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味一景,一缘一城

2022-11-16 08:29杨鑫宇
时代邮刊 2022年4期
关键词:厦门网红西安

北京王府井小吃街

一座城市像一本书,让你永志难忘的,可能只是某页瞬间。一堵红墙、一碟小菜、一条旧路、一杯清茶,个中便有万般风景,也让人与城市的灵魂结缘。

北京:无可取代的机遇之地

林树心

2021年,北京在“网红城市”百强榜中勇夺亚军,当时,看到新闻里的名次,身为土生土长的北京人,我没有多少欣喜和骄傲,反倒有些惊讶,一时不知该不该笑出声来。

平时,我常听朋友提起,哪儿又成了最新、最热的“网红城市”。这个名单常常更新,但北京一直未上榜。随手打开微博、豆瓣等社交媒体,以“北京”为关键词搜索,很快就会收获堆积如山的吐槽。有人聚焦特定方面,说北京是“饮食荒漠”“中国霾都”,有人干脆说北京是“梦断之城”“北漂之敌”。

爱堵车、房价高、风沙大、人挤人……回想起来,人们口中北京的每一个缺点,都能带出一大串实实在在的论据。我虽自小生在北京,但去过的地方多了,也不得不承认在“宜居”“友善”等方面,北京仍有不小的进步空间。

然而,不论是“土著”还是“北漂”,许多人想起北京的不好,脑海中都会浮现出“爱恨交加”四个大字。在北京,最严酷的寒冬里有最纯正的古都风韵,最简陋的小店里有最温馨的人情冷暖。

我有一个曾在北京同窗,后来出国发展的朋友。有次他告诉我:离开之后,他常常想念自己曾经恨透了的北京。上学时,他总抱怨北京气候太干燥、人流拥挤、节奏太快。但也正是他想念的东西。他想念北京的活力四射,即便这份活力常伴拥挤和喧嚣;他想念古寺旁的白塔之光、胡同里的蓬蒿剧场,即便老城区的地图常常让他头昏脑胀。在北京,每天的生活都有无数种选择、无数种可能,充满了未知的刺激,而这是他在大洋彼岸寻觅不到的。

上中学时,我也曾是“护城宝”。看到有谁在网上说北京的坏话,都恨不得要冲上去“大战三百回合”。那时,网上有句流传甚广的话,说“家乡就是自己骂一千遍也不许别人骂一句的地方”,让众多年轻网友深以为然。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对家乡的了解深了,认识的外地朋友多了,才发现过去的自己是多么肤浅。

在一些人看来,我对北京的感情淡了,但我不这么看,甚至觉得自己对北京爱得更加深沉。不论是在个人体验还是与旁人的交流中,我都愈加体会到北京的“魔力”。

几个世纪以来,风云际会的北京正是一个有着无数瑕疵,却又无可取代的机遇之地。我们张开双臂,欢迎每个人和我们一起批评它,也邀请每个人亲自发现它的可爱。

长沙:“不眠之城”,不只有吃喝玩乐

岳雁南

凌晨时分的长沙街头,倘若搁在别处,一点都不像是凌晨。解放西路的店铺灯火通明,书院路的夜宵店开始忙活,最火爆的龙虾店还在热热闹闹地叫号。这座“网红城市”似乎立志要把每一分、每一秒炒热、炒香。夜幕下的长沙,总会以灯火长明的姿态,给人一种充满治愈和安慰的力量。

麓山巍巍,湘水泱泱。三千年来,血脉延绵的长沙城,曾在众星闪耀的历史长河中荣光焕发。在与文明同行的路上,仰望星空的长沙人不甘只在地面遥望。1400年前,长沙人李畋受“燃竹驱祟”启发,率先发明了烟花。时至今日,写给天空的缤纷“情诗”,都会定期叠现在橘子洲的夜空之上。

记得年少时在学校寄宿,我是老师眼里的乖学生,按说不该与“夜生活”有缘。但是,我却格外喜欢长沙的夜,总喜欢在晚餐后、自习前,在校门附近向外张望,看着外面的叔叔阿姨下班后穿梭在热闹的街道上。有一次,打着陪护患病同学去医院的旗号,我和同桌“冒天下之大不韪”,心惊胆战地逃了一回晚自习,拿着平日攒下的100元跑到坡子街吃了一顿口味虾。时至今日,我都觉得那晚的小龙虾是青春的味道,热辣之余,格外鲜香。

工作后,我常常需要加班,因此更加熟悉长沙的夜晚。疲惫的时候,我会跑到办公楼的玻璃幕墙边,俯瞰街上的车水马龙,江边的新旧楼宇。星空之下,山水洲城显得颇为壮丽。再往细看,每处星星点点的灯光,都充满了生活的烟火气息。这一切,既让长沙充满了大城市的气派,又显得温暖而有“小确幸”的人情味。玩味着家乡的独特气质,繁重的工作似乎也不那么累了。下班后约上几个好友,一起去吃个夜宵,压力和郁闷顷刻间便能烟消云散。

回到家附近,烤红薯的老人每天出摊到深夜,做炸串的夫妻摊摆了很多年,巷子里那家粉店的汤总是那么浓。不管在哪里,我都能在长沙的夜晚找到归属感和安全感。

从早到晚,我们一直在工作或学习,天黑后,才终于可以感受城市与自己。不灭的灯火之下,藏着这座城市的热辣,人间烟火气,最抚你我心。

西安:长安不再,我心依然

陈子茉

在成为“网红城市”之前,西安就挺红的。它拿着地上地下两层一起参赛,很难不“秀”起来。不过,如果西安今天的属性,依然只是哪位外国元首跑来看兵马俑、登城墙的十三朝古都,我或许根本不必写篇文章,只要贴出百度百科的链接,就足以把家乡介绍一遍。

转瞬之间,离乡求学已经8年了。因此,对于眼下西安的“红”,我不敢轻率地夸夸其谈。但我或许可以回溯西安带给我的影响,西安与众不同的气质,也正浸透在我与它相处的点滴之间。

离开西安后,我发现自己没那么有形的纪念了。在西安,一块看似随意摆放的磐石、一道小吃、一条街道的名字可能都有来历。我的家在东郊的万寿路上,因为路边有一座明朝万历年间的万寿寺塔;而我的学校在友谊路上,它则是为了欢迎20世纪50年代援华的苏联专家。西安各处的娴熟用典,令我坚信历史和遗迹是现实的重要组成部分,而这也让我长成一个珍视回忆和仪式感的人。

直到2015年,西安为了修地铁5号线,计划砍掉友谊路上的法国梧桐。那时的我是寥寥无几的支持者之一,因此站到了大多数乡亲的对立面。虽然最后这些梧桐树得以移回,但我心中的怀疑却留存下来。与其说我在意地铁甚于梧桐树,不如说我的情感从守护过往的冲动中释放了出来。这种转变不一定优越,但我相信更适合我,它令我用另一种眼光看待西安的变化,也让我更好地适应了与家乡旷日持久的别离。

还在西安时,我非常反感利用文化遗产大搞开发、招商引资的“曲江模式”。对充满历史情怀的我来说,这种模式改造的城市景观实在太功利。后来,我看到一个视频,被火树银花的街景震撼,结果发现那正是我一度“瞧不上”的曲江大唐不夜城。我这才意识到,“曲江模式”的意义不仅是拉动GDP,也是西安将历史拓印到现世所做的努力。

我是幸运的,西安在我最需要荣誉感和归属感的年纪给了我所需的一切。然而后来,历史的光环随着我的成长和远离而似乎在剥落,一个平凡的西北城市呈现了出来。我渐渐明白,这世上已经没有盛唐长安了,西安仍在怀念过去的荣光,但它需要回到地面。

网络时代,城市滋养的社会是比高堂广厦更加引人注目的景观。一个行政区划的管治经营,市民的生活百态,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可参观品评的景点;每起社会事件,都会引发大型的“线上旅游”;市民的言行风貌,也会成为某种城市景观。21世纪的古都,或许需要静下心来,想一想自己要成为怎样的现代城市。在找到答案之前,我依然会在求索的同时,着力展示我对西安的爱。

疫情过后,欢迎来西安。

广州:一口冬日牛杂,尝尽烟火岭南

罗广彦

2021年的冬至前后,广州迎来了姗姗来迟的寒风。冬天在岭南弥足珍贵。不仅因为它稍纵即逝,也因为我们终于有机会从漫长的夏天中解脱出来。

对“食在广州”的广府人来说,冬天最激动人心的活动之一,就是品尝各种“专属冬天”的美食。对我来说,专属广州冬天的食物非牛杂莫属。这道菜不会出现在富丽堂皇的饭店中,而在街头巷尾的大排档里吃牛杂,才最有滋味。

广州的街巷总是有人气的,这在大城市中难能可贵。广州的街巷虽然不那么整齐有序,但街巷里总是热热闹闹,各式各样的店铺在街面上紧紧排列,小摊贩随处可见,但又没有挡住人流的涌向,让道路显得过于逼仄。行人能随时闪进一家店,对店家卖的衣服讨价还价,再慢悠悠地回到人流之中。

牛杂排档大多就在街巷中,在冬天,最显眼的就是他们煮牛杂的大锅,远远地就能看到卤汤冒出的热气。走近点看,能看到许多牛杂懒散地浮在卤汁上,卤汁不紧不慢地冒泡,让人从心底涌出一股暖意。

所谓牛杂,其实就是牛的内脏,不乏有仅闻其名就敬而远之的人。它的外观也绝不精致:蜂窝状的金钱肚、如同一束束枝叶的牛百叶、暗红的牛肺、连筋带肉的牛坑腩,一同在赭色的汤汁中肆意翻滚。不止一次,我强顶着同行朋友厌恶的眼神,硬拽着他们先尝一口再走,到最后,他们都不会后悔听了我的意见。

牛杂不适合边走边吃,拿在手上,汤汁会不停晃荡出来。我一般会向老板下好单后,找一张塑料凳,坐等一碗热气腾腾的牛杂。有的顾客则轻车熟路,会向老板细致调配不同部位的比例,偶尔还会和老板聊聊天。不忙时,老板也会有一搭没一搭地答话,一边用剪刀剪好顾客要的份量,捞几条海带或面筋,浇上汤汁递给他。

在热闹的街头吃上一口,搭配周围嘈杂的叫卖声,即使在寒风中也能感觉到从胃里升腾而起的暖意。相比于冬天备受欢迎的川菜,牛杂没有辣椒的灼烧感,比起需要呼朋唤友,过程繁复的火锅,一碗牛杂更能熨帖冬天里孤单的胃。

牛杂是很平民化的食物,时常出现在寻常巷陌里,和着小店老板的叫卖声、车来车往的引擎声咀嚼入口。每一口牛杂,都夹杂着广州街头的烟火气——那种街巷里喧闹的、热情的、人和人贴近的气味。今天的城市里,这气味正在不断逝去。与其说是牛杂的美味让我倾倒,不如说我爱的是岭南生活中的烟火气。

厦门:“制造厦门”的另一面

林俊鹏

和煦的海风,清澈的海水,白亮的沙滩,似乎是不少外地游客对厦门最原始的想象。但是,仅是这些标签,无疑不足以将厦门的魅力揽尽。厦门是个“多面体”,它集闽南传统与小资情调于一身:既有古朴的红砖古厝,也有多国领事馆的旧址。围坐喝茶的阿公阿嬷和在咖啡馆里撸猫的年轻人相映成趣,小小的东南一隅,贯通了古今,也融汇了中西。

每当有朋友来厦门找我玩,都会在鼓浪屿订上一晚民宿,这似乎已经成为厦门旅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大海、咖啡馆、民宿、自由的猫……一个个具象符号,寥寥数笔便勾勒出了一个想象中的厦门。在这里,文艺青年们“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期望落入现实。厦门的“网红”身份,也正是由此而来。

但是,随着厦门旅游行业日益繁荣,“文青之都”的神话渐渐走下神坛。其实,如果让我这个本地人说,鼓浪屿上两三天“浮光掠影”式的旅游,并不能让人充分领会厦门的魅力。藏在“网红”标签背后的闽南文化,才是厦门最宝贵的闪光点。

什么是闽南文化?我也很难用一两句话说清楚。但是,只要你与当地居民有所接触,自然能窥见这种文化的一角,而这也正是文化的魅力之所在。

厦门民间信仰非常盛行,在老一辈身上尤其明显。提及民间信仰,我怎么也学不会的“撮金纸”一直令我十分好奇。在一些只有老辈人记得住的特殊日子里,奶奶总会无比熟练地将金纸撮成一圈,丢入“金桶”,带着后辈们在家中的佛龛前点香祭拜。而在家门之外,不同的地方也供奉着不同的神仙。

有些独特的民俗互动,出了厦门就很少见,“博饼”就是典型代表。中秋节前一个月,厦门的大街小巷就会不约而同地传出骰子掷碗的声音—— 这不是赌博,而是家人之间的节庆游戏。如果有人博得“状元插金花”,一家人都会大声喝彩。揆诸历史,这个游戏还是郑成功驻兵时传下来的。厦门人泡茶的习惯也很特别,我爷爷常在下午睡醒后,认真泡一杯茶去听南音,我的爸爸也常到楼下茶店,和老战友泡茶聊天。

被“制造”出来的厦门,在“网红化”的过程中只能展现部分元素。但像南音、歌仔戏、骑楼、博饼这些闽南文化,却值得游客们细细品味。

猜你喜欢
厦门网红西安
厦门正新
西安2021
Oh 西安
不要上“网红”的当
《西安人的歌》突如其来?
“偶”遇厦门
厦门猫街
网红滚滚
食在厦门
«ВаНхУ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