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记本里的文字梦

2022-07-24 12:07愈之
少男少女·校园 2022年7期
关键词:老陈阿明银奖

愈之

1

学校作文大赛的结果在校门公告栏上张贴出来了,此后的三天,张晓晓每次经过公告栏,都会对着“银奖”一栏中自己的名字微笑。

这是她第一次获得写作类奖项。

结果公布的第四天,她有点坐不住了,把隔壁班的我叫了出来,拉到一旁,问语文老师老陈有没有在我们班上说作文大賽的事儿。我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她追问我老陈都说了什么。

看着她急切的样子,我有一些难过,毕竟我和班上的另外一位同学只得了优秀奖,老陈却表扬了我们许久,而张晓晓作为年级里唯一一个银奖得主,却没有得到老陈的一句好评。

我不想让她太伤心,便说:“也没啥,就是说了一嘴某某同学得了奖,然后继续上课了。你知道的,老陈不太喜欢学生们干学习之外的事情。”

张晓晓“哦”了一声,有点失落。

我和张晓晓是邻居,由于都是喜欢看书的女孩,两个人很快就玩到了一起,成了好闺蜜。

很多时候,我妈带我去新华书店看书,都会让我叫上张晓晓。那会儿,老陈不是教我们语文的老师,没有学生给她取“老陈”的昵称,她只是“张晓晓妈妈”。由于工作很忙,张爸爸又长期在外地做生意,很少回家,有邻居愿意帮忙带孩子,张妈妈也很开心。

阅读了大量书籍后,我们对写作产生了兴趣,两个人的作文水平都不错。张晓晓比我还要更好一点,她的作文经常被语文老师们拿来当作范文表扬,这曾经是老陈感到高兴的事儿。直到有一天,张晓晓忽然告诉妈妈:“我想当少年作家。”老陈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老陈觉得这事太不靠谱了。起初,她只当这是女儿的玩笑话,但张晓晓是认真的。她在喜欢的句子旁边做标记,写下感受,还摘抄了很多好词好句,并且买了一个专门的笔记本用来写小说和散文,有时候为了写稿子,会熬夜到两三点。

看着认真的闺女,老陈不高兴了,说她不务正业,两人为了这事儿一遍又一遍地上演“猫抓老鼠”的游戏。张晓晓偷偷写稿子,老陈一次次地没收她的笔记本,还克扣了她的零花钱,不让她轻易买到本子。

两人“斗智斗勇”期间,我在张晓晓的生活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她以来我家写作业为借口,偷偷写小说,还尝试给杂志和公众号投稿,但全部石沉大海。为此,她难受过一小会儿,又很快就振作起来,继续写文章投稿。

她觉得,自己只是时运不济,才没有崭露头角,要是能够持续努力,一定会成为大红大紫的著名少年作家。

这不,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不是拿到了学校作文比赛的银奖了嘛!

可是,直到学校门口公告栏更新了内容,无论在家里还是在学校,老陈都没有对张晓晓获奖的事儿说过一句话。张晓晓的获奖证书还是老陈让我转交给她的,看着拿着证书却高兴不起来的张晓晓,我也替她感到难过。

她说:“也许在我妈妈看来,除了考试之外,其他的事情都是不务正业吧。”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好轻轻地抱了抱她。

2

张晓晓的作文水平没有得到老陈的认可,也没有受到编辑们的青睐。思来想去,张晓晓决定开一个属于自己的公众号,以“笑笑”为笔名,把平时写的文章放上去。

张晓晓本来只是想让自己的文字被更多人看到,更新了十来篇文章之后,公众号积累了几百个粉丝。还有粉丝在后台留言,提议她建立粉丝群,让大伙儿有互动的地方,张晓晓欣然答应了。

在粉丝群里,一个小姐姐告诉张晓晓,自己有一个叫作“阿明”的朋友,是一位编辑,还说张晓晓的文笔好,建议她试着去投稿。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张晓晓联系了编辑阿明。对方很欣赏张晓晓的作品,一下子收了她好几篇文章。其中包括一些张晓晓公众号上的文字,但他们要的是原创首发稿,要求张晓晓删除那些发布在公众号上的内容。

张晓晓的3篇稿子一共拿到了60块钱稿费,这是她第一次得到稿酬,可把她高兴坏了,还阔气了一把,请我吃了一顿关东煮。

此后,张晓晓和阿明又有了几次合作,赚了一点稿费。

这事儿给了张晓晓莫大的鼓励,她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成为出色的少年作家。为此,她每天都会尽快写完作业,然后拿出纸笔来写作—她已经不纠结于要用好看的本子书写内容了,只要有纸笔,她都能写。有时候为了写完一篇文章,她熬夜到很晚。第二天回到学校,瞌睡连连,有一回,还不小心在数学课上睡着了,被数学老师叫到了办公室。

碍于老陈的面子,数学老师没有批评张晓晓,只是让她以后多注意一些,认真听课。可是回到家以后,老陈狠狠地批评了张晓晓一顿,还质问她是不是偷偷写稿子了。

张晓晓很委屈—写作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情,在很多同龄人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的时候,她找到了自己的梦想,为什么努力追梦却得不到妈妈的理解呢?她想不明白。

为此,张晓晓和老陈吵了一架,两人冷战了好几天。在这几天里,她都是坐我爸的车和我一块儿去学校,在上下学的路上,尽管她仍然和我有说有笑,但我知道她并不开心。

我也很好奇,在我们班上,老陈并不反对学生们看书写作,还鼓励大家要找到自己的梦想,为之努力,为什么到女儿身上就不一样了呢?有一回,我在课间问了老陈一嘴,她说:“张晓晓很单纯,她说她喜欢写作,但我觉得她并没有多喜欢,只是想和我对着干而已。”

不得不承认,妈妈还是比较了解女儿的,至少前半部分说对了。

张晓晓被编辑阿明骗了。

这事儿是张晓晓的一个粉丝小糖发现的,小糖在一本杂志上看到了一篇很像张晓晓曾经发布到公众号的文章,于是告诉了她。她一看,文章的作者叫作“夏天”,内容做了一些简单的修改,但仍然和她的一篇文章高度相似,就连主角的名字都一样!

这个叫作“夏天”的人是谁?

她找阿明讨公道,可是阿明只说了一句“是你自己傻”,就把她拉黑了。张晓晓找之前把阿明介绍给她的那位粉丝,想问个究竟,可对方也是在网上遇到阿明的,现实生活中并不认识他,对张晓晓的遭遇表示很抱歉。

张晓晓联系了刊登文章的杂志,说那篇文章是自己的,但她早已删除了公众号的内容,没有确凿的证据。编辑们也没有办法为她处理,只好安慰她,说以后她可以给他们杂志投稿,会优先审核,并且给她邮寄了一些样刊,供她参考学习。

张晓晓在中学毕业之前都没有给这家杂志投稿,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3

张晓晓的作文水平不错,但其他科目的成绩很一般。一直以来,她并不在意这一点,她觉得成绩好不是对一个人的主要评价,还安慰自己,作家韩寒的成绩也不好,但不妨碍他少年成名。

因此,看到她连上下学的时候都在看手中的笔记,背诵英语单词,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还调侃她:“我是不是遇到了另外一个‘张晓晓’了?就像一些小说里一样,世界上有两个你,一个是学霸,一个是学渣。”

张晓晓白了我一眼,没有搭理,继续背诵她的英语单词。

张晓晓的努力不仅在背单词上,她把做错的数学题全部抄写到一个本子上,认认真真地重做了一遍。古诗和文言文背不下来,她就抄写,抄一遍没记住,就抄两遍、三遍……如果说写作投稿时她付出了1.0的努力,那么现在为了提高成绩,她花费了2.0的心思。

一番努力下,她的第一次考试只比以往前进了两三名,但被拒稿N次都打败不了她,一次考试算得上什么呢?张晓晓继续认真学习,并且相信自己能学好。

和她的少年作家梦不一样,梦想辜负了她,但学习没有。经过努力,她期末考试成功逆袭,总成绩排到了班级第七名。

有同学向她请教逆袭秘籍,她神秘一笑:“我是一个有梦想的人呀!我想当作家!”

张晓晓没有放弃自己的梦想,她只是换了一种实现梦想的方式—她要考上理想的大学,念汉语言文学专业。她仍然觉得自己是有天赋的写作者,只是缺乏社会经验,所以被骗了,因为没有经过系统的学习,所以努力很久都没有成功发表文章。

看到女儿的改变,老陈很欣慰。

其实我一直没有告诉张晓晓,对于她获得银奖的事,老陈是很开心的。我去教师办公室帮她取获奖证书时,老陈还在同事们面前夸张晓晓是一个很棒的孩子呢!但为了不让她骄傲自满,老陈让我保守这个秘密。

但我觉得,等到她如愿考上汉语言文学专业的时候,这个秘密将不再是秘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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