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关税政策调整对中国自行车行业影响分析报告

吴宗江 李成 陈小平 肖磊

美国国家安全事务副助理达利普·辛格4月21日称，本届美国政府正在考虑降低诸如自行车、服装等来自中国的非战略商品的关税，以应对国内持续飙升的通胀水平，并借此希望中方也能取消对美国进口产品征收的一些非战略性关税。美国财政部部长耶伦5月18日在七国集团（G7）财长和央行行长会议前对媒体表示，她正在拜登政府内部倡议取消对中国进口产品征收的一些“不是很有战略意义”，但会损害美国消费者与企业利益的关税。美国商务部部长吉娜·雷蒙多6月5日针对拜登政府正在讨论的下调对华制裁关税事宜提出看法称，如果实施下调，日用品和自行车将成为候选。

据美国自行车零部件供应商协会2019年6月提供的数据，美国挑起中美贸易战之前，每年从中国进口1 400万～ 1 500万辆自行车整车，约占美国自行车整车年进口总量的90%。美国作为中国自行车出口第一大市场，如其关税政策发生调整，将会对中国自行车行业产生相应影响。本文将就此问题进行分析及评估。

一、美国对华关税政策

中美贸易战的美国对华关税政策主要包括加征及豁免两方面的内容。美国本次关税加征是自2017年8月美国总统特朗普签署行政备忘录，授权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USTR）对中国实施所谓“301调查”开始的。美国先后对中国出口的商品加征了4轮关税，对应贸易价值分别为340亿美元（清单1，2018年7月6日起生效）、160亿美元（清单2，2018年8月23日起生效）、2 000亿美元（清单3，2018年9月24日起加税10%，2019年5月10日起加税提高到25%）、3 000亿美元（清单4A，2019年9月1日起生效；清单4B，2019年12月15日起生效）。其中，除了清单4A中1 200亿美元商品加征的关税税率为7.5%及清单4B中1 800亿美元商品于生效前的2019年12月13日暂停加征外，其余商品的加征关税最终税率均为25%（见表1）。

表1 美国对中国关税加征情况

在加征关税的同时，自2018年12月起，美国开始陆续豁免部分商品的加征关税，到2020年8月，发布了多批关税豁免清单，其中大部分商品豁免期限已于2020年12月31日到期（见表2）。

表2 美国对中国关税豁免情况

2022年3月23日，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发布公告称，针对以“301条款”对华加征的关税，已恢复部分中国进口商品的关税豁免，此次关税豁免涉及此前549项待定产品中的352项，涵盖了一系列最初估计价值达3 700亿美元的中国进口商品，包括了泵和电动机等工业部件、某些汽车零部件和化学品、背包、自行车、真空吸尘器和其他消费品，该规定将适用于2021年10月12日至2022年12月31日之间进口自中国的商品。

二、关税加征及豁免涉及的自行车及相关产品情况

本次关税加征涉及自行车、电动自行车、零部件及气筒、头盔、车灯、眼镜等相关产品。其中，原不收取关税的电动自行车产品2018年8月23日被列入清单2加征关税；2018年9月24日，原关税为11%的童车、普通自行车、山地车，原关税为5.5%的公路自行车以及相关零部件、气筒、里程表等产品被列入清单3加征关税；2019年5月1日，头盔、车灯、防护眼镜等被列入清单4A加征关税。

自行车及相关产品的关税豁免及有效期延长情况：电动自行车于2019年7月获批豁免，豁免到期后，于2022年3月恢复关税豁免并延长至2022年12月31日；自行车及零部件等于2019年8月获批豁免，豁免到期后，也于2022年3月恢复关税豁免并延长至2022年12月31日（见表3）。

表3 美国对中国自行车、电动自行车等产品加税、豁免及有效期延长情况

三、中国对美国自行车出口情况

长期以来，美国一直是中国自行车出口的第一大市场，年出口数量（见图1）及出口金额均排在首位（见图2）。

图1 中国对美国自行车出口数量（单位：万辆）

图2 中国对美国自行车出口金额（单位：亿美元）

中国对美国自行车出口有以下几个特点：

2011年到2021年，中国对美国自行车年均出口量约1 600万辆，约占中国对全球出口总量的27.28%，其中最高的2012年出口数量占比达31.37%（见图3）。

图3 中国对美国自行车出口数量全球占比

。2011年到2018年，中国对美国自行车出口金额全球占比从未低于27%，最高的2012年占比达到31.86%（见图4）。

图4 中国对美国自行车出口金额全球占比

中国对美国出口自行车平均单价基本在60美元左右（见图5），低于向日本、加拿大、澳大利亚、韩国等国家的出口平均单价。

图5 中国对美国自行车出口平均单价（单位：美元）

以近年来中国出口自行车的年平均单价计算，出口美国为57.5美元，日本89.1美元，加拿大94.3美元，澳大利亚71.3美元，韩国81.2美元（见图6）。

图6 近年中国对美、日、加、澳、韩等国出口自行车的年平均单价（单位：美元）

。根据海关总署数据，2011年至2021年，中国对美国整车出口金额合计约为100亿美元，零部件出口金额合计约为8亿美元，整零比约为12.5 : 1（见图7）。整零比较高说明美国国内不具备较强的自行车组装加工能力，其国内市场对自行车的需求基本依靠进口。而相对较少进口的零部件，部分供其国内少量高端自行车的生产需要，部分则提供给修补市场所需。

图7 中国对美国自行车出口金额整零比（单位：亿美元）

四、加征关税给中国自行车行业带来的冲击

美国加征关税导致中国对美国的自行车出口数量及金额大幅度减少。根据海关总署的数据统计，美国加征关税的第一年即2019年，中国自行车全球出口数量约为5 251万辆，出口总额约为28.5亿美元，较2018年分别下降了11.4%和12.3%。其中，中国自行车对美国出口数量约为1 195.8万辆，出口金额约为6.75亿美元（估算），较2018年分别下降了26.8%（见图8）和27%（见图9），出口数量及出口金额双双创下2011年以来的最大降幅。

图8 中国自行车出口美国的数量同比变化

图9 中国自行车出口美国的金额同比变化

2011年至2018年，中国自行车出口美国的数量及金额在全球出口占比均为27%左右，占比最高的2012年出口数量及出口金额占比分别达到了31.37%和31.86%。而加征关税后的第一年即2019年，中国自行车对美国的出口数量及出口金额占比下滑到22.8%和23.7%，同比2018年分别下滑了近5个百分点。特别是出口金额占比，在2019年之后关税豁免的情况下，2020年、2021年两年仍未有明显反弹（见图10），这说明加征关税的确对美国作为中国自行车出口第一大市场的地位有所影响。

图10 中国自行车对美国出口数量及出口金额占比

美国加征关税，部分成本被转嫁到中国出口企业身上。如加税清单2涉及的自行车产品，其加税分为加征10%和加征25%两个阶段。在加征10%阶段，部分中国出口企业为保留客户及出口订单，迫不得已承担了约3%～5%的加税成本，使得本来就利润较低的对美出口订单盈利状况更加糟糕；而当进入加征25%阶段，部分中国出口企业则完全无法应对，只得采取“躺平”策略，任由出口订单取消、客户流失而无能为力。

五、对美国关税调整的判断

起于2018年的美国对中国商品加征的“301关税”有效期为4年，2022年即将到期。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在5月就开始了重新审查，并会同其国内相关部门已启动复审程序以商讨下一步对策。截至目前，“301关税”调整的最终复审结果尚未公布。

除了美国国家安全事务副助理达利普·辛格、美国财政部部长耶伦和商务部部长雷蒙多分别在2022年的4月、5月和6月主张取消部分对华惩罚性关税，美国总统拜登在年初上任满一周年之际谈到中美贸易协议问题时表示，美国现在取消针对中国商品加征的关税还为时过早。他说：“我希望能够到了这样一个阶段，我可以说他们正在履行他们的承诺，或者做的比承诺的还多，那我能够解除一些关税，但我们还没到那一步。”同时，他还表示，他知道一些商业团体要求他开始取消前总统特朗普针对总值数千亿美元中国商品加征的高达25%的关税。

美国国内对于取消对华关税也不乏反对意见。其代表人物美国贸易代表戴琪5月24日表示，在决定是否取消对华加征关税时必须“有战略性”。

取消部分对华惩罚性关税并非一帆风顺。6月，拜登在接受采访时暗示，他即将就是否放宽对华关税一事做出决定。8月初，美国众议院议长南希·佩洛西在亚洲之行过程中窜访中国台湾，引发台海局势紧张等一系列因素，使拜登政府重新考虑对华关税问题，暂时将其搁置一旁。路透社8月10日报道称，“拜登政府现在不希望做任何可能被中国视为事态升级的事，同时也试图避免被（美国国内）认为对中国退让”。这是拜登政府就如何处理对华关税又一次改变说法。美国商务部部长雷蒙多8月10日接受彭博社采访时似乎也在证实这一报道，称佩洛西窜访中国台湾“使情况变得特别复杂”，拜登现在对中国关税问题持“谨慎态度”。

根据中国自行车对美国出口情况，我们判断美国在制定自行车等相关产品关税调整策略时，会考虑转移生产或替代进口的可能性、额外关税对其国内利益相关方的损害程度等因素。从目前情况来看，中国自行车对美国出口，因关税加征的影响，受到了来自越南、柬埔寨等国家的一定冲击。这从近两年中国对美国自行车出口数量及出口金额下滑等方面有所体现，但随着关税豁免措施的到位，中国自行车对美国出口下滑趋势已得到一定程度的遏止和修复，出口数量及出口金额明显恢复，这说明短时间内中国自行车对美国出口的优势地位不可动摇也无法替代。另外，就自行车及相关产品而言，额外关税对中国的出口企业以及美国国内的进口商、经销商、代理商还有终端消费者的伤害还是较为严重的。关税提高直接导致中国自行车对美国出口减少、美国国内自行车市场供应短缺、产品价格上涨、消费者负担加重等，一定程度上造成消费抑制，给美国国内行业相关方带来一定的伤害和经济损失。为此，美国涉及自行车及相关产品的关税加征（清单2、清单3及清单4A）刚刚启动，其国内行业组织及相关进口商、经销商、代理商等就纷纷向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提出豁免申请。从申请结果看，自行车等相关产品基本被列入豁免清单，并在豁免有效期到期后给予了延长待遇。

根据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调整关税政策的原则和通常做法，结合自行车产品的实际情况，美国国内行业权威人士初步判断，作为美国非战略产品，“301关税”有一定概率将不再适用于成人自行车，较大概率将不再适用于儿童自行车和自行车零件及装备（8714税目、轮胎、头盔等），很大概率将不再适用于电动自行车。至于关税调整的方式，可能会取消小部分关税并用更多的豁免清单来进行关税调整。原因一是在豁免期内，关税取消与关税豁免对于商品的价格影响来说并无很大区别；原因二是关税豁免到期后自动返回加征状态，但是关税取消后重启需要重新做出“301调查”；原因三是取消关税很可能被认为“对华软弱”而面临更大的政治压力。因此，关税豁免的可能性大于关税取消的可能性。

美国一旦继续豁免或者取消对中国自行车及相关产品的加征关税，则可能将对中国自行车行业带来以下两方面影响。

一是关税下降或将促进美国国内进口商、代理商、经销商和生产企业下调自行车及相关产品的出货价，并传导至终端消费市场，一定程度上会降低美国老百姓在非机动车出行方面的支出费用，提升美国普通消费者对中国自行车及相关产品高性价比的体验，对缓解美国国内的通胀压力会有一定的帮助。

二是中美互为自行车产品进口及出口第一大国，两者利益共生，相互依存。美国对中国自行车及相关产品加征的关税，除了会增加其国内消费者的购买成本外，还有一部分将由中美双方自行车产业相关企业共同分摊。取消加征关税意味着中美双方相关企业能拥有更多的利润空间，这对提升行业的可持续发展能力，进一步促进中美双方行业的经贸合作大有益处。

据来自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9月2日的最新报告，确认继续实施“301条款”关税，并表示将很快公布下一步措施的细节。

[本文只代表作者本人观点，文中数据主要来源于中华人民共和国海关总署、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UST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