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力马扎罗的豹子

汪小说

乞力马扎罗是一座海拔一万九千七百一十英尺的常年积雪的高山，据说它是非洲最高的一座山。西高峰叫马塞人的“鄂阿奇—鄂阿伊”，即上帝的庙殿。在西高峰的近旁，有一具已经风干冻僵的豹子的尸体。豹子到这样高寒的地方来寻找什么，没有人作过解释。

——海明威《乞力马扎罗的雪》

“你知道那只豹子吗？”

什么？

“乞力马扎罗山上的那只豹子。”

怎么了。

“想听听他的故事吗？”

好啊。

那只豹子原本生活在动物园里。他的皮毛是那样的美丽，像金丝线织成的布匹一样油亮光滑，前来欣赏的人无不发出赞美之声。人人都想得到他，但他是只属于动物园老板一人的。

他从小时候起就跟着老板，老板说他是被父母遗弃的孤儿。老板在野外打猎时发现了他，瘦小的他躺在灌木丛里，几乎被荒草覆盖，虽然已经奄奄一息了，但他金灿灿的皮毛一眼就抓住了老板的心，老板把他带了回来。老板说若不是他收留了小豹子，他那时一定早就被老虎吃了。但他宁愿被老虎吃掉。小豹子虽然被救了回来，老板也给了他最好的待遇——他有一间自己的笼子，笼子很大，像间温室，里面有花草树木，而且，老板还允许他自由地进出笼子，每当他出了笼子在外面游荡时，总会接收到同类或羡慕或憎恶的眼神——但他仍然不满足于此，他想一定还有什么东西是他真正要追求的。

在他还小的时候，老板会把他抱在怀里，轻轻地抚摸，为他顺毛，那时他还没有力量反抗，只能任他摆布。老板也会对他进行严格地训练，老板请来最好的驯兽师，让他表演、锻炼。动物园后面有一块很大的草场，豹子每天就在那里奔跑，同类在休息时，他在奔跑；同类在笼中讨好人类时，他还在奔跑。他不想像同类那样，做只会冲人摇尾巴的宠物。很快他便拥有了健美的肌肉和充满侵略性的眼神。老板看着野性大涨的豹子，像是欣赏一件艺术品，眼里满是狂热。

后来强壮的青年豹子学会了反抗，当老板再要驯化他时，他会低吼着拱起身子，虽然他为此挨了不少鞭子，但他总算摆脱了人类侮辱性的折磨。老板也知道管不住豹子了，便任由着他来，只要他还在园子里。

一只从东方来的小鸟误入动物园中，他飞到豹子的笼子中，站在棕榈树的枝上对豹子说：“嘿，我迷路了，能在你的树上歇一会儿吗？”

小鸟不知道这是豹子，在他的家乡可没有这样凶猛的动物。豹子有些惊讶地抬头看着这只通体白色的小东西，从来没有动物敢进他的笼子，他只一个眼神，那些动物便落荒而逃。他甩甩尾巴，表示他随意，而后豹子便绕着树丛开始躲避练习。

“哇！你的速度真快啊，比鹰还要快。鹰是我见过最快的啦，大家都这么说。”

豹子不理会他。

“你有参加过速度竞赛吗？在我们家乡就有哦，好多鸟儿都会参加，鹰每次都是第一呢……你应该去更广阔的地方奔跑。”

“后面有一块很大的草原，你来的时候没有看到吗？我每天都会在那奔跑。”豹子终于开口了，带着点夸耀的意味。

“不，那不是草原。真正的草原一眼望不到头，它像天空一样无垠，像大海一样宽阔。那才是你该去的地方。”

豹子停下来，他看着小鸟：“你见过？”

“当然啦。我飞了好远好远，几乎穿越了半个地球，沿途的景物我都记住了。”小鸟张开翅膀，似乎正在想象自己高空飞翔时的姿态。他的羽翼是淡淡的粉色，比非洲菊更素净，那是豹子从未见过的色彩。

“喂，豹子，那是谁？”猎狗从豹子的笼前经过，他是豹子唯一的朋友——豹子是不屑于与其他动物交朋友的，但猎狗不一样，他有着像豹子一样尖利的獠牙、结实的肌肉和乌黑锃亮的皮毛。他身手矫捷，经常随老板一起外出打猎，就是他发现了小豹子。对豹子来说，猎狗亦师亦友，他教他如何快速出击，咬住猎物的脖子，一招致命，他也会跟他讲与老板打猎遇到的趣事，讲草原，讲森林，讲动物园外的事。

“没什么，一只路过的小鸟。什么事？”豹子挡在猎狗面前，似乎并不想让他看见小鸟。

“我刚才听到老板说，最近好像要来一位重要的客人，驯兽师应该要来了，你这几天小心些，别惹恼了他们。”

“我会自己看着办。”

猎狗走了，小鸟从树上飞下来：“那只狗是你的朋友吗？真威风呀！比我们家乡的柴犬英俊多了。你叫豹子？我还从来没听说过呢，那你认识山猫吗？你和他真像。”

“你什么时候走？这儿不是你该待的地方。”豹子打断了他无意义的闲聊。

“哦，我迷路了。你知道东方在哪吗？”

“太阳升起来的地方就是东方，或者说，你跟着落下的月亮一起走吧。”

“可是这里风沙迷眼，吹得我晕头转向。或许，我可以在这待到风沙停了再走吗？这里的风沙什么时候才能减弱？”

“来不及了，你必须现在就走！”

“为什么？”

“嘘！快躲到树上去！不然我就吃了你！”豹子龇牙恶狠狠地对鸟儿说。

“哦！好吧。”小鸟十分不解但又不得不听从，便赶忙飞到棕榈树茂密的枝叶间藏匿了踪影，生怕下一秒就真到了豹子的肚中。

“嘿，我的宝贝儿，我来看你了。”豹子闻声拱起背，满是戒备地盯着这位不速之客。“哦，放松点儿。”老板举起手，示意他冷静下来。但豹子才不会听他的。“好吧，虽然你自由惯了，但这次你必须乖乖听话，我有很重要的客人要来，要是搞砸了可是会很难看的。”老板挥挥手，他背后的驯兽师便拿着铁笼走了出来。

“来吧，伙计，快进来，我可不想用鞭子抽你，伤了你那美丽的皮毛，明天给客人展示时可就不好看啦。”驯兽师冲豹子招招手，像逗小狗一样，豹子可受不了这样的驯化，发出嗬嗬声表示反抗。

“快进去！”驯兽师逐渐失去耐心，与几个人一起抓着豹子的项圈往笼子里拽，豹子则四脚用力地抠住地，地面上留下几寸深深的爪印。

眼见着豹子的前脚掌已经进了铁笼，小鸟突然从树上俯冲下来，像利箭一样朝驯兽师飞去：“你这家伙，快放开我的朋友！没看出他不愿意吗？只要他不想，没有人可以把他关进笼子！”他拿尖尖的喙去啄驯兽师的眼睛。

驯兽师连忙挥舞着双手驱赶小鸟：“哪来的臭鸟！快滚开！”

旁边的人想要抓住小鸟，却都被他躲开了。豹子挣脱了束缚，他看着几个人被小鸟耍得团团转，心里竟生出崇敬之感。

“天哪！这是朱鹮！快抓住它！”老板看清那鸟后眼里放光，发出惊呼。

“快走吧！别管我了！他们要抓住你做成标本！”豹子冲小鸟喊道。他知道，不属于这里的鸟活不长的，人类便会在它们尚且美丽时做成标本，以永远封存这份美。

“可是……”

“快飞啊！飞出笼子，朝太阳升起的地方飞！”

眼看着小鸟就要被抓住了，豹子突然冲过去把那些人撞出好远，那是他第一次向人类露出獠牙。

“飞吧，别再回来了。”

小鸟振翅向豹子不能抵达的天空飞去。豹子突然明白了自己内心深处一直空缺的地方应该用什么填补了，是真正的自由啊。

驯兽师从地上爬起来，他生气地拿起鞭子，把它在空中甩直，发出咻咻的声响。他拿鞭子的手朝豹子挥去，豹子没有躲闪。

“住手！”老板抓住驯兽师正落下去的手，“伤到皮毛可不行。”

驯兽师恶狠狠地咬牙收起鞭子，不服气地退到一边。

“嗯，既然这样，我的宝贝，你知道我可不想拿你当实验品，但你如此不配合，那就只好用那个方法了。呵呵，期待明天你的表现咯。”老板脸上泛起诡异的笑容，眼里闪烁着期待的光。“驯兽师，我们走吧。”

“是。”

他们走了，并且把笼子锁了起来。那还是豹子第一次被锁，他冲到门边咬住栅栏疯狂地摇晃着，企图把门打开。

“哦，宝贝，别急，会放你出来的。”老板回头冲豹子笑笑，那笑让豹子不寒而栗。

一行人走远了，豹子停下无谓的反抗，老板的那些话让他完全摸不着头脑，什么实验品？为什么要锁住他？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不过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情。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豹子踱步到树下，他卧在地上，呆呆地望着天空变换颜色，鸟儿怎么样了呢？飞出动物园了吗？他脑海里又浮现出小鸟向着遥远的苍穹飞翔的自由模样。想着想着便睡过去了。

豹子做了个美梦，他逃出了动物园，他跑到真正的草原上，那是像小鸟说的那样的，比天空、比大海还要宽广的草原。他自由地奔跑，他与老虎赛跑、与鹰比赛。小鸟落在他的肩上，夸赞他说：“豹子你真厉害，你是我见过的速度最快的动物啦！豹子，豹子……”

“唔，小鸟，你干吗啄我呀？”

“豹子，快醒醒，快醒醒。”

豹子感受到了真真切切的痛，便从美梦中醒来，睁开眼睛却看到小鸟落在他面前。

“你怎么回来了？快逃走呀。”

“不，你救了我，我要带你一起走。一起逃吧，逃往东方去，那里没有猎枪。去我的家乡看看吧，你一定会喜欢上那里的。”

“不，小鸟，我不能离开非洲，我会死的。”

“那至少你要逃出动物园，逃到草原上去。”

“我被锁住了，他们明天要抓我去做实验。”

“什么实验？”

“我不知道。”

“我会陪着你，我在树上陪着你，等时机到了，我们就逃走。”

“你走吧。”

“不，我要陪着你。”

“好吧，但是你一定要藏好，不要被他们发现了。”

“放心吧，我躲在棕榈树最茂密的枝叶间，他们看不见我。”

小鸟飞上树去，豹子见他铁了心要留下来，便不再劝阻。他有些疑惑，小鸟为什么要这样坚持呢？没有人会无条件地对别人好吧。其他的动物自是不用说了，他们根本不敢靠近他，人类讨好他是因为他美丽的皮毛，连猎狗最开始也是因为老板的命令才会跟他一起玩。而小鸟呢？仅仅是因为他救了他吗？可小鸟也是为了救他才会被抓啊。他想不明白，但他觉得小鸟一定不会害他，这是一种没由来的信任，对这个从东方来的神秘客人。

豹子再次睡去了，继续他的美梦，尽管明天等待他的是未知生死的命运。

第二天一早，豹子醒来，发现笼子还是锁上的，他不再撕咬无辜的铁笼。与其浪费力气做这些无用功，不如在笼子里练习，为有朝一日逃出笼子做好准备。中午的时候，老板派人送来了一只肥美的野马，他满含笑意地看着进食的豹子：“多吃点，小家伙，养足了精力下午的表演才精彩呀。”

豹子吃到只剩一条腿时，才想起身后树上的小鸟，他缓缓地转头，对上小鸟复杂的眼神。

“对不起……”

“不，这是你的生存法则，我知道的。山猫有时也会吃掉我的同类。”

“但我绝对不会吃掉你的！”豹子激动地抢在他下一句话的前面说道。

小鸟笑了：“是吗？”

豹子不再吃食了，他舔干净嘴角的血迹走到树下：“他们下午可能会来抓我去表演，你就在树上不要动。没事的，在我的皮毛还有价值之前，他们不会伤害我的。”

小鸟答应了。

下午，驯兽师来了，他打开笼子，对豹子说：“去吧，到草原上去奔跑吧。”

豹子虽不知道他们在搞哪一出，但他听到草原、奔跑，便本能地冲出笼子，向动物园后面的草场跑去。

草场是昨天刚剔过的，闻起来有青涩的草的香味，平整的土地上是整整齐齐的绿色的青草茬，踩上去会有沙沙的声音，草皮磨擦着他的肉垫，很舒服。他一踏入草地便像脱了缰的野马，撒起欢来。

过了好一会他才意识到不对劲，有人的声音，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他站住脚向两边看去，却见四面的高台石阶上都坐满了人。面北的最前面、最中心的位置坐的就是老板，他旁边还有几位带着高帽的贵族。人们都紧盯着豹子，面露狂热之色，老板也笑着点头应和贵族的夸赞，他的眼睛始终看着豹子，满是欣赏与得意。

驯兽师牵来一只黑豹从豹子的对面入场，观众席便迅速爆发出一阵欢呼。驯兽师抚摸着黑豹的头，附在他耳边不知讲了些什么，又伸手指向豹子，而后便匆匆离场。

还没等豹子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时，黑豹便突然冲了过来，对他亮出獠牙，还好豹子平时的躲避练习让他条件反射性地躲闪开来了，不然那一口下去一定会将他的耳朵咬掉。他认识这只黑豹，他的皮毛乌黑油亮，是仅次于他的美丽皮毛。他知道黑豹一直把他视为眼中钉，似乎是因为老板更喜欢他一点，尽管黑豹拼命地对人类摇尾巴，讨好主人，但老板就是更青睐豹子些，豹子曾表示过自己不想参与这种无聊的争宠游戏，黑豹却认为他这是瞧不起他，虽然豹子确实看不起黑豹这哈巴狗一样的可笑行为。

“喂！快停下来！你疯了吗？”豹子对黑豹怒吼道。

黑豹似乎听不到他的吼叫，接连向他发起攻击，他只得躲闪。黑豹一个巴掌拍来，划伤了他的皮，鲜血顺着爪印的方向滴下来，人群一阵惊呼。

豹子看着黑豹那充满杀气的眼神，还有观众席上疯狂的人们，他突然意识到，这根本不是什么草场，而是一个斗兽场！猎狗跟他说过，这是贵族们的新消遣——把野兽甚至是人关在一起，让他们互相撕斗，直至剩下最后一位活着——也就是说，今天他和黑豹只能活一个。

就在豹子思索间，黑豹又是一阵猛攻，豹子身上多处负伤。他看向观众席，几位贵族摊开手似乎在问老板怎么回事，老板则示意他们再耐心等等。原来这就是他说的表演，还真是残忍啊，豹子想，那么黑豹，对不起了。

为了逃离这里，他必须配合完成这场演出。

豹子低吼着拱起背来，进入了战斗模式。老板欣慰地笑着看着他，期待他的精彩表现。

豹子虽然拿出了全部的力气对抗黑豹，但他没想到，平日里只会对人摇尾巴的黑豹竟有着惊人的战斗力，这强大得似乎已经不是他了。几轮下来，双方都身负重伤、气喘吁吁，观众们却是兴致勃勃、连连叫好。

太阳要落山了，天空被染成血一样的红色，空气中的血腥味好像也越发浓郁了。豹子只觉得头昏脑涨，刚才黑豹那一掌几乎要把他的头骨拍裂，他知道要速战速决了，再拖下去，被耗光了力气他就完了。

豹子想起了猎狗教他的那招，他迅速绕到黑豹的身后，在黑豹转身时便从侧边对准他的脖子死命地咬住不放。鲜血的味道充斥了整个口腔，一想到这是同类的血他便反胃，但他不能松口，他一直咬着，直至黑豹发出最后一声呜咽、不再动弹，才慢慢松开。

人们纷纷站起来，为这位最后的英雄鼓掌。他看着人们赞许的目光，心中却是不解与愤怒。

累得倒在地上无力挣扎的豹子被送回笼子，老板和驯兽师很高兴，给了他一整只公牛作为晚餐。

小鸟看到趴在地上、伤痕累累的豹子，急切地飞下来：“你怎么了？他们把你抓去干吗了？”

豹子不说话，他没有力气开口了。

小鸟也不再追问，只静静地停在他身侧，扇动翅膀为他驱赶顺着血腥味而来的蚊虫。

夜里，猎狗来到豹子的笼前，他看着豹子满身的伤，欲言又止。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吧。那只黑豹，他可从来没有那样的战斗力，像疯了似的。”

“是一种病毒，那种病毒注入动物体内便会使之发狂，进入狂暴模式。如果对他洗脑指定一个攻击对象，他便会像被操纵的机器一样攻击那个人，直到对方或是自己死亡。那只黑豹就是被驯兽师注射了“香蕉鱼”，而驯兽师又把攻击对象指向了你，所以，与你战斗的不是黑豹，更像是个傀儡。”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小鸟愤然地问道。

“这就是贵族阶层的乐趣吧。”豹子的表情有些凝重。

猎狗点点头，紧皱眉头道：“远不止这些，更可怕的是，我听老板说，这次的演出反响很好，他可能会把“香蕉鱼”注入每个动物的体内，甚至把它卖给贵族，注入人体。”

“什么？”小鸟跳起来。“这怎么可以？我们必须阻止他们。”

“可我们只是笼中困兽，保全自己尚且困难，根本无力阻挠。”

“不，办法还是有的。在大陆的那头，那座雪山——乞力马扎罗山的最高峰，那是神明居住的地方，或许我们可以祈求神明的帮助。”猎狗说道。

“哦！没错！乞力马扎罗山！东方的巫女曾说过，那是自由女神的故乡，那里一定有帮助我们的神明。”小鸟激动地扑腾翅膀欢呼着。

“自由吗？”豹子喃喃，随后他便振作起来“好！那我们便即刻出发吧！”

“不行，你的伤势严重，等养好伤再走吧。”

“等不及了，谁知道明天他们又会把我抓去哪呢？趁现在笼子没有锁。猎狗，你会和我们一起去吧。”

“当然了，没有我带路，你这个笨蛋知道怎么出去吗？”猎狗笑笑。

月光下，一狗一豹一鸟向着遥远的大陆东边进发了。清冷的晚风吹着豹子满是伤痕的皮毛，他早已忘记了疼痛，内心只觉丰盈起来。

他们穿越了沙漠、穿越了草原，豹子见到了他从未见过的美丽景色，他才知道天地是这般辽阔。他们跑了四十多天，终于到达乞力马扎罗山的脚下。

“小鸟，回到你的东方去吧。现在是湿季，风沙减弱了，你能看清方向了。”

“不，我和你一起上去。”

“你飞不上去的，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豹子知道不属于这里的小鸟能够坚持到现在已是极限了，再随他往前就再也飞不出非洲了。“而且，你已经做得够多了，报恩也早就完成了。”

“不，我不是为了报恩，因为你是我的朋友！”

豹子愣了一下，随即便笑着说：“那么，你更应该相信你的朋友，他能够顺利地到达顶峰。”

“可是……”

豹子用头抵住小鸟的额头，轻轻对他说：“谢谢你。”

猎狗突然从侧面叼住小鸟的脖子，把他衔走了。

“豹子！”

“去吧小鸟，你一定要回家去，回到东方。我会去你的家乡看你的，我们约好了。”

原来豹子前一天晚上就和猎狗商量好了，如果小鸟不走，就由猎狗把他强制带离。

“你也不要再回动物园了，你比我懂的多，知道应该到哪去。”

“你真的要独自前往雪山之巅吗？我们大可以不管动物园的事，就在这天地间驰骋，这不也正是你所向往的吗？”

“不，正是因为在这广阔的天地间奔跑过，品尝过自由的滋味，我才更要管那件事，应该让更多的动物重获自由。”

“豹子，你变了。以前的你可不会管别人的死活的。是因为小鸟吗？”

“是吧。他曾不计后果毫不犹豫地救了我，那样纯洁的心，我怎么能辜负呢。”

再见啦，我的小鸟。神明大人啊，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我的自由换他平安回到故乡。豹子看着那草原上那两个黑白的小点渐渐消失，毅然转身，向着高入云端的山顶步步前进。

他从此再也不能离开乞力马扎罗。

小鸟呢？

“他回到了东方的故乡。”

太好了。

“豹子不该出现在雪山，可豹子已经在了乞力马扎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