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货币理论:来自古代中国的实践

2022-07-24 18:33时红秀
银行家 2022年7期
关键词:交子蔡京纸币

时红秀

2022年6月中旬,在中国宏观经济论坛(CMF)宏观经济国际研讨会(第2期)上,美国学者兰道尔·雷(Randall Wray)在线上对中国参会者发表演讲。他被认为是“现代货币理论”(Modern Monetary Theory,MMT)的创始人之一,也是美国后凯恩斯主义的主要代表人物之一。演讲中,兰道尔·雷解释了MMT的核心内容,回顾这一理论产生25年来的经历,自新冠肺炎疫情以来,MMT纷纷被各国决策者采纳(有意或无意地),尤其“到了2020年3月,突然间大家对MMT的观点来了180度的大转弯,认为MMT为我们对抗新冠肺炎疫情带来了新的融资方式:央行‘坐直升机撒钱’。”

MMT的主张:一举而三得

MMT的核心主张归纳起来不外乎如下四条。

货币是国家的创造物,其价值来自国家的强制权。这是MMT的逻辑起点。这一观点早在1905年就被论证过,当时德国学者格奥尔格·弗里德里希·克纳普(Georg Friedrich Knapp)出版的《国家货币论》(The State Theory of Money),一反盛行千年的说法——“货币是一种充当一般等价物的特殊商品”,将货币定义为“法律衍生品”。在“法币”时代,所有货币价值最终由政府创造。另一本考证货币演化的书《人类货币史》([加]戴维·欧瑞尔,[捷] 罗曼·克鲁帕提著;朱婧译,中信出版社2022年5月版)也给出类似的说法,即“货币并非产生于物物交换的商品,而是计量和记载权利的工具”。作者指出,所谓“为节约物物交易费用而其中某种特殊商品演变为货币”,根本缺乏史料证据,纯属亚里士多德以来口口相传的误念(参见《人类货币史》第一章和第二章)。有了纸币法定这“一举”,围绕财政赤字货币化的其他顾虑即迎刃而解,分别有如下“三得”。

政府预算赤字不足惧,没有必要追求预算平衡,更无必要为此而征税和发行债券。主流观点认为,政府都是先收税再花钱,应确保预算收支平衡;MMT认为,历史和现实压根不是这样的,政府总是先支出再收税。兰道尔·雷在演讲中说,150年前甚至200年前,主权政府总是先花钱铸币,把金币或者钱币印出来,再来收税,所以支出是在收税之前的,没有货币人们就没有办法交税。他还揭示道,1974年保罗·萨缪尔森(Paul Anthony Samuelson)在一次采访中提到,平衡财政预算理念已经过时,之所以仍然强调它重要,是用来“吓唬”政治家和公众的,以免他们肆意妄为。至于征税,根据MMT,无非是为强迫人们使用政府印的钞票。可见,税收不过充当推行纸币的“抽拉”工具。当然,税收也有防止经济过热的作用。用米歇尔·因内斯(Alfred Mitchell-Innes)的话来说:“金钱是对政府的债务,有时政府为保证社会秩序才将它们以税收方式收回。课税后仍没有征收上来的那些货币,则为民众手中的现金财富。”以这样货币计价的财富,就在政府与民众之间此消彼长。政府发行债券亦非完全必要,既然拥有完全印钞权,就无所谓清偿能力问题了。2008年金融危机后,辜朝明出版了一本名为《大衰退》(东方出版社,2008年11月)的书,论证一旦萧条来临,政府可用公共信用来弥补私人信用收缩留下的缺口,以支撑宏观经济持续运行。其中“公共信用”,则指政府发行公债。而在MMT看来,既然国家拥有排他性的印钞和征税强制权,货币岂不就是公共信用!既如此,政府就别借钱,干脆发钞得了。MMT指出,政府发行债券,无非是为了防止利率降的太低,影响资本市场正常运行。

政府杠杆不足惧,充分运用国家权力即可。MMT认为,经济运行不存在财政金融约束,只有真实资源的约束。政府有权印钱并将其投入流通,因此拥有“用之不尽的”清偿能力,无所谓债务违约风险。真正能制约经济增长的是资源供应,而非资金供应。要应对多重危机,可设法动用那些尚未动用的资源,转移那些已经动用的资源,甚至创造新的资源。至于怎么转移,政策很多,各国一直在用的政府政策包括公共支出、税收调节、延迟消费、爱国储蓄、物资分配、加强监管等,不一而足。

通货膨胀不足惧,紧盯就业状态即可。根据MMT,当政府购买超过整个社会产出的60%时,会产生通胀压力。在此之前,政府可将币值与“最后雇主方案”(employer of last resort,ELR)的基本工资挂钩,以此决定增加或减少货币发行。所谓ELR,就是所有在私营部门找不到工作的那些失业者,都可到政府公共部门从事最基本的工作并获取最低工资,保证各人有事做,这被称为公共部门基本工资(the basic public sector wage,BPSW)。由此形成的工作保障(the job guarantee),相当于为社会就业建立了劳动力供求的“缓冲池”。这样一来,在保障全社会充分就业和创造更多财富的情况下,币值的稳定就能够确保。

要说国家垄断货币权,可不是MMT先提出的。一如《人类货币史》第一章中的考证,无论是公元前七世纪的吕底亚王国,还是公元前三世纪中国的秦汉,再到公元二世纪的罗马帝国,统治者都因行使铸币权的程度而得失有差。作为纸的发明国度,中國更是走在了世界前列,在人类历史上最早使用了纸币——交子。这种先由民间为解决铁钱交易不便而创新的流通券,转为国家强制权发行,比欧洲早了700年。到17世纪末,欧洲思想家们对纸币的使用还感到匪夷所思(参见《人类货币史》,第103页)。中国人对国家发行纸币似乎更有发言权。兰道尔·雷只能举出日本、美国、欧洲二三十年的例子,至多远推到“150年前甚至200年前,主权政府总是先花钱铸币,把金币或者钱币印出来,再来收税”的历史经验,那中国往前溯及一千年呢?

蔡京操作:史上最早MMT实践

北宋天圣元年,仁宗皇帝下诏,责成王维明、薛田和张若谷成立“益州交子务”,即朝廷派驻四川的货币监理办公室,“统理交子事宜”。这一年是1023年,到2023年正好一千年,届时不知是否要搞一个MMT的千禧纪念活动。2024年举办也行,因为官交子是1024年正式发行的。当时朝廷规定:一是限制总发行量,为1256340贯(一贯合铜钱1000文),并每张面额有差;二是官方提供36万贯铁钱为准备金,这似乎比MMT有所保守;三是每两年为一界,即每隔两年,人们须把手中的旧钞换成同等数量的新钞。可见,这次发钞,宋朝实行的是部分准备金制度。这又比MMT保守了点,后者主张的发钞可都是“永久不兑换”法定货币。可是这些规定都只是朝廷作出的,一遇“客观条件”或“现实需要”变化,很难作得了数,又无须诏告天下。果然,二十年不到,因边关吃紧,朝廷就让四川多发行60余万贯交子去支援前线。1072年,即国家发行交子不到第50个年头,朝廷下令四川多发行一界,却不按规定把老的一界回收,使得在市面流通的纸币扩大了一倍。交子兑换铜钱开始打折。此后,1094年和1098年,朝廷又分两次临时多发行了15万贯和48万贯。当然,以发钞为财政开支融资,北宋朝廷并非没有争议。文彦博就反对,担心失掉民心,难以实行;王安石则赞成,说是应急之需,先过了边关应急这个坎再说;吴充顾虑有人把政策给执行偏了,存在委托—代理关系问题;冯京念叨老百姓负担过重咋办。对于朝臣的争论,神宗皇帝心知肚明,坦率承认说:“行交子诚非得已,若素有法制,财用既足,则自不须此。今未能然,是以急难不能无有不得已之事。”(参见《钱的千年兴衰史》,金菁著,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20年5月第1版,第27~28页)客观情形使然,只能随机应变,不能固守旧有观念,这理由与MMT支持者相同。

到1102年,为应对来自北部和西部的边关危机,北宋的国防开支耗费了年度政府收入的80%以上。当朝皇帝徽宗要找一位能臣为其广开财源,且不必大幅加税、罚没和扩大专营或信贷——这些都是此前王安石变法屡遭非议之举。奈何徽宗還是一位“被皇帝职业耽误了的艺术家”,爱好广泛、品位高雅,周围朝臣形成一个巨大的享乐圈,如在首都汴京大兴土木,全国都为皇帝收集名贵石料(花石纲),建造工程浩大的皇家园林“艮岳”。每年财政收入只能满足正常支出的四分之三。

能臣找到了,蔡京走马上任。他充分挖掘当时已有的各种融资条件,并开发新的融资工具,可谓无师自通。当政二十年,蔡京把交子、钱引、盐钞、茶引等相当于纸钞的金融工具,都给捣鼓出来了。这些花样翻新的纸片撒向各地,犹如变戏法般,把全国财富源源不断地输往中央政府。不管富商大户还是升斗小民,财富被剥了个干净,不仅无从反抗,甚至都来不及反应。为此,有一本名为《中央帝国的财政密码》(郭建龙著,鹭江出版社2017年4月第1版,以下只注页码者均出自该书)的书,作者依靠正史中的食货文献,附以古代、近代至现代严肃的财政与货币史研究,论及这段历史,评价其为“中国政府第一次利用现代金融工具从民间抽取巨额利润的尝试”。细看运作过程(参见第269~294页),当今任何一位自称MMT的大师估计也会自叹弗如。我们不妨称之为“蔡京操作”。它大致分为如下五步。

第一步,先加印交子300万贯,允许向异地(陕西前线)扩展。一开始朝廷规定交子只准许四川地区使用,为加印这部分交子,政府还承诺拨付100万贯钱币作为准备金,但不知是否落实。随着陕西用兵增加,翌年中央下令再印1143贯,第四年又加印570贯,到1107年,又增印554万贯,这些增发都无准备金承诺,这就与MMT一致了。几年增发下来,市面上的交子已超过原发行量的20倍。一贯本来合一千文钱,跌到只值十几文。

第二步,一看不妙,蔡京果断出手,规定新交子与旧交子兑换比例由1∶1变更为1∶4,即强令人们手中的纸币一次性贬值四倍。旧交子持有者的财富突然有四分之三不翼而飞。

第三步,“交子”信誉荡然无存,为掩人耳目,蔡京再出手,给交子换一个新名叫“钱引”,仍在四川发行。但这次市场也不傻,钱引大规模贬值。因全国其他地区交子和钱引都不能兑换,只有四川可以,于是这些纸币越界入川,导致加速贬值。

第四步,再接再厉,蔡京又下令,以前发行的纸币(对应于41界到43界),无论钱引还是交子均不再兑换,任其自生自灭,然后以旧额度再发一界新钱引,这相当于所有持旧交子者均被洗劫一空。

第五步,除交子外,蔡京又瞄上了以食盐为本位的盐钞,按交子操作如法炮制,又把盐钞杠杆化,向全国推行。一些早年的盐钞未及使用,就遇到新钞发行,政府强制旧钞必须按最多30%去折价买盐,其余必须用新钞,再搭配一部分现钱。盐商盐民曾经积攒大量盐钞在手,顿时无法兑换。接着,蔡京没有停手,又抛出另一种纸质凭证——茶引(分长引和短引),手法和后果如同交子、钱引和盐钞。

如前所述,按照MMT,当政府购买超过整个社会产出的60%时,会产生通货膨胀压力,此时可将币值与ELR基本工资挂钩,即将更多失业者招入公共部门以获取最低工资,建立BPSW的劳动力供求“缓冲池”。可惜蔡京当年没有GDP、CPI和失业率指标,但北宋有着著名的三冗(冗兵、冗官、冗费),也算是对MMT歪打正着的实践。北宋政府养兵和养官规模相关资料,史实颇多(参见第251~252页)。

蔡京操作的结果很快显现:一是徽宗一朝北宋政府开支在前代基础上猛增,说明MMT的救急主张发挥了功效;二是集中全国的资源由中央政府配置,可谓实现了一次“集中力量办大事”;三是人类最早问世的纸币,本来有望形成史上领先的发达金融系统,只因政府的有力操控,很快分崩离析。货币从来都不可能是中性的。国家强制发钞权可以调控经济,更可以筹集收入。可这种权力蕴含的巨大再分配功能,似乎被MMT忽视了,而蔡京却深谙此道。当北方金人南侵的战事兴起,北宋朝廷已无力筹集战费,直至灭亡(参见第293~294页)。

蔡京传统:历史总是重复自己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蔡京操作之后,很快惹得天怒人怨,朝臣纷纷弹劾,皇帝也翻脸无情,将其罢黜流放。他自己最后饿死在流放途中,却留下两份遗产:一是以著名奸相之名永垂后世,二是货币操作之妙屡为后世王朝效法。这使得中国的货币金融史上有足够的资料,来对MMT进行回归验证。

南宋之初的纸币“会子”就是紧接着的一例。因朝廷疯狂发行,“会子”短短几十年贬值几百倍(参见第298~300页);灭了北宋的金国,作为北方游牧民族,金国君臣非常崇尚中原文化,不遗余力地学习治国之道,将蔡京操作发扬光大:政府发行的“交钞”,在六十年间(1154~1214年)贬值约1000倍,又在接下来的短短十年内(1217年、1221年和1223年),将纸币名称更换了五六次,贬值又达1400~2000倍,直至金朝垮台(参见第270~271页)。

蒙古人连续灭了金和南宋,建立起幅员空前的元帝国。也是游牧民族,把两者已经发扬光大的蔡京操作不折不扣的给玩儿了一遍。不过与金和宋使用纸币有范围限制不同,元朝管辖地域广袤。1260年,忽必烈即大汗位,当年即发行纸币“中统宝钞”,同时禁止黄金、白银和铜钱流通。伪造和拒收国家纸币都定死罪,真正做到了发钞权的国家强制。元朝是世界上第一个全面实行纯纸币系统的大帝国。作为亲身见证者,传奇冒险家马可·波罗对元朝纸币的制作、流通和管理叹为观止,称可汗的纸币为“点金术”。也难怪,他的欧洲同胞要发出这样的惊叹,还得再等近四五百年呢!如今,世人对美元的魔幻法术发出的惊叹,应该和那时差不多——美国人以几个美分的成本印制一张百元美钞,却可通行全球拿走人家货真价实的财富。问题是一旦拥有这法术,一遇燃眉之急,凭纸片就可悄无声息地筹集收入,既无征税之累,又省养官之费,这诱惑谁能抵御?要么有金刚般的神佛定力,要么有刚性的法治约束。缺乏这两样,任哪家政权不上瘾都难。这正是MMT强调“国家强制发钞权”的隐患所在。忽必烈的后代一点也没有错过实践蔡京操作的机会。到1299年,元朝政府的一半财政出自发钞开支。到至大三年(1310年)即忽必烈发行第一张纸币后的第50个年头,当年元朝政府发行的至大钞比此前三年翻了七倍(参见第322~323页)。如此财政赤字货币化,这个王朝也该收摊子了。元朝末期,好不容易出现一位奋发有为的宰相脱脱,厉行改制的同时,仍收不住蔡京传统,于1350年开启了飞速印钞之旅,至正通宝、至元宝钞、至正交钞轮番面世,结果把这个王朝掩埋在漫天飞舞的纸币中(参见第326~328页)。

此后,农民出身的朱元璋建立明朝,又是无师自通,发行大明宝钞,随即扩张无度。他发行的纸币到后来连他的子孙征税都不要。恰遇同一时期西方人从美洲开采的白银流向全球(参见《美洲金银和西方世界的兴起》,张宇燕和高程著,中信出版社2016年12月第2版)。中国人不得不求助于这种贵金属为货币本位。原因也出奇地直白:除了质地易识、耐久便携,最主要的是本地罕有、统治者无法操弄。唯有如此,人们才能安心地持有财富、稳定地计量价值以及大胆地交易产权。经济学家杨小凯生前一再警告的“国家机会主义行为”也终于得到根本性遏制。

MMT的争论:需要是发明之母

回头再说MMT。自提出至今已二十五年,这理论只有学界偶尔提及。据说是2016年,现任石溪大学教授史蒂芬妮·凯尔顿(Stephanie Kelton)在美国总统竞选中,担任民主党候选人桑德斯的经济顾问。而桑德斯的美式“社会主义”竞选纲领传播全球,MMT这才不胫而走。凯尔顿又是彭博专栏作家,使得MMT在财经界争相热议。至于国内学术界,基于长期形成的“思想流行病”传统,一个新鲜提法一旦引进,不在大江南北火一阵子就好像对不起开放胸怀似的。这两年国内金融学界谁要不说道几句MMT,简直就有外行之嫌。只是极力赞同者或极力反对者,很少用事实、数据和逻辑(模型)从学理基础上给出证实或证伪。国内这种局面也着实令兰道尔·雷非常欣慰,他在演讲中一一给予点名表扬。有理由怀疑,他在中国遇到的知音是不是比在他身边的多;也有理由推测,若不是疫情,他受邀来华演讲的次数可能不亚于某些诺贝尔奖得主,只因他们特别会说我们爱听的一些话。

其实应对周期性的经济危机,“直升机撒钱”之举,一度是教科书中对凯恩斯主义宏观干预理论的形象归纳,且语多嘲讽。国内赞同MMT者就强调,该理论要实践,需要满足诸多限制条件,如应对大危机、战争、疫情之类的特殊情形。但MMT理论本身可不这么认为,而是主张由央行向政府提供赤字融资常态化,甚至简单直白地说:央行和财政部合并。

这可把大家给惹毛了。多位货币金融专家就批评,所谓“现代货币理论”,既不“现代”,也非“货币”,更无“理论”,无非是鼓励当政者放弃预算纪律、打破政府财政与货币发行的界限,让央行充当财政部提款机。如果MMT是正确的,那么迄今为止人们所知的关于政府预算、税收、储备和通货膨胀等理论,就都是错的了。正如兰道尔·雷在演讲中提及的,很多重磅经济学家认为MMT是一派胡言。但他给出的解释颇具诱惑性:当下发达经济体无论是预算赤字率、政府债务率还是通货膨胀率,都居高不下,怎么看?MMT说都不足惧;怎么办?MMT说发钞就行。日本自1990年以来,美国自2008年以来,政策实践都可视为MMT的生动案例。兰道尔·雷还以数据展示,MMT并非无根无据的狂想,更非一套诱入深渊的政策建议,“而只是对现代经济中货币运行的方式提供描述而已,其实经济长久以来就是这样运行的”。用他的话说,无论业内如何质疑或反对,从格林斯潘到伯南克以及各国决策当局,这几十年来都在践行这一理论。

在中国,中央政府一直提倡要过紧日子,地方政府财政支出紧张喊了几十年,多地还传出公职人员减薪甚至欠薪的消息。中国经济正面临新冠肺炎疫情冲击、外部围堵和俄乌战争等不确定性因素,也急需大手大脚地出台扩张政策“救增长”。可是放开预算约束,让财政找央行大举融资,后果是什么?从事货币政策制定和金融研究的人士无不大声质疑:天底下哪有只出纸片就能扭转危机的法子!这下好了,MMT横空出世。“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参见《宋史·王安石列传》),放开手脚,大手印钞是也。真可谓“久旱逢甘露”“瞌睡遇枕头”!

结语:“萝卜叶+白菜根”现象

历史上丰富的发钞实践经验,太值得今天的中国学者好好总结了。细查古人在这方面的研究,可谓应有尽有,只是少了些模型和回归。既能筹集收入,又能救急脱困,还无通胀之虞,这样的好事,天底下哪找去。如此说来,中国古文獻里缺少这样的成果吗?容寻机再议。

不由想起乡间曾有的笑话,说是萝卜的根茎肥硕而可口,叶子即“萝卜缨”,枯苦而无用;大白菜则相反,叶子肥硕又可口,根须却枯苦而无用。有人就琢磨,何不结合二者之优,培育一种蔬菜,长出萝卜那样的肥根,和白菜那样的壮叶,可谓一举两得。千般周折,培育总算是成功了。可收成时才发现,这棵菜长出来的,上面是萝卜的叶,下面是白菜的根!

(作者系中共中央党校〔国家行政学院〕经济学部教授)

责任编辑:孙 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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