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始边疆:屠述濂仕宦年谱与政绩系年考订*

2022-08-08 06:33
关键词:永昌县志乾隆

王 瑰

(铜仁学院 艺术学院,贵州 铜仁 554300)

在古代历史人物研究中,学界对地方中下层官员的系统研究是较为薄弱的。原因在于大多数地方中下层官员,直至其仕宦生涯的终结,还是中下层官员,事业影响面较为有限,难以登上历史记录的舞台,能够留存的相关史料极为稀少,史学研究无从下手。清代嘉道间名臣蒋攸铦曾向皇帝指出“天下道、府由牧令起家者十之二三,由部院外擢者十之七八”,①王钟翰点校:《清史列传》卷三十四《大臣传次编九·蒋攸铦》,北京:中华书局,1987年,第2638页。.即道员、知府这样的中层官员,从州县官中拔擢起来的不过百分之二三十,再往上至三司、部院就更为稀少了,可见基层官员升迁之难。中下层官员中又只有为官地方者才是真正接近百姓的。要深刻把握中国历史盛衰起伏背后的秘密,对地方中下层官员这个几乎默默无闻的群体的研究就不应当缺失。史学界对此显然也是有一定共识的。从目前仅有的相关研究来看,史学界基本是一有相关材料发现即进行相关研究。如由于唐代中下层官员墓志发现较多,唐代中下层官员的相关研究就比较突出,如蒋爱花《唐代中下层官员入仕之路研究——以墓志铭资料为中心》②参见《前沿》,2012年6期,第16-19页。、刘慧娟《从长安高阳原出土墓志考察唐代中下层文官》③参见《文教资料》,2019年第28期,第82-83页。、张春兰和祁玉勇《北宋中下层官员恩荫入仕个案考释——以〈刘唐工墓志铭〉为例》①参见《保定学院学报》,2019年第1期,第54-58页。等论文,各从特定视野探讨了当时中下层官员群体中的某些侧面。晚清,由于私人记述得到较多保存,中下层官员也较多地被研究者关注,如徐鹏的硕士论文《清季一个中下层地方官员的工作和家庭生活——叶尔安家书(1873-1876)解读》②徐鹏:《清季一个中下层地方官员的工作和家庭生活——叶尔安家书(1873-1876)解读》,硕士学位论文,华东师范大学,2010年。、李新国的博士论文《清末民初京津地区中下层士绅的心路历程(1860—1920)——以梁济为中心》、③李新国:《清末民初京津地区中下层士绅的心路历程(1860—1920)——以梁济为中心》,博士学位论文,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2011年。王雁的博士论文《晚清中下层京官的日常生活》④王雁:《晚清中下层京官的日常生活》,博士学位论文,华东师范大学,2017年。....等,不管是个体还是群体研究,关注的都是中下层官员,只是研究旨趣上都偏重于他们背后的社会生活史。

清以来,方志大兴,几乎府州厅县无缺,综合各府州县志的官员表、名宦传等,很多有为中下层官员的事迹便可有始有终,有血有肉。且清宫档案保存尚多,官员履历档已经整理,又或有家乘、笔记、碑刻等资料的补充,这就有了系统研究中下层官员的坚实基础。有了这样的研究,很多默默无闻的中下层官员便能被历史更好地记住,他们在国家治理中所起到作用、作出的贡献,也会因此有更科学、准确的认识和评估。本文以《清史稿》《清史列传》都未收入的屠述濂为研究对象,考察其仕宦年谱与政绩,正是对这项工作的参与和继续。

一、屠述濂家世与生年

屠述濂生于孝感屠氏一族,孝感屠氏发源于洞庭湖屠氏支系,明末清初迁居孝感。在孝感,屠氏即以读书仕宦立家。据光绪《孝感县志》卷十《选举》,顺治戊戌科有进士屠溶,辛丑科有进士屠天佑,康熙甲戌科有进士屠沂,癸巳科有进士屠洵,辛丑科有进士屠用谦,乾隆乙未科有进士屠祖赍。屠祖赍,即屠述濂之父。其他举人、监生及以各种渠道为官者,终于清末,不绝如缕。故有咸丰时庠生屠懋森,当战乱将及家门“泣谓其子若孙曰,乱将及矣,吾家世代簪缨,纵不能持戈矛为士卒先,安能向贼辈腼颜求活乎”⑤光绪《孝感县志》卷十五《忠义》,《中国地方志集成·湖北府县志辑》第7册,南京:凤凰出版社,2001年影印版,第233页上栏。下引诸方志,除特别标注外,皆系凤凰出版社《中国地方志集成》所收录影印之版本,不重注。。屠氏世代为官,已经逐渐塑造了家族的立门心态。屠述濂就出生在这样的家族,光绪《孝感县志·屠述濂传》载有其少年一事,云“随父祖赍任长垣(治今河南省长垣县)时,年甫十四,出语即中肯綮”⑥光绪《孝感县志》卷十四《臣林》,《中国地方志集成·湖北府县志辑》第7册,第228页上栏。,屠述濂少年时即有一定的理政能力,这当是受其家族长久的官宦文化熏陶之故。

屠述濂子,道光时官至署理直隶总督的屠之申,为其父作有一传,即《屠氏孝感支谱》中附入的《屠南洲传》。该传未载屠述濂生年,其家乘当载,但尚无缘得见。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云贵总督富纲、云南巡抚谭尚忠乾隆五十七年三月所上《奏请以屠述濂升署永昌守事折》云“惟查有腾越州知州屠述濂,年五十岁,湖北孝感县人,由监生捐府经历,分发云南,补授临安府经历,递升今职……”⑦云贵总督富纲、云南巡抚谭尚忠:《奏请以屠述濂升署永昌守事》,乾隆五十七年三月二十一日,《录副奏折》,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档案号:03-0250-092。古人以虚岁记,则见屠述濂生于乾隆八年癸亥,公元1743年。《清代官员履历档案全编》收有一份屠述濂履历片,有“年五十岁……乾隆五十七年四月内用云南永昌府知府”⑧秦国经:《清代官员履历档案全编》卷二,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7年,第399页下。该履历片并非其一生仕宦履历,而是官员临事上奏时夹带的片段履历。之语,亦见其生于乾隆八年。.

二、屠述濂云南仕宦年谱及政绩系年

(一)乾隆四十年至四十三年,乙未至戊戌,1775-1778年,32-35周岁,由监生捐资出仕,以临安府经历署理县丞,升署云南府禄丰、罗次两县。

前引《清代官员履历档案全编》屠述濂履历片,言其“由监生遵川运例,捐府经历,分发云南临安府经历”,前引富纲奏称“由监生捐府经历,分发云南,补授临安府经历”,皆明其由监生捐官出仕。《屠南洲传》称“乾隆乙未岁,以国子生筮仕云南,由县丞洊升文山县、腾越州、永昌府,调东川府,五转而至迤南道”①屠之申:《屠南洲传》,转引自赵春辉:《清代小说家屠绅与〈屠氏澄江支续谱〉述考——兼考〈蟫史〉主人公甘鼎的人物原型为屠述濂》,《明清小说研究》2015年第3期,第211-212页。下文引用《屠南洲传》皆出于此,不再标注。,讳其由捐官出仕。光绪《孝感县志》屠述濂传、例选志等皆称其“援例入仕”,亦讳捐官。其捐官之所谓“川运例”乃乾隆十三年,清廷首征大小金川时所开,初议运米入川为军粮者,每石米抵银25两,作为捐官费用计量标准,川陕总督奏请全用银捐纳,报可。乾隆三十九年再征金川战事吃紧,再开此例。②《清史稿》卷一一二《选举七·捐纳》载川运例云:“十三年,进剿大金川,四川巡抚纪山奏行运米事例,部议运米石抵捐银二十五两,纳官以是为差。川陕总督张广泗言:‘军前口粮领折色,石发银五、六两。事例既开,各员以存米纳捐,计贡监纳即用同知不过千余金,即用小京官不过数百金,请令如数交银,以杜弊端。’报可。三十九年,再征金川,复开川运例。惟四库馆誊录、议叙等职,多靳不令捐纳,余得一体报捐。贡监纳道、府例,自雍正五年后,数十年无行者,至是复行。”屠述濂即由此捐官入仕,当无可疑。但屠述濂仕宦的实任起点,应当不是府经历,而是县丞。《屠南洲传》称“以国子生筮仕云南,由县丞洊升”,光绪《孝感县志·例选》载其履历亦云“由云南县丞洊升迤南兵备道加臬司衔”,③光绪《孝感县志》卷十《例选》,《中国地方志集成·湖北府县志辑》第7册,第52页。亦是县丞起仕。《新纂云南通志·屠述濂传》系引道光《云南通志》文,称“乾隆四十年,由监生为府经历,需次来滇。四十四年,授临安府经历”④李春龙、牛鸿斌点校:《新纂云南通志》第8册,卷一八〇《名宦传三》,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7年,第50页。,言“需次”明其所得之临安府经历,需照资历依次递补,并非一来就补授该官,应是直到乾隆四十四年方才得以补授。但在此之前的三年,作为候补经历的屠述濂,若有临时差使或其他职缺紧急须人,则可署理该缺。故在补授临安府经历之前,屠述濂必曾署理过县丞。光绪《孝感县志》所云“云南县丞洊升”,云南有云南县,治今大理州祥云县,但据乾隆《大理府志·职官志》云南县职官无县丞,则此云南县丞只是说云南某县之县丞。明清县丞因事而设,乾隆时期,云南诸县惟昆明、师宗、永善各有县丞一人,⑤李春龙、牛鸿斌点校:《新纂云南通志》第6册,卷一二二《庶政考二》,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第295页。但此三县旧府县志或已不存,或未有该时期县丞名录,故屠述濂所任之县丞,终难考出。县丞,正八品,府经历亦正八品,屠述濂以候补经历署理正相当。

又《南洲公传》云屠述濂“中间历署禄丰、罗次两县”,但未载时间。光绪《镇雄州志·名宦》载屠述濂,“由监生分发云南,历署禄丰、罗次等县……乾隆四十四年署镇雄州篆……后历迤西猛甸”⑥光绪《镇雄州志》卷四《名宦》,《中国地方志集成·云南府县志辑》第8册,第127页上栏。,则其署禄丰、罗次必在署理镇雄州前。而乾隆四十四年,屠述濂明确先署晋宁州,再署镇雄州(具体下文有述),则署禄、罗两县当在乾隆四十四年前。

(二)乾隆四十四年至四十九年,己亥至甲辰,1779-1784年,36-41周岁,临安府经历司经历,署理云南府晋宁州知州、署理昭通府镇雄州知州。

《新纂云南通志·屠述濂传》称“四十四年,授临安府经历”,⑦李春龙、牛鸿斌点校:《新纂云南通志》第8册,卷一八〇《名宦传三》,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第50页。道光《晋宁州志·秩官志》屠述濂条载“府经历,乾隆四十四年任”,紧接屠述濂的是大兴县监生张廷泰,乾隆四十五年到任。据此推测,屠述濂当在晋宁州任上履职到乾隆四十五年。但光绪《镇雄州志·秩官》明载屠述濂于“乾隆四十四年六月署”①光绪《镇雄州志》卷四《秩官》,《中国地方志集成·云南府县志辑》第8册,第110页上栏。,该志《艺文志》中收录之屠述濂《铜运改站禀稿》亦称“卑职于上年六月十九日,奉委署篆到任”②光绪《镇雄州志》卷六(上)《艺文志·禀》,《中国地方志集成·云南府县志辑》第8册,第210页下栏—211页上栏。,并载有其乾隆四十五年事,则屠述濂必署理晋宁州未久,即迁署镇雄州。其晋宁州缺,或由他官署护。

在署理镇雄州任上,屠述濂第一次做出了重大政绩,光绪《镇雄州志·名宦》惟载屠述濂一人,载其政绩云:“乾隆四十四年,署镇雄州篆。时京铜由威宁运至罗星渡交卸,州民颇以为苦,屠牧不避艰难,累禀上宪,奏请改站趱运,以苏民困。”③光绪《镇雄州志》卷四《名宦》,《中国地方志集成·云南府县志辑》第8册,第127页上栏。关于此事,该志《艺文志》所收录之屠述濂两篇禀稿,即乾隆四十四年上云贵总督李侍尧之《铜运禀稿》,四十五年上云贵总督福康安之《铜运改站禀稿》,有详细叙说。简言之,屠氏洞悉镇雄州民运铜迟滞之根本在于役力不均,请综合规划贵州省威宁州(治今贵州省威宁彝族回族苗族自治县)之铜铅运役,将原由镇雄州管理之威宁州铜店改由威宁州管理,并改长运为短运,引入毕节县役力递运北京、湖广铸币用铅至四川永宁县(治今四川省叙永县),威宁、镇雄二州民夷各于其州境内运输,从而极大舒缓了镇雄、威宁二州的铜铅运役使用强度,并使得国家给予的运费能真正转化为对两州民夷的生活资助。屠述濂的改革,得到福康安的支持,清廷铜铅运输章程为之修改。④王瑰:《从新见禀文奏稿谈乾隆朝福康安对云南铜运的整顿》,《历史档案》2020年第4期,第90-98页。《南洲公传》载此事云:“前署镇雄时,知派夫运铜屡以道远而口粮不给为病,公均劳逸,请以镇城上游五站归威宁,下游五站归镇雄,大府入告,遂著为例。”只云均劳逸,让人不明就里。除此之外,屠述濂还在前任知州李至、饶梦铭的基础上完成了镇雄州首部州志,即今传乾隆四十九年《镇雄州志》的几乎全部工作。

屠述濂在镇雄州知州任上,一直做到了乾隆四十九年。光绪《镇雄州志》知州列表,于屠述濂后载杨明伦,“山西平陆县人,进士。乾隆四十六年升,未到任”,杨明伦后载吕心哲,“山西汾阳县人,监生。乾隆四十九年四月署”⑤光绪《镇雄州志》卷四《秩官》,《中国地方志集成·云南府县志辑》第8册,第110页上栏。。该《志》知州列表,官员衔接到月,既载杨明伦未到任,在杨氏之后,又直到四十九年四月方有来者,则明屠述濂应当署理到吕心哲到任。又览该《志》诸序,屠述濂之序署时在乾隆甲辰,即乾隆四十九年,序中言其纂修经过云“余承乏以来,风土人情固已熟谙,溪山里落具于听睹。间或咨询遗踪,凭吊故墟。凡有所得,录而贮之,于今五年”⑥光绪《镇雄州志》卷一《屠述濂序》,《中国地方志集成·云南府县志辑》第8册,第5页上栏。,所以自四十四年署理以来,他一直在镇雄任上,前后五年。乾隆五十年,《镇雄州志》刻板完成,昭通府知事龚国用为作跋,称“乾隆癸卯(四十八年)……索州志,仅有稿,披览觉多未惬。适屠公南洲至,相与低昂瑕瑜。因谓之曰:‘署兹五年,今且透此段事,顾不欲于公手成就耶?’……次年正,南洲赴省。逮旋,又督铜北上。吕公保齐接任……于甲辰七月中锓板。”⑦光绪《镇雄州志》卷六(上)《艺文志·跋》,《中国地方志集成·云南府县志辑》第8册,第223页下栏。保齐,吕心哲之号。由此亦见屠、吕确为前后相接,交代之年正在乾隆四十九年。

(三)乾隆四十九年至五十一年,甲辰至丙午,1784-1786,41-43周岁,丽江府经历司经历。

乾隆四十九年四月,屠述濂卸去镇雄州篆,前往丽江府任经历。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有一道请实授屠述濂文山县知县的吏部题本,称“查得署文山县知县屠述濂于乾隆五十一年二月初二日准升到任之日起,扣至五十三年二月初二日,试署已满二年,例应报求实授”之文,又叙及屠氏履历“湖北监生,由丽江府经历升署文山县知县”。①署理吏部尚书绰克托、吏部尚书刘墉:《题为遵议署云南文山县屠述濂试署期满准实授事》,乾隆五十三年六月十四日,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题本》,档案号:02-01-03-07639-019。可见屠述濂乾隆四十九年卸去镇雄州篆后,是去丽江府任经历了,至乾隆五十一年,又调署开化府文山县。②现存丽江旧志中,惟光绪《丽江府志》可能记载其丽江府经历,但该志目前发现仅第3-7卷,其间恰无职官或官师志,故不能找到复证。其云文山知县为“升署”,则明其原职要低于知县,知县为正七品,而府经历为八品,与其原任府经历正相契合。

此处亦有一疑,即屠述濂署理镇雄知州五年,且政绩优异,调往丽江府任经历,就其本职来看,属平调,就其实职来看则是由主官而佐官,实系贬职。且依清制,“署职各官,衔小缺大者,试用两年果能称职,该督抚将差委效力署印实在政绩叙入本内保题实授”③署理吏部尚书绰克托、吏部尚书刘墉:《题为遵议署云南文山县屠述濂试署期满准实授事》,乾隆五十三年六月十四日。,依此例屠述濂署镇雄知州两年后,若未撤回原职,则当由督抚提请实授,除非考核不称职。但屠述濂能入于镇雄州有清一代唯一名宦,不可能不称职,其连续署理五年者必有他因。《屠南洲传》称其“利民之事,毅然必为。虽遭谴负累,弗顾也”,则他可能由于得罪上官而未被提请实授,但更应当是因为镇雄州每年转运京铜三百六七十万斤,非由得力之员不能妥办。乾隆四十四年福康安到任前,镇雄州京铜陆运屡屡出现严重问题,福康安到任而未奏改铜运章程之前,屠述濂已经署理镇雄州,并在福康安领导下,用常规方法,“往返督催”,亦按要求输出了京铜。④光绪《镇雄州志》卷六(上)《艺文志·禀》,《中国地方志集成·云南府县志辑》第8册,第211页上栏。.他又创造性地提出了改善铜运的建议,被福康安和乾隆帝采纳,铜运攸关全国金融,而福康安又于改革奉准实施的两个月后调任四川总督,为保障铜运顺畅,接任总督必不会轻易调动屠述濂,接任福康安的云贵总督富纲向乾隆帝承诺说“臣……虽甫经到任,未能熟悉情形,但经调任督臣福康安厘定章程,事事皆可循照”⑤云贵总督富纲、云南巡抚刘秉恬:《奏为接奉谕旨办理铜务事》,乾隆四十六年十二月二十六日,《录副奏折》,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档案号:03-0171-087。.,也表明这点。因此,屠述濂应是以镇雄州铜运改革之初,须由他理顺新办法,执行出可以循照的具体执行规范,并总结出执行经验后方才调离。以此观之,屠述濂任丽江府经历,当为暂时无州县缺之权宜办法。

(四)乾隆五十一年至五十三年,丙午至戊申,1786-1788,43-45周岁,署理开化府文山县知县。

道光《开化府志·秩官志》附郭文山县知县列表,载“屠述濂,湖北人,监生,五十二年任”⑥道光《开化府志》卷五《秩官志》,娄自昌、李君明:《开化府志点注》,兰州:兰州大学出版社,2004年,第99页。,可见乾隆五十二年间屠述濂在任文山县知县。但该《志》官员衔接只到年,且无重合之年,则必有时段上的省略。前引请屠述濂实授题本,明确开列屠述濂文山县任上履历,云“查得署理文山县知县屠述濂,于乾隆五十一年二月初二日准升到任之日起,扣至五十三年二月初二日,试署已满二年,例应报请实授”,精确到日。这是屠述濂丽江府经历后的明确履历。该题本引用府、道考语,罗列屠述濂文山县政绩云:“查该员才具敏达,办事干练。自到任以来,每逢朔望率领教职佐杂等官宣讲圣谕,广训化导,愚顽咸知礼法。征收钱粮令民自封投柜,审理词讼平情剖断,从无冤抑。力行保甲查拿奸匪,边地宁谧。城乡义学,严饬馆师勤加教读,文风日盛。日用薪蔬,出入夫马,照市价买雇,并无派累。”⑦署理吏部尚书绰克托、吏部尚书刘墉:《题为遵议署云南文山县屠述濂试署期满准实授事》,乾隆五十三年六月十四日,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题本》,档案号:02-01-03-07639-019。语气虽有夸张,政绩却皆实在。逻辑上讲,上报皇帝后,理应批准实授。但这份题本上并无皇帝旨意。究其原因,当为清代军机处设立后,渐取代内阁职能,直上奏疏的权力也逐渐下沉至道府级官员,由通政司转内阁的题本徒具形式之故。

屠述濂在文山任上,其实还兼任了县境内两个银铜厂者囊厂、竜邑厂的厂员,吴其濬《滇南矿场图略》采录了王昶《云南铜政全书》(整书已佚)的一篇《咨询各厂对》,记录了屠述濂回答的两个问题,其官衔署“者囊、竜邑厂员文山县知县屠述濂”。①吴其濬《滇南矿场图略·云南矿场工器图略》附,马晓粉:《滇南矿场图略校注》,成都:西南交通大学出版社,2017年,第71页。文山县前未加“署”,但其他多有官员加称了“署”,似乎屠述濂在答复问题时已是实任。但据前引材料,乾隆五十三年二月,屠述濂尚在署理任上,但该年三月又已在腾越州任上(后详),六月皇帝才接到吏部题本请实授,龃龉又出现了。出错的应该是那组问答的记录者,因为它记录的不是上行文书,而是铜务官员的参考资料,严肃性不强。不过,这也补充了屠述濂在文山县的事迹,他还同时兼管两厂事务,且从他回答的内容看得出,他对炼铜的程序和技术要领也算熟悉。

(五)乾隆五十三年至五十七年,戊申至壬子,1788-1792,45-49周岁,永昌府腾越州知州、署理龙陵厅同知、赴缅宣封使。

《屠南洲传》称屠述濂“宜邀圣明眷顾之恩,独厚公之由文山擢知腾越州也”,明其文山县后,即任腾越州知州。腾越州,属永昌府,治今云南省腾冲市,与缅甸边界,历来为南方丝绸之路出境要冲,我国西南重要门户。乾隆五十七年三月云贵总督富纲、云南巡抚谭尚忠奏疏中称“惟查有腾越州知州屠述濂,年五十岁,湖北孝感县人。由监生捐府经历,分发云南,补授临安府经历,递升今职,于乾隆五十三年三月到任”②云贵总督富纲、云南巡抚谭尚忠:《奏请以屠述濂升署永昌事》,乾隆五十七年三月二十一日,《录副奏折》,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档案号:03-0250-092。。屠述濂在任时修成的乾隆《腾越州志·职官志》亦载屠述濂“由文山县令提升知州,乾隆五十三年三月到任”.③乾隆《腾越州志》卷七《职官·文职》,《中国地方志集成·云南府县志辑》第39册,第75页下栏。.,与此相合。无疑,屠述濂在文山知县方满两年,即升腾越州知州。不过,屠述濂在到任腾越州前,还被任命过署理永昌府保山县知县,光绪《腾越厅志稿·秩官志》载屠述濂“湖北孝感县监生,乾隆五十三年三月由保山县升”④光绪《腾越厅志稿》卷八《秩官志·名宦》,《中国地方志集成·云南府县志辑》第39册,第346页下栏。,《龙陵县志·名宦传》亦称其“历任保山县、腾越州”。⑤《龙陵县志》卷六《秩官志下·名宦》,《中国地方志集成·云南府县志辑》第40册,第204页。.但查光绪《永昌府志》,保山县知县未列屠述濂之名,则屠氏当在到保山县署办公前后,即奉命升迁腾越州。由此也可看出,其腾越州知州一职当系实授而非署理。最早该年二月初二,屠述濂还在署理文山县任上,所以开化知府才会为他题请实授。因此,保山知县,应当不是皇帝的亲简,而是云南督抚的临时署命,皇帝对于一个捐资入仕的汉人州县官,很难一月之内连续两次升迁,即由八品府经历的本职,连续实补七品知县、从五品知州。但是屠述濂奉命到达保山县前,即收到了实升腾越州知州的旨意,督抚的署命便立即无效。可能开化府知府尚未为屠述濂题请实补知县之前,云南督抚鉴于屠述濂的政绩,已经奏请皇帝将之实补实授了,而乾隆帝则直接将之升擢为腾越州知州。这属于破格提拔,所以屠之申才会用“圣明眷顾”“独厚”这样的词语来形容。乾隆《腾越州志》知州列表,屠述濂在列且居最末,且交待该表所列并非全部知州,“国初到今,知州者二十四人,署事者不列”.⑥乾隆《腾越州志》卷七《职官·文职》,《中国地方志集成·云南府县志辑》第39册,第75页下栏。.,屠述濂在列,则表明他是实授。也正因实授,屠述濂作为乾隆《腾越州志》的最终纂修完成者,在志序及各卷署名时,皆附上官衔“奉直大夫知腾越州事”,而署理镇雄知州时纂修的《镇雄州志》则只称籍贯,不署官衔。

乾隆五十五年六月到八月间,屠述濂赏戴花翎,出使缅甸宣封缅王孟陨,乾隆《腾越州志·缅考》详细记载了这趟差使,屠述濂除了以熟悉边地备顾问之外,还负责照料朝廷赏还缅王的马龙州木邦土司之姑母线氏等八人出关,回程时又负责保护照料缅甸谢恩贡使到昆明。①乾隆《腾越州志》卷十《边防·缅考》,《中国地方志集成·云南府县志辑》第39册,第157页下栏-158页上栏。屠述濂亦在《腾越州志·序》中特别记载此事,称“述濂幸得以守土边臣,追随天使,赏戴花翎。以今年六月十五日出铁壁关,十九日抵新街,扬帆而下,直抵阿瓦。七月初十日宣封,十三日以其使回。八月二十一日进关,又六日进州,往返六月旬有余日。其余山川之险易,关隘之周防,夷情之顽顺,已足亲履之、目亲睹之矣”②乾隆《腾越州志·屠述濂序》,《中国地方志集成·云南府县志辑》第39册,第5页。。

乾隆五十六年十月至五十七年闰四月间,屠述濂又护送缅甸贡使赴京。乾隆五十七年三月,富纲、谭尚忠《奏请以屠述濂升署永昌事折》称“查得屠述濂昨于上年十月委令伴缅甸贡使赴京……现在尚未回滇”③云贵总督富纲、云南巡抚谭尚忠:《奏请以屠述濂升署永昌守事》,乾隆五十七年三月二十一日,《录副奏折》,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档案号:03-0250-092。,同年闰四月二十八日,又奏屠述濂已经回滇,当即前往署理永昌府篆,④云贵总督富纲:《奏为前委署永昌府知府屠述濂赴京引见现已回滇即令前往署理府篆事》,乾隆五十七年闰四月二十八日,《朱批奏折》,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档案号:04-01-12-0238-025。.这大半年屠述濂基本在赴京返滇的路上。但是在北京,屠述濂由部引见,给皇帝留下了较深印象,为他后来升任永昌知府埋下了伏笔。

在其他方面,屠述濂同样出色,光绪《永昌府志》称,“其在腾也,葺学宫、修州志、建书院、造双虹桥”⑤光绪《永昌府志》卷三十四《秩官志·循吏》,《中国地方志集成·云南府县志辑》第38册,第151页下栏。,光绪《腾越厅志稿》称其“历著劳绩,爱民惠士,颇有政绩。又继吴、朱二公修成州志”⑥光绪《腾越厅志稿》卷八《秩官志·名宦》,《中国地方志集成·云南府县志辑》第39册,第346页。.。

另光绪《永昌府志》秩官题名,龙陵厅同知有屠述濂,但未署时期,不知屠氏具体何时署理龙陵厅,民国初年修成的《龙陵县志》官制题名及名宦传,虽皆有屠述濂,但亦未载其署理之时间,当为短暂署理,时间只能在乾隆五十六年十月前,因为自此他就踏上了护送缅甸贡使的路途,尚未回滇又已被委任署理永昌府知府。

(六)乾隆五十七年至五十九年,壬子至甲寅,1792—1794,49-51周岁,永昌府知府、署理迤西道。

乾隆五十七年,永昌府知府出缺,屠述濂在云贵总督富纲、巡抚谭尚忠的推荐和乾隆帝亲谕任命下,由腾越州知州升署永昌府知府。乾隆五十七年三月,富纲、谭尚忠在《奏请以屠述濂升署永昌守事折》中称“永昌地处边徼,管辖四厅州县十一土司,幅员广阔,政务殷繁。平时整饬妥当已属不易,通商初开,必须熟练知府督同该管知州料理得宜。”这种情况下,富纲等想到了屠述濂,称“惟查有腾越州知州屠述濂……才情敏练,通达事情。数载以来,尤见实心……前岁臣等派令随同道将……荷蒙圣慈赏戴花翎,实系牧令中出色之员”,又说“查得屠述濂昨于上年十月委令伴缅甸贡使赴京,业经部臣带领引见,其才具可否,自已仰邀圣鉴。现在尚未回滇,可否恭恳皇上天恩,俯念边要需员,准将屠述濂升署永昌府知府”,皇帝得奏后即下旨“云南永昌府知府缺着屠述濂升署。钦此。”⑦云贵总督富纲、云南巡抚谭尚忠:《奏请以屠述濂升署永昌事》,乾隆五十七年三月二十一日,《录副奏折》,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档案号:03-0250-092。显然,屠述濂主要是靠着腾越州任上展现出的卓越治边理剧能力而被督抚瞩目、皇帝赏识的。

屠述濂初任永昌府知府虽是署理,但很快就实授了。《新纂云南通志·屠述濂传》叙屠述濂履历,“五十八年,授永昌知府”,⑧李春龙、牛鸿斌点校:《新纂云南通志》第8册,卷一八〇《名宦传三》,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7年,第50页。屠述濂既五十七年四五月间已经上任,此处载五十八年授,则必是实授时间。该志所据为道光《云南通志》,道光十年屠述濂入祀云南名宦祠,去屠述濂之卒未远,当不致有误。具体时间,当在五十八年八月以后,因为八月初三,屠述濂上有《奏为护送缅使进京蒙恩召见奉旨准升署永昌知府谢恩事》一折,官衔为署理云南永昌府知府。

在永昌知府任上,诸《志》皆未载其具体政绩,但是永昌府作为南方丝绸之路重镇,又值开关通商,商业繁荣、诸夷杂处、边事纷繁,能让境内宁谧无事,就是最大的政绩。屠述濂在永昌府任上两年余,乾隆五十九年十一月,福康安奏请将屠述濂调署东川府时,曾说“永昌一缺,虽系要缺,惟此时边境极为宁谧”①云贵总督福康安、署理云南巡抚费淳:《奏请以屠述濂署东川守事》,乾隆五十九年十一月二十八日,《录副奏折》,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档案号:03-0273-034。,“极为宁谧”一词便是对他永昌府政绩的最大肯定。除此之外,《新纂云南通志·名宦传》引道光《云南通志》称屠述濂曾“造永昌潞江铁索桥,长三十余丈”,道光九年云南巡抚伊里布奏请将屠述濂等入祀云南名宦祠,赞其政绩亦云“铁索成桥,云中飞渡”,②云南巡抚伊里布:《题为原任云南巡抚初彭龄迤南道屠述濂持正躬请入祠事》,道光九年十一月二十三日,《题本》,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档案号:02-01-03-09784-022。但皆未载其任何官时造此桥。惟道光十五年刊刻的《定远县志·名宦传》称屠述濂“守永昌时,念潞江渡水甚艰,亲率绅耆造铁绳桥三十余丈,往来便之”,③道光《定远县志》卷四《名宦》,《中国地方志集成·云南府县志辑》第47册,第621页下栏。明确是其永昌知府任上的政绩,三十余丈的铁索桥,在当时显然是一项大工程。不过,到光绪时期,此桥所在已不可考了。

《屠南洲传》称屠述濂“旋以功擢永昌守,摄迤西道篆。时制钱不行,私铸充塞,乃设局改铸,收买小钱,以一易三小钱,辏集私铸一空”。若此,则屠述濂还曾护理过道员,且有具体政绩。不过其政绩是“设局改铸,收买小钱”。乾隆四十二年后,云南铸钱局不断裁撤,至乾隆四十五年,全省惟省城昆明与东川府有炉铸钱。④李春龙、牛鸿斌点校:《新纂云南通志》第7册,卷一五八《币制考》,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7年,第435页。终清一代,并未复于地方设局铸钱,且乾隆五十九年六月皇帝明谕“所有云贵二省钱局鼓铸,竟当永远停止”⑤《清实录·高宗实录》第27册,卷一四五五,乾隆五十九年六月下,北京:中华书局影印本,1987年,第395页上。,所以屠述濂不太可能在其永昌府或迤西道上设局铸钱。但又据福康安第二次出任云贵总督时所上《查办地方钱法事宜折》所称,“云南地方,所有从前每百不及一二寸之小钱,久已收缴净尽。赴局抽验官铸钱文,斤两已足,轮廓亦甚整齐”⑥《清实录·高宗实录》第27册,卷一四六六,乾隆五十九年十二月上,北京:中华书局影印本,1987年,.第580页下—581页上。,则屠之申所谓“设局改铸,收买小钱”即指此,但也只是奉命而行,且不光迤西、永昌,其他迤南、迤东各府州县主官也曾做此事。道光九年,云南巡抚伊里布在奏请将初彭龄、屠述濂入祀云南名宦祠的题本中,称颂屠述濂的政绩,云“肃清圜法,绝宵小穷谷之间”,又颂“龙尾关前设钱局而民无私铸”⑦云南巡抚伊里布:《题为原任云南巡抚初彭龄迤南道屠述濂持正躬请入祠事》,道光九年十一月二十三日,《题本》,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档案号:02-01-03-09784-022。,圜法,即钱法,龙尾关,即今大理下关。据此,屠述濂确曾在大理府设局改铸小钱,然亦必是临时设局,铸完所收小钱则止,所收小钱则主要是民间隐藏高山深谷所私铸者,即福康安所云“每百不及一二寸之小钱”。如此,亦可肯定屠述濂“设局铸钱”必在其署理迤西道时,惟其如此才可能在“龙尾关前设钱局”,因为迤西道驻大理。

(七)乾隆五十九年至嘉庆三年,甲寅至戊午,1794—1798,51-55周岁,东川府知府、署理迤东道。

乾隆五十九年冬,福康安再次出任云贵总督,初到署,即遇东川府知府出缺,便与署理巡抚费淳联名奏请调屠述濂署理东川知府,叙其缘由云“东川府知府萧文言经管汤丹、大碌等厂业经二十余年。本年夏秋之间因染患□疾,不能亲赴各厂督办。经前督臣富纲会同费淳委令白井提举郑维祉代办。兹臣福康安到任后,查该府病体尚未痊愈,且因八年俸满,奉部调取引见,自应令将经手各厂铜务清厘交代……东川府一缺管理汤丹各厂,关系运京铜斤,尤须认真经理,郑维祉人虽谨防而于办铜究未熟练……查有永昌府知府屠述濂为守兼优,才具干练,向来熟悉厂务,以之委署东川府可期得力。所有永昌一缺,虽系要缺,惟此时边境极为宁谧,较之铜厂事宜于得人”,朱批:“知道了。钦此。”①云贵总督福康安、署理云南巡抚费淳:《奏请以屠述濂署东川守事》,乾隆五十九年十一月二十八日,《录副奏折》,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档案号:03-0273-034。屠述濂宦迹所履的文山县、镇雄州、腾越州、永昌府,都多铜厂,在镇雄州时还提出了被福康安和皇帝采纳的铜运改站建议,因此福康安说“向来熟悉厂务”并不为过。不过,乾隆朝后期以来,云南铜政已进入空前顺畅时期,东川知府署理有人,且是原白盐井提举,铜务章程发源于盐务章程,组织形式和管理方式都很接近,福康安还必欲调屠述濂来署,显是对其颇为感念赏识。

乾隆六十年两次护理迤东道。先是二月,迤东道出缺,福康安奏请屠述濂护理。后十一月,新任迤东道舒弼解任治病,福康安又奏请屠述濂护理。②据云贵总督福康安、云南巡抚江兰:《奏请以屠述濂委署迤东道事》,乾隆六十年十一月十六日,《录副奏折》,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档案号:03-0274-017。

嘉庆二年二月,迤东道朱绍曾出缺,总督勒保等又奏请屠述濂护理迤东道。③据云贵总督勒保、云南巡抚江兰:《奏为委令屠述濂兼护迤东道事》,嘉庆二年二月十九日,《录副奏折》,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档案号:03-0274-017。

屠述濂在东川府知府任上,起初亦为署理,但在乾隆六十年二月后,十一月前,应当给予了实授,因为福康安该年二月奏请屠述濂署理迤东道时称其官衔为“署东川府事永昌府知府屠述濂”④据云贵总督福康安、云南巡抚江兰:《奏请以屠述濂委署迤东道事》,乾隆六十年十一月十六日,《录副奏折》,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档案号:03-0274-017。,但十一月再次奏请署理时径称“查有东川府知府屠述濂”⑤据云贵总督勒保、云南巡抚江兰:《奏为委令屠述濂兼护迤东道事》,嘉庆二年二月十九日《录副奏折》,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档案号:03-0274-017。。

屠述濂在东川府、迤东道上的政绩,诸《志》并未见载,前引云南巡抚伊里布奏请屠述濂入祀名宦的题本中有“金钟山下清铜政,国富通泉”⑥云南巡抚伊里布:《题为原任云南巡抚初彭龄迤南道屠述濂持正躬请入祠事》,道光九年十一月二十三日,《题本》,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档案号:02-01-03-09784-022。,说的是他在东川府上整理铜政的功绩。《屠南洲传》则载了较为具体的三事。

一是“调东川守。旧缺铜银额巨万,公给本收课,预筹接济,周履铜银诸厂以察之。由是丁炉倍兴,常额乃足”。所谓“旧缺铜银额巨万”,是指云南铜厂一直存在无法杜绝的厂欠问题。云南铜厂,是官给工本,由商开采,但并不是每个矿洞都能找到足够的铜矿,如此一来,负责开矿的商人、矿丁等便常常一走了之,从而造成厂欠。对此,官府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加强监督,但也只是缓解厂欠积累的速度,清廷的解决办法,一般是每隔数年就豁免一次厂欠。所以,屠之申所说“公给本收课,预筹接济”,不过是找来了工本银继续投放而已,而这个工本银,国家有定数,屠述濂并不能私自加增。他能做的,也就是如数发放工本银后,“周履铜银诸厂以察之”,即加强监督。所以,单纯由此来看,不能说这是屠述濂的特别政绩。不过,乾隆六十年闰二月,皇帝在一道上谕中说道,“据福康安等奏滇省铜厂积欠一折,已降旨豁免矣”,这笔厂欠是“银四十九万七千七百余两”,⑦《清实录·高宗实录》卷一四七二·乾隆六十年闰二月丁亥。当然是“巨万”之数。因此屠述濂的这项政绩,可能是由他首先向福康安申请豁免,福康安认可,报皇帝批准,这样铜厂的生产就可以照常维持下去了。

二是“往守东川。小除夕,城中火四千余家。公按户口遽发仓库,人给米二斗,钱一千,俾得度岁。乃请捐廉俸偿之,上官以为专,弗能责也”,此事虽未为诸《志》明载,亦当不虚,因为《新纂云南通志》称“濂以佐官来滇,所至辄修学宫、置书院,捐资益膏火,以教育人材为急务”①李春龙、牛鸿斌点校:《新纂云南通志》第8册,卷一八〇《名宦传三》,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7年,第50页。,捐私益民本来就是他的为官风格。

三是署理迤东道篆时,率军平叛平彝。嘉庆三年三月,云南总督鄂辉、巡抚江兰奏请将屠述濂升补迤南道时,说道该员持重有为,办事稳当。上年带领兵勇在平彝县一带,实属出力,②云南总督鄂辉、云南巡抚江兰:《奏请清泰升补东川府知府并屠述濂升补迤南道事》,嘉庆三年三月二十七日,《录副奏折》,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档案号:03-1474-071。.也表明其大致不虚。

(八)嘉庆四年至五年,己未至庚申,1794—1799,56-57周岁,迤南道道员、署理云南按察使、赏按察使衔,卒于任。

嘉庆元年,川楚白莲教起义,湘黔苗民也趁势反清,起义后,很快便将战火烧到与之接壤的云南迤东、迤南一带,震动波及迤西。嘉庆二年,因屠述濂在平彝县成功堵截起义,向西发展的苗民更多地取道黔西南,经滇东南向西发展,迤南道便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嘉庆三年三月,云贵总督鄂辉、云南巡抚江兰奏请将屠述濂升补迤南道,请升屠述濂为迤南道道员。“朱批:即有旨”③云南总督鄂辉、云南巡抚江兰:《奏请清泰升补东川府知府并屠述濂升补迤南道事》,嘉庆三年三月二十七日,《录副奏折》,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档案号:03-1474-071。...。时为太上皇的乾隆帝并没有立即准奏下旨,屠述濂收到升调旨意的时间应是该年末或次年初。嘉庆四年四月,云贵总督富纲在题参屠述濂的一道题本中提到“东川府升任迤南道屠述濂自失事日起,至四年正月十七日卸事止”④云贵总督富纲:《题为特参代办迤东道事前任东川府知府屠述濂疏防客民被贼殴伤抢去银物事》,嘉庆四年四月十一日,《题本》,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档案号:02-01-03860-001。.,明确屠述濂是嘉庆四年正月十七才从东川府知府、护理迤东道上离任的。

嘉庆四年八月,屠述濂因公事至省城,适逢云南按察使升补布政使,新任按察使张端城由陕西粮道升调,在途较远,云贵总督兼署云南巡抚富纲即奏请屠述濂署理云南按察使,奏文称“该道办事认真,勘以署理臬司印务”⑤总督兼署巡抚富纲:《奏为委令屠述濂署理云南臬司印务江濬源护理迤南道印篆事》,嘉庆四年八月初六日,《朱批奏折》,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档案号:04-01-13-124-032。,屠述濂在迤南道上才几个月的工作显然富纲也是很肯定的。而屠述濂署理云南按察使的时间至少半年。嘉庆四年十一月,因迤西缅宁县(治今云南省临沧市)起义,声势颇大,总督富纲亲往平息,特别奏请带屠述濂前往协助,称其“前久任永昌府,于迤西边势夷情最为熟悉,臣拟带该署司同往,籍资臂指”⑥云贵总督富纲:《奏为署云南臬司屠述濂筹办事干练认真拟带为赴缅宁以供差遣事》,嘉庆四年十一月十九日,《录副奏折》,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档案号:03-1655-032。该份档案并未署名,为《附片》档案中有同日期署名总督富纲之《奏为拟带屠述濂赴缅宁差遣并饬委员各事》(档案号:04-01-13-0127-026),内容与此完全一致,故知其必为富纲所奏。,明言要倚重屠述濂。但是,富纲被揭发,调漕运总督,书麟接任云贵总督,仍倚重屠述濂的帮助。嘉庆五年二月平息成功,三月屠述濂以功被嘉庆帝赏按察使衔,⑦《清实录·仁宗实录》第28册,卷六十二,嘉庆五年三月戊辰,北京:中华书局影印本,1987年,.第824页上栏。达到其一生仕宦之巅峰。

屠述濂在该阶段的政绩,主要有二。一是平缅宁的军功。屠述濂在军似乎主要是出谋划策。嘉庆五年闰四月,暂理吏部尚书庆桂等的一道题请按例恩荫屠述濂之子的题本中,提到“书麟等奏署云南臬司迤南道屠述濂自去秋赴军营,督率兵练,熟谙机宜。于一切军务俱能实心经理,不辞劳瘁,因病身故”⑧暂理吏部尚书庆桂、吏部尚书刘权之:《题为遵议署云南臬司屠述濂积劳染瘴病亡照例荫子入监读书事》,嘉庆五年闰四月二十五日,《题本》,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档案号:02-01-03-08448-008。,则屠述濂不仅出谋划策,还亲自率兵作战。由此,《屠南洲传》描述的作战过程,“公翼长为先锋,进攻蛮茂,耕恒章外,皆克之。遂会制府兵攻南洒河及怕札怕木拱干丙别柏木坝下诸地,深入瘴乡,尽破险隘”。应当不虚。《清仁宗实录》载该次平叛的功赏云“书赏道员屠述濂按察使衔,都司李丰、方和花翎,守备王天赋等蓝翎,余升擢有差”①《清实录·仁宗实录》卷六十二·嘉庆五年三月戊辰。..,除书麟外,屠述濂便是首功。

屠述濂另一大政绩,也是他最为云南百姓所感念者,便是他在迤南道上首建云南诸盐井由“官督灶煎,官运官销”,改为四川等地实行的“灶煎灶卖,民运民销”之策。道光《晋宁州志·屠述濂传》较为具体地记载了这项政绩,云:“初,抚军改盐法,其议实自公发,后设立章程,按引抽课,去滇民之累,大除百年之积弊,皆公之力也。”②道光《晋宁州志》卷八下《秩官志·名宦》,《中国地方志集成·云南府县志辑》第6册,第601页。.《屠南洲传》所载更细,称:“滇盐政计口授盐,奸胥因缘舞弊,人额常浮。又有派课法,凡十户中有逋赋者,分责诸户代纳,民病甚。公请民煎民运,官即灶地征课。大府从公议奏,上著为定例。”威远,治今云南景谷,与缅宁近,是迤南一带的重要产盐地之一。屠述濂、敦柱将此缘由告知了富纲,富纲才“体察情形”,奏请修改盐务章程。由此,此次盐政改革的最初提出者就当是屠述濂和敦柱了。而《新纂云南通志·盐务考一》全文收录了时为迤南道的屠述濂详细论述盐法必须改、怎样改、改后运行必定更好的禀文,共一千六百余字,但并没有收录敦柱的任何议论。可见此项盐法改革是屠述濂首倡的,改革的道理也是屠述濂分析透彻的。在国家层面,这个功劳记在富纲等人头上,但在民间,百姓却归之于屠述濂。

屠述濂的具体卒期,《屠南洲传》记载,返次缅宁,议留守防御,瘴发患痢,卒于军……时嘉庆五年庚申四月。从乾隆四十年以府经历分发到云南,至嘉庆五年卒,屠述濂仕宦云南二十五年,一生仕宦皆在云南。道光十年,入祀云南名宦祠。

另《新纂云南通志·历代职官表》载开化府安平厅同知有屠述濂,安平同知,即原白马同知,嘉庆二十年改名。《新纂云南通志》乾隆朝有安平厅同知十二人,其白马同知官员人数少于道光《开平府志》,但绝大多数能与之对应。安平厅同知,民国《新纂云南通志》嘉庆朝仅载一人,显然缺讹严重。道光《开平府志》则官官衔接,时间上有若合缝,可信度更高,但其所载同知诸官,白马同知与安平同知,皆无屠氏,屠述濂未曾任过安平厅同知。

兹据上文考订,列屠述濂云南仕宦及主要政绩于下表:

时间 官阶 主要事迹乾隆40年 以监生依川运例捐府经历入仕乾隆40-43年候补府经历署理县丞署理云南府禄丰县知县署理云南府罗次县知县乾隆44年临安府经历司经历入道光《晋宁州志·名宦传》署理云南府晋宁州知州

续表

三、结语

纵览屠述濂云南仕宦,或者说其一生仕宦,有三个特点比较值得注意。一是他虽然以非正途的捐资出仕,却实心为政。屠述濂以监生捐官入仕,并非正途出身,其子也忌讳这点,但屠述濂既没有因此妄自菲薄,也没有因此而搜刮民脂民膏。为政惟下不惟上,惟公不惟私,从不揣摩上官心意,一心为民去害兴利。所谓“善政在民,民颂之不辍,随处祠祀之”①李春龙、牛鸿斌点校:《新纂云南通志》第8册,卷一八〇《名宦传三》,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7年,第50页。,大有但行善政,不问前程的为官境界。

二是屠述濂屡以下官做出关涉方面的业绩。先是在署理镇雄州知州任上,提出铜运改革建议,事情牵涉镇雄、威宁二州及毕节一县,并要修改滇黔二省铜铅运输章程,通过福康安的奏请,他的意见得到实施。后在迤南道任上,提出改革盐政的建议,经总督富纲、巡抚初彭龄的先后奏请,还是被皇帝采纳,下令修改章程。这两件事都是关涉云南全局的大政,为云南官民所长久感戴,道光十年,在官民持续吁请下,屠述濂得以入祀云南名宦祠。

三是屠述濂为政专心,基本没有文人风雅。屠述濂宦迹所履诸府州县,查其旧志,除了屠述濂所修州志之序文、所建学宫之碑记,及政务禀稿这些实用性很强的应用文外,只为《镇雄州志》镇雄八景图的《梅坳流云》写了100余字小赞,其他没有任何诗文被收录。走访山间田野,也重在查访山川形势、风土人情,并不为发文人幽情,附庸风雅。

屠述濂一生仕宦,显然完全做到了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对清代西南边疆的开发巩固与文明进展,做出了实实在在的贡献,体现了积极纯粹的儒家入世精神。相比于多数入了府州县志名宦传的中下层官员,屠述濂是幸运的,他毕竟在仕宦生涯的最后升至了高官序列的按察使,在当时也被滇民万众长久感戴,得以入祀云南名宦祠。但是屠述濂仍然不足以被清廷国史馆列传,这一方面反映出像他一样优秀的中下层官员还有很多,是默默无闻的他们支撑起了国家的稳定和发展;另一方面也反映了清代官员选拔制度的弊端,七八成的府道皆不由州县官进,大量的一线实干人才对清廷的不满是会不断积累的。古代中国,中下层官员是国家机器的主体组成部分,但他们不是机械地执行国家的政策和法律制度,他们的信仰、志趣、胆识,以及个人才干决定了政策和制度到达民间时的真实模样。要深刻了解中国古代社会的运转和变迁,便需要了解和研究更多的“屠述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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