中，需要根据书画文物修复前的调查资料，明确其保存完整程度，确认对应的修复技术路线，最大程度保留文物的历史价值和还原度，但同时也需要注意文物修复不可一味求新，要保留原有的风貌，避免过于突兀的修复。随着装裱修复技术的发展，目前有三种技术修复路线可供选择：第一，保留原裱。该种方法适用于对原装裱材料、画芯保留较为完好，且病害控制在可消除范围内的文物进行修复处理，比如针对画芯、镶料出现局部污渍或者断裂情况，进行针对性的清洗、修补处理，避免过于繁杂的修复手段对文物造成二次损害，这样的修复措施也能够最大化地保留原有装裱制式，保留原有格调，从而利用该技术路线保留文物价值。第二，还旧装裱。该方法适用于画芯、原有装裱材料保存情况一般，遭受多为活动性和可诱发性的病害，原有镶料较为完整，且该书画文物具有较高的保存价值，可采取还旧的修复处理。第三，重新装裱。该种方法适用于修复处理用料不当而导致的破损严重或保存价值较低的书画文物，该类型文物的画芯就算经过技术处理也无法起到较好的支撑固定作用，并且由于画芯受到不同程度的病害影响，与原有的镶料、覆褙出现严重分离，此种情况才可进行重新装裱处理，同时对拆解后的原有装裱材料应建档保管。每一个文物的修复都应严格按照相关技术标准和流程执行，避免在修复过程中遭受二次损害，尽可能提升修复工作质量。

（三）书画文物的修复效果评估

书画文物装裱修复的目的一方面在于通过技术手段加强对文物的保护处理，同时尽可能还原书画原有的艺术效果，从而体现出书画文物所蕴含的价值;另一方面通过装裱修复技术的传承与创新，使宝贵的书画历史遗产和传统修复技艺能够在时代进程中持续散发魅力，保持人文鉴赏价值。按照现在书画文物修复的最新理念，装裱修复工作完成后开展效果评估也十分必要。目前主要通过专业仪器评估和专家鉴赏评估两个方面来实现：一方面，通过专业的现代化科学仪器对书画文物装裱前后的数据进行对比分析，确定病害消除情况，以数字化和客观性的检测来判断书画文物修复后的艺术价值;另一方面，专家通过对修补技艺、书画还原情况、画面平整度、色彩协调度等方面进行评估，给出专业的陈列和鉴赏建议。在当下的文物修复过程当中，一些技术仍有待完善，需要相关行业工作者不断努力，最终才能促使书画文物的保存更加完善，切实发挥相关文物在历史长河中的重要价值。

五、结语

中国书画文物装裱修复技术历经多年的发展，在实践中不断吸收和引入先进的修复理念与技术，有效推动了中国书画文物装裱修复理念与技术体系的建设与完善，提高了书画文物的保护水平。随着装裱修复理念的转变，目前书画文物装裱修复面临着一些困难，但只要把握核心要点，在实践中不断开展探索和尝试，必将推动中国书画文物装裱修复工作迈上新的发展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