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主要城市群的人口分布格局特征、问题及政策思考

2022-08-04 05:25童玉芬杨艳飞和明杰
人口学刊 2022年4期
关键词:常住人口城市群规模

童玉芬,杨艳飞,和明杰

(1.首都经济贸易大学 劳动经济学院,北京 100070;2.中国老龄科学研究中心,北京 100032)

一、引言

城市群不仅是吸纳人口的主要地区,也是支撑全国经济高质量发展,促进区域协调,参与国际竞争合作的重要平台。《国家新型城镇化规划(2014-2020 年)》、国家十四五规划以及党的十九大报告中均明确指出要以城市群为主体,构建大中小城市和小城镇协调发展的城镇格局,对城市群的发展予以高度重视。

中国国土面积辽阔,地理环境差异巨大,经济社会发展不平衡,因此在改革开放40 多年的城市化发展建设中,虽然已经形成了事实上的各具形态的城市群,但是城市群之间存在着显著的不平衡。人口作为城市群最基本的构成要素,各城市群的人口规模、人口增减以及城市群内部的人口分布格局均存在巨大的空间差异,也有着一定的规律。城市群的人口空间差异和格局特点不仅深刻影响着经济社会的发展,同时也对未来城市群的高质量发展产生深远的影响。探究我国城市群人口的分布格局特征和规律,发现城市群人口分布的主要问题,从而提出相应的政策建议,有着重要的理论和现实意义。

城市群人口的空间格局是城市群研究的重要内容。早期的城市空间研究主要源于20 世纪30、40 年代的古典区位论、[1-3]空间扩散理论、[4]空间演化过程模式、[5]空间相互作用理论[6]以及增长极(Growth pole)理论、[7]核心-边缘扩散理论、[8]现代空间扩散理论等区域空间和增长理论,[9]这些研究为城市群空间格局研究奠定了理论基础。随着城市地理学与一般系统论的有机结合,城市的空间结构研究出现了一个新的视角,即城镇体系结构的研究。1939年杰弗逊提出城市首位律理论。[10]齐普夫进一步提出城市体系的城市规模分布满足位序-规模法则。[11]美国学者B.B.Mandelbrot在20世纪70年代创立分形理论,[12]1986年费里德曼研究了城市体系的等级网络。[13]近年来国外围绕城市人口规模-位序分布的实证研究方兴未艾,既有对美国城市的研究,[14-15]也有对世界多国的检验,[16]还有学者对发展中国家进行研究。[17-18]总体来看,学者们发现大多数国家的城市人口分布符合齐普夫法则,但是普遍存在一定偏差。

国内早期对城市群空间结构的研究多为对国外理论的引入和应用。近年来国内学者对城市群空间格局的研究主要从三个方面展开:一是传统统计方法的应用和分析。很多研究将城市群看作一个区域,采用人口重心模型、泰尔指数、基尼系数、洛伦兹指数等传统统计方法来研究城市群人口空间格局的特征及变化。[19-21]二是对城市群内部各等级城市的人口规模及位序关系进行研究并验证,[22-25]也有学者对城市群人口规模的分形维数进行研究,[26-30]但后者计算原理与规模位序原理基本相通。三是采用现代地理学和空间计量分析工具分析城市群人口的内部空间形态及原因机制等。[31-34]上述成果为本研究奠定了前提和基础,但在以下几个方面还存在进一步扩展和探索的空间:对我国城市群人口的分布还缺乏规律揭示和对比研究,目前很多是针对某些具体的城市群进行,比较零散;很多研究将城市群看作是一个普通区域来研究其内部人口结构,忽略了城市群实际上是由内部规模大小不一的城市单元为分析单位,因此所采用的人口空间指标只能反映不均匀性,却很难判断不同等级规模城市之间人口分布的合理性;受数据资料的限制,绝大多数研究中所采用的城市群人口是常住人口而非城区人口,难以真正反映城市群内部城市形态方面的分布格局。

本文从我国19 个城市群的宏观空间格局以及各城市群内部人口空间分布格局两个方面出发,利用常住人口和城区人口数据,主要采用统计学和城市地理学的模型与指标对我国城市群人口空间分布和规律进行全面系统分析,力图揭示我国城市群人口空间格局的总体特征以及问题,为相关理论研究和政策制定提供参考。

二、我国主要城市群范畴、数据来源及方法

(一)主要城市群范畴界定

城市群是在特定地域范围内,以若干规模大小不等的城市为基本构成单元,依托交通通信等基础设施网络所形成的空间相对紧凑、经济联系紧密的城市群体。这些城市不是同一级行政单位,没有明确的界定,因此学者们关于我国城市群的辨识存在一定的分歧。有17 个城市群、[35]13 个城市群、[36]14个城市群、[37]10大城市群以及20个城市群等不同提法。[38-39]2013年国家发改委提出19个城市群并将其纳入国家新型城镇化规划及十三五规划,十四五规划基本沿用了十三五规划的认可范畴。本文参考相关学者的研究和政府文件,遵循时效性、前瞻性、最具覆盖性等原则,以《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三个五年规划纲要》中界定的19个城市群为研究对象,确定各城市群范围(见表1)。

据《中国城市建设统计年鉴》统计,2020年我国19个城市群的建成区面积约5.52万平方公里,19个城市群所有城市的行政区域土地面积约302万平方公里。城区人口规模4.81亿人,占全国总人口的34.07%,占全国城区人口的89.41%。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显示2020年我国19个城市群常住人口达到11.49 亿人,占全国总人口的81.37%,2020 年国内生产总值达到90.24 万亿元,占全国总量的89.03%,由此可见这19 个城市群以约占1∕3 的国土面积承载了占全国总人口八成以上的常住人口,产出了将近九成的国内生产总值,城市群已经成为承载我国人口与经济要素的重要区域。

(二)研究方法

本研究在定量部分主要采用了以下几种方法:常规统计方法,主要用于城市群人口的描述性统计分析;空间基尼系数法,用以衡量城市群内人口的空间分布不均匀状况;规模-位序分布模型法,用以考察城市群内部不同规模位序的城市中人口分布的集聚-扩散状况以及分布的合理性判断。

(三)数据来源

数据口径包括了城市群常住人口和城区人口。其中常住人口数据来源于全国人口普查资料,通过对不同城市群所包含的城市甄别后并单独收集和整理得到。同时根据各省市统计年鉴及各城市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补充了近几年各城市的常住人口数据。城区人口主要用于反映城市群内部不同规模城市的人口分布形态。数据来源为历年《中国城市建设统计年鉴》,本文根据各城市群所涉及城市及历年变化进行了一定的校正。

三、城市群人口的分布格局与特征

(一)19个城市群人口的总体分布格局及动态变化

1.我国不同城市群人口规模差异显著,空间分布很不均衡

第七次人口普查资料数据显示2020 年常住人口最多的长江三角洲城市群达到16 508.56 万人,是最小的宁夏沿黄城市群(常住人口606.05万人)的27倍。其中,常住人口规模超过1个亿的超大城市群有6个,分别为长三角城市群、京津冀城市群、山东半岛城市群、中原城市群、长江中游城市群和成渝城市群,东、中、西部均有分布,其中东部有3个城市群,中部有2个,西部有1个。5 000万到1亿人口的巨大城市群有2个,分别为珠江三角洲城市群和海峡西岸城市群,都在东部地区,可见我国规模庞大的城市群主要都分布在东部地区。与此对应,常住人口1 000 万至3 000 万的小城市群有5个,其中4个分布在我国西部地区;而小于1 000万的超小城市群2个,全部在西部地区(见表2)。

表2 全国19个城市群常住、城区人口规模和人口密度

从城市群的城区人口规模分布看,最大和最小的城市群人口规模比值达到33 倍。长江三角洲和京津冀城市群城区人口规模超过5 000 万,珠江三角洲城市群城区人口接近5 000 万,长江中游城市群、中原城市群和成渝城市群、山东半岛城市群的城区人口均未超过5 000 万,相对于它们的常住人口规模而言明显不足,反映这些城市群城市化水平相对不高,城市群的实体发育水平相对差。总体看城区人口分布特征与常住人口基本一致。

城市群的人口密度能够更加准确地反映城市群人口的集聚情况。通过对比可以发现几个特点:第一,19 个城市群的常住人口密度极差非常大,最密集的珠江三角洲城市群(1 420 人∕平方公里)常住人口密度是天山北坡城市群(60 人∕平方公里)的24 倍。第二,一些人口规模巨大的城市群人口密度并不是很大,例如长江中游城市群、京津冀城市群、成渝城市群以及中原城市群的人口密度都远远低于珠江三角洲城市群,也明显低于长江三角洲城市群,说明这些巨型城市群人口虽然众多,但是因为面积较大,城市群内部人口密度不高。第三,中西部的中小城市群不仅人口规模不大,人口密度也很低。最后,城区人口密度普遍大于常住人口密度,差距不是很大,这也符合城市区域的实际情况。

2.大多数城市群的人口规模持续增长,个别城市群人口减少

我们选用了2017-2019 年3 年的常住人口数据并计算了人口的年增长变化(见图1),可以看到19 个城市群中有15 个城市群近3 年的常住人口都处于增长中,有4 个城市群在过去3 年常住人口规模处于整体萎缩状态。在增长的15 个城市群中,增长最快的为珠江三角洲城市群,增长率在2%以上,山东半岛城市群、宁夏沿黄城市群和长江三角洲城市群的增长率也都在0.9%及以上,其他正增长的城市群常住人口年增长率基本都在0~1%之间。在4 个常住人口处于萎缩状态的城市群中,减少最快的是辽中南城市群,为-1.91%,其次是京津冀城市群。另外,天山北坡城市群和哈长城市群也是负增长。

图1 2017-2019年主要城市群人口规模增长变动

城市群常住人口反映了城市群整体的人口变化,其中包括城镇人口和农村人口,而城区人口则仅反映了城市人口的情况。19 个城市群有17 个城市群的城区人口处于正增长,多于常住人口正增长的城市群个数。城区人口增长最快的依次是关中城市群和天山北坡城市群,珠三角城市群和京津冀的城区人口增长紧随其后。此外,北部湾城市群和黔中城市群人口向城区集聚的情况也比较突出。值得注意的是常住人口负增长的辽中南城市群和京津冀城市群,城区人口则表现为正增长,反映了城市群中城市吸纳外来流入人口和本地农村人口的总量是正的,即城市化水平在持续提升。兰西城市群和宁夏沿黄城市群虽然常住人口并没有减少,但是城区人口却呈现负增长(见图1)。

(二)城市群内部人口分布格局的主要特征及变化

1.城市群内部的人口空间分布不均匀且差异较大

本文采用城市人口的基尼系数来研究我国19个城市群内部人口空间的不均匀程度。城市基尼系数是由加拿大约克大学的马歇尔教授在研究不同规模城市的发育成长状况时提出的,[40]具体公式为:G=T∕2S(n-1)。其中,G表示城市总人口基尼系数;S表示整个城市体系的人口规模之和;n表示城市个数;T是城市体系中每个城市人口规模之差的绝对值总和。该基尼指数的取值范围在0~1之间,指数越接近于0表示城市群人口规模越分散越均匀;反之,指数越接近1则表示人口规模越不均匀。

从2020年中国19个城市群的人口空间基尼系数计算结果看(见图2),我国所有城市群的基尼系数远大于0且绝大多数都在0.5以上,说明城市群人口在群内的分布不均匀。其中4个城市群即京津冀城市群、成渝城市群、天山北坡城市群和珠江三角洲城市群的基尼系数均大于等于0.7,城市群内部人口不均匀程度非常大。有9 个城市群的基尼系数在0.6~0.7 之间,分别是长江三角洲、哈长、关中、辽中南、山西中部、滇中、宁夏沿黄、兰西以及黔中城市群,属于内部人口分布明显不均匀的城市群。这些城市群中既有东部规模超大的长江三角洲城市群,也有分布在中西部的一系列小城市群。有5 个城市群的基尼系数在0.5~0.6 之间,分别是长江中游城市群、海峡西岸城市群、北部湾城市群、山东半岛城市群以及中原城市群。相比较前面一些城市群来说,人口空间分布不均匀程度较低。呼包鄂榆城市群的基尼系数在0.5以下,是19个城市群中不均匀程度最低的。但需要指出的是城市群内各个城市之间人口规模不均匀是常态,过度不均匀才是问题。空间基尼系数等于零绝不是城市群人口分布和规划的合适目标。

图2 2020年中国19个主要城市群基尼系数

2.大多数城市群呈现人口向规模位序靠前的大城市集中分布的格局

为了进一步判断城市群内部人口分布状况及合理性,本文采用规模-位序模型进行分析。城市规模位序分布状况一般可以用公式表达为:Pr=P1∕R,其罗特卡的一般化公式为:Pr=P1∕Rq,对该式进行对数变换,可以得到:ln Pr=ln P1-q ln R。其中,Pr是第R位的城市人口规模,R是该城市的位序,P1是最大城市的人口规模,q是待估计的常数。如果q>1,说明人口规模分布比较集中,人口主要分布在位序靠前的核心城市中,外围中小城市较少;如果0<q<1,则相反,即城市规模分布比较分散,高位序城市与低位序城市人口规模差距较小。当q=1时,说明城市群人口规模分布符合齐普夫法则的分布规律,城市群人口按照规模位序法则分布。

根据检验,我国所有城市群内部的人口规模位序分布呈现显著的分形特征,城市规模与位序高度相关,基本符合规模-位序分布规律,但绝大多数城市群的齐普夫指数大于1。具体来看(见图3),第一,2020年我国19 个城市群中有16 个城市群的q指数都大于1,表明这些城市群的人口相对集中分布在位序靠前的城市中,核心大城市人口相对集中,而中小城市发育相对较弱。其中珠江三角洲城市群的q指数高达1.95,说明人口向位序靠前的城市集中程度过高。兰西城市群、天山北坡城市群和京津冀城市群、宁夏沿黄城市群等4 个城市群的q指数都在1.4以上,人口向首位大城市集中的特点也比较突出。其他8 个城市群的q值则在1.2~1.4之间,略微偏大。第二,剩下的6个城市群即长三角、海峡西岸、北部湾、山东半岛、长江中游以及中原城市群的q指数在1 附近,其中山东半岛和长江中游城市群的q指数等于1,反映它们的人口分布基本或者完全符合规模-位序的标准分布。值得注意的是中原城市群齐普夫指数q虽然接近1,但是小于1,反映该城市群人口分布相对比较扁平化,核心城市不够发达,人口在中小城市相对较多。

图3 2020年中国主要城市群内部城市规模-位序的齐普夫指数

3.近10 年以来我国城市群人口规模位序分布集中化趋势出现多极化发展,但以持续集中分布为主

表3 是2010 年和2020 年两个年份的齐普夫指数q的比较,在原本就是集中分布格局的14个城市群中,有9个城市群是更加集中化,有4个城市群的集中化程度出现下降,还有1个城市群的集中化分布模式未发生变化;原先为标准分布模式的1个城市群即海峡西岸城市群,人口分布由标准分布趋向集中化;在原本分散分布的4个城市群中,有2个城市群即长江中游城市群和山东半岛城市群转向标准分布,有1个城市群从分散分布转向集中分布,有1个城市群即中原城市群则由分散转向更加分散化(见表4)。说明大多数的城市群人口持续向位序靠前的大城市集中,但也有少量城市群人口集中趋势减弱甚至进一步分散。

表3 我国19个城市群齐普夫指数的变化(无量纲)

表4 城市群规模位序分布格局的动态变化(2010-2020年)

四、主要结论与政策启示

第一,针对城市群人口规模和分布的整体差异特点,要有重点地对中西部城市群进行政策倾斜和支持,避免一刀切。

从研究结果看,我国当前城市群人口规模差异极大,常住人口规模在5 000万以上的8个巨大城市群大多数分布在我国东部地区,而中西部尤其是西部地区的任何城市群人口规模普遍偏小甚至过小,起不到地区核心的辐射带动作用。如果在国家层面同步推进城市群发展,那么在市场规律的作用下,西部地区本身自然环境条件很差,经济基础相对薄弱,城市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等水平与东南部沿海城市地区难以比拟,因此不仅很难吸引资本和人口流入,甚至难以阻止人口的继续流出,这些偏小的城市群很难起到经济产业和人口集聚的作用,中西部的中小城市群发展就会更加脆弱和滞后。从培育和形成国家战略纵深的高度,需要重点对中西部城市群加以扶持,包括天山北坡、兰西、滇中、黔中、山西中部、呼包鄂榆、宁夏沿黄等城市群,发挥这些城市群在我国国防、生态、民族事务、“一带一路”等方面的功能以及带动整个中西部区域发展方面的作用。面对西部地区先天不足的自然条件,要通过加大包括机场、铁路、水利等重大基础设施的投入力度,改善西部地区的区域基础条件,并且要大力补足西部地区的基本公共服务的短板,调整优化一些过高的不现实的发展目标和发展路径,还要避免西部地区在城市群建设中的“摊大饼”现象。总之,在我国城市群的发展和规划建设的战略层面,有重点有步骤地推进城市群建设步伐,尤其是对于广大中西部众多中小城市群进行有计划的重点支持,采用多种措施促进和引导西部地区小城市群人口的进一步集聚,增强在本区域的人口吸引力,这将是我国城市群发展中长期面临的重大难题。

第二,在国家层面上要采取分类、分区和分级管理与建设,针对各城市群的特点和发展阶段进行分类施策。

从本文的研究结果看,我国城市群人口分布不仅具有分级、分类特点,还具有分区特点,不同等级、区域城市群人口发展的阶段和特点都有所不同,因此需要分类分级分区施策。首先,对于东部超大城市群要按照世界级城市群发展水平要求进行规划和建设,重点在于提高整体在资源环境、基础设施等方面的综合承载力,同时提升城市群发展质量和创新能力,在人口方面并非是集聚越多人口越好,应该以人才集聚战略思维代替人口集聚战略思维,促进城市群人口资源环境经济的可持续发展。其次,对于中部巨大城市群,重点在于提高城市群在区域发展中的作用,尤其是提高城市群的城市人口比重,这关系城市群发展的内在质量。目前这些城市群的城市化水平还有待提高。同时,围绕中部大城市群地域范围广,实体性不够强,人口密度不高的特点,应该加强城市群内部城市的经济和社会联系,减少城市群内部城市之间的行政壁垒,加强主要城市群政策一体化建设。最后,对于中西部众多的规模偏小城市群而言,加强这些城市群发展能力,尤其是对产业和人口的集聚能力,吸引和留住人口与劳动力。

第三,针对城市群人口发展阶段和国家城市群建设要求,要注意防范个别城市群人口数量的减少和规模的萎缩。

从本文研究看,过去几年间绝大多数城市群常住人口都处于增长中,但个别城市群常住人口出现减少,包括东北的辽中南、哈长、京津冀和天山北坡城市群。总体看来,我国全国人口即将进入零增长甚至负增长时代,[41-42]而且农村转移人口潜力也即将消耗殆尽,[43-44]这对城市群的人口增长构成危机。但本文认为在短期内我国城市群人口会继续增长一段时间。首先,当前我国还有18.63%左右的常住人口生活在非城市群区域,而城市群作为未来承载我国经济和人口的主要载体,必将继续吸引这些非城市群人口进入城市群。因此即便是全国人口增长停滞,城市群人口增长也不会很快停止。其次,我国当前城市群中的城市并不是实质意义或形态学意义上的城市,而是行政区划的概念,实际上是包含农村和城市在内的区域。而城市群发展质量的高低并不由总规模而是由城市人口规模及比重来体现,在这方面我国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2020年我国总体城市化水平只有63.89%,与发达国家普遍在80%左右的水平相比还有20%左右提升空间,大约2亿人还要继续从农村进入城市,因此城市群即便在总人口得不到增加的情况下,城区人口依然会得到提升,这是必然的趋势。但是从长期来看,随着城市化水平的普遍提高,城市群人口规模变化将主要由城市群之间或内部的城市之间转移来实现,在地区差异、城乡差异、大中小城市差异以及城市群之间差异没有得到有效减少甚至消失之前,城城转移人口将会持续改善城市群之间人口分布格局,城市群人口的增减从长远来看将会变成常态。

在目前我国人口增长尚未停滞,城市化水平还有较大提升空间的情况下,哈长城市群、辽中南城市群、京津冀城市群以及天山北坡城市群常住人口出现缩减,兰西和宁夏沿黄两个城市群的城区人口甚至出现减少,这是需要引起重视的,应该加以调整并防范。但具体问题也要区别对待。对于京津冀这样超大城市群来说,主要与首都非核心功能疏解背景下的超大城市人口向京津冀以外的地区回流有关。今后重点放在北京非首都功能疏解,提高京津冀城市群内部中小城市对疏解人口的承接和吸纳能力上,同时提升整个京津冀城市群的城市化水平,吸纳更多本地农村人口进入城市。对于东北地区的辽中南和哈长城市群以及西北地区的天山北坡城市群,城市群人口减少主要是人口外流引起的,需要引起特别关注。通过城市群内部的经济发展、公共服务、交通运输等的提高与改进,制定吸引人才、留住人才的相应政策,从多方面减少人口外流,促进城市群人口增长。留住人口的同时,还要将城市群人口发展重点转到城区人口增长方面,加快本地城市化步伐,加快户籍制度改革,加快农村转移劳动力市民化步伐。总之在减少人口流出的同时提高本地城市化水平,促进城市群内部城市人口的增长。

第四,根据城市群内部集聚格局变化趋势进行分类施策。

针对我国城市群内部人口空间集聚格局不同发展趋势的类别,需要在政策方面进行区别对待:对于第一类城市群,包括珠江三角洲城市群、京津冀城市群、宁夏沿黄城市群、呼包鄂渝城市群等内部人口集聚程度比较高且集聚趋势进一步加强的城市群,需要采用相应的措施,要防止城市群范围内城市之间的人口规模悬殊,保持适当的规模位序发展,使城市群内部人口保持有序均衡发展。应该注意发展城市群内部的中小城市,减缓中心核心城市人口规模的过大过快增长,促进中小城市人口集聚和吸纳能力的提升。对于西部地区的兰西、天山北坡、宁夏沿黄等人口过度集聚在首位城市的中小城市群而言,应该在进一步加强中心城市吸引力和集聚力的同时,下大力气扶持中小城市的发展,重点培育几个中等规模等级的城市,形成规模结构有序,人口分布合理的城市群内部人口结构,从根本上缓解“大城市病”和“小城镇病”问题,推动这些城市群的城镇化进程健康高质量发展。对于人口分散且分散趋势加剧的中原城市群而言,情况正好相反,因为该城市群人口分布过于扁平化,缺乏具有核心辐射和影响力的中心城市,因此势必对整个城市群的发展产生不利的影响。需要在城市群内部加强中心城市建设,重点培育核心大城市,吸引更多的人口尤其是高素质劳动者,加强首位城市辐射带动作用,发展壮大区域中心城市,带动整个中原地区区域经济的发展。对于其他几类城市群内部格局,应该顺势而为,不做过多干预,使它们朝着一个比较良好的状态发展。

总体而言,因为这些核心大城市本身发展基础好,对其他城市群以及非城市群地区的人口吸引力大,在市场规律的作用下能够吸引更多的人口尤其是人才,而中小城市地区大多发育不足,不具备吸引人才和人口的条件,政策应该予以特别的关注和倾斜,促进这些城市群内中小城市的发展,优化城市群人口规模结构,多措并举优化人口空间分布格局。形成大中小城市协调发展的人口空间组织格局,促进城市群内大中小城市之间协调发展和高质量可持续发展。

最后,关于城市群内部人口格局的判断与标准问题。如前所述,城市群内部的城市是有不同人口规模等级的,不同等级的城市人口分布不均衡是绝对的,而均衡分布既不可能,也是不合理的。那么如何判断城市群内部人口分布的合理性?合理的依据和标准又是什么?本文按照城市地理学中的规模位序法则来计算19个城市群的人口规模分布并判断合理性,结果是否合理和适用值得讨论。首先,虽然我国部分城市群存在着多级中心,[45]并不都是单中心城市规模体系,但是作为比单中心城市体系更大范围的城市群区域而言,它只是在更大范围内的更加复杂的城市规模体系,依然具有城市规模位序的一般特征。例如本文经过对齐普夫模型实证检验,结果基本都是显著的,说明是可以采用该法则进行研究的。其次,按照城市地理学的规模位序法则所计算的齐普夫指数为1即为标准合理分布的标准值需要进一步探讨。该指标从统计学和地理学意义上说,的确是判断人口分布合理性的一个较理想标准。本文计算的我国19 个城市群齐普夫指数绝大多数都在1 以上,按照这个标准,似乎可以得出我国城市群的人口集聚格局基本上都是过度集中在核心城市的判断结果,而且国内有不少学者研究也据此得出类似的判断。但是实际上该标准只具有统计学或地理学上的意义,并不具有城市体系或城市群经济、社会发展目标最优方面的指向,因此也是有缺陷的。如何找到符合城市群发展目标相一致的城市群内部人口分布格局,将是我们下一步努力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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