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课程应致力于汉语教育

2022-10-22 01:48邓维策
中学语文·教师版 2022年9期
关键词:语文课程汉语语言

邓维策

摘要每一门学科都有自己独立的研究对象,在相应的课程中,这个对象保持着独立性、统一性,指示着课程总的教育方向。然而,语文课程的总目标渐渐模糊了,一个重要原因是,对文化和语言这两个概念的内涵及其关系的认识不够科学。文化学研究表明,语言是文化的一部分。那么,汉语也是中华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因此,语文课程致力于汉语教育,就是在传承祖国的优秀文化,语文课程教学只有让学生学会熟练地运用汉语,才算是完成了教学任务,语文课程目标才可以说是达成了,才可以说尽到了传承祖国优秀文化的责任。

关键词语文课程汉语教育课程目标文化

一门学科有自己的独立的研究对象,即使是交叉学科也有一个交叉点,学科对象是统一的,交叉点也是统一的,这种统一性构成了学科的发展方向。一门学科经过课程论改造,进入到课程中,这门课程仍然保持着学科的统一性。语文课程本来应该是进行汉语教学,培养学生理解和表达的语言能力。但是,近年来,语文课程失去了统一性,语文课程的方向迷失了。

一、语文课程目标的迷失

1950年8月颁行的《小学语文课程暂行标准(草案)》是建国后第一个语文课程指导文件,这个文件的“目标”共有四点,四点“目标”都没有超出“语言”的范畴。1955年《小学语文教学大纲草案(初稿)》:“小学语文科是各科的基础。教学过程必须通过语言(口头语言和书面语言)才能实现。”“小学语文科的基本任务是发展儿童语言,——提高理解语言的能力和运用语言的能力。”1956年分科教学后,《初级中学汉语教学大纲(草案)》“初级中学汉语教学的任务”开篇即说:“汉语是对青年一代进行社会主义教育的一种重要的、有力的工具。”这两个大纲的对象是“汉语”,課程对象确定、统一。2000年《九年义务教育全日制小学语文教学大纲(试用修订版)》:“小学语文教学应培育学生热爱祖国语言文字和中华优秀文化的思想感情,指导学生正确地理解和运用祖国语文、丰富语言的积累,使他们具有初步的听说读写能力。”这个大纲虽然把“祖国语言文字”与“中华优秀文化”并列起来,但是,后一句回到了“语言”“听说读写能力”上来。不少语文大家也抱持汉语教育的目标,王尚文先生在《走进语文教育之门》一书中就坚守着“培养理解和表达的语言能力”这个总方向。

《义务教育语文课程标准(2011年版)》“总体目标与内容”规定了10条,有专家解释说:“第1条是关于道德情操、文化品位、审美情趣等方面的要求,第2条是关于对待古今中外不同文化的要求,第3条是关于语文学习的态度和方法等方面的要求,第4条是关于思维品质和科学精神方面的要求,第5条说的是学习语文重在‘知识与能力’这个维度;第6条关于汉语拼音、识字写字能力,第7条关于阅读能力,第8条关于写作能力,第9条关于口语交际能力,第10条关于使用工具书和搜集处理信息的能力。”[1]

通过这个解释,我们更清楚地看到,课标把教育目的与课程目标混杂一起。我国课程专家把教育目标分为三个层级:教育目的、课程目标和教学目标[2]。教育目的是所有教育工作者的出发点和最终归宿,是所有课程的共同目的。“教育目的都要以课程为中介才能实现。事实上,课程本身就可以被理解为是使学生达到教育目的的手段。”[3]课程目标不是教育目的或培养目标的简单推衍,而是渗透着教育目的,在课程目标实现的过程中达到教育目的。

课标把课程总体目标与阶段目标混杂在一起。“目标”总是带有方向性,课程的“总体目标”应该是课程的统一的方向,是学习主体基于课程对象发生行为变革的总要求。课程的阶段目标属于学科的具体内容,比如汉语拼音。课标第2条规定:“认识中华文化的丰厚博大,汲取民族文化智慧。关心当代文化生活,尊重多样文化,吸收人类优秀文化的营养,提高文化品位。”课标把文化列入语文课程的总体目标,混淆了文化与语言的概念关系,颠倒了语文与文化的主次地位。

总之,2011年版的语文课标的总体目标没有突出出来。“总”是归纳、概括,是统一,总体目标是统一的目标,从不同角度规定10条,过多的规定就瓦解了总体目标。

二、语言是文化的子系统

语文课程特别重视文化,那么,就要弄清楚语言与文化的关系。首先应当了解文化的概念,文化究竟是什么?我们古代虽有“文化”这个词,但是含义却大不相同。中国古书里的“文化”是与“武力”相对而言的。“文”指文德,即仁义礼乐之类的意识形态或制度化的工具;“化”指教化,对于不服从政令的异己势力或远方异族,“以文教化”,用文德教育改变他们。

据王力的《汉语史稿》所讲,现代汉语新词产生的一个特点是尽量利用日本的译名,“文化”就是“来自西洋,路过日本”,回归中国的意译词,是鸦片战争以后的新词。日本人用汉字中原有的古词意译西洋词语,用古汉语中的“文化”翻译英语的 culture。

从西方启蒙运动开始,文化的现代意义逐步形成。1871年,英国人类学家泰勒在《原始文化》一书中指出:“(文化)包含知识、信仰、艺术、道德、法律、风俗及作为社会成员的人所习得的任何其他能力和习惯在内的复合整体。”[4]这是狭义的文化的经典定义。以“文化”为研究对象,形成专门理论的“文化学”首先出现于20世纪50年代的美国,代表人物是 L.A.怀特,他被称为“文化学之父”。 L.A.怀特认为,文化的实质在于符号或符号能力,由于符号能力的产生和运用才使得文化得以产生和存在,使得文化有可能永存不朽。

杨德爱在考察了“文化”的各种定义之后说:“广义的‘文化’涵盖面非常广泛,指的是人类社会发展过程中创造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总和。”[5]在这个意义上,我国学者孙本文对文化作如下划分:

狭义的“文化”指的是精神层面的东西,如人的精神、思想、信仰、道德、情感等,这些精神性的存在需要以语言、音乐等为载体、媒介,借以表现出来。语言是特殊文化的载体,特殊文化是语言的内容。鉴于语言的特殊性,它的内容承载了儒家的思想,但是,这不影响我们把语言与儒家文化看作各不相同的文化系统。从广义的“文化”看,语言与精神、思想、信仰、道德等同属于“文化”,文化与语言、精神、思想、信仰、道德等的关系是一种属种关系。

狭义的文化是一种具体文化体系。文化是整合在一起的模式化的系统。如酒文化包括酒的生产工艺与酒的品鉴、贮藏环境、饮酒器具、饮酒形式及与酒相关的诗文等,兰亭雅会及《红楼梦》中击鼓传花,都是酒文化的具体表现。儒家文化是孔子及其弟子共同推动而形成的一种思想,作为文化,代表人物还有孟子、荀子、朱熹等,典籍包括《易》《书》《诗》《礼》《乐》《春秋》等,还包括礼、孝、忠、乐、仁、义等观念以及发展传播史。正因为自成体系,各具特征,大汶口文化、河姆渡文化、仰韶文化等就能够区分开来。

从狭义的文化看,语言以精神、思想、信仰、道德等特殊文化为内容;从广义的文化看,语言是与其他特殊文化并立的子系统。

三、语文课程应当致力于汉语教育

把文化纳入语文课程中,从狭义的文化看,这是从语言内容出发所做的选择。语言是内容与形式的统一,课程单纯地从内容出发的规定,就把语言当作其他特殊文化的载体,是为其他文化的教学,成为“泛语文”了,文革时期的“政文课”就是这样。2019年版的人教社高中语文教材编入了特殊文化的内容,必修上册第四单元编入“家乡文化生活”,单元提示说“这也是学好语文的重要途径之一”。语言的内容还有其他的特殊文化,学习其他的特殊文化同样是学好语文的重要途径,很多辩护词语言优美,感情充沛,逻辑性很强,也是学好语文的重要途径,通过生物、历史、政治等课程也可以学习语文,那么,语文这门课程庶几可以取消了。语文课程片面地认识“语言”,是“种他人的田,荒自己的地”。

从广义的文化看,着重强调文化,仿佛汉语不属于文化,就如同葡萄不是水果那样。那些打着传承文化旗帜的主张,实质是要求传承汉语之外的某种特殊文化。着重强调的目的是要从汉语转移到另外的具体文化上;转移到其他具体文化上,分散了汉语教学的精力,必然影响汉语教学,很不利于汉语文化的传承。文化的子系统有很多,在语文教育中引入其他的特殊文化,对汉语这一文化的传承造成损害,就比如在一棵苹果树上嫁接荔枝、杨梅、葡萄、桃、梨,将会影响苹果树的生長和苹果的产量。汉语教学与其他特殊文化相遇的时候,比如星象、古代官职等,过去的做法是注释,通过注释来理解汉语,借助特殊的文化帮助理解汉语,这是处理汉语与其他具体文化的恰当方式。

我们应当接受文化学的观念:语言属于文化,汉语是汉民族的一个独立的文化系统。汉语有几千年的历史,仅从汉字产生算起,也有三千多年的历史了。汉语具有语言的三要素:语音、词汇、语法。汉语有记录工具:汉字。在汉语研究中,古代有训诂学、文字学、音韵学等,现代汉语的研究除了语法,还有语汇学、词汇学和语词学,语汇学还包括词源学、词义学、词典学等。现在,汉语广泛运用于工业、农业、商业等各个领域,是联合国工作语言之一。

汉语言艺术取得了令人瞩目的辉煌成就。《氓》《烛之武退秦师》《廉颇蔺相如列传》《谏逐客书》《归园田居》《龟虽寿》《茅屋为秋风所破歌》《扬州慢》《红楼梦》《祝福》,等等,浩瀚的汉语艺术作品像绵延万里的长串明珠,在我国历史长河中熠熠闪耀,为语文教育准备了丰富的教育素材。

汉语语法是对汉语规律的认识,属于语言;文学是语言的具体表现形式,文学的语言包含了语言的三要素,当然归属于语言。从心理学的角度看,语法和文学的知识能够促进语言能力的形成,课程论提出的课程三要素包括了知识,汉语课程的设计就应当在语言学科的范围内选择能够促进语言能力形成的汉语知识,必要的汉语知识与基本的语言能力构成课程的主体内容。

我们应当明确地意识到,汉语本身就是中华优秀文化,汉语教学就是汉民族传统文化的传承活动,把汉语教好了,每个人能够讲品质优良的汉语,能够用汉语写文从字顺的文章,这就是在传承中华优秀文化。回归语言,我们课程的对象是汉语,我们致力于汉语教学,进行纯正的汉语教学,维护汉语在文化中的独立地位,我们的课程才算尽到了传承汉民族文化传统的责任。

参考文献

[1]方智范.语文教育与文学素养(修订本)[M], 广州:广东高等教育出版社 ,2018:8.

[2]钟启泉、崔允潮.新课程的理念与创新——师范生读本[M], 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 ,2003:72.

[3]施良方.课程理论——课程的基础、原理与问题[M], 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 ,1996:83.

[4]转引自杨德爱.语言与文化[M], 昆明:云南大学出版社 ,2020:4.

[5]杨德爱.语言与文化[M], 昆明:云南大学出版社 ,2020:9.

[作者通联:浙江台州市外国语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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