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绒花文化的传承和发展路径探索

吴晓妍 南京工业大学

扬州绒花作为一种民间传统工艺，传承千年，具有极高的审美价值。但这项曾深得老百姓喜爱的工艺却正在慢慢淡出大众视野。为了打破这种困境，现从扬州绒花产业发展的现状进行分析，从产业的跨界融合、新传播渠道、文化体验和文化认同三个方面试图提供解决途径，以期扬州绒花以崭新的身份进入大众视野，与时俱进。

扬州绒花作为南派绒花的代表，历史底蕴深厚，流传千年。每一个绒花作品都凝结着匠人的智慧和心血，每一步制作都接受了岁月的打磨，最终历经悠悠岁月流传至今。

扬州绒花文化

历史追溯

绒花的历史十分悠久，它伴随着簪花风俗的兴盛而在民间流行，又由于鲜花的花期十分短暂，不易留存，所以绒花就取代了最早的鲜花成为宫廷贡品。不仅如此，它还深得妇孺喜爱。看似是一种人造花，实则做工精巧，用料选取天然蚕丝，再用黄铜丝钩条造型，经过十几道工序才能最终成型完工。绒花有喜迎新春之意，扬州绒花最早流行可以追溯到1300年前，唐中宗李显每逢春日便指定扬州绒花作为御赐宫花赏赐爱妃，为妃子的美貌增光添彩。宋人王观《芍药谱》云：“扬人无贵贱，皆戴花。”可见，当时对绒花的需求量是非常大的，可以说超越了任何一种工艺品。民国年间，一代绒花大师王以仁，首创立体绒花，开辟了绒鸟制作的新途径，极大促进了扬州绒花的发展和繁荣。扬州绒花和人民群众的生活紧密相连，家家户户都用绒花，制作数量极大，从事该工艺的人也很多，相较于其他任何一种工艺品，都更具有广泛性。

艺术特征

传统绒花分为南北两派，北以北京为代表形成北派传统绒花，南以扬州和南京为中心形成南派绒花。同样作为南派绒花代表的扬州和南京，他们之间联系密切但是也有所区别。南京绒花非遗传承人赵树宪先生曾说过：“做每一道工序都需要基本功，因为每一道工序都很重要。做绒花就像是盖房子，有一道工序做不好都不行。”南京绒花大多以大红、水红和桃红为主色，辅以粉红、绿色和黄色作为点缀。颜色更加明快，题材上也是以象征吉祥的传统图案为主，还有各式花朵图案，造型也具有中国民族特色。扬州传统绒花和南京相比，颜色更加艳丽多彩，但是艳而不俗，被誉为工艺品中的“小家碧玉”。颜色多用大红、桃红、水红、墨绿、葱绿、杏黄、鹅黄、酱紫等进行组合设计。

绒花题材是根据时节来选择的，例如，初一和十五所用的不一样，但也是多以吉祥事物为主题。手艺人常用一些概括和夸张的手法对各种花和禽鸟的特征进行简单的刻画，在艺术手法上以少胜多，以简胜繁。虽然简单但是却十分传神。1984年扬州绒花在美国世博会上做演示，曾任美国总统的布什在参观扬州制花厂设计师韩志萍绒花制作表演时，用汉语赞叹道：“这是很迷人的艺术。”

扬州绒花已有四代产品，第一代产品只是作为妇女儿童在节日时的头戴，通常被称为“头戴绒花”。第二代产品主要是以王以仁创造的立体绒花为主，将花鸟鱼虫与各种花卉相结合，构成天然佳趣，通常被称为“案头小品”，为家家户户增添了观赏价值。第三代产品，手艺人利用绒花材料质地可刚可柔、便于造型的性能，采用浮雕和半立体浮雕结合的技法来塑造造型，最终制成特定的画面，装入屏框，形成一种新颖别致的挂屏，被称为“绒花挂屏”。第四代产品，由著名匠人王继康借鉴扬州园林，将扬州的盆景艺术和绒花工艺相结合，在仙人掌等小型盆栽上点缀绒花，再加上其他材料做成“绒花制仙人盆景”。这种盆景造型更加自然生动，色彩也恰到好处，浓淡相宜，再加上扬州盆景惯用的紫砂花盆，愈发风雅宜人，成为极具文化品位的艺术品，被称为“绒制盆景”。

工艺发展

发展现状

绒花的制作是以优质蚕丝和黄铜丝、铅丝为主要原料，辅助材料包括染料、菜籽、松香油、皱纹色纸、皮纸等。“蚕丝为肉，铜丝为骨。颜色瑰丽多姿却艳而不俗，造型多变。”根据不同的造型选择不同质地的材料，在制作鸟兽虫鱼造型时往往运用坚挺的生丝，而用柔软的熟丝制作花朵的造型。

绒花的制作分为9道工序，分别为炼丝、染色、晾晒、勾条、烫绒、打尖、传花、粘花、包装。以“炼丝”为例，首先要将整只蚕丝扒松，然后在冷水里浸泡，再用碱水煮熟，把控时间将煮熟的蚕丝变成“熟绒”，这样的蚕丝柔软、坚挺、不易倒毛。因为工艺流程复杂，此前绒花的制作一直依靠传统手工，无法被机械设备制作所取代。

目前扬州绒花的生产已经形成一个较为完善的经营系统和管理方式，这种方式更加适应市场的需求。因此，应先进行明确的市场定位再进行有针对性的生产。经营方式以外销为主，面向欧美和亚洲其他国家，在国外复活节或圣诞节期间可以提供一些绒鸡和绒鸟等动物模型。一些企业在制作绒花的时候，往往会用进口绒线和毛线来代替中国传统的蚕丝，这样外销的销售成本会比较低，销售价格也会更低。杨家惠女士在1979年进入扬州市制花厂专业从事绒花制品造型设计制作，跟老师傅学习传统技法，用现代绒花制品语言结合传统手法来体现作品的艺术个性，她在继承传统绒花造型的基础上承古创新，加入了卡通形象，形成了独特的艺术风格，其产品至今仍畅销海外。

发展劣势

现在扬州绒花虽然已经进入到系统化量产的阶段，但是利弊相依。首先是制作水平大幅下降，为了追求销量效率，不免会出现为了更低的成本和更短的制作时间而放弃昂贵的蚕丝，选择一些替代材料，如使用国外的绒线和毛线进行制作，但这样做本身就失去了匠心和绒花的精神内核。同时，工厂中参与制作的工人大多没有受过艺术熏陶，他们往往处于一个机械复刻的状态，这就意味着不管是技术还是造型，都始终在原地踏步，很难出现技术革新和造型的新创意。其次是技术传承的断层问题，年轻一代不愿意接触这门工艺。在此之前，笔者有幸去过一次仪征园博园，在其中参观了扬州匠人制作的各式各样的绒花，临走时，笔者听到有人感叹道：“没有年轻人愿意来学呀，都快要失去传承了。”一般工艺都是以代代相传的形式进行传承，但是在快节奏的社会中，面对这样一项工艺烦琐、纯手工，需要精雕细琢，甚至还需要依靠经验和审美的工作时，最不可缺少的是细心和耐心。虽然在国家的高度关注之下，人们越来越重视对传统非遗的保护，但是参与其中的始终都是一小部分。要想使传统非遗焕发新的活力，就必须有更多年轻人参与其中。最后是单一的外销渠道。扬州绒花目前的发展方向是进行外贸交易，这样一个传承千百年的传统工艺，蕴含着丰富的历史文化价值，为了畅销海外，不免要迎合外来文化，因此，在外销过程中并未有效地弘扬我国传统文化。事实上，到目前为止，绒花的销售方式并未涉足新兴销售渠道，这就使绒花进一步拉开了与当下人们的生活和审美活动的距离。

文化价值

曾有人评价，用手工制作而成的每一朵绒花都是带有温度的，并非机械可以取代。扬州“90后”绒花非遗传承人征珊珊从十岁开始向母亲学习做绒花，作为扬州绒花的传承人，她的理想就是让绒花这门工艺留存千年。征珊珊说：“从一根根蚕丝到一件件精致的绒花（如图），制作需要经过十余种步骤，制作的过程枯燥孤独，但是我从没后悔这一选择。”绒花是历史的见证者，当然也只有经过时间的洗礼，绒花才能如此逼真，和鲜花媲美。从唐朝开始，绒花就作为皇室贡品而存在，历代文人墨客也钟情于它，翻阅古籍，就能找到蛛丝马迹。北宋词人张先留下这样的词句：“舞彻《伊州》，头上宫花颤未休。”随着时代的更迭，绒花没有消逝，反而是历经悠悠岁月，其文化价值变得愈加深厚。

图 “90后”非遗传承人所制绒花（图片来源于网络）

绒花谐音“荣华”，其中所包含的是中国的祥瑞文化，一般出现在民间的重大节日当中，如婚嫁喜事、春节、端午节和中秋节等。婚嫁中新娘头上所戴的绒花，如“万年全福”“双喜”“榴开见子”等，寓意着婚姻美满，多子多福。春节的绒花寄托着人们对新年的期望，包括“全福花”“如意花”。端午节的绒花以辟邪题材的“老虎花”为主。中秋节更多的是表达阖家团圆等祝福的“白兔花”“兔子拜月”等。绒花艺术贯穿于民众的生活之中，代表着人们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希冀和向往。

绒花手工匠人往往从自然中获得灵感，再进行巧妙的转化，夸张化、抽象化又或者是写实的手法塑造绒花，这样才能制作出生动灵活的艺术品。扬州绒花的传承人在传承古老技艺的同时，也对传统绒花进行了革新，为了让这门技艺的用途更加多元化，绒花传承人大胆地将传统绒花与潮流进行碰撞，通过一次次尝试、翻阅资料、研究配色，最终钻研出新型绒花产品，其无论是制作工序还是形式表达，都凝结了手工艺人独特的情感和心血，所以每一朵绒花都是独一无二的，其所涵盖的审美性也是无可替代的。

创新发展途径

面对扬州绒花的发展困境，除了依靠政府政策的大力扶持，还要走产业生态的跨界融合，利用数字经济促进产业转型发展，升级营销模式路径。

打破局限，跨界融合

扬州绒花作为一种制作精良、耗时久、纯手工的工艺品，在现有的流水线的制作流程中，难免会出现艺术价值低、产品造型千篇一律的情况。因此，要在二者之间寻找一个平衡点，积极探索，创新融合，改变传统的制作和销售模式。为了提高绒花的产量，可以试图引入新科技，用一些常见材料代替昂贵的蚕丝材料，综合考虑实用性、美观性和环保性。面对繁复的制作过程，可以运用现代技术代替部分工序，以减轻手工艺人的工作重担，缩短工作时长。在制作绒花的过程中，既要保留传统工艺的精髓，也要考虑与现代审美融合。目前，扬州绒花的形式主要是头戴的簪花和装饰等。这些形式可能与青年一代相隔较远，因此不妨将青年人的审美考虑在内。非遗传承人征珊珊已经尝试了创新，制作一些颜色淡雅的绒花作品，提取抽象绒花技艺的记忆点，并将其运用到首饰盒、现代时装领域，这样不仅仅保留了绒花作为传统工艺的文化底蕴，还以一种创新的形式开拓了市场。面对这类传统民间艺术，只有与时俱进才是升华和进步，才能产生新的价值和时代效应。

利用新媒体，拓宽渠道

目前绒花的销售渠道比较单一，主要集中在外销或者是在博物馆里展览。绒花的知名度得不到提高，可能与其未融合新媒体时代背景脱不开干系。新媒体时代，人们往往通过手机等设备就可以获取信息，而闯入人们视野的非遗或传统艺术都有一个特性，就是善于借助新兴传播途径跟随时代发展。例如，利用短视频等交互类产品，以全新的形式呈现并让大众参与进来。传统非遗艺术要突破作为博物馆中的陈列品，而是可以作为一种数字化的艺术贯穿到人们的生活当中。此前，笔者曾感受过数字博物馆的交互媒体艺术，其让历代名画都活起来，能让人们在家也能云游在艺术殿堂，这种方式往往会吸引越来越多的年轻人驻足。随着越来越多的青年人愿意了解绒花，绒花的传承问题也会得以改善，只有让绒花先走进生活，才能融入生活。

注重体验，文化认同

老一辈的手工艺人终有一天会老去，他们的老去不能代表一门艺术的完结。但是面对这样一项需要毅力和耐心，又不能获得高额回报的工作，从事传承事业的人已经越来越少，因此，培养一批对传统非遗怀有热忱的年轻接班人势在必行，建立一个能够进行艺术体验的场景也就显得尤为重要。年轻人对绒花缺乏兴趣归根结底是因为不了解它的魅力。高校可以尝试在校内开展与绒花有关的课程，实际上，扬州目前比较缺乏平台，绒花很少走进大众视野，绒花的外销也没有起到对外传播文化的作用，绒花在国人心中的文化认同度也微乎其微。对此，相关企业不妨与学校合作，让学生参观公司的生产和设计过程，拍摄视频制作成宣传片公开发布。也可以对外征集绒花创新创意设计，将绒花和日用品相结合，这样一来，对传统非遗文化的传播和企业的增益都有促进作用。

面对一个智能化、信息化的社会，传统绒花工艺不免面临各种各样的困境，但同时，也拥有新的发展机遇。当前可以通过革新技术和材料，创新开发绒花的形式，通过新的传播媒体让绒花技艺渗透到年轻人当中，以便年轻人在了解它的独特魅力以后，愿意融入其中，从而使绒花工艺得到延续和传承，匠人的精神实现永远流传。打破传统观念，用长远的目光看待问题，在多方的合作之下，绒花非遗保护事业也会顺利开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