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约2022战略概念》将手伸向印太

盛斯才

2022年6月29日，北约峰会在西班牙首都马德里召开，除北约国家外，印太国家日本、韩国、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等国领导人也参加了此次峰会。峰会最终通过了《北约2022战略概念》。

北约企图

北约是成立于1949年4月4日，由美国主导的军事集团。在整个冷战期间，北约以美国的军事战略为战略。冷战结束，苏联解体，华约军事集团随之解散。北约的对手消失，世界两极格局和战略环境冰消雪融，为了北约的存续，北约开始制订自己的战略概念与构想。

在1991年的罗马峰会、1999年的华盛顿峰会、2010年的里斯本峰会上，北约相继推出了第一、第二、第三个战略概念。此次马德里峰会推出的是北约第四个战略概念。

《北约战略概念》大致每十年推出一个新的版本，对未来十年北约的宗旨与原则、战略环境、核心任务等进行判断、评估与规划，是事关北约军事集团未来十年的战略构想和纲领性权威文件。

《北约2022战略概念》中对俄罗斯的定性，由2010年版中的“合作伙伴”变成了2022年版中的“最大且直接威胁”。与此同时，《北约2022战略概念》声称，“中国的战略雄心”及其“与俄罗斯之间日益深化的战略伙伴关系”，构成对“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和“欧洲-大西洋安全的系统性挑战”。北约主要大国英国、德国、法国等派遣军事力量到印太地区活动，积极发展与地区国家如日本、澳大利亚、韩国、菲律宾、新加坡、印度尼西亚等的政治军事关系。这些动作不仅代表了北约作为一个地区防御机制 “职能溢出”的趋势，而且暴露出相关国家欲在美国的“印太战略”中分一杯羹的企图。

在此次受邀参与北约峰会的四个印太地区国家中，日本不仅是西方七国集团成员、“印太战略”概念的首创和重要成员国，也是美国和西方国家在东亚的重要盟友。美国至今在日本驻有亚太区域最大规模的军队，并设有最多的军事基地。澳大利亚和新西兰不仅和美国一样曾是英国海外殖民国家，而且和加拿大、英国一样，同属“五眼联盟”国家。此前，日本、澳大利亚、新西兰虽然不是北约正式成员，但均在北约总部开设有代表处。

亚太国家中，此次加强与北约关系步子迈得最大的当属韩国。在美国实施“印太战略”的大背景下，此前历届韩国政府考虑到与中国的紧密经济关系和地缘政治原因，基本保持了在中美之间的平衡，避免做出过度迎合美国的举动。但是，本届尹锡悦政府上任以来，政治上表现出了明显的亲美倾向，军事上也大步向美国和北约的战略靠拢。

2022年4月6日，韩国外长首次参加在比利时首都布鲁塞尔召开的北约国家外长会议。同年4月26日，韩国防长又参加了在德国拉姆施泰因的美军基地召开的41国协调对乌克兰进行军援的防长会。

2022年5月5日，主管韩国网络安全的国家情报院宣布，韩国正式加入北约下属的联合网络防御卓越中心。该中心是总部设在爱沙尼亚首都塔林的国际军事组织，主要通过培训、研发、演习等方式加强北约及其成员国、伙伴国之间在网络防御领域的能力和情报共享。

韩国国家情报院

韩国国家情报院于2019年7月向该组织提交加入意向书，并从2020年起连续两年参加了该机构主办的网络演习。韩国是该组织第一个非欧洲成员国。虽然该组织专业性较强，加入该组织也并不意味着韩国成为北约成员国。但是，该组织毕竟是北约的下属机构，随着网络战越来越成为战争的重要作战内容与样式，并且对其他作战空间、作战行动具有关键影响，韩国的加入具有无法忽视的意义和影响。

《北约2022战略概念 》封面

在韩国与北约组织频密互动的背景下，2022年6月22日，韩国宣布在北约总部设立代表处。这显示了美国的“印太战略”的主旨，以及美国企图将北约组织的职能向印太拓展的事实。

问题本质

《北约2022战略概念》，揭示了北约的意图，涉及的问题本质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北约合作网络防御卓越中心的任务是为盟友提供 360 度的网络防御，并且输送技术、战略、行动和法律方面的专业知识

首先，对于美国而言，在决定实施所谓“印太战略”之时，它所依赖的美、日、印、澳“四方安全对话”就不牢靠。澳大利亚孤悬大洋之中，日本受到和平宪法的制约，而印度作为地区大国，其诉求并不见得与美国的全球霸权完全兼容（至少在南亚次大陆和印度洋就不可避免地存在冲突），加入美国的战略给印度带来制约和好处哪个更多很难定论。这使得印度成为美国“印太战略”中的明显短板和薄弱环节。为此，将北约这一由美国主导的军事联盟机制向印太拓展，实现北约与“印太小北约”的融合，就成为美国的如意算盘。

其次，北约本身存在危机。北约盟国的多数国家年度防务支出长期低于国内生产总值的2%，特朗普政府上任片面强调“美国优先”，对北约盟友在贸易和军费开支上锱铢必较，使得北约联盟以及美欧之间的跨大西洋关系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2019年10月21日，法国总统马克龙在接受英国《经济学人》杂志采访时，发表了“北约正在脑死亡”的言论。虽然马克龙的言论引发美国、德国、加拿大、波兰等国和北约、欧盟等组织高官的猛烈抨击，但事实上他不过是将北约集团所面临的困境直言不讳地说了出来。

印度虽加入“四方安全对话”，但其诉求与美国有异

北约建立之初，至少自称是一个共同防御机制。迄今，触发北约集体防御的要件仍然是联盟中的某个国家受到外敌入侵。但是，在冷战结束以来，北约事实上已经逐渐体现出其进攻性。

在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以来以美国为主导的世界局部战争中，科索沃战争是以美国为首的北约首次在防区外作战。此后，阿富汗战争、伊拉克战争，以及在利比亚、叙利亚的作战，均是北约某些国家的单边行动，有美国、英国、德国、法国等主要北约盟国参与。北约这种防区外的作战行动，本质上是战略进攻。

与此同时，北约建立之初只有12个成员国，截至1982年，也只有16个成员国。但是，冷战以来，北约已经在1999年、2004年、2009年、2017年、2020年经历五次扩张，目前正式成员国已达30个。2022年6月29日召开的北约峰会，已经就芬兰、瑞典加入北约达成一致，接下来只需要履行完必要的手续和程序，二国即可加入北约。北约成员国亦将达到创纪录的32个。这种成员国的增加和防区的扩张，在军事上即是进攻作战的表现。

此次北约峰会将中国定性为“系统性挑战”，声称“加强与印太地区新的和现有的合作伙伴的对话与合作，以应对跨区挑战，实现共同安全利益”，这是北约在观念上向印太扩张；邀请区域国家日本、韩国、澳大利亚、新西兰参加北约峰会，四国在北约总部设立代表处，韩国加入北约联合网络防御卓越中心等，则是北约在行动上向印太扩张。这凸显北约的进攻态势，进攻方向即为印太地区。

障碍重重

所谓“地缘”，即“地理缘由”。这一概念从它产生时起，无论是所关联的地缘政治、地缘经济和地缘军事，还是地缘战略、地缘关系等，均无法脱离或者超越“地理缘由”的基本含义。北约作为地区军事集团在欧洲仍然遭遇各种挑战，将其移植到其他地区更会面临难以估量的种种问题。

在《北约2022战略概念》将中国定性为“系统性挑战”之际，北约秘书长斯托尔滕贝格解释说，“我们必须应对挑战”，但这并不意味着北约将中国作为“对手”。

北约将俄罗斯界定为北约的“最大且直接威胁”，并将中国定性为“系统性挑战”，二者至少具有以下区别：威胁是具体的、直接的，是当务之急；而挑战具有概略性、模糊性，并不一定具有紧要性；挑战可能发展成为威胁，但也可以通过协调、协商、调控等各种措施进行化解。

尽管北约内部对印太战略有诸多异议，但美、英、法、德等国还是一同参与了澳大利亚主办的“漆黑-2022”军事演习

2022年6月29日，在西班牙马德里出席北约峰会的美国总统拜登、日本首相岸田文雄、韩国总统尹锡悦举行三方会晤

在美国提出“印太战略”之后，2019年5月24日，法国防部发布《法国与印太安全》报告；2020年9月2日，德国发布《德国-欧洲-亚洲：共同塑造21世纪》政策方针；2021年3月16日，英国公布了《竞争时代的全球化英国》报告，涉及“安全、国防、发展和外交政策综合评估”等方面。在此基础上，2021年4月19日，欧盟理事会发布《欧盟印太合作战略报告》。

从名称上，即可看出无论是某一个欧洲大国还是欧盟，在印太地区的诉求各有不同。如果说德国的报告显得中规中矩的话，那么，法国就特别强调自己的利益，按照法国总统马克龙的说法，即“法国必须在印太地区建立‘法国影响力’”。英国更是老谋深算，瞄准的是借助美国的力量和努力，重振“全球化英国”的雄风。此次北约峰会讨论关于对中国的描述时，北约各成员国“激烈争论”，与美国、英国的激进相比，法国、德国强调应该谨慎和具有分寸。

例如，虽然日韩都是美国盟友，但在现实问题上两国之间也不时发生龃龉。就在此次日韩两国领导人参加北约峰会之际，日本首相岸田文雄和韩国总统尹锡悦于6月28日举行了时长3、4分钟的会谈。事后韩国方面率先发表了相关消息，但日本方面却否认了韩国方面所发布消息的内容。韩方称会谈内容为“日方呼吁韩国尽力改善两国关系”，岸田文雄却表示“我没说过那样的话”。其间的尴尬不言自明。

美英积极将北约向印太扩张的主张和做法，无疑是在印太地区树立一面极其危险的高墙。它不利于地区和平与稳定，更不利于地区国家的安全与发展。印太或亚太都不需要北约或类似于北约的组织。北约的扩张在欧洲造成的灾难性恶果，欧洲国家正在承受。印太地区国家和人民必须高度警惕这样的噩梦祸及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