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季 组诗

冬 千（云南大学附属中学）

毕业季——致朱文洪老师

午自习被蝉鸣唤醒，六月是躁动的一季

教室寂荡，靠窗的植物又生长三年

您把毕业典礼上的向日葵栽在茶缸里

告诉我们，下星期一早，萎靡的花瓣

就要再度盛开。直到之后的每个星期

我们都没有回来过，据说那株葵花

在缸水中，向阳而生，等待中枯落

六月的最后一天，夏季的园丁们

已经无花可莳，您谨慎地抱起

一只瓷质花盆，在后山草坡上

把盆栽幼苗移植到新的土壤

剩下的交给阳光和时间

在短暂的暑假里，您可以像诗中所说的

那样生活，早睡早起早出早归

像在学生身边那样，陪儿子拼图

看病，读睡前故事。无尘粉笔落在

黑板中央，您在讲台前，第一次

感受到这局限的空间里，除了

我们无穷的力量和光热外

充满了热诚而不舍的告别迷雾

六月也是春天——致王晓燕老师

温婉如吴语的刘海，亦如黄埔江畔

杨柳依依，今我来思，从华东师大返乡

从不眷恋月光其他方式的明亮

乡愁中的语文，除了夕阳和邮票

还有这一生中经营自己内心的法则

不再迁怒，不再暴饮暴食，不再怨艾

讲起三月，您想起童年的噩梦和坟地

想起燕子结巢和奶奶絮叨的节气

您只在冬至和我们谈起羊，从养膘

到不宰母羊，您给我悲悯和哀愤

要我多年以后，像太史公说的

大丈夫那样，写诗饮茶，尊严地老去

三月是燕子的季节，如愿的六月

在您折下的柳枝一挥间，孵成春天

再次拥抱——致陈泓羽老师

隐藏自己的疲倦

表达自己的狼狈

放纵自己的狂野

找寻自己的明天

——五月天《拥抱》

低度酒精，令而立之年变得从容

您和我们共有十五年的时差

足够播放完一部《18岁的流水线》

生产布绒熊和机械的流水线，同样

生产理想，生产咸鱼和命运

而15岁，耸立如分水岭，我们

各赴南北，漫于四海的旅行

像环球的马拉松，终点是重逢

再次拥抱，我们对金属、盐和那些

胃液避而不谈，惟一能想起的是

那些日子里，我们怎样把爱恨的秤

旋动内心的螺母以调平，又如何

把想象和生活中和，像一杯凉白开

适于沏茶，适于灌溉和汲取

苇草书——致王敬平老师

那个下午和整个宇宙相安无事

我们促膝而谈，说起帕斯卡尔的时候

我们像两根“会思想的苇草”，有一种

水性的理智和易燃的感性，泊在

历史的秦淮前，文明的潇湘前

而今我化身孤蓬，万里征的途中

必有斑马为我们嘶鸣，您像从前那样

在窗前的洗手台上抽烟，思考

坚白论和庄子，更隐晦的逻辑

总有一天，我从柏拉图的洞穴之外

归来告诉您，在更高的地方

有真实的光辉和温度，就像初次

和您握手时，您掌心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