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维视角下国内特色小镇研究综述与展望

2022-11-14 12:17
时代经贸 2022年4期
关键词:小镇空间特色

李 娜

(内蒙古自治区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 内蒙古呼和浩特 010010)

引言

特色小镇作为现代城镇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推动城市与乡村、核心城市与节点城市、以及城市群、都市圈中大中小城市与小城镇协调联动发展的重要抓手,也是新型城镇化高质量发展的新载体和新模式,是乡村振兴与城乡融合发展的重要平台,在经济转型发展和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中发挥着重要作用。浙江省得益于省内块状经济的发展,是国内最早开始建设特色小镇的地区。2015年浙江省出台了《浙江省人民政府关于加快特色小镇规划建设的指导意见》,对特色小镇的概念内涵做出了明确阐释。同年年底,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央财办《浙江特色小镇调研报告》上做出重要批示,强调“抓特色小镇、小城镇建设大有可为,对经济转型升级、新型城镇化建设,都大有重要意义”。自此,浙江经验在全国范围内引起广泛关注和重视。2016年国家发改委、住建部、财政部三部委联合发布了《关于开展特色小镇培育工作的通知》,提出到2020年培育1000个左右各具特色、富有活力、类型各异的特色小镇,全国上下掀起了特色小镇建设的热潮。经过几年沉浮,特色小镇建设逐渐回归理性,人们对特色小镇的本质内涵、形成机理、功能作用的认识逐渐清晰,特色小镇不再是利益驱动下的“造城运动”,而是可以进行区域性空间再造和集聚高端要素的创新创业平台,是可以创造内生发展动力和提供品质小镇生活的新型空间组织形式,是可以实现产城人文融合发展的重要平台。因此,培育发展特色小镇是我国当前推进新型城镇化建设、实现乡村振兴和促进区域协调发展中不可或缺的一项重要战略举措。

概念界定视角

人们对事物本质属性的反映以词语的形式固定下来即为概念,它是反映事物本质属性的思维形式。特色小镇的概念体系形成时间很短,是由小城镇——特色小城镇——特色小镇逐渐演化而成。1996年,特色小镇开始出现在政府文件或工作报告中,江苏省昆山市发布《加快新型城镇建设促进经济社会发展》(1996),其中指出“积极探索小城镇建设上规模、上档次、健康发展的有效途径,逐步形成了一批功能独特、风格各异的特色小镇”。随后,北京、天津、黑龙江、云南等省(市)也推出了与“特色小镇”建设相关的政策文件,而赋予其明确定义的文件则是《浙江省人民政府关于加快特色小镇规划建设的指导意见》(2015)和《国家发展改革委关于加快美丽特色小(城)镇建设的指导意见》(2016),前者强调“特色小镇是相对独立于市区,区别于行政区划单元和产业园区,具有明确产业定位、文化内涵、旅游和一定社区功能的发展空间平台”,后者主要区分了特色小镇和特色小城镇的不同属性,指出特色小镇是集聚特色产业和发展要素,不同于行政建制和产业园区的创新创业平台;而特色小城镇是以传统行政区划为单元,具有一定人口和特色产业规模的建制镇。这两份文件较为具体地描述了特色小镇和特色小城镇的行政归属和主要功能,对于特色小镇建设的实践活动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

学术界对特色小镇概念的认识大多来源于浙江特色小镇的建设经验,同样经历了从“小城镇”到“特色小城镇”再到“非镇非区的创新创业平台”的嬗变,对特色小镇的行政属性和空间属性的划定基本达成一致,认为特色小镇既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乡村,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小镇(陈立旭,2016),它不是一个行政区划单元,也不是地域开发过程中的“工业园区”“产业园区”(韦福雷,2016),它独立于市区,可以是大城市内部独立的街区,也可以是城镇周边独立的社区(卫龙宝等,2016),规划面积一般在3平方公里左右,建设面积通常控制在1平方公里左右,不以行政区划作为边界。对于特色小镇的本质属性,学者们多数从产业与空间维度,将特色小镇界定为以某一特色产业为核心,将特色产业与地域文化、旅游服务、宜居环境、生态建设、公共服务保障等多种功能充分融合(李涛,2017),能够形成一种内生活力,聚合各种高端生产要素与生活要素(杨振之等,2018),并以此带动该区域经济转型和可持续发展的新兴产业空间组织形式和创新创业的新型空间载体(盛世豪等,2016;马斌,2016)。

总的来说,特色小镇要具备产业“特而强”、功能“聚而合”、形态“小而美”、机制“新而活”这四个特征,它是块状经济和产业集聚区的升级版,更能发挥集聚高端要素的作用(白小虎等,2016),形成区域经济模块的比较优势,进而增强整个区域经济的综合实力;它更加重视“镇”的功能而非“镇”的形式,能够在高度集约、集聚的空间里保持城市功能的完备性,实现以最小的空间规模达到生产力布局与城市各项功能的最优配置(王博雅等,2020);它的选址以产业需求为首要因素(张银银等,2016),不受行政区划限制,“小”的要义在于既要控制发展规模,也要有明晰的空间界限,让人们在享受城市生活之余也不失享有田园风光的乐趣,实现生产、生活和生态的平衡;特色小镇是贯彻新发展理念的具体实践,它非镇非区,能够从行政体制上减少束缚,充分发挥市场机制的自选择作用,采取动态的创建而不是认定命名制,是相对独立的、有明确市场导向的、体制机制新颖灵活的综合性改革创新发展平台(陈宇峰等,2016)。

规划设计视角

特色小镇尚属新生事物,在很大程度上受政府政策引导和约束,政府作为主要设计者对特色小镇的产业选择、空间布局、创建方式、运营模式、投资周期、考核验收等方面做出明确的规定,这种形式的城镇建设虽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避免因自然自发的城镇化带来的盲目性,但也不可避免地带上了浓厚的“人为”色彩,成为忽视人性的、社会的、文化的、历史传统的乌托邦式规划(王小章,2016),而城市发展应该体现的是市民的个人和全体的意志,目的在于能自知自觉,自治自制,自我实现。因此,有学者提出特色小镇的顶层设计需兼具灵活性和创新性(郁建兴等,2017),打破传统规划“先有空间、再有功能策划”的模式,以特色小镇的“特”和“色”为核心,进行产业功能的研究(蔡健等,2016),重点关注创新要素集聚与本土资源、文化要素融合而产生的空间组织模式和场所需求问题(赵佩佩等,2016)。而后根据功能需求进行空间的整体布局和设计,规划还需充分考虑就业人员的需求,预留足够的街道绿地、公园广场、城市滨河等公共服务空间,打造一个以“产、城、人、文”为导向的精致城镇空间和温暖的社区生活环境(杨秀等,2018)。最后在规划小镇空间格局和建筑形态时,要坚持生态优先理念,按照集约集中集聚的原则,充分利用地形地貌、山水环境,将小镇设计和建筑风格相结合,构建人与自然相互融合的空间秩序(吴林芳等,2016)。

科学可实施的规划是特色小镇创建的必要前提,发挥着刚性控制的作用。针对当前特色小镇存在规划滞后、缺乏系统性、特色彰显不足等问题,学者们还指出应以“多规合一”的思路,加强特色小镇规划与地方整体规划的融合,高质量、高标准、系统化设计小镇的功能定位和发展思路,将“小镇特色”贯穿到整个规划中,设立绿色通道加快规划审批及调整周期,及时落实建设目标,以适应市场、企业和产业的发展需求(沈诗林等,2016;罗翔等,2017)。此外,规划还应包括特色小镇培育、考核、奖惩机制等具体的实施办法,必要时还应编制近期行动计划规划及远景目标规划,确保特色小镇规划有较强的实施性和针对性(蒋如愿,2017)。

建设运营视角

由于特色小镇具有高度集中集聚等特点,需要完善的产业要素支撑体系和相关配套机制,才能保障特色小镇高效运营和可持续发展。但受行政管理体制等级化的制约,我国小镇经济发展长期存在资金、技术、人才、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短板,尚未形成市场化的投融资长效机制及适应特色小镇高质量发展的长效政策扶持机制(高树军,2017)。因此,在特色小镇建设运营过程中容易出现体制僵化、缺乏韧性、活力不足、硬性招商等问题。按照顶层设计,特色小镇建设运营的模式应是以企业为主体,政府在建设标准和规范经营上给予引导和政策扶持,通过市场化运作吸引高端要素集聚,达到生产力的最优布局,实现小镇经济、社会、文化等多方面的良性发展(廖茂林,2017)。然而实际情况是,我国特色小镇大多属于“外推型”小镇,即小镇的兴起不是市场自由选择的结果,而是政府在利益驱动下依靠行政手段向小镇注入资金、技术和配置各项资源要素(成海燕,2018),市场还不能起决定性作用,且融资渠道较为单一,社会资本参与建设的积极性不高、主动性不强,特色小镇建设难以持续。对此,有学者提出通过PPP模式和发展绿色金融等手段解决小镇融资难、融资贵的瓶颈(朱焱等,2018;李清文等,2018)。需要警惕的是,特色小镇受政策推动、市场热捧和资本追逐,容易演变成另一种形式的“造城运动”,使特色小镇失去活力和发展动力而无法持续(席丽莎等,2018)。

产业是特色小镇建设的基础,因此发挥经济功能是小镇建设的首要目标。但学者在研究中发现,许多地方的特色小镇产业层次不高、集聚度低,产值有限,导致该地区的经济、社会、文化等功能得不到充分发展,因而不能实现特色小镇“产城人文”融合发展的目标,无法吸引高端人才和企业入驻,从而失去特色小镇创新创业平台的意义(张鸿雁,2017)。同时,我国特色小镇中产业型和文创型小镇偏少,文旅型小镇占比较大(周晓虹,2017),特色小镇的主导产业同质化现象较为严重,没有进行文化的创新与再造,特色不突出,小镇发展的韧性与可持续性令人担忧(刘甜等,2020)。此外,特色小镇的发展离不开品牌宣传和对外营销(谢海生等,2018),在大数据、云计算、新兴媒体等高新技术快速发展的互联网时代,应充分利用微信、微博、客户端等新媒体、新技术助力构建特色小镇品牌,加大对品牌的传播力度,才能使特色小镇品牌真正活化,以提高知名度、影响力和竞争力(赵紫薇等,2019)。

经验借鉴视角

特色小镇源起于国外,在城镇化与工业化进程中为疏解大城市压力,通过产业、税收、政策、技术等方面的支持,吸引人口向周边地区和其他城镇流动,构建了城-镇-乡均衡发展的城镇化格局,在此过程中涌现出许多类型多样、独具特色的小城镇,且大多兼具旅游功能(宋瑞,2018)。国内特色小镇发起于浙江,为破解经济结构转化和动力转换难题,由政府主导推动建设特色小镇,并打破行政区划限制,将特色小镇定位为非镇非区的创新创业平台,打造了集聚高端要素、统筹三生布局、产城人文有机融合的中国特色小镇发展范式(黄杉等,2019)。基于经验借鉴视角,学者们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国外和浙江特色小镇建设的经验总结及启示借鉴等方面。

对国外特色小镇的经验借鉴主要有两类,一类是以某一类型或某个特色小镇为例,分析其建设经验及对我国的启示;另一类是以欧美整个区域或某个国家为代表,综合分析特色小镇的发展经验及启示。通过研究发现,国外特色小镇的发展路径各不相同,其“特色”之处体现在自然景观、历史文化、产业体系、功能构成、经营模式等方面(司天卓,2020),对其成功经验的总结主要集中在三点:一是充分利用当地的自然资源、历史文化、区位特色,形成独特的支柱型产业,并具备完善的产业链条(杨越等,2019);二是得益于城乡均衡发展战略,拥有完善的基础设施和配套服务体系,同时注重对有限空间的精准化利用,使小镇兼具城市的各项功能(侯成哲,2018);三是将特色小镇作为城镇体系的重要一环,其形成与发展离不开系统科学的规划和长时间的历史文化沉淀(董芹芹等,2018)。因此,有学者提出国内特色小镇培育应处理好长期与短期、个性与共性、市场与政府、产业与政策、功能与平台等方面的关系(张银银等,2016)。

浙江省是国内特色小镇建设先行先试的实践者,学者们通过分析其建设的基本经验、运营模式等,指出浙江特色小镇的成功之处在于由政府推动建设但充分尊重市场机制在小镇发展中的支配地位,注重激发社会力量在小镇成长、提升中的主导作用,产业具有高集聚度和高附加值等特点,小镇聚合多种功能,更突出人文关怀,使小镇既是产业创新平台,亦是宜居宜业的美好家园(郁建兴等,2017;张环宙等,2018)。

发展评价视角

特色小镇是城镇化过程中的新兴事物,既是经济新常态下的新增长点,也是新型城镇化转型发展的新载体;既是创新创业的新平台,也是文化重新塑造融合的新聚集地。在全国特色小镇如火如荼建设的大背景下,特色小镇需要建立正确的引导方式和管理体系,以保证其按照既定的目标发展,因此对特色小镇建设的评估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目前,学术届对特色小镇的定量研究主要集中在两方面,一是从全局视角对特色小镇的发展水平、核心竞争力进行评价;二是对特色小镇发展的某个环节,如产业、功能、类别、项目实施等进行评价体系的构建和评估。在对特色小镇综合发展水平进行评价的研究中,学者们从特色小镇的内涵出发,坚持系统性、代表性、可比性、可操作性等原则,从产业发展、功能叠加、形态布局、制度供给、生态环境等维度建立特色小镇评价指标体系,对影响小镇发展的规模、结构、现状与效率等动态趋势进行量化分析和科学评判,以期为特色小镇明确发展定位、提升综合竞争力和发展绩效,为小镇的特色化及可持续发展提供新思路(成霄霞,2019;吴一洲等,2016;张亚明等,2019)。在特色小镇建设过程中,产业选择是特色小镇提升根植性和综合竞争力的关键环节。有学者将特色小镇产业遴选分为三个步骤,即产业发展现状评价、产业定位选择和产业链构建,并基于GE矩阵(即产业吸引力—行业竞争力矩阵)提出了特色小镇产业选择的系统方法(周凯等,2018)。由于特色小镇是产城人文等多位一体的有机聚合,学者们对特色小镇的经济功能、三生功能、文化功能、旅游功能评价等方面均给予了不同程度的重视。高雁鹏等(2018)通过构建三生功能评价指标体系,从镇区、村庄两个层面评价特色小镇的三生功能。蒋婷(2019)构建了浙江省特色小镇旅游功能评价体系,通过层次分析法分析其旅游功能,以期促进特色小镇旅游业发展和升级。

新型城镇化视角

特色小镇与新型城镇化战略渊源深厚,关系密切。《国家新型城镇化规划(2014-2020)》中强调有重点的发展小城镇,促进大中小城市和小城镇协调发展,为小城镇发展提供了基本思路。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提出以城市群为主体构建大中小城市和小城镇协调发展的城镇格局,进一步强化了小城镇在新型城镇化中的战略地位。国家“十四五”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中再次强调以城市群、都市圈为依托促进大中小城市和小城镇协调联动、特色化发展,为推动特色小镇高质量发展指明了方向。可见,特色小镇和新型城镇化之间是相辅相成、相互促进的逻辑关系。特色小镇已成为新时期促进以人为本的新型城镇化发展的重要路径选择,是实现新型城镇化高质量发展的新载体和新模式(刘国斌等,2018)。

从新型城镇化角度研究特色小镇的文献多数梳理了特色小镇建设在新型城镇化战略中的重要作用,强调了特色小镇在多元融合方面的优势,并为特色小镇如何适应新型城镇化发展的新特点与新要求提供了许多有价值的参考建议。特色小镇作为小城镇建设的升级版,是一种高级的城镇化形态,与新型城镇化战略之间具有概念关联性、本质同根性、目标一致性和功能趋同性(卫龙宝等,2016)。特色小镇是霍华德田园城市理论的现实呈现,汲取了城市的优点和乡村的优化要素,并构建出新的生产生活方式(张鸿雁,2017),能够打破城乡二元结构中要素流通的障碍,更好地服务于农业和农村的发展,发挥对乡村振兴战略的支撑作用,有利于缩小城乡差距,推动区域协调发展战略落地实施(张蔚文,2018)。特色小镇是相对大中小城市发展和农村建设提出来的,在吸引大城市人口流出和防止农村空心化方面具有先天优势,其本质就是人口的城镇化(李柏文等,2017)。特色小镇通过产业集聚、功能聚合、发展平台等形成的“磁铁效应”,吸引人口集聚,并为本地区农业转移人口提供大量的就业机会,实现就地城镇化,推动物态城镇化向以人为核心的生态城镇化转型(苏斯彬等,2016)。还有学者认为在特色小镇建设过程中,要充分发挥城镇的“亚核心”效应,通过特色产业培育、特色文化塑造、旅游和社区功能叠加等促进人口就地城镇化和推动更高质量的新型城镇化发展(刘国斌等,2018)。

空间分布视角

特色小镇是承载经济转型和创新发展的重要空间载体,是一次空间生产模式的创新实践,是生产空间、生活空间、生态空间、文化空间、安全空间等重构和融合的新型空间发展模式。基于对特色小镇概念内涵、发展培育、影响因素等研究成果,学者们认识到特色小镇对区域生产空间、新型城乡空间以及平衡空间差异等方面具有重要的空间价值。白小虎等(2016)认为特色小镇是要素重组、专业化聚集的高产空间,实现了生产力布局与区域空间的优化匹配,更是协调城市与乡村发展的空间支点。段进军等(2018)提出特色小镇突破了以往经济发展空间扩张标准化和规模化的思路,实现了流动空间向场所空间的转变,有利于维护空间正义和促进区域可持续发展。

在空间分布视角下,学者们还普遍关注特色小镇的空间分布特征及影响因素,借助AcrGIS、SPSS等分析工具,运用最邻近指数、地理集中指数、变异系数、核密度估值等空间分析方法探究特色小镇的分布形态、均衡程度、分布密度、影响因素等,并对我国特色小镇的分布特征基本达成共识。总的来说,我国特色小镇在地理空间分布上呈现显著的凝聚性特征,形成了以长三角地区为代表的高密度核心区,以及在京津冀、珠三角和川渝滇交界处形成了次级核心区。从空间分布均衡性看,省域内的均衡性高于区域间均衡性,且存在一定的省际差异,呈现“东南多、西北少”的分布特征(孙喆,2020;王新越等,2018;陆佩等,2020;王兆峰等,2020)。对于特色小镇空间分布的主要影响因素,学者们普遍得出的结论是:政策环境、地形因素、气候条件、经济情况、交通条件、人口密度、资源禀赋、生态功能、文化底蕴等因素与特色小镇的空间分布密切相关(王峰等,2020;张思蒙等,2018;方叶林等,2019),且不同类型的特色小镇在空间分布影响因素上表现出明显的差异性,如气候地形条件、交通条件、人口密度、经济情况是影响体育特色小镇空间分布的主要因素,而电商特色小镇分布主要影响因素为政策环境、经济基础、人才规模、交通条件等(刘周敏等,2020;陈晓文等,2018)。此外学者们还探讨了不同地区、不同类型特色小镇空间布局及其影响因素,丰富了空间视角的特色小镇研究内容,弥补了已有研究的不足。

产业集聚视角

经济学家马歇尔在其《经济学原理》一书中首先提出产业集聚理论,他指出,产业集聚能够产生溢出效应,使集聚企业的生产函数优于单个企业的生产函数。为追求这种外部经济性,生产类似产品的企业会自动在同一区域内集聚,且同一产业越多的企业集聚于同一空间,就越有利于企业所需生产要素的集聚。产业集聚理论对特色小镇的发展具有重要的理论指导意义,可以说特色小镇就是产业集聚的产物,其发展过程从某种程度上讲就是工业化、城镇化和市场化共同作用下出现的产业集聚的过程(庄韶辉,2020),是区域产业集聚的3.0版本(盛世豪等,2016),代表了更高端的产业集群模式,更高效的产业组织,更持久的要素创新能力和更开放的竞争协作平台。产业集聚所产生的外部经济效益、专业化分工、资源最优配置等经济效应推动了特色小镇内生化发展,特色小镇也为产业集聚提供了空间发展平台,其资源、文化、生态、区位等要素形成的本地根植性形成了产业集聚持续发展的基础性动力(付晓东等,2017)。随着互联网等信息技术的快速发展,特色小镇与其他区域间的资本、市场、人才、技术、创新等要素的流动和空间匹配更加高效,为特色小镇产生集聚效应和实现创新产业功能集聚提供重要的支撑作用(席广亮等,2018)。

基于产业集聚视角,学者们研究的焦点在于特色产业的塑造及其演化机制。针对当前特色小镇建设中存在产业集聚度低、产业组织松散、产业间包容性差、产业链与创新链离散等问题,学者们建议充分发挥创新在集聚经济中的引领作用,加快产业链与创新链的融合,使产业具有成长性和创新性(傅利利等,2019);进一步提高小镇产业集聚的组织化程度,推进产业协同创新(杨萍等,2019);补足基础设施及配套服务短板,打造服务创新型政府,保障特色小镇可持续发展(吴德进等,2019)。与经济发展周期类似,特色小镇的产业集聚也具有周期性。根据特色小镇的特色与属性,有学者将其产业集聚的演化分为形成期、成长期、稳定期和衰退期,并遵循“点-线-面(网)-新的点”的演化逻辑,提出了不同时期特色小镇的建设重点及发展路径(何育静等,2020)。另外,随着产业集聚的形成与发展,会与空间结构形成一定的动态适应性,当产业链较为完整并产生集聚经济时,便会形成与产业发展相适应的、相对稳定的空间结构(李娜等,2019)。因此,良好的空间结构能够为特色小镇提供可持续发展的载体及空间支撑,从而提升小镇人口集聚能力,吸引高端人才就业创业,形成更高质量、更高效率、结构更合理的产业集聚(傅沂等,2020)。

融合发展视角

特色小镇作为新型城镇化发展的高级阶段,要求利用其集聚资源的优势,促进各类要素在更广阔的区域统筹发展中合理流动和优化配置,达到小镇与产业、居民、文化、教育、乡村之间有机融合发展的和谐生态模式,获得可持续健康发展的内生动力(李硕扬等,2018)。学者们在融合发展视角下,对特色小镇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产城融合、城乡融合等领域。

根据产城融合理论,产业的发展不仅要集聚各类要素使其形成功能较为完备的产业链,还要带动城镇基础设施、公共服务、文化塑造、社区活动等协调发展,使产业发展与城镇整体功能集聚相匹配。特色小镇在产城融合的运用上体现为“产、城、人、文”的立体化发展。一方面,特色小镇实现产城融合发展,有助于提高城镇化发展质量与城镇居民生活的幸福指数;另一方面,产城融合发展是回归人本位思想的理念,强调“产”“城”“人”“文”四个方面的互动和渗透,是特色小镇持续性发展的关键(齐奇等,2021)。针对当前特色小镇产业融合度低,功能融合不良,人口流失严重等问题,学者们建议应从人的需求出发,以产业为保障驱动城镇更新,完善配套服务提升土地价值和空间利用价值(谢涤湘等,2020),深度挖掘小镇的文化资源,增强文化与产业、文化与城镇、文化与人的互动,吸引人才聚集,努力将特色小镇打造成功能完备的创新发展空间(钱锋,2021)。

根据特色小镇在我国地理空间的分布特征可知,特色小镇既可以布局在大城市或城市郊区,也可以灵活地布局在小城镇或农村地区,通过产业、技术、人口等要素的外溢,带动农村地区快速发展,成为解决农村发展不充分及城乡发展不平衡的重要载体和政策工具(王博雅等,2020)。因此,学者们从城乡融合发展的角度,对特色小镇的内涵、功能、定位以及如何通过特色小镇发挥对农村的辐射带动作用等问题进行了深入研究。作为融合城市功能与乡村功能的“小镇综合体”,特色小镇与乡村振兴战略在内涵、要求、目标和方法上具有高度的一致性,二者都必须聚焦于产业发展,且在生态环境、文化传承、生活富裕、社会和谐等方面的要求具有内在统一性(杨靖三等,2019)。一方面,特色小镇是连接城市与乡村的重要空间节点,因其在区位、产业、成本、人才等方面的优势,能够吸引高端要素回流乡村,打破城乡要素单向流动的困局,畅通城乡要素流通渠道,为振兴乡村经济提供有效的要素支撑;另一方面,特色小镇是集生产、生活、生态协调发展的新型创新空间,能够发挥社区、文化、旅游、生态等“非经济因素”,提供优质的公共服务资源,吸引外出农民返乡就业创业,解决农村空心化问题,让农村人才留得住,从而带动周边乡村经济快速发展,缩小城乡差距,最终实现城市与乡村的一体化发展(张信得等,2020;宋春华,2019)。新时代的乡村振兴,需要体现乡村的地域空间价值、生态环境价值、社会文化价值等,特色小镇作为城乡融合的重要突破口,应以更高效率的产业集聚和产业链延伸的形式促进农村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以开放灵活的创业就业平台带动乡村生活富裕,以三生融合为示范,引领乡村生态宜居,以特色文化拉动乡风文明建设(李国英,2019)。

未来特色小镇研究方向与展望

国内特色小镇经历了从“提出-兴起-建设高潮-回归理性”几个阶段,学术界在特色小镇的理论构建、经验研究、发展路径等方面取得了较大的研究成果,为进一步推动特色小镇健康持续发展奠定了深厚的研究基础,也对国家新型城镇化战略、乡村振兴战略及区域一体化发展等实践活动产生了一定的指导和借鉴意义。但特色小镇尚处于开创培育阶段,研究视角、研究内容有待丰富,经验研究缺少普适性,研究方法也需根据小镇创建过程不断调整创新,因此未来特色小镇的研究方向应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研究视角有待拓展。特色小镇是涉及多学科交叉融合的复杂系统,当前学者们从城市规划学、管理学、经济学、地理学、社会学、政治学等不同的理论视角对其展开了深入分析和研究,但开展特色小镇的研究时间较短,尚未形成系统的理论框架,现有研究更多集中于对特色小镇问题及经验的总结,对其概念内涵、形成机理、作用规律、影响因素等问题的研究理论层次不够深入,研究视角的广泛性不足,且缺乏多学科之间的融合研究,对特色小镇所呈现的复杂问题的解释能力不足,对指导实践活动具有一定的局限性。未来特色小镇的研究应在既有研究的基础上,注重运用多学科交叉融合、开展综合性研究,加强特色小镇与劳动经济学、福利经济学以及资源环境约束条件下的融合研究。特色小镇建设的初衷即为集聚高端要素的创新创业平台,现有研究与“新”结合的较为密切,具体有制度“新”、理念“新”、空间“新”、功能“新”,但与“业”结合的研究尚属空白。在实践活动中,“业”关系着就地城镇化的质量,也关系着小镇居民的获得感和幸福感,期待未来特色小镇的研究能够解释特色小镇与就业质量的关系、人群行为等社会因素对特色小镇的影响、健康视角的特色小镇建设等重要议题。同时,将资源环境变量纳入特色小镇研究的理论框架中,深入探讨资源环境约束对特色小镇持续健康发展的影响机理,也为特色小镇的补充研究提供了一个参考方向。

第二,研究内容有待丰富。特色小镇名为“镇”,却是一个非镇非区、将产业和各种功能集聚在一定区域内的自组织空间(社区)。特色小镇内部各成员及其之间的经济联系、社会活动等构成了特色小镇的复杂网络系统。根据特色小镇的复杂特性,一是要加强对特色小镇决定机制和演化过程的研究,从理论上丰富特色小镇的概念内涵,从而解释特色小镇的起源是城市产业外延的结果,还是乡村现代化、城镇化的产物。二是现有研究从不同角度探讨了特色小镇在新型城镇化和乡村振兴战略中的价值和重要地位,但缺少特色小镇与不同类型城市及大型经济体之间的互动研究。根据城市层级分工体系理论,不同城市层级在专业化分工中有不同位置,那么特色小镇在城市群、都市圈中如何立足本地产业,实现专业化分工?如何融入现代城镇体系与大城市形成错位和互补发展?处在大城市周围的特色小镇如何利用核心城市的外溢效应提升自身的红利价值?如何发挥特色小镇“节点”的作用,加强乡村与中小城市、大城市之间的联系?边境类型的特色小镇如何发挥自身优势融入新发展格局等等。以上议题有待学者们从不同理论和视角上的阐释及对话。三是从既有研究的偏好看,学者们较多关注发达地区或较为成熟的特色小镇,对偏远地区、民族地区特色小镇的建设缺乏中观和微观的讨论,地域特性及地方化将成为未来特色小镇研究的重点。同时,特色小镇虽然存在地域环境、文化氛围、社会制度等方面的差异,但其中也存在规律性和普适性,未来应加强对特色小镇的规律性研究及失败案例经验教训的总结,以期增强特色小镇的实践指导性。四是关于特色小镇的运营模式,目前学者们普遍认同特色小镇是由市场主导、政府引导、企业参与、居民共治的多元化运营模式,但由于特色小镇特殊的行政属性,尚未形成支持特色小镇发展的公共服务政策及多元共建的体制机制,各主体之间的连接互动和功能作用影响甚微。可见,在未来对特色小镇的研究中,人群行为、社群关系、企业的自选择效应以及如何实现各成员与特色小镇的协同发展都将成为不可忽视的议题。

第三,实证研究有待创新和拓展。当前特色小镇的实证研究较多采用大样本数据对小镇整体的发展水平、核心竞争力、功能实现等领域开展定量研究,采用微观或中观数据对个案或特殊区域进行过程化、动态化分析的研究成果相对较少,未来应重视运用大数据模型、空间计量等方法加强对研究对象的追踪分析,得出可供借鉴的规律性经验,从而更好地指导实践活动。同时,在相关计量模型的构建中,要加强解释变量与被解释变量关系的阐述,着重考虑样本单元的空间异质性,适当在模型中添加控制变量和影响因素变量,力求通过相对科学的方法解释特色小镇在实际发展中遇到的问题,使科学验证和理论逻辑相统一。此外,由于特色小镇的所属区域范围较小,现有统计资料对特色小镇的数据描述不尽详细,在今后对特色小镇的持续研究中,应多采取实地考察、问卷调查、开放式访谈、大数据分析等多样化的研究方法拓宽数据采集的渠道,保证数据的可靠性和可比性,尤其在进行微观个案研究时,要丰富数据来源,增强对解释对象的说明力度,运用理论研究和实证研究相结合的方法共同推动特色小镇研究迈向新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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