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山野间的琥珀追梦人
——记琥珀猎人朱利

2022-08-08 04:07许春鹏
生物进化 2022年2期
关键词:生物群漳浦琥珀

许春鹏

2021年4月30日,国际著名期刊《科学》(Science)杂志子刊《科学进展》(Science Advances)发表了一篇名为“中中新世漳浦生物群揭示一个东亚极丰富的热带雨林生物群”(The mid-Miocene Zhangpu biota reveals an outstandingly rich rainforest biome in East Asia)的论文。随着国内外媒体的纷纷报道,“漳浦生物群”“漳浦琥珀”等陌生的字眼一下子涌入人们的视野。长达十年的研究凝聚成一篇论文,让世人了解到“漳浦琥珀”这一隐藏于祖国大地上的绝世瑰宝。

琥珀是一种特殊的化石保存方式。琥珀本身通常由松柏科、南洋杉科植物等分泌的树脂经地下掩埋数千万年,在高温高压的条件下通过大分子聚合作用而形成。流淌的树脂包裹住挣扎的生物,就像3D相机一般将时间定格下来,呈现给千万年后的人们。因此,琥珀在古生物学、演化生物学等学科中具有无与伦比的重要意义。最早的含昆虫等内含物的琥珀来自意大利的三叠纪地层(距今约2.3亿年)。直到恐龙横行的白垩纪,具有大量内含物的琥珀才在世界范围内广泛出现,如著名的缅甸琥珀和黎巴嫩琥珀等。恐龙灭绝之后,在哺乳动物和被子植物兴起的新生代,琥珀的分布就更加广泛。

漳浦琥珀

到目前为止,世界上多样性最高的三个琥珀生物群分别是缅甸克钦生物群、波罗的海生物群以及多米尼加生物群。经过百余年的研究,它们为人们了解地质历史时期的生物演化、生态面貌等打开了崭新的窗口。然而,作为化石资源极其丰富的大国,我国发现且报道的琥珀(特别是虫珀)很少,生物多样性较高且重要的琥珀生物群鲜有报道,广为人知的只有抚顺一个琥珀富产地。因此,在中国的国土上发现世界顶级的琥珀生物群一直是我国古昆虫学者和爱好者的心愿。自从1931年秉志先生首次开展中国琥珀研究开始,历经数代古昆虫学者90年的努力,我国终于通过漳浦琥珀生物群的发现和研究填补了本国在世界顶级琥珀生物群方面的空白。来自不同学科的科学家组成的联合研究团队共同发现了“漳浦琥珀”重大的科学意义,使其位列世界四大琥珀生物群之一,彰显了我国作为琥珀资源富饶国家的世界地位。

朱利在漳浦琥珀产地

然而,“漳浦琥珀”从地下到地上终得以示人的背后,有着一位为其发现与挖掘作出过不朽贡献的神秘人物。他就是本文的主人公——素有“琥珀猎人”之称的著名化石爱好者朱利先生。

琥珀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朱利是黑龙江省绥化市人。他是有名的化石爱好者,由于一直以来对化石抱有强烈的热情与兴趣,在工作之余于厦门周边的地层中寻找化石。他先后在漳浦地区发现了多个琥珀产地。为了更好地鉴别和了解采集到的琥珀,他开始在当时全国最热的化石爱好者论坛“化石网”发帖,并时常与其他爱好者一起讨论。一次偶然的机会让他在化石网上结识了中科院南京地质古生物研究所的王博。那时的王博刚刚博士毕业参加工作不久,也才开始琥珀研究。在查阅了大量前人的文献后,二人均对寻找琥珀充满信心。就这样,二人一拍即合,开始了长达十一年之久的漳浦琥珀的“发掘工作”和“研究工作”。“琥珀猎人”的琥珀之旅也由此开启。

琥珀的寻找和挖掘经常会碰到预想不到的困难。在野外,漳浦琥珀所在的沉积层往往包裹着粗大的石英质砂砾,因此,在一个完整而新鲜的剖面上,琥珀并不难被发现。但是这样的情况并不多见,所以,在大多数情况下只能采集到零星的琥珀。在这层之外,砂砾和琥珀同时消失,这时再寻找琥珀将极其困难。如果再去挖出一个新的剖面,所需的人力物力等成本非常高。

朱利和王博在漳浦挖掘琥珀

朱利在采集琥珀

虽然条件有限,但当时的朱利还是几乎倾尽了全力去寻找琥珀,付出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功夫不负有心人,锲而不舍的努力终于带来了好运。在一次大雨过后,他偶然间发现新开采出来的疏松石块吸水之后会自动裂开,将原本包裹着的琥珀暴露出来,一些脱落下来的琥珀在浮选的作用下也会聚集在一起。这绝对是采集漳浦琥珀的绝佳时机。这次发现给了他极大的动力和信心。仔细研究后朱利发现,在夜间,黝黑的琥珀原石在被紫光灯照射过后会发出闪亮的荧光,这样非常方便琥珀的采集工作。因此,为了更高效地采琥珀,他开始在野外进行挖掘时使用紫光灯。就这样,他几乎放弃了自己的工作,全身心地投入到琥珀的发掘中去。

行走山野间,十年磨一剑

漳浦琥珀层位的上下都是厚厚的白黏土。作为一种重要的建筑业原材料,白黏土是黄土价格的几十倍,因此不少当地人做起了开采白黏土的活计。对开采白黏土的人来说,含有琥珀的那层反而是无用的,因为它含有太多沙土砾石等杂质。但对于采集化石的人来说,这就是最好的“富矿”。每当朱利一听说哪里挖到了这种白黏土,就会立刻行动起来。要么争分夺秒地赶着收集琥珀(工地老板可不会等太久),要么千方百计地央求老板把废石堆在不影响开工的地方,日后再来仔细采集。为了更多地采集琥珀,他经常是在野外工作一整晚,累了困了就躺在车里休息。有时候还会一次性带好几天的口粮,直接在渣土堆旁边搭好帐篷,驻扎下来。就这样,漳浦琥珀的数量一点点累积起来,一直到今天的数万枚。

朱利的琥珀处理室

朱利与波兰和法国琥珀专家交流漳浦琥珀信息

刚采集到的琥珀并非就是我们日常生活中看到的样子,而是黝黑的原石。这样的样品是很难看清里面的内含物的,甚至都很难看到里面是否有内含物。如此一来,一块标本的科研价值就难以判断。最初,作为一个初接触琥珀的化石爱好者,朱利对此很是头大。于是他开始琢磨漳浦琥珀的打磨工艺。在不断尝试的过程中,他发现漳浦琥珀和其他产地的琥珀存在很大差别,别人的打磨方法并不能完全照搬。这是因为漳浦琥珀形成年代较近,石化作用较弱,具有粘度较高、硬度较低且容易碎裂等特点,这样的物理性质也给他的打磨工作带来了全新的困难。但是极强的学习和动手能力让他快速摸索出了一套适合漳浦琥珀的打磨流程。他甚至将自己的房子腾空,改造成一间专业的琥珀打磨室。在这里,他用自己买来的各种不同的打磨设备,进行改造和组装,打造出了一套属于他自己的集“切割-打磨-抛光-显微观察”于一体的琥珀处理设备。

无论是琥珀的采集还是琥珀的后期处理,都凝聚了朱利的大量心血。在这十年间,他不仅常常风餐露宿还被打磨机磨坏了双手,但是心中的热爱让他从未停下自己的脚步。常人眼中的艰难和辛苦,对他而言反而是充满了无尽乐趣的事业。尤其是在这一过程中他也不断地与国内外琥珀爱好者和研究者积极交流琥珀采集心得,掌握了更多的各类化石产地的知识。现在的他一有时间仍旧会开车匆匆奔赴潜在的化石产地,继续为科研人员寻找和提供珍贵的化石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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