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经济时代农村女性的经济赋权路径

2022-10-14 01:02陈丽琴
关键词:赋权数字农村

叶 婷,陈丽琴

(海南大学 公共管理学院,海南 海口 570228)

一、前言

脱贫攻坚的阶段性胜利昭示着中国社会迈向了新的发展时期,巩固扶贫成果、形成可持续性的发展成为了新的历史任务和时代要求。要实现脱贫攻坚与乡村振兴的有效衔接,农村女性这一支乡村建设发展的重要力量是不可忽视的。但农村女性一直是乡村实现振兴的难点所在,而农村女性的经济活动参与有望成为乡村全面振兴的出路。美国社会学家罗伯特·艾德曼将赋权定义为对无权、弱权、失权的弱势群体提供外界资源,以帮助他们改善生存境遇的一个“减少无权感”的过程。[1]经济赋权则是指赋予女性与男性平等的经济参与机会和权利、获得和使用相等的经济资源、享有平等的经济决策权利、营造包容和谐的经济环境等。经济赋权的重要性在于失权、弱权的客观存在,对于农村女性而言,因其有着农村和女性的双重身份,加之深受固有性别观念的影响,制约了她们参与社会活动与工作的机会,从而阻碍了农村女性经济资本和社会地位的获得。而数字经济时代正好为农村女性提供了展示自我的舞台,数字经济在影响人们生活消费方式的同时也改变着人们的就业生产方式,共享经济、电子商务、众包、众创等新产业、新业态、新模式衍生出了自主就业、灵活就业的工作形式,众多的就业创业机会随着数字经济的浪潮纷至沓来、鳞次栉比。利好的环境强化了农村女性经济活动参与的权利及能力,并鼓励其通过就业创业的实际行动来摆脱无权感和无力感。

又由于农村女性经济赋权路径是一个复杂动态的过程,数字经济与农村女性经济活动的参与也是一个长期互动的关系,因此论文通过实地调查访谈的质性研究方法,将海口市石山互联网农业小镇的农村女性设为特定的研究对象,主要是基于石山互联网农业小镇是海南省首个“互联网+农业小镇”的建设项目,已取得了一定的成效,是海南省发展速度最快、产业结构最成型的互联网小镇,比较具有典型性。论文希冀通过调查研究揭示出农村女性经济赋权其中复杂的过程及关系,进而帮助农村女性突破就业创业的“天花板”,实现相对贫困群体的稳固脱贫。

二、农村女性经济参与中的赋权不足

经济学家阿马蒂亚·森认为贫困实则是可行能力被剥夺的过程,这种能力是一个人能够实现各种功能性活动的组合,也就是说人们基于这种能力可以根据自己的偏爱喜好自愿去完成自认为有意义的各种事情。[2](P55)有学者基于阿马蒂亚·森的权利贫困理论进行深入探究,将脱贫能力视为自由选择的能力,该能力主要包括了社会资本[3]和人力资本[4]。

农村女性囿于固定的性别角色和有限的社会资本,在经济活动的参与中往往处于“失语”的状态。世界经济论坛每年发布的《全球性别差距报告》也显示出了女性尤其是农村女性在资源获取和机会拥有的维度上仍与男性存在着差距。[5]在传统性别观念的渗透下,出于摆脱贫困生活的需求及对男性和女性将来能带给家庭经济效应的期待值不同,不少农村家庭选择放弃或缩减对农村女性的教育投入,以牺牲和剥夺农村女性受教育的权利来支持对农村男性的基础教育,致使农村地区的女性从小就在教育投入的公平性和完整性上有所缺失。同时,有的农村女性自身深受传统性别观念的羁绊,为迎合传统观念对“相夫教子﹑勤于家政”身份的期许,习惯于用传统的观念来塑造自己的社会角色,却漠视对自身教育能力水平的提升,过早就主动放弃校园生活。这种思想觉悟和主体意识的欠缺,不仅对农村女性自我潜力的挖掘和人力资本的增值起着抑制的效应,也使得农村女性长期生活于以家庭为主的私人领域中,活动范围狭小且封闭,难于搭建广泛且有效的社会网络,从而影响农村女性社会资本的积累。社会资本在个人与个人、个人与群体之间的相互交流、往来的过程中产生,又依靠实体性物质和时间、精力等精神性物质的投入来维持和强化。但绝大部分农村女性往往因为繁重的家庭照料工作占去了闲暇的时间,而丧失了社会活动参与的机会,影响了农村女性社会关系网络的建立。这种社会资本“投入”和“产出”的不足,严重局限了农村女性与外界的接触面以及获取信息的渠道,阻碍了其创业机会的识别和就业机会的收集,制约了其经济社会的参与。

故此,农村女性个人资本及社会资本赋权的不足,造成了农村女性面临着能力和机会的双重缺位,加剧了农村女性在主体意识及个人能力方面表现出来的自卑心理,进而加重了农村女性的物质贫困,更加深了农村女性的精神贫困。

三、农村女性的经济赋权路径

数字经济因其平台化、数据化及普惠化的特征,正与不同的行业及领域进行深度的融合,促进我国经济转型和产业升级的同时也在就业创业机会的获取、个人素质能力的提高、主体意识的增强、信息资源的收集、社会资本的积累等方面为农村女性赋予了更多的机遇和支持,给农村女性经济参与的形态带来了深刻的变化。

(一)结构赋权:打造经济赋权的内生动力

结构赋权主要强调的是改善外部条件,以破除妨碍个体获取资源和满足需求的各种障碍。数字经济激发了就业创业市场的潜能,各种数字平台和媒体平台拓展了农村女性的要素投入渠道及信息资源收集路径,促进了农村女性就业创业机会的识别。具体来说,在消费端方面,数字经济催化了消费结构的升级,个性化产品成为了大众的需求,越来越的顾客群体在购买产品时追求的是服务态度及体验感,对于农村女性来说,有利于其利用零散的时间和精力,以更加细腻和耐心的情感来提供量身定制的手工等产品或服务,并在其中不断进行市场机遇的挖掘。在生产端方面,数字经济环境促进了电子商务的成熟与完善,乡村道路、宽带网络、电商平台等基础设施为农村女性打通了灵活就业、自主创业的“最后一公里”。农村女性在数字技术的推动下,能够更便捷、更有效地进行城乡之间的交流,收获更多、更符合自身的就业和创业信息,更能够挖掘农村特有的生态、农业、旅游业等资源,并通过信息的收集和选择来增强农村女性就业创业的信心,在实现自我价值的同时也推动力农村经济的发展。例如石山镇的网红民宿“美社有个房”的“女老板”黄妹,就是在互联网农业小站初建时嗅到了商机,打造吃、住、玩、购一条龙服务的民宿品牌,通过微信、团购等互联网平台取得了良好的运营效果,并与当地村民进行食物原材料采购、房屋出租等合作,一间小小的民宿成为了当地村民多方拓展收入的平台。由此看来,数字经济其以灵活的就业方式、多样的就业机会、爆炸式的信息资源,将农村女性领路到市场经济活动中来,也延展了当地村民的收入来源,成为了新农村建设亮丽的名片。

(二)心理赋权:加强经济赋权的内生动力

妇女赋权理论中,自我效能感指的是一个人对自己完成某种行为活动可能性的推测与判断。农村女性对其参与就业创业活动的把握程度和自信水平,实则就是其就业创业的自我效能感,是激发她们对就业创业的机会进行开发最关键也是最核心的内生动力。数字技术使用时间和地点的相对自由,使得农村女性据其兴趣爱好,利用各类学习软件在闲暇时间不断积累人力资本,进而提高自身的核心竞争力。同时,数字技术的使用也延展了农村女性的社交网络,尤其是当今涌现的如美食圈、种草圈、读书圈等网络圈群,不仅拓宽了农村女性的社交范围,也提升了其社交的黏性,增强了社会资本。在数字经济时代,基于网络社交而积累的社会资本,能够有效帮助农村女性发掘大量的合作伙伴和顾客、缓解融资难题、及时把握市场动向,在一定程度上能够降低创业的成本和风险。充足的人力资本及社会资本存量,能够有效改变农村女性因为其个人能力不足等方面表现出来的自卑形态,促进传统思维的转变,加强她们就业创业的内生动力。在互联网农业小镇的建设热潮中,石山镇也积极出台电商政策、开展电商技能等的培训,建立服务基地,营造巾帼电商人才发展环境。这一系列的培训活动及支持政策旨在对农村女性的心理进行赋权,提升农村女性参与就业创业的意愿、自信程度及对识别到的就业创业的机会进行开发的能动性。

(三)资源赋权:形成经济赋权的内生动力

在结构赋权及心理赋权的作用下,极大地为农村女性扩充了就业创业的机会,促进农村女性独立自我意识的觉醒及提升其技术能力,为就业创业市场注入巾帼活力。资源赋权则是进一步使能力较为缺乏的个体具有获取、整合、释放资源的能力。随着农村电子商务系统的不断健全,将在培训新知识、新技术、思想建设、金融信贷等方面对农村女性进行资源赋权,以进一步帮助她们在生产、生活、消费以及经济社会参与等方面的全面发展。石山互联网农业小镇成立合作社,通过“新农人”的带动,调整了石山镇原本的产业结构,利用其特有的火山生态环境,打造了火山石斛园、休闲农业观光基地、火山药谷等特色的物联网产业园,并形成石斛茶、石斛酒、石斛含片等新型的产业链,扩大了生产规模,增加了就业岗位,为当地农村女性打开了更多扇经济参与的窗口,农村女性也通过经济的参与进一步增强了主体意识和个人能力,并在与他人的合作交流中提升了个人的社会资本,农村女性经济社会的加入与人力资本及社会资本的积累这种双向良性互动,形成了农村女性就业创业可持续性的内生动力。目前石山互联网农业小镇探索出了一条“政府+龙头企业+合作社+农户+电商平台”各实体或虚拟主体高效融合的生产经营模式,不断开发特色项目,致力于增加劳动需求,防止已脱贫农村女性再次返贫,为农村女性进行资源赋权,搭建了有利于农村女性经济参与的可持续性的发展路线。

在此过程中,结构赋权、心理赋权以及资源赋权构成了农村女性“机会识别—机会开发—机会实现”的经济赋权闭环链(见图1)。在结构赋权中,数字经济帮助农村女性挖掘了更多经济参与的机会,并通过心理赋权唤醒了农村女性的主体意识,从而在资源赋权下的进一步激励下将“心中所想”转化成“实际行动”,使得农村女性在获得个人收入、实现自我价值的同时也带动了当地经济的发展,由此又带来了各种机会和资源,再次为农村女性提供了新的发展契机。在其中,结构赋权是促进经济赋权的前提条件,资源赋权是基础保障,心理赋权是激发农村女性经济活动参与的重要内生动力,仅仅依靠政策、资金等外在赋权,很容易使农村女性再次“返贫”,只有克服农村女性传统观念的消极意识,才能实现农村女性在经济活动的参与中意识与行为的双重觉醒,使得农村女性在数字经济这一利好的环境下,通过“触电”激发了其经济参与的积极性、主动性与创造性,成为乡村振兴的主要参与者与建设者,共同奏响新时代农村建设的新乐章。

图1 农村女性数字经济赋权路径

四、结论与讨论

在“她力量”与数字经济的相互促进与耦合相生的作用下,农村女性的经济状况发生了较大的改变,一方面,农村女性受教育程度、职业技能培训的水平得到了提高,社会资本及社会地位均有改善;另一方面,农村女性的经济参与空间、参与条件及发展领域也在随之改变,不再拘泥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定律,就业形式变得更加多样灵活。比较明显的是,不少农村女性“另辟蹊径”,通过各种社交网络平台进行直播,成为网红带动主播,或是自主创业,开设“微店”,实现了从“锅台”坐上“老板台”的转变。

但是在看到数字经济为农村女性提供就业创业新动能的同时,也不能忽视在此过程的发展中农村女性陷入经济赋权异化的“怪圈”之中。赋权的异化,即去权,是在数字经济的语境下,农村女性经济赋权发展到一定阶段的现象,比较明显的一点体现在失衡的家庭与工作关系。事实上,农村女性在电商参与的过程中仍然遵循着传统的性别分工,她们在以主导着或参与者的身份进行经济活动的同时,还要操持家务、打理农活、照料老人与小孩。笔者在调研中也了解到,电子商务的发展切实为农村女性带来了可观的收入,但却牺牲和透支了农村女性的个人时间,不少农村女性调侃道自己成为了随叫随到、时时待命的“老板娘”。这意味着数字经济下农村女性的创收活动无法减轻农村女性家务劳作的同时又进一步增加了农村女性的责任和负担,使得农村女性交织在“老板娘”和“家庭主妇”的双重身份之间,导致其个人的休闲时间、学习时间、培训时间完全消隐于复杂重复的工作之中,在一定程度上妨碍了农村女性经济参与能力及个人主体意识的提升。再者农村女性福利发生了转移。即农村女性收入的提升并不意味着她们生活条件大幅度的改善,这是因为农村女性的大部分劳动所得都用作于改善家庭。虽然男性通过参与市场活动所得的收入也是属于“家庭的”,但是通过调研可以发现,有的农村女性的经济收入不仅贡献于家庭生活的改善,甚至相当一部分农村女性投入大量的时间精力所取得的经济收入转化成了改善男性福利的资源。相反,农村女性的福利并没有得到进一步的提升。

由此看来,利好的数字经济环境显著修善了原本差距悬殊的性别收入结构,但传统家庭的劳动分工模式、收入分配模式依旧没被打乱,在传统与现代的交集中,会出现一定程度的赋权异化现象,这展示了在农村社会里,想要通过经济赋权实现性别平等的复杂性及艰难性。因而,我们不得不在数字经济这一时代背景下进一步探讨,怎样才能实现真正的男女平等?怎样才能破解由固有的传统性别观念引致的赋权异化怪圈?在实践操作中,政府及妇联等社会组织应在就业创业的宣传中使用与现代女性相关的词语,帮助农村女性突破固有的观念,与此同时也应从政策层面唤醒男性主动地平等承担家务的责任意识,缩小男女两性在资源分配上的差距,营造平等的社会经济参与环境。农村女性个体也应该提升主体意识,充分享受数字经济带来的红利。最终通过政府、社会以及农村女性个人等多方面的配合与合作,使得农村女性能够真正实现经济与精神的双重独立。正如习近平总书记在全球妇女峰会上所言:“在中国人民追求美好生活的过程中,每一位妇女都有人生出彩和梦想成真的机会。中国将更加积极贯彻男女平等基本国策,发挥妇女“半边天”作用,支持妇女建功立业、实现人生理想和梦想”。[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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