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梦环游记》的复调地理叙事及其艺术传达

2022-11-19 23:39涂慧琴
写作 2022年2期
关键词:库斯埃克亡灵

涂慧琴

《寻梦环游记》(Coco)是由李·昂克里奇和阿德里安·莫利纳执导,华特·迪士尼电影工作室和皮克斯动画工作室于2017年联合出品的动画影片。该影片讲述的是12岁男孩米格(Miguel)寻梦音乐的故事。米格出生于一个鞋匠家庭,自幼迷上音乐。米格居住的小镇圣塞西莉娅是墨西哥的音乐之乡,那里的人们热爱音乐,各类乐器艺人在街头巷尾随处可见,但“里韦拉”家族例外,因为这个家族蒙上了音乐的诅咒。这个诅咒源自米格的高祖父埃克托(Hector),为了音乐,他在某一天离开了妻女,一直未归。米格的高祖母伊梅尔达(Imelda)愤怒之下将家里所有的乐器扔向窗外,为抚养年幼的女儿可可(Coco),选择做鞋子为谋生手段,并且不允许家里任何人触碰音乐。在寻求音乐梦想的过程中,米格经常受到家庭成员的反对,尤其是祖母的阻挠,而他唯一能倾诉的对象就是曾祖母可可。一天在城镇广场,米格得悉在亡灵节那天墓园将有一个音乐节比赛,为了参加此次比赛,米格从阁楼里找出一把吉他,一边观看音乐之父德拉库斯(Ernesto de la Cruz)弹唱的录像带,一边反反复复地模仿练习。但不幸的是,祖母发现了他的行踪,愤怒之余摔碎了吉他。米格哭泣着逃出家门,奔赴墓园参加比赛,因向他人借乐器未果,只好选择翻窗进入德拉库斯的墓穴,借用他的吉他。他拿下吉他,拨弄一下琴弦,当和弦响起,万寿菊花瓣飞舞盘旋,发出闪闪的光芒时,他进入了梦幻世界,也进入了亡灵世界。

影片以米格的“寻梦”为主题,从米格的高祖母和曾祖母被“遗弃”及家族蒙上诅咒开始,再回到米格梦想受阻的现实世界,继而进入他的梦幻世界,最后又回到现实世界。多重视角、复调叙事、意识流、想象和回忆等艺术手法的运用使故事情节变得错综复杂,如果观众单纯地从时间维度去理解影片的故事和情节,也可能记忆模糊,导致理解偏差。但是,在影片呈现的现实世界和亡灵世界里,存在着许多不同的地理空间,如现实世界中米格家的供奉台、“里韦拉”家族鞋业宅邸、城镇广场、圣塞西莉亚、墓园、德拉库斯的墓穴,亡灵世界中铺满万寿菊的桥、天坑溶井、世界底层、世界顶层和顶层舞台。米格的“寻梦”之旅与这些地理空间息息相关,他在“寻梦”途中所遇见的人和事都发生在特定的地理空间,影片中人物身份和关系的转变也与特定的地理空间紧密相连。这些地理空间构成了强大的地理叙事,即“作家运用艺术手段在叙事文本中通过地理空间如自然山水风貌、地域人文风俗、城市生活图景以及想象虚拟空间的动态建构,展开故事情节、塑造人物形象、表达思想主题、绘制或投射出一幅社会人生的认知地图”①颜红菲:《地理叙事在文学作品中的变迁及其意义》,《江汉论坛》2013年第3期。。观众对《寻梦环游记》叙事的理解可以从时间维度转向空间维度,去发现影片中地理空间对人物形象、人物关系、故事情节和主题思想等方面产生的影响,从而更好地从整体上去把握影片的内容和审美意蕴。

一、复调地理叙事

“复调”本是音乐术语,意指几个独立的声部旋律有机结合在一起,协调地奏响整个乐章,却依旧保留各声部的独立性。米兰·昆德拉认为:“伟大的复调音乐家的基本原则之一就是声部的平等:没有任何一个声部可以占主导地位,没有任何一个声部可以只起简单的陪衬作用。”②[捷克]米兰·昆德拉:《小说的艺术》,董强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4年版,第95页。《寻梦环游记》采用了复调叙事结构,主线是米格“寻梦”,复线是埃克托的“回归”,或者是和睦家庭的“回归”。这两条线索缺一不可,相互呼应,相互阐释,共同审视同一个主题。米格“寻梦”的最直接结果是“里韦拉”家族矛盾的消融,高祖父埃克托的“回归”。影片中的地理空间,如供奉台、舞台、铺满万寿菊的桥、天坑溶井和亡灵世界底层等都是独立的、平等的“声部”,共同建构了一种复调地理叙事模式。这种复调地理叙事模式使剧情的发展更加自然流畅,从而产生了极大的张力,使人物的性格发展更加丰富,人物形象丰满逼真,人物之间感情的发展深入人心,也使主题意蕴丰富深邃,具有哲理性和启示性。

影片中铺满万寿菊的桥色彩明亮,是人间与亡灵世界的桥架,连接着现世与往生。在亡灵节这一天,那些被家人惦记着的亡灵们可以通过这座桥回到人间,与亲人团聚。因为在人间没有被家人祭奠的照片,落魄的埃克托无法通过关境,这座桥便成了他无法逾越的障碍。于是在桥头,他与米格相遇,并答应带米格寻找“歌神高祖父”,前提是米格在回到人间后帮他供奉他的照片。如果没有这座桥,米格和埃克托就不可能相遇,后续故事也不可能存在。因此,影片中这座铺满万寿菊的桥对故事情节的发展起到了至关重要的桥架作用。

与圣塞西莉亚的水平布局不同,亡灵世界的布局是垂直的。整个世界随着人们的不断往来,一个时期接一个时期、一个层次接一个层次地构筑起来。那些没有家人祭奠的,甚至没有任何人思念的人,只能在这个世界的底层等待“终极死亡”。埃克托带着米格来到亡灵世界的底层,看望他的一位即将最终死亡的朋友。这样的经历使米格领悟到“终极死亡”的含义。而埃克托因担忧自己会“终极死亡”,于是急切希冀米格尽快回到人间将自己的照片供奉起来,这为两人矛盾的产生埋下了伏笔。故而亡灵世界的底层对故事情节的发展和主题意蕴的表达具有强大的叙事功能。

天坑溶井是影片中不可或缺的一个地理空间。米格得知德拉库斯毒死埃克托,并夺走他的曲谱,从而一举成名。德拉库斯认为名誉至高无上,因为惧怕米格回到人间后揭发他的秘密,他把米格打入天坑溶井里。在天坑溶井里,米格与埃克托再次相遇,他们之间的矛盾最终得以化解。埃克托处在被彻底遗忘的边缘,身体愈加虚弱,意识到自己剩下的时间不多,他告诉了米格他创作《请记住我》,是为了他的女儿可可。米格这才意识到埃克托才是他真正的高祖父。处在天坑溶井中的埃克托,并未放弃被人惦记的希望,还温情地唱起那首他的家人都能熟练演唱的歌。埃克托看到可可的照片,回忆往昔,此刻,影片采用蒙太奇的手法,将埃克托给幼女可可唱歌的画面呈现在观众眼前。被置于特定的天坑溶井空间,埃克托对家的眷爱、忧伤和焦虑等情感和心境得到了全面揭示,人物形象由扁平变得丰满起来,他由一位狠心的父亲跃升为一位慈父。因此,天坑溶井叙事突出了埃克托的人物形象,也深刻阐释了以“家”为核心的主题意蕴。

二、供奉台叙事

在《寻梦环游记》中,里韦拉家族鞋业宅邸有一间灵堂,这是“里韦拉”家族供奉已故亲人及商量要事的地方。灵堂里设有祭拜先祖的供奉台,台上摆放着已逝亲人的遗照、贡品、蜡烛和香火等。“里韦拉”家族遇上大事要事,就会在供奉台前举行相关仪式。在文化人类学视野中,神话与仪式紧密相连,“神话的表述经常与仪式的实践相兼容”,“神话是人按照自己的形象创造的精神对话的伙伴,仪式是人如何与神灵沟通交流的对话机制”①景莹:《现代文学神话书写中的仪式叙事》,《南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7年第1期。。因此,“里韦拉”家族的供奉台构拟了一套神灵系统,祭祀、供奉和朝拜等仪式成了人与想象的神灵之间的对话活动。米格的家人把已故亲人想象成神灵,通过供奉和祭拜等仪式与他们的神灵进行精神对话。在“亡灵节”那一天,米格的家人把万寿菊摆放在供奉台上,在供奉台与已故族人的墓地之间铺上万寿菊花瓣,以便族人的亡灵能沿着这条铺满万寿菊花瓣的路回家与亲人团聚。米格的祖母经常在供奉台前祈祷,祈祷已故族人保佑家人。当米格触犯禁忌时,她又祈求他们原谅米格的过失。米格为实现音乐梦想,经常独自站在供奉台前,暗地里向摆在供奉台最高层的高祖父的照片祈祷,希冀获得高祖父神灵的庇佑。

既然供奉台被视为神灵,那么它就由客观存在的地理空间转换成人格化的地理空间,实现从客体到主体的转变,成为故事的叙事者。借助影片声音和文字,它叙述了整个家族的辉煌历史和家庭关系的变迁。供奉台上摆放的照片呈金字塔形式,顶层摆放着一张照片,即米格高祖母一家三口的合影,然后依次是曾祖母辈、祖母辈、爸爸辈的照片,向下一层比一层摆放的照片更多,说明“里韦拉”家族不断地发展壮大。然而,供奉台顶层照片中高祖父的图像被撕掉,只留有他头部以下身体部位和他的吉他。供奉台上摆放着被撕毁的家庭合影,暗示着家庭矛盾和不和谐的家庭关系。米格高祖父的图像的缺失隐含着他在家庭中身份的缺失,从而也导致其在亡灵世界里遭遇“被遗忘”。这张照片折射的家庭关系影响着整个家族,“里韦拉”家族自此不许任何人触碰音乐,这为米格“寻梦”受阻埋下了禁忌的种子。但是,这个家庭关系在悄悄地发生转变。流浪小狗丹丹在抢食供奉台上的贡品时,拉动了供奉台上的台布,打碎了这张照片的相框。米格怀揣这张照片,奔赴墓园参加音乐节。在经历了亡灵世界的“寻梦”之旅后,米格得知高祖父离家未归的原因。为改变高祖父遭遇“被遗忘”、面临“彻底死亡”的命运,米格拿着照片,在曾祖母可可面前唱起《请记住我》(RememberMe)这首歌。曾祖母被儿时的记忆唤醒,轻声唱着熟悉的曲调,从身边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本子,将本子里夹着父亲图像的照片一角交给米格,米格高兴地将照片粘贴完好,放回供奉台上。这样的结局标志着高祖父身份的“回归”,亲人的团聚和家庭矛盾的消解。但是,如果从时间维度来解释这个关系的转变,是相当困难的,因为每个环节发生的时间本身是模糊的,米格是在梦幻中知悉高祖父的遭遇,梦幻本身也是不真实、不可靠的。因此,“里韦拉”家族的供奉台是直观表现叙事的方式,具有强大的叙事功能,借助电影的声音和文字进一步解释叙事,解释家庭关系的来龙去脉,保证了故事结构的整体性。

三、舞台叙事

舞台是《寻梦环游记》中一个很重要的场景地理空间。影片中的舞台空间共有四个:圣塞西莉亚城镇广场中的舞台、德拉库斯最后参加演出的舞台、米格和埃克托一起表演的舞台,以及顶层舞台。前两个舞台是现实世界中的舞台,后两个舞台是亡灵世界里的舞台。这四个舞台所处的地理空间各异、舞台人物不尽相同,发生的故事也不一样,成为电影中重要的场景。舞台场景是影片中的一个重要角色,与主要人物发生冲突或产生融合,直接参与故事情节的发展,对叙事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米格的“寻梦”、埃克托与德拉库斯之间的矛盾冲突,以及埃克托与伊梅尔达之间矛盾的化解等主要故事情节紧紧围绕“舞台空间”建构,既在舞台空间内部展开,但又不局限于舞台空间。每个故事情节都可以通过独立的舞台空间和元素构成舞台叙事的内在结构,也可以与其他舞台空间串联起来,与米格的“寻梦”形成呼应,从内容和形式上建构整体的舞台叙事。

影片中的舞台不受时间限制,在空间范围内串联起来,紧紧围绕米格“寻梦”的轨迹展开,呈现了完整的故事情节。米格自幼对音乐怀有很深的情愫,梦想成为一位音乐家,像德拉库斯那样在舞台上尽显自己的音乐才华。当米格站在墓园里德拉库斯的雕像前,影片借助蒙太奇和意识流手法,将德拉库斯最后的舞台演出场景呈现在米格眼前,同时借助声音和文字,叙述了德拉库斯昔日辉煌的舞台成就和在舞台上被钟砸死的厄运。圣塞西莉亚城镇广场中的舞台是米格音乐梦想的起点,米格希冀在这个舞台上展现自己的音乐才能,于是报名参加表演。按照要求,参加表演的人必须自备乐器,这为米格因借乐器而进入了梦幻的亡灵世界埋下了伏笔。亡灵世界里有两个舞台:小舞台和顶层大舞台。小舞台为米格实现梦想提供了机会。在埃克托的鼓励和帮助下,米格在小舞台上一展音乐才华,获得阵阵喝彩,最终以第一名的好成绩赢得观看德拉库斯表演的机会。然而,米格在“寻梦”过程中,最开始他误以为德拉库斯是自己的高祖父,于是他努力寻找近距离接触德拉库斯的机会,以便获得其祝福而回到人间。米格通过与德拉库斯和埃克托的接触和交流,得知两位音乐人之间的故事,也明白埃克托是自己的高祖父。顶层舞台成为整个影片中最为惊险和重要的一个环节,为争夺埃克托一家三口的照片,米格和家族亡灵们与德拉库斯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搏斗。在争夺过程中,舞台升降机、灯光和音响等元素构成了舞台叙事的内部结构。舞台升降机把伊梅尔达送至舞台,在舞台灯光的照射下,伊梅尔达成为了舞台焦点,她不得不机智地唱起曾经熟悉的歌曲。而在舞台暗处的德拉库斯穷追不舍,机智的伊梅尔达摆脱德拉库斯,掌控着整个舞台的音响,却将德拉库斯置于舞台灯光之下。在舞台暗处的“里韦拉”家族亡灵们和米格合力抢回了照片,并借助音响揭发了德拉库斯的丑行。亡灵世界的顶层舞台使米格明白梦想和家庭孰重孰轻的关系,他背叛家族传统,坚守真心,追逐音乐之梦,却在寻梦之旅中揭开了家族禁忌的真相,还事实以真相,消解了家族长期以来的误解。

舞台在推动故事情节发展的同时,置舞台人物于命运突变、人生机遇和巧合中,发展和丰富了人物的性格,塑造了个性鲜明独特的人物形象。“障碍是文学叙事中必不可少的情节”①张世君:《中西叙事学概念辨析》,乔国强主编:《叙事学研究——第二届全国叙事学研讨会暨中国中外文艺理论学会叙事学会分会成立大会论文集》,武汉:武汉出版社2006年版,第160页。,影片中的舞台为米格的“寻梦”设置了多重障碍:圣塞西莉亚城镇广场中的舞台要求表演者自带乐器,米格因吉他被祖母摔碎,不能顺利登台表演;亡灵世界里的小舞台竞争激烈,迫使米格不得不寻求埃克托的帮助,和埃克托一起去亡灵世界的最底层找借乐器。舞台空间衬托出了米格在困难面前不低头、不放弃梦想的执着精神。舞台困难越大,米格“寻梦”的道路就越曲折,故事就表现得更真实、更跌宕起伏,米格的形象便会得到越充分的展现。面对各种舞台困境,米格勇敢地接受各种突变和挑战,在“寻梦”之旅中对梦想、家庭和人生获得了进一步的认识,并最终在精神上获得成长。影片还借助舞台塑造了德拉库斯的人物形象。无论在人间还是在亡灵世界,德拉库斯都享有盛誉,受众人敬仰。影片中,闪现在米格脑海里的德拉库斯表演的舞台沿着石阶修砌而成,顶部中间挂有大钟,整个舞台气势雄伟,德拉库斯高高站在舞台上表演时,气场十足,在观众眼里的形象显得特别高大。然而,他的表演在大钟坠地瞬间终止,他的生命也随之消逝。在亡灵世界里,德拉库斯表演的舞台在世界的顶层,立体式的舞台高高在上,宽大宏伟、富丽堂皇,舞台灯光明暗适度,舞台音响播放流畅,声音清晰。整个舞台布景旨在衬托德拉库斯高大的舞台形象,然而在与米格及其亡灵家族的搏斗中,德拉库斯被置于舞台中心,在舞台灯光的照射下,他的丑陋行径暴露无遗。他是欺世盗名的“伪君子”,偷走了埃克托的音乐,还用毒香肠毒死他。最终,他被观众驱赶下台,弄得身败名裂。无论是在人间的舞台还是在亡灵世界里的顶层舞台,德拉库斯“伪装”的高大形象,终究经受不住舞台空间的考验,舞台成为其悲惨命运的隐喻。

四、地理叙事与艺术传达

地理叙事是叙事文本的艺术表现手段,是一种艺术传达的符号,其重要意义在于:“在文学作品的艺术传达上,作家以自然地理意象与人文地理意象为基本的方式,不仅关注自然世界与自我世界,也关注人类社会,以自我与自然的关系为主体,对相关的社会人生问题进行探讨,形成一种特点鲜明、富有张力的艺术传达方式。”①邹建军:《江山之助》,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14年版,第100-101页。《寻梦环游记》借鉴了文学作品中地理叙事艺术传达方式,以真实的墨西哥文化为背景,虚构出一系列的地理意象和地理空间,力求米格“寻梦”的故事情节生动逼真,从而引领观众思考全球化背景下相关的社会人生问题。

《寻梦环游记》是内部地理叙事和外部地理叙事高度结合的典范,内外部地理叙事的结合使艺术传达产生了乘法效应,具有更加强大的艺术张力。影片内部的地理要素,包括里韦拉家族鞋业宅邸、供奉台、城镇广场、圣塞西莉亚、墓园、德拉库斯的墓穴、舞台、用万寿菊铺成的桥、天坑溶井和亡灵世界底层等,每一个地理要素都可以独立成为一个场景,构成独立的内部地理叙事,但这些独立的地理叙事又不断地“提示观众在情节叙述组织以及风格式样化的基础上,去建构不断形成中的故事过程”②[美]大卫·波德维尔:《电影诗学》,张锦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年版,第116页。。内部地理叙事构建米格“寻梦”的故事过程,也是影片艺术张力不断增强的过程。影片的外部地理叙事包括影片的取材地、制作地和上映地等。影片取材于极具地理文化色彩的墨西哥,由美国迪斯尼和皮克斯团队制作,在全球21个国家和地区上映。在全球化背景下,美国影片制作团队如何阐释墨西哥“亡灵节”文化?世界各地的观众以什么样的态度接受这部影片?这都属于影片外部地理叙事的范畴。毫无疑问,无论是影片的内部地理叙事还是外部地理叙事,都服务于影片的艺术传达。

但问题是地理叙事和艺术传达是如何关联的?这就要求影片具有一定的思想意蕴。《寻梦环游记》于2017年11月22日在美国上映,2017年11月24日在中国内地上映,自开播以来,一直深受观众热捧,获得豆瓣9.1分好评,并荣获2018年第75届金球奖最佳动画片奖项。该影片之所以获得如此好评,是因为这是一部能唤起人类情感共鸣的电影,它“刻意地把焦点放在人类的情感之上,尤其是人与人之间的温情”①[美]伯特·卡杜罗:《世界导演对话录》,龚心怡译,北京: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15年版,第245页。。影片的地理叙事“是对人类心灵与心智的描绘”②[英]大卫·波德维尔:《电影诗学》,张锦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年版,第106页。,它通过对叙事形式本身的关注,力求使观众受到“美”的启示,“善”的感化和“真”的陶冶,让爱、正义和善良来净化人类的心灵。影片中德拉库斯在舞台惨遭厄运,是因为他阴险丑恶,其非正义的行为不为正义的人们所容;埃克托之所以在死亡的边缘获得拯救,是因为他的正直、善良,对家执着的爱能感化人类,打动人心,“爱”乃人心所向。影片“把个人生活放到一个更为广阔的社会环境和人生境遇中,通过对个人生活的考察,不仅触及现实社会中存在的各种问题,而且开始讨论更具有普遍意义的人类的主体,包括生与死、情感与欲望、孤独和理解,等等”③王群:《电影叙事范式与文化语境》,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2011年版,第170页。。

总之,《寻梦环游记》吸取了文学作品中地理叙事艺术的营养,在真实的墨西哥文化基础上虚构出一系列的地理意象和地理空间,构建了一种复调地理叙事模式,力求米格、埃克托和德拉库斯等人物形象丰满逼真,米格“寻梦”的故事情节自然完整。影片也是内部地理叙事和外部地理叙事高度融合的典范。它以墨西哥“亡灵节”为地理文化背景,引领观众通过视听方式进入真实情境,思考全球化背景下相关的社会人生问题,从而形成巨大的叙事张力,使影片的地理叙事与艺术传达建立关联。这也是该影片的思想价值和艺术魅力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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