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少数民族传统村落旅游规划的思考
——以滇西南的两个村落为例

2022-11-04 02:36邓小娟
旅游纵览 2022年9期
关键词:边境村落乡愁

李 逸 邓小娟

(西双版纳职业技术学院,云南景洪 666100)

引言

生态旅游作为一种新的旅游方式,受到越来越多旅行者的关注。边境少数民族传统村落一般位于生态功能区,自然环境较好,保留较多的原生态自然风光,因此在生态旅游背景下,成为新的旅游目的地;而由于自然环境与经济发展的阻隔,边境少数民族传统村落又大都完整保留着多彩的少数民族历史文化。双重优势的叠加使得边境少数民族传统村落发展旅游经济亮点突出。

笔者及所在研究团队近年来围绕“边境少数民族传统村落旅游经济发展的问题”对滇西南的部分村落进行了较为翔实的田野调查研究。调查显示,边境少数民族传统村落旅游经济的发展分为自主发展型、外部帮扶与外部参与三种类型,其中又以后两者居多。无论哪一种发展类型,发展过程中大都经历过一段由盛到衰进而调整的阶段。通过调整,有的村落发展势头更为强劲,有的村落走向进一步的衰退。究其原因,笔者认为更多的是旅游规划的问题,边境少数民族传统村落发展旅游经济首先需要解决旅游规划难题。

一、相关研究

现阶段,学界对少数民族传统村落旅游经济的研究主要聚焦于发展的动力、村落的活化、旅游发展模式的重构三方面。第一,传统村落旅游发展的动力方面,范莉娜等以黔东南三个侗族村寨为案例地,认为当地社区的旅游支持有“好客性”和“真实性”两个维度,其中“好客性”维度体现了居民热情欢迎游客的意愿,“真实性”维度反映了村民想要分享真实生活的意愿。“好客性”和“真实性”充分反映了少数民族传统村落发展的内生动力与群众基础。第二,少数民族传统村落的活化方面,孙琳等以黔东南州雷山县少数民族传统村落为例,认为当前旅游活化面临着旅游空间正义、过度商业化及乡土性淡化三大实践困境,提出了传统村落加强社区增权、促进多元共治,优化要素配置、推动成果共享,创新发展模式、实现景观再造等旅游活化纾解路径。第三,少数民族传统村落旅游发展模式重构方面,通过对少数民族传统村落旅游经济发展实践案例的关注和研究,学者普遍认为现阶段的少数民族传统村落旅游经济发展模式需要重构,张洪昌等通过对朗德苗寨的实践案例的研究,认为可以通过制度创新重构村落旅游发展模式。

扩大对文献的研究,学界将研究视域集中到少数民族传统村落范畴,更多关注传统村落的保护问题。黄滢提出应借助多方的力量对其进行多元主体的保护;孙九霞等从保护的主体出发,认为乡村旅游的发展推动了乡村社会关系的转变,创造了新乡贤培育的时代舞台,新乡贤在民族旅游社区中扮演着文化传承者、创业示范者、社区融合者、文化传播者等多重角色;陶涛、谭洁则从法制的角度提出对民族地区传统村落的立法保护。

通过对文献的梳理可以发现,目前学界较少集中探讨边境少数民族传统村落旅游规划的问题。但已有的研究为这方面的深入探讨提供了理论基础,指导边境少数民族传统村落在进行旅游规划时要关注旅游开发过程中的村落活化、乡村主体的成长、多元主体的配合及立法、制度建设等因素。

二、案例地的相关情况

传统村落是指形成较早,拥有较丰富的传统资源,具有一定历史、文化、科学、艺术、社会、经济价值,应予以保护的村落。按照这一定义,将传统村落的研究对象进行拓展,把没有纳入中国传统村落名录的但具备以上特性的村落纳入研究范畴,以更好地阐明边境少数民族地区传统村落旅游经济发展的面貌。

(一)曼远村

曼远村,位于云南省景洪市勐罕镇,住建部第五批传统村落,属于傣族聚居的少数民族传统村落。2017年12月,在原农业部、原环保部、住建部、中国农业电影电视中心等单位联合主办的“2017寻找中国最美乡村推介活动”中荣获“2017中国十大最美乡村”称号。通过调查,笔者认为曼远村旅游经济的发展具有偶然性与必然性。偶然性在于,曼远村荣获“2017中国十大最美乡村”称号之前是“养在深闺无人识”的边陲小村,走红之后在外界的推动与帮扶之下走上了旅游经济的发展道路,但发展又是以自身为主体,这一点和大多数边境少数民族传统村落相似;必然性在于,曼远村拥有良好的原生态自然环境,傣族传统的历史文化保存完整,在生态旅游特别是生态旅游背景下的乡村游中具备得天独厚的禀赋优势。偶然性与必然性的叠加使得曼远村成为游客心中“远方的家,向往的地方”。

曼远村走的是一条底色发展的旅游规划道路。通过调查发现,曼远村旅游规划以保留乡村的底色与留得住乡愁为主线,为游客完整呈现边境传统村落的自然、人文全貌。进一步调查之后,笔者认为完整保留乡村底色的旅游规划模式虽能唤醒游客心中对乡愁的记忆,也能够给予游客安静的田园度假生活体验,但这种原汁原味的模式缺乏更深层次的体验,表现为层次感的缺失、惊喜感的不足。游客漫步于曼远村,古朴自然,传统建筑、民俗文化与自然山水的融合是初始的印象,但这样的印象会在后续的游览中慢慢减弱。原因在于曼远村的旅游规划仅仅系统还原了村落本来的面貌,缺乏对整村的深层雕琢与游览功能的细分,进而出现游客从“近乡情更怯”到重复性场景反复出现,再到无惊喜感的变化,导致的近忧即是民族特色餐饮发展较慢、夜宿游客较少、民宿发展缓慢等,深刻影响村民的经济收入。

(二)巴坡村

巴坡村,位于云南省景洪市基诺山乡,属于基诺族聚居的传统村落,大山的阻隔与经济发展的滞后使得这里完整保留着基诺族的历史文化全貌。在文旅扶贫的推动之下,以巴坡村为基础打造的基诺山寨景区成为全国唯一全面集中展示基诺族文化的旅游景区。行进于基诺山寨,游客可以欣赏原始社会遗存风貌,近距离感受基诺大鼓舞、基诺奇科等非遗文化魅力,也可以近距离体验“基诺语课堂”、着基诺族的盛装游基诺山寨等。更为重要的是,基诺山寨地处大山深处,原始的自然风光匹配全国唯一的基诺族旅游景区,使得这里呈现出世外桃源般的壮美景色。

进一步调查得知,基诺山寨景区与曼远村走的是截然相反的旅游规划道路。基诺山寨以公司化开发和运营为基础,充分吸纳原住民参与到景区的建设中,获得就业机会,走的是一条常规化的开发道路。本类型的开发普遍面临着传统村落活化的问题,巴坡村也不例外。景区虽以传统村落为依托,但主体游览项目大多属于新建的展示项目,村民作为演员或者工作人员,与游客之间多了一层商业的关系,少了几分自然的体验与度假的闲适,难以全方位对乡愁、基诺族文化进行深层次感知。

三、案例地旅游规划的启发与隐忧

(一)曼远村旅游规划的启发与隐忧

曼远村的旅游规划呈现出记忆中的乡愁,最大限度地向游客展示了边境少数民族传统村落的面貌,这启发类似的边境少数民族传统村落在做同类规划之时可以乡愁为主题或主线,抓住游客心中最柔软的情感与记忆。但是,其在规划过程中更强调情感的共鸣,忽略了游玩的属性。旅游活动是一种精神层面的需要,乡愁作为吸引游客的锁匙,能较好地契合游客的精神需要,这种需要的满足应是通过旅游活动的游玩属性实现的。一个完整的旅游规划应包含“景情”的融合,通过游玩的深入带给游客“景中有情,情中看景”的乐趣,因此,边境少数民族传统村落在进行旅游规划时要重视层次感,制造惊喜感,不断满足游客对情境跌宕起伏的需要。

(二)巴坡村旅游规划的启发与隐忧

巴坡村的旅游规划借助的是外部资本的力量,最大的优势是能快速崛起,解决村民的就业难题,满足村民收入增加的需要,有利于调动村民参与旅游规划建设的积极性,避免矛盾的产生,这启发一些拥有丰富资源的传统村落在进行旅游规划时,可以充分地发挥先天优势,因地制宜发展旅游经济,将资源优势转化为经济优势。但是,基于资本逐利的特性,巴坡村的旅游景区大多会走快速见效的发展道路,带来的弊端是资本拥有者较难耗费大量的时间去完整地了解本民族、本村落的历史文化资源与生态资源,致使规划陷入同质性的瓶颈,不利于游客获得深层次体验感,因此,相关部门与企业引入资本进行旅游规划时,需要防止资本吞噬传统村落的传统属性,在给予其商业关照的同时对传统村落的传统属性进行活化呈现,还原村民本来的生产生活空间与生产生活关系。

四、边境少数民族传统村落旅游规划的思考

通过对滇西南的两个少数民族传统村落的调查研究,笔者认为其旅游规划都有不完善的方面,为更好地保护边境少数民族传统村落旅游资源,提出以下观点。

(一)旅游规划的前提:认识到特殊性

边境少数民族传统村落至少具备边境的地理位置、少数民族村寨的两大特性,认识到这一特性是进行旅游规划的前提条件。边境的特殊地理位置造就少数民族传统村落具备文化的多元性与自然山水的神秘性。文化的多元性既包含本民族的历史文化,又包含历史上跨境民族之间的交流所产生的文化碰撞。边境的山水与内地自然风光是两类截然不同的旅游资源,保留较多的原始自然景色,对大部分游客而言是山水秘境,极具吸引力。少数民族村寨是区别于人们所熟知的传统村落旅游景区的显著标志,其建筑规制、村落布局、语言文字、服饰、生产生活习惯等都具有特殊性。边境少数民族传统村落在进行旅游规划时应将这两个特殊性进行融合,彰显传统村落特色。

(二)整合旅游资源要素

旅游规划本身是对区域资源要素进行整合和优化配置,使其形成旅游资源,并能发挥资源禀赋优势带动区域旅游业的发展。对边境少数民族传统村落进行旅游规划,认识并能充分挖掘出其具备的旅游资源是旅游业发展繁荣的重要环节。

边境少数民族传统村落旅游资源的挖掘应在其特殊性基础上进行。传统村落的旅游规划中学界普遍强调活化原则,所谓活化就是要完整地呈现出传统村落的生产生活空间。笔者认为,对传统村落旅游资源进行挖掘和开发的关键在于对其生产生活空间进行整合,使其具备旅游功能。

边境少数民族传统村落多位于大山深处,农耕文化是其生产空间的最大特色,其农耕文化依稀还具有原始社会的遗存面貌,需要加以利用。同时,其农耕文化深刻彰显出边境少数民族群众朴素的生态观。原始社会的遗存面貌与边境少数民族群众朴素的生态观使得其农耕文化呈现出特殊的文明形态,旅游规划中要有意识地通过生产活动向游客展示出这种文明形态,生产活动的展示有利于活化原则的实现,提升游客的旅游体验。

生活空间是指少数民族群众所居住和生活的村落内部空间,它主要由传统建筑、村落内部的街巷、村落中心广场或其他形态的公共文化空间、生活设施等构成。生活空间的构成与一般传统村落大体相同,区别在于边境少数民族传统村落的建筑多以木瓦结构为主,村落内部街巷由于地势原因多呈现出蜿蜒起伏之态,村落公共文化空间与传统建筑等一并呈现出边境少数民族的审美形态。旅游规划过程中应着力将这种区别扩大,系统发挥边境少数民族传统村落的美学价值,同时可以突出少数民族节庆资源、生活方式与风俗习惯等。

生产空间和生活空间旅游资源的挖掘,其根本是进行整合而非割裂开来,应着力还原本地区本民族本村落的生产和生活互为影响的形态,避免出现同质化问题。

(三)旅游规划的主线:乡愁

传统村落旅游为游客所喜爱,唤醒和感受记忆中的乡愁是一个重要原因。每个人的脑海里都有一幅乡愁的画面,或是炊烟袅袅、鸡鸣狗吠的小桥流水人家,或是邻里熟络,夕阳西下的串门、村口的纳凉,抑或是饭桌上的味道、门前的田、屋后的山。无论画面如何,乡愁始终是人们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传统村落作为集中体现乡愁的载体,旅游规划中应予以重视并突出。

边境少数民族传统村落的乡愁更多地体现在较为完整保留着本民族的历史文化和生产生活空间。由于历史和经济发展的原因,直到今天,边境少数民族传统村落的历史文化也较少被现代工业社会所吞噬,生产生活空间保存的也较为完整,能较好地满足游客对记忆中乡愁模样的认知。

乡愁的规划主线不应局限于认识到乡愁体现的载体,根本在于通过载体系统呈现出乡愁。旅游规划中将乡愁体现为“看见”只是粗浅的层次,更应不断地产生视觉与情感的碰撞,体现为“过目难忘”。笔者认为,突出特性与进行资源整合只是基础工作,是为呈现出规划的主线乡愁做准备。边境少数民族传统村落在旅游规划中应体现出层次感,通过寨门和入村广场的打造,在开始即唤醒游客对乡愁的记忆;在逐步深入生产生活空间时应避免雷同场景反复出现,如村落内部展示生活空间,村落外部展示生产空间;生活空间要一步步引入非遗文化、生态文化、饮食文化、服饰文化等,让游客既有期待又有游玩的兴致;生产空间要真实地还原劳作的场景,基于劳作的季节性打造一些固定的体验项目;生产和生活空间同时存在的应突出“远方的家”的属性,打造民宿、餐厅,便于游客驻足近距离 体验。

(四)多元主体参与规划

旅游规划涉及不同的参与主体,参与主体之间的密切配合有利于旅游规划的完善。边境少数民族传统村落的旅游规划大都是外部主导的规划类型,村民自身的市场意识与文化程度的不足导致参与度不高,发挥的作用较少。边境少数民族传统村落是由少数民族群众在长期的生产生活实践中创造并延续的,其深层次的文化魅力只有他们清楚,只有他们才可以将村落进行活化,因此,规划中应该摒弃只听取意见的模式,真正将这部分群众吸纳为规划的主体。

村落内部哪些群体可以作为规划的主体参与到规划过程中是边境少数民族传统村落进行旅游规划的核心问题。首先,非遗项目的传承人。传统村落的一大特色即是非遗文化,这部分传承人可能不了解旅游市场,却了解本民族的历史文化,这就需要政府、企业等引导他们更好地呈现本民族的文化内涵,而他们要做的就是完整地体现与传承民族文化。其次,新乡贤代表。新乡贤作为新兴的主体一旦成长,将对村落的旅游经济发展具有重要的推动作用,因此应积极培育并吸纳他们。

旅游规划过程长远且复杂,由群众自主规划或者融入外部资本力量进行规划都较难更好地驾驭市场,因此应将多元主体的内涵进行拓展,寻求文化旅游行政部门、旅游行业专家学者、资深旅行者的参与,以各方力量的集合完善旅游规划。

五、结语

边境少数民族传统村落的旅游规划不同于内地传统村落,需要在特殊性上下功夫,以避免同质化问题出现。特殊性是发挥自身资源优势作用的关键,但对于旅游规划而言,仅仅围绕于此是远远不够的。除了特殊性和已经探讨的多元主体参与机制,规划中还应完善多元主体的利益分配机制,构建完善的原住民职业成长机制,通过村规民约等制度化的内容完善村落的传承与保护机制,将生计转换与满足村民对美好生活的需要作为边境少数民族传统村落旅游规划的核心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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