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的公共卫生批判

2022-11-19 21:04王雪丽
南华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22年3期
关键词:资本主义公共卫生马克思

陈 元,王雪丽

(南华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湖南 衡阳 421000)

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大量引用《公共卫生枢密院卫生视察员的报告》以揭示资本主义社会严峻的公共卫生问题,但在现有研究中,马克思对资本主义公共卫生的批判却被严重忽视。实际上,马克思在研究政治经济学或社会发展的过程中,往往将公共卫生问题视为导致社会经济波动、社会危机爆发的一个重要原因,并通过公共卫生问题透视工人阶级的苦难,揭示资本主义制度的局限性。马克思对资本主义公共卫生的批判不单纯停留在社会治理层面,更体现了马克思对人的关注,饱含对人的解放的深切关怀与追寻,这足以说明公共卫生批判在马克思思想体系中的重要地位。研究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的公共卫生批判,首先有利于了解当时资本主义社会的公共卫生状况,其次能够完善马克思的思想体系,最后有利于促进我们对当下疫情的哲学反思。

一 揭示资本主义社会的公共卫生问题

资本主义呼唤出巨大的生产力和物质文明,极大地增加了社会财富,但在这一过程,也导致层出不穷的社会问题。在对资本主义社会问题的考察中,马克思关注到公共卫生领域的一系列负面现象,包括城市中环境恶劣的贫民窟,令人担忧的食品安全问题以及世界范围传播的霍乱疫情,对这些公共卫生问题的揭示,是马克思展开资本主义公共卫生批判的立足点。

(一)恶劣的生活环境

工人阶级恶劣的生活环境是资本主义社会公共卫生问题最直观的呈现。资本家掌握着社会生存空间的分配权,无产者则处于被支配的地位,他们的起居被安排在肮脏拥挤的贫民窟,工作则被安排在卫生条件不达标的工厂。在《资本论》中,马克思大量引用了《工厂视察员报告》和《公共卫生报告》中关于工人生活环境的描述,指出恶劣的居住条件和工作环境对工人身体健康的极大威胁,不卫生的生活环境加速了流行病在工人群体中的传播。

资本家从工人身上榨取尽可能多的利益,却把他们安排在卫生条件最差的街区,这些区域被排除在公共卫生治理的范围之外,在这里,“完全违反自然的荒芜,日益腐败的自然界”成为工人的生活要素[1]。几乎每一个贫民窟都是传染病的大本营,这些住宅在建造时只考虑如何降低成本,获得巨额利润,丝毫不顾及卫生和通风条件,潮湿、肮脏、密不透风的环境成为细菌滋生的温床。这里是散播疾病和死亡的中心,霍乱、伤寒、天花等流行病在贫民窟污染的空气和有毒的水源中迅速传播,很快就在工人中间肆虐。除了条件恶劣的居住环境外,卫生状况不达标的劳动环境也是无产者患上各种疾病的又一重要原因。马克思通过《工厂视察员报告》揭示了资本家为工人提供的劳动场所有多么恶劣:工人在“再生毛料洞”里持续长时间工作,高温封闭的车间里弥漫着灰尘和毛屑,他们必须用手帕捂着嘴来保护自己的肺;拆棉花包的工人在臭味熏天的环境里工作,棉屑引起咳嗽和呼吸困难,支气管炎、咽喉炎十分流行,细菌对皮肤的刺激使得皮肤病也很流行;煤矿工人在充满煤灰、炸药硝烟的矿井内工作,他们无一例外患有肺病[2]280。大量的工人集中在这样的工厂里,一方面是资本家利润的增长,另一方面则是流行性传染病的产生和传播。

在关注工人生存条件的同时,马克思还进一步透视到工人的道德境遇,揭示了物质层面的匮乏如何导致工人精神世界的崩塌。马克思指出,工人的居住环境是道德败坏的一个可怕根源,男女老少同住在一个阴暗潮湿的狭小屋子,拥挤不堪的住所使无产阶级无暇顾及卫生、礼貌和道德,这不仅使疾病大量滋生,危害着无产阶级的身体健康,而且造成性关系的混乱,引发一系列伦理问题,使得道德向野蛮时期倒退[3]。即便是原本有道德底线的工人,在这样肮脏混乱的环境中,也逐渐变得麻木和堕落。马克思引用西蒙医生的报告来说明恶劣的居住环境对工人道德的侵害:“在灾祸达到较严重的程度时,它几乎必然会使人们不顾任何体面,造成肉体和肉体机能如此龌龊的混杂,如此毫无掩饰的性的裸露,以致使人像野兽而不像人。”[4]759

(二)糟糕的饮食状况

食品健康与安全是资本主义社会的又一公共卫生问题。人的健康状况与他们的饮食状况密切相关,在资本主义社会,工人阶级的饮食状况远在合格线以下,马克思称他们是受苦最深、喂得最坏的工具,得不到维持身体机能所需的必要营养元素是造成工人阶级患病的重要原因。斯密斯医生称,一名成年女子每天至少需要摄入3 900格令碳素和180格令氮素,成年男子则需要4 300格令碳素和200格令氮素,在对英国工人阶级营养状况的调查中,只有一类工人的氮素摄入量勉强超过免于患饥饿病的最低界限,其余都处于营养不良的状态[2]754。关于工人阶级的营养状况,西蒙医生在他的报告中说:“由于缺乏营养而引起疾病或者加重疾病的事例是举不胜举的”,营养匮乏造成工人的免疫力低下,不仅容易患上慢性疾病,并且对流行性疾病毫无抵抗能力[5]。

除去食品营养的匮乏,工人的食品安全也无法获得保障。在工人所能获得的有限食物里,还掺杂着对身体有害的物质。资本家特意为工人提供了价格低廉的面包,但这些低价出售的面包几乎无例外地掺杂了明矾、肥皂、珍珠灰等对健康有害的物质,由于这种掺假,工人不仅得不到面包中本该有的养分,还要承受一些有毒物质对身体的侵害。工人阶级中的很大一部分在明知掺假的情况下依然选择购买有毒面包,因为他们没有能力购买更健康的食物。营养的匮乏加上不符合卫生质量的食品,大大增加了工人患病的概率。

(三)肆虐的霍乱疫情

19世纪上半叶,工业革命的完成让人们见证了工业化的巨大威力,同时也衍生了一系列副作用。机械化生产开启了城市化进程,使得公共卫生状况空前恶化,伤寒、热病、霍乱等流行性疾病不断入侵,发病率陡然上升,尤其是传染性极强的霍乱开始在世界范围内大肆流行,大规模爆发的共8次,马克思在有生之年经历了其中5次[6],因此他留下了大量关于霍乱的论述。

霍乱发源于印度孟加拉地区,伴随英国的殖民活动而在世界范围散布开来,马克思称之为“人类的灾难和罪恶互相影响的惊人的可怕的事例”。马克思十分关注霍乱在世界各地的流行动向,他的著作中记录了霍乱在伦敦、新堡、柏林、巴黎、哥本哈根等地的传播。他提到,在伦敦发现了亚洲传来的霍乱疫情,巴黎的霍乱异常猖獗,哥本哈根的疫情十分严峻,以至于14 000人申请离开丹麦首都。在不断蔓延的疫情中,流动的人口充当了病毒传播的媒介,马克思将迁移的产业工人称为一支流动的传染病纵队,他们将疾病带到扎营的附近地区,造成瘟疫的区域性传播。马克思还在关注战争的过程中注意到疫情在交战士兵中的传播。对于战争中的军队而言,瘟疫也像武器那样成为一种致命威胁,在死亡的士兵中,患霍乱病死的占到半数。同时,霍乱也严重扰乱了战争的发展进程,例如在英国镇压印度人民起义的战争中,霍乱导致两军战线拉长,虽然没能彻底阻止英军对起义的镇压,但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英军势力。

霍乱可以通过水源和接触迅速传播,在水源污染严重、居住人口密集的贫民区,这种传染病的蔓延速度达到了惊人的程度。在给恩格斯的信中,马克思描述了霍乱中的悲惨社会景象,“人一批批地死”,面对席卷而来的疫情,人类尤其是穷人,会受到生命安全的直接威胁,马克思的家人也未能幸免于难。1864年,马克思在给恩格斯的信里写到,妻子燕妮感染了霍乱,来势凶猛,一度看起来很危险;1874年,马克思十一个月大的孙子死于霍乱。一系列家庭变故一度使马克思的身体健康状况恶化,可以说,马克思对霍乱疫情是深恶痛绝的。

二 剖析公共卫生问题的根本成因

如果说揭示资本主义社会的公共卫生问题是马克思公共卫生批判的第一层境界,剖析公共卫生问题的根本成因则是其进一步深化。《公共卫生报告》通过对工厂、工人实际情况的考察,描述了资本主义社会中存在的公共卫生问题,但由于视野的局限性,并没有也无法深究这一问题的根本成因。马克思从唯物史观的角度出发,敏锐地察觉到公共卫生问题背后深刻的社会制度成因,他指出,资本主义制度下的资本逻辑加剧了流行性疾病的形成、传播与恶化,是导致公共卫生问题的根本原因。

(一)资本对工人的奴役

马克思多次强调资本是如何通过牺牲工人的健康完成自身的增殖,他指出,“工人的肺结核和其他肺部疾病是资本生存的一个条件”[4]555,也就是说,只有通过对工人的奴役,资本才能源源不断地获得剩余价值,完成自身的运转。在资本主义制度下,由于资本的逐利性,必然会产生攫取更多利润与改善工人生活之间的矛盾,而工人的健康必定成为这一矛盾的牺牲品。资本家通过不变资本与可变资本的双重节约扩大生产利润,在这一过程中,工人最基本的生理健康需求被排除在外。在不变资本上,资本家通过简化工作环境,压低工人的生存条件减少成本的投入,包括压缩工作空间、免除通风设备等;在可变资本上,资本家通过延长劳动时间、增加劳动强度、降低工资等手段加深对工人的剥削。资本家的财富越积累,无产者的贫困就越积累,身体就越虚弱,道德就越沦丧。因此马克思说,生产过程的革命是靠牺牲工人来进行的。

具体来看,资本对工人的奴役包括对工人生存空间的剥夺,生命时间的侵占以及劳动报酬的压榨。首先,对工人生存空间的剥夺。马克思认为,资本主导下的生产空间导致弱势群体的生活空间不断被挤压,工人恶劣的生活环境本质上源于资本对空间的剥夺。社会生产资料的节约在资本手中变成了对工人劳动环境的掠夺,保障工人基本卫生健康的阳光、新鲜空气在生产过程中被剥夺了,工厂成为工人“温和的监狱”。工人的劳动场所狭小逼仄,纯粹由于空气不良而造成的肺病在工人群体蔓延。其次,对工人生命时间的侵占。获取无限的增殖是资本的本能,越大限度地占有工人的时间,就能越大限度地攫取工人的剩余价值。在生产过程中,对剩余价值的贪婪放大了资本家延长工作日的欲望,工作日的时长不仅剥夺了工人满足精神需求和社会需求的时间,而且突破了工人的生理极限,过度劳动使他们患上各种疾病,过早地衰竭和死亡。最后,对工人劳动报酬的压榨。马克思认为劳动力价值的最低限度是“人每天得不到就不能更新它的生命过程的那个商品量的价值”[7],因此,最低限度的工资应当足以维持工人生存所必不可少的生活资料,这是保障工人身体健康的必要条件,而事实却是,资本家支付给工人的工资从来没有一个强制性的下限。

(二)资本主义公共卫生治理的局限性

资本逻辑主导下利润第一的原则造成资本主义公共卫生治理的局限性。资本主义以前所未有的能量创造了现代文明,但这种文明遵从的是资本高于人的逻辑,面对工人的公共卫生困境,资产阶级政府未能采取迅速有效的治理手段,原因就在于资本逻辑决定了资产阶级政府捍卫利润优先于拯救人的生命。

资本主义社会的公共卫生治理是消极的。马克思指出,在资本主义社会,工人所能获得的医疗服务仅仅限于使他们的劳动能力保持下去,只要工人的健康状况能够维持剩余价值的生产,不影响资本家攫取利润,那么医生的作用就实现了。在此基础上,购买医疗服务的费用被纳入劳动能力的生产费用或再生产费用,成为不直接参加生产过程,但在一定条件下又非有不可的费用[8]。资本家在医生身上投入的资本无法产出剩余价值,在资本逻辑下这无疑是一种资源的浪费,因此,资本家会尽力缩减购买医生服务的开支,这使得公共卫生危机来临时,资产阶级的医疗团队根本无力应对。医疗作为维护公共健康的资源,本不应受到利润的支配,但在资本主义社会,由于资本的入侵,医疗丧失了本质意义[9]。

资本主义社会的公共卫生治理是滞后的。各种传染性疾病在工人群体流行之时,资产阶级往往是冷眼旁观的态度。采取积极的防控措施、改善公共卫生环境,需要消耗大量的社会资源,这就意味着资本家需要支出利润中的一部分,为了最大限度地享有利润,资本家势必会极力削减公共卫生治理开支。在病菌入侵资产阶级的住宅之前,资产阶级政府不会投入任何治理措施,任凭工人的居住环境不断恶化,任凭瘟疫等疾病肆虐开来。待到“死神在他们中间也像在工人中间一样逞凶肆虐”时,资产者才会恐慌起来,开始草拟方案和颁布法律,然而这时流行病已经发展到难以控制的程度,转化为更为剧烈的公共卫生危机。在全国性的公共卫生治理体系缺失的情况下,危机自然难以得到有效控制,而在这一过程中,无产者无疑是遭受打击最大的群体。

(三)资本主导下人与自然关系的异化

资产阶级对环境的保护十分有限,原因在于环境保护与资本逻辑之间存在着难以调和的矛盾,恶劣的环境造成资本主义社会的主要公共卫生问题,其背后隐藏的是资本主导下人与自然关系的异化。马克思对自然的考察是与对资本的批判紧密联系在一起的,他提到,资本创造出人对自然界的普遍占有,在资本主义条件下,人们通过改造自然获得物质生产资料,同时,又在资本的主导下,以牺牲生态环境为代价换取生产成本的节约。人与自然本应在相互制衡中达到一种良性互动关系,然而在资本主义社会,由于资本的逐利性,这种互动关系却被人对自然的破坏与掠夺所取代,造成人与自然关系的异化。

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指出,只有合理的实践活动才能塑造人与自然之间和谐发展的关系,一旦抛弃对待自然的辩证态度,就会倒向人对自然的单向度支配,这种丧失合理性的实践活动必然招致自然灾难的反扑。伴随资本家不合理的实践活动的规模扩大和程度加深,自然呈现出“反人化”的趋势,生态环境把人类对它的破坏返还给人类自身,由于肮脏的空气和污染的水源而蔓延的传染病就是有力的证明。生态环境的恶化体现在空气、水源、土壤的污染,在这种污染的环境中,滋生出伤寒、热病、瘟疫等危害人类健康的疾病,这是赤裸裸的自然界对人类的报复。马克思认为,在自然与人的关系越来越紧张的情况下,不以人与自然和谐为前提条件,就无法消解人与自然的异化关系,也就无法消解资本主义社会的公共卫生困境。

三 寻求公共卫生问题的化解之道

资本主义的公共卫生问题积弊已久,技术的发展未能实现更高效的公共卫生治理,反而衍生出对生命健康造成巨大威胁的灾难,严重影响人的生存与发展。马克思找到公共卫生问题的根源在于资本主义制度,他一针见血地指出,“资本是根本不关心工人的健康和寿命的”[10],自然也不会关心那些导致工人死亡的恶劣环境、有毒食品与流行性疾病。在对资本主义公共卫生的批判中,马克思致力于寻求公共卫生问题的根本化解之道。

(一)以人类解放为目标指引

资本主义社会中的公共卫生问题其核心是人的生存与发展问题,马克思对这一问题的批判其根本指向是人类的解放。资产阶级对无产阶级所实施的经济上的剥削和政治上的压迫,使得无产者的生存在某种程度上沦为动物水平。在公共卫生困境中,无产者连最基本的生理需求都无法得到满足,人之所以为人的标志被逐渐磨灭掉了,人类解放成为亟需追寻的命题。因此,要化解公共卫生问题,就必须以人的解放为目标指引。

人类解放的一般历史进程包括:阶级的政治解放、社会的经济解放和人自身的解放[11]。阶级的政治解放,是指将人从不合理的阶级压迫和制度压迫中解放出来。在资本主义社会,公共卫生问题具有明显的阶级性,正如恩格斯所说,霍乱是穷人的疾病。处于阶级压迫中的无产阶级要实现经济解放与自身解放,必须以政治解放为前提,不冲破资本主义制度的框架,推翻资产阶级的统治,无产阶级就无法从公共卫生困境中解放出来。社会的经济解放,是指人从异化的劳动中解放出来,从经济的压迫中解放出来。工人只有摆脱异化劳动的操纵,实现自由自觉的劳动,获得经济条件的保障,才能实现生存状况的改善。人自身的解放,即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是获得政治解放和经济解放后的更高阶段,若能实现这一阶段的解放,自然就不存在公共卫生问题。

(二)以革命为根本途径

马克思不仅指明资本主义制度是造成资本主义社会公共卫生问题的根本原因,而且揭示了只有通过革命的方式,才能彻底铲除这一问题的根源,寄希望于资产阶级政府的公共卫生改革难以取得显著成效,也不会使工人的境遇得到显著改善。国家不过是资产阶级实施阶级统治的暴力工具,一切维护资产阶级利益的群体只会加深无产阶级的苦难。

迫于社会的压力,资产阶级政府会实施一些人道主义的举措,他们设置有专门治理卫生的卫生警察,颁布改善工人劳动环境的工厂法,但这些举措的实际效果如何呢?《公共卫生报告》的主编西蒙医生称,工人无法在劳动过程中实现自己的健康权利,并且也不可能从卫生警察那里得到任何帮助[12]。卫生警察只需要保证穷人的疾病不传播到资本家身上,肮脏的空气不蔓延到富人街区,至于工人的身体健康,在他们看来是无关紧要的。对于工厂环境的管理,资产阶级政府出台了一些专门的法律,但其中卫生条款的内容十分贫乏,根本不足以维护工人的生命健康,并且从马克思对工厂法实行情况的调查可看出,工厂主对工厂法的遵守程度取决于是否超出他们愿意“牺牲”利润的限度,只要超过这一限度,他们就拒绝任何形式的合理改良,而只要稍微改良,工厂主就要求对这一“损失”得到补偿,在他们的敦促下,下院把可雇佣儿童的最低年龄下调至8岁[2]326。

资产阶级所谓的人道主义,在利益的驱使下颠倒为他们的反命题,即反人道的资本主义,自由、平等、博爱之类的遮羞布在利润面前被彻底抛弃了,暴露出资本的本来面目。资产阶级政府不会也不能将工人从生存困境中解救出来,只要资产阶级政府存在,只要资本主义制度还在运行,工人就不可能从压迫与剥削中解放出来。资本主义的剥削造就了无产阶级的极端贫困,导致他们的生存环境不断恶化,进而陷入公共卫生困境,因此,只有通过革命推翻资产阶级政府、瓦解资本主义制度,才能解除公共卫生与资本之间的矛盾对峙,才能将无产者从公共卫生困境中解放出来,进一步实现全方位的解放。

(三)以无产阶级为主体力量

无产阶级是化解资本主义公共卫生问题的主体力量。马克思明确指出资本主义的社会制度是一切剥削、压迫的根源,消灭这一社会制度的唯一途径便是现存世界革命化,而无产阶级是完成革命事业的主力军,原因就在于无产阶级是受压迫最深的阶级,因而是最具有革命性的阶级。激发这种革命性的前提在于使受压迫者意识到压迫。马克思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中提到,“应当让受现实压迫的人意识到压迫,从而使现实的压迫更加沉重;应当公开耻辱,从而使耻辱更加耻辱。”[13]只有让无产阶级意识到,在资本主义制度下他们正遭受怎样的压迫,正处在怎样非人的境遇,才能激发起他们奋起反抗的革命斗志,被机器生产的轰鸣声震晕了的工人一旦稍稍清醒过来,就会开始进行反抗。每一次公共卫生危机的爆发,都将本就遭受残酷剥削与压迫的无产阶级拖入更可怕的灾难深渊,马克思通过引用翔实的数据与材料,对无产阶级在公共卫生危机中所经历的苦难遭遇、不公对待进行透视,生动地呈现出无产阶级的生存困境,更直观地展现了无产者受压迫的程度之深,从而引发无产阶级的共鸣,使无产阶级意识到自身的地位和需要,意识到自身解放的条件,唤醒他们挣脱枷锁的斗志。

马克思特别强调了革命的主体力量是整个无产阶级而不是零散的工人,仅仅某一工厂的工人举行罢工抗议或是争取合法工作日的斗争,无法撼动资本家的地位,如果不实行革命的联合,工人群体不可能取得对抗资产阶级的最终胜利,也就无法将自己从资本家的压迫中解放出来,甚至难以赢得经济条件的一点点改善。为了彻底推翻资产阶级的统治,工人必须把他们所有的力量聚在一起,作为一个阶级来强行争得一项国家法律,争得一个强有力的社会保障,表达对实现自身合理正当权益的要求,最终争得自己的自由与解放,使自己不再束缚于与资本缔结的不平等条约,不致在资本的剥削下,由于恶劣的生活条件而大批地死于流行性疾病,成为公共卫生危机的牺牲品。

四 马克思对资本主义公共卫生批判的当代启示

当今时代,全球化加剧了公共卫生问题的不确定性和复杂性。2020年爆发的新冠肺炎疫情,不仅危及人类健康,还对世界经济、政治、文化、外交等领域产生深刻影响。马克思对百年前资本主义公共卫生问题的研究,对当今社会的公共卫生治理仍有着深刻的启示意义。第一,社会制度是公共卫生治理的根本保障。资本主义制度本身的弊端导致政府在应对公共卫生问题中的滞后与局限,新冠肺炎疫情也进一步暴露出西方国家制度韧性的不足。我国的社会主义制度能够统筹社会各阶层力量,以制度优势保障治理效能,在此次应对全球性公共卫生危机中展现出独特的优越性。因此,在当下及今后,我们应坚定不移地保持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高度自信。第二,人民至上是公共卫生治理的核心诉求。无论在马克思所处的时代还是当今社会,资本主义国家在公共卫生治理中都表现出“资本优于人民”的现象,与之相反,我国在新冠疫情的防控中坚持人民至上、生命至上,这是我们取得优异抗疫成果的价值支撑。第三,生态环境是公共卫生治理的重要因素。马克思明确揭示了生态环境与瘟疫爆发之间的必然联系,在今天,虽然引发公共卫生问题的原因更加复杂多样,但生态环境仍是不可忽视的重要因素。在利用自然资源的同时,要注重人与自然的协调关系,避免自然对人类的反扑。

猜你喜欢
资本主义公共卫生马克思
马克思恩格斯青年时代诗歌创作再评价
国际金融垄断资本主义是垄断资本主义的最新发展,是新型帝国主义
马克思像
公共卫生管理在传染病预防工作中的作用分析
在马克思故乡探讨环保立法
习近平:马克思是“千年第一思想家”
中国首个P4实验室:服务全球公共卫生安全
论中国的“资本主义萌芽”问题
公共卫生
逆全球化:资本主义最新动向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