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现托库孜萨来

王仲昀

新疆托库孜萨来遗址（唐王城遗址）2022年度考古发掘正式启动。发掘区位置。

盛夏夏的塔克拉玛干沙漠，烈日骄阳似乎让人无处可躲。伴随着酷暑与漫天风沙，一群文物考古专家学者在2022年7月来到新疆喀什地区巴楚县，这里地处沙漠与绿洲的交界地带。在县城外的托库孜萨来村，新一轮的托库孜萨来（唐王城）遗址考古发掘启动了。历时数月后，专家们对于此地又有了新发现。

刚刚过去的这个夏天，在巴楚为文物忙碌的不只这一批考古学家，还有巴楚博物馆的建设者们。8月2日，“让历史说话，让文物说话”，上海援疆文化润疆重点工程——巴楚县博物馆新馆（以下称“巴楚博物馆”）开馆揖客。

巴楚博物馆自开馆以来，在当地收获了非常高的关注度，前来参观的民众都想要一睹旧时王城风采。在偏远边疆，修建这样一所造型精美、古今融合的现代化博物馆，背后凝结着沪喀两地干部和文化工作者们日日夜夜的智慧与汗水。

2020年召开的第三次中央新疆工作座谈会强调，要以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为主线，不断巩固各民族大团结。如今在巴楚，崭新的巴楚博物馆成为了展现优秀传统文化的会客厅。托库孜萨来在巴楚博物馆重现，也让人们得以更直观地去感知当地那悠扬而深厚的优秀文化。

2022年7月初的考古发掘中，考古队的人员通过事先备好的筛网，一遍遍地筛掉风沙，拿着小毛刷，仔细地端详着手中的新发现。这些泥土和沙子的下面，或许掩埋的就是一些动物骨骼、残损的陶片。经过半个月的挖掘，在城址布局上基本识别出了居住区、墓葬区、卫戍区等遗址。

托库孜萨来遗址存在已久，饱经风沙，可它并不寂寞。中国国内的考古学家，早在20世纪50年代就曾来到此地进行发掘。2022年6月底开始的这一轮考古，是多年来的又一次尝试。

为什么人们对托库孜萨来的兴趣并没有被岁月所磨灭？它实在独特，又太重要。“托库孜萨来”，维吾尔语意为“九座宫殿”。该遗址主要由托库孜萨来古城、佛寺和墓葬等构成。2001年，托库孜萨来（唐王城）遗址被列为第五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其中，托库孜萨来古城遗址位于托库孜萨来塔格山南端，此城废弃已有千余年，内有宫殿、民居、庙宇等遗迹。因清代曾有樵夫在此掘得唐开元钱，因此又被称为“唐王城遗址”。

在巴楚，当地有文字记载的历史最早始于汉代。汉宣帝神爵二年（公元前 60年），设西域都护府，对新疆地区实行了有效的管辖，今天的巴楚一带，在当时属“西域三十六国”之一的尉头国。

尉頭国在当时属畜牧地方政权，兼营农业，又有汉人来此屯田，不仅提高了西域地区的生产力，也就此推开了当地多民族文化交往交流交融的大门。

贞观十四年（公元640年），唐朝政府在西州设立安西都护府，而巴楚属于尉头州。据考证，尉头州的州府所在地名为握瑟德城，又名“据史德城”。 在唐朝，尉头州及据史德城作为丝绸之路北道的商贸重镇，沿途设有众多驿站，如北魏时期的“和平铺”驿站。另外，唐朝接待各国使者的“谒者馆”等，都在如今巴楚县境内。

纵观汉唐时期，巴楚乃至整个丝绸之路沿途的人类活动与文化交往，促进了佛教在新疆地区的传播。大约在公元前1世纪，佛教最先传播到新疆一带，得到了当地统治者和人民的信仰，随之佛教寺院和石窟寺兴盛起来。魏晋至隋唐时期，佛教在新疆进入兴盛繁荣的时期。

正因如此，地处龟兹文化圈影响范围下的巴楚县，遗留下以托库孜萨来为代表的众多佛教艺术瑰宝。目前巴楚博物馆馆藏的大部分文物，主要是从托库孜萨来及其附近遗址中发掘的。不难看出，巴楚本身历史文化底蕴深厚，对于在当地修建一所现代化博物馆而言，其拥有了难以复制的先天基础。同时，作为中国共产党人在新疆早期革命活动地，胡杨精神与兵团精神的生动实践地，红色文化也深植巴楚血脉。

有了底蕴和基础，迈出了在当地修建博物馆的第一步。谈到两年前想要修建巴楚博物馆的初衷，巴楚县委副书记、上海援疆巴楚分指指挥长李林波向《新民周刊》介绍，主要源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这一主线。李林波表示，来到巴楚，就自然会被当地这些独特的佛教文化、红色文化和胡杨文化吸引，想要在文化上进一步拓展援疆工作的深度和广度的心情变得迫切。

于是在2020年底，巴楚分指的上海援疆干部和巴楚县文旅局的干部一起研究，迅速行动，耗时一天一夜，做出了巴楚博物馆最初的项目计划书。“当初我们分析了已有的资源，然后对博物馆有了基本的定位。我们不盲目追求面积大，认为它应当是一个小而美的博物馆，并且能够体现上海水平、上海精神。”李林波说道。

托库孜萨来遗址发掘现场工作场景。

巴楚博物馆鸟瞰。

项目书拟定后，很快得到了上海援疆工作前方指挥部和巴楚当地的大力支持，巴楚博物馆被定为“上海援疆文化润疆重点工程”。

自从2010年上海对口支援新疆地区从阿克苏地区移驻喀什地区四县以来，十余年间，援疆干部在喀什挥洒汗水与热血，为当地各民族人民作出了实实在在的贡献，尤其是在产业、医疗和教育、脱贫攻坚、乡村振兴等领域。

“经过喀什十多年援疆历练，上海方面在援建学校或者医院、工厂的经验相对丰富，可是在当地建设一座既体现现代建筑科学又富含文化艺术价值的博物馆，还是头一次。”李林波告诉记者。

通常来说，修建一所博物馆至少需要三年，第一年前期设计，第二年施工建设，第三年内部布展。然而从2021年初申报项目，到2022年8月2日巴楚博物馆正式开馆迎客，中间只有一年半。在此过程中，为了使看似不可能的任务最终成为现实，上海援疆干部们又付出了怎样的努力？

“来到巴楚后，我们感受到巴楚文化资源非常丰富，但文物的开发利用，以及提供给老百姓相关的公共文化服务场所都相对滞后。二者之间的矛盾，使得巴楚博物馆的修建变得迫切。”第十批上海援疆干部、巴楚县文化体育广播电视和旅游局副局长霍达告诉《新民周刊》。

“集中优质资源办大事”，这是记者在采访过程中最明显的体会。据霍达介绍，博物馆施工过程中很多材料都是从全国各地长途运输而来，再到巴楚装配；同时，这样一所现代化博物馆，自然会用到最新的工艺，而有些工艺当地并不具备。“为此我们紧紧依靠上海市和静安区大后方，充分依托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政协驻巴楚县访惠聚工作队的力量，和当地干部并肩作战，借助各方智慧和资源，苦干加上巧干，最终使得多项工程能够同步完成。”

如果说博物馆的设计和施工是“硬件”，那么相关人才则是必要的“软件”。“这些佛像神态各异，端庄大气，有一种安静之美。”8月2日巴楚博物馆开馆当日，身穿红色衬衫的讲解员祖力甫努尔·阿布拉熟练流利地为参观游客进行介绍。游览博物馆，除了展品要足够吸引人，讲解员是否专业，很大程度上也影响人们的体验。而在一年前，从讲解员到博物馆的文物顾问，每一个环节的专业人才都曾困扰着建设者。

“我们在巴楚博物馆，还是努力用人所长，发掘每一个人才最大的价值。举个例子，当地文管所所长，他对项目施工建设可能不是很了解，但他对巴楚的文物非常熟悉，所以我们就请他来专门对接布展，完成得很好。”霍达说道。

除了充分挖掘人们的潜能，上海援疆干部同样引入上海乃至全国的优质资源，解决巴楚博物馆筹建中的人才问题。据李林波介绍，中国航海博物馆曾专门派专家从上海远赴巴楚，为当地的讲解员培训。

巴楚博物馆在建成开馆后，已然成为一处地标。如今人们来到巴楚县城，这座气派的建筑吸引着众多目光。

走进博物馆，场馆面积达到4900平方米，设置4个常设展厅以及2个临展厅、1个报告厅，并配备专业文物修复室和库房。在大厅，一座旋转上升的楼梯从底楼一直延展到顶部。整体望去，这种采光充足的明亮结构能够看出维吾尔族民居“阿以旺”的影子。

从高空俯视，巴楚博物馆宛如四座“烽燧”紧密地连结在一起。烽燧、戍堡是汉代设立西域都护府为防匈奴侵扰筑建的军事设施，用于边防报警，有“五里为堡，十里為屯，使烽燧相接”之说。近两千年前，汉王朝为使“威德遍于四海”，加强对西域地区的管辖，先后在塔里木北缘等地建立了众多烽燧。

构成巴楚博物馆的四座“烽燧”并非简单随机连结，仔细看去，它们正好组成了汉字“巴”的轮廓。如果你了解托库孜萨来遗址原貌，还会发现博物馆以遗址中的古城作为原型。古与今在此对话，现代建筑语言和巴楚地域文化在这座建筑上实现了有机融合。

“汉唐巴楚 丝路华章——巴楚历史文化陈列”展览展出的文物。

在设计修建过程中，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政协委员、自治区政协文化文史和学习委员会主任盛春寿曾给予全程指导。他认为这是一个从巴楚大地上生长出来的中华传统建筑，希望它能够成为新疆县级博物馆建设的新标杆。自博物馆开馆以来，当地群众的反馈也在印证这一期许。看看巴楚游客乃菲沙·艾买提的感受，他说想要了解一个地方的文化和历史，就应该走进这个地方的博物馆。“听着解说员讲解，我深刻感受到了中华文化与历史魅力。”

乌鲁木齐游客孙维国说：“这里能够看到的就是巴楚作为丝绸之路重要的驿站，同时也作为咱们中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它能够从它的历史和它的这个相关的新发现都证明了这一点。更有效证明了当时的丝绸之路的繁盛，更有效的印证就是，中华民族文化是各民族文化百川汇流而成的。”

巴楚县消防救援大队消防宣传员哈力克·阿布卡德说：“我们专门组织消防救援人员第一时间前来参观，进一步激发了消防救援人员的爱国热情，学到了更多跟巴楚有关的历史和文化，新疆自古以来就是祖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目前巴楚县博物馆馆藏的大部分文物，主要是从托库孜萨来及其附近遗址中发掘的。在开馆展陈展品中，即有唐代龟兹文木简、唐代刺绣对孔雀纹梳袋、唐代泥佛头、唐代石膏佛范、木雕交脚弥勒、陶坐佛、石膏象头和石膏浮雕神像及宋代带流圆口小陶瓮、贴塑柳叶纹水银瓶、元代皮褡裢等多件国家一级文物。

在今年7月初，巴楚博物馆新馆试运行，得到国家级博物馆中国航海博物馆的大力支持，免费借出《风好正扬帆——中国古代航海科技展》和《乘风越海——中国人民海军历程特展》。《风好正扬帆——中国古代航海科技展》展出有关中国古代航海科技的藏品60余件（套），加以丰富的互动展项和场景还原，生动系统地诠释了我国古代航海科技的发展成就及为世界跨区域、跨民族和跨文化之间的交流与融合做出的突出贡献，揭示了无论是东海之滨的上海还是离海洋最远的新疆，都与丝绸之路有着深厚的历史渊源。《乘风越海——中国人民海军历程特展》全面展示了人民海军从筚路蓝缕走向深海大洋、从“一穷二白”走向“举世瞩目”、从“黄水”走向“深蓝”的辉煌历史。正值八一建军节之际，当地将其作为爱国主义教育和国防教育基地，组织各族干部群众和青少年参观学习，得到广泛赞誉。

（据上海市政府合作交流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