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子“用间”思想的现代审视

钟金涛 姜福强 刘文久

孙子“用间”思想是其军事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并对后世的军事情报理论和实践产生了深远影响。在日趋复杂的国际斗争形势下，深入挖掘、剖析、传承和发扬孙子“用间”思想，具有十分重要的现实意义。

一、孙子“用间”思想再析

《孙子兵法》中的情报思想博大精深,情报(“知”) 构成了《孙子兵法》的基础和核心〔1〕。孙子的情报思想不仅贯穿于《孙子兵法》全篇之中，他更是在末篇《用间篇》中详细论述了军事情报的地位和作用。《用间篇》明确指出：“明君贤将”“动而胜人”“成功出于众”，皆因“先知也”（获取情报、掌握敌情），充分说明制定军事战略的明君贤将、稳操胜券的军事行动、牢牢把握主动权的军事决策都必须以情报为依据。而要做到“知彼知己，百战不殆”，孙子更是把情报作为从制定战略计划到实施战术行动全过程的前提和依据，同时将情报作为整个兵学思想体系的基础和核心〔2〕，从战略的高度论述了情报这一关乎战争胜败全局的问题。

孙子开篇指出“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孙子兵法·计篇》），开宗明义地指出战争战略是国家最重要的大事，而后在《用间篇》进一步说明了举兵出战对经济之费、损耗之大——“凡兴师十万，出征千里，百姓之费，公家之奉，日费千金”（《孙子兵法·用间篇》），以及对国家和民众的深远影响——“内外骚动，怠于道路，不得操事者，七十万家”（《孙子兵法·用间篇》）。因此，情报作为战争胜负的关键甚至是核心要素，不可避免的成为“国之重”“兵之要”“军之本”。孙子不仅从正面指出情报的重要性，更是从反面鲜明地阐明不重视情报的危害，如果“爱爵禄百金，不知敌之情”，则毫无疑问是“不仁之至”“非人之将”“非主之佐”“非胜之主”（《孙子兵法·用间篇》），为兵败国亡埋下祸根，而胜负成败因此早已注定。

孙子认为,获取情报最高效、最直接、最准确的方法是“用间”——“先知者……必取于人，知敌之情者也”（《孙子兵法·用间篇》）。孙子的“用间”思想，首先是“先知”，亦即“情报”。而所谓的“先知”，不仅是全面、深入的“先事而知”“先敌而知”〔3〕，更是有针对性的、可靠的、准确的“料敌”“度势”，从而达到“知敌”“全知敌”“尽知敌”“知敌所知，知敌所不知”，既能准确地把握事物的具体情况、敌人的相关动向，更能料定敌人下步的行动企图和事物的发展态势，从而真正把握全局、运筹帷幄。孙子认为，掌握战争命运、把握制胜机理，贵在先知。先知者，能预见战争形态、战场态势、作战趋势，因之先变。在知的基础上，抢占先机、制敌先手，一步领先、步步占优，方能争取战略主动，引导战争按我战略发展、合我战争策划，进而达成我之战略目的。因此，以先知作为预见战争形态的手段十分重要。所以，孙子把“先知”作为进行战争决策的重要前提，并且得出结论——“明君贤将，所以动而胜人，成功出于众者，先知也”（《孙子兵法·用间篇》），而学者张晓军更是对孙子的“知”与“诡”“诈”“谋”进行了深刻辨析和透析，使得孙子的“知”思想更加具体、全面和深入。其次是“取于人”，其内涵是人与人的博弈和对抗。《用间篇》指出：情报的取得，不可用迷信鬼神和占卜算卦等方法去获得，不可用过去对等相似的事情作简单的主观臆断的类比和推想，也不可用主观机械的计度去验证，而只有靠懂得情报术的人去实地进行周密细致地侦察和想方设法地获取，其中心是“必取于人”的思想〔4〕。而《用间篇》中所说的“因间”“内间”“反间”“死间”“生间”，则正是以“人”为中心，以“智”为基础,以“上智为间”，以信息不对称为“诡道”，运用人与人之间的智慧、实力、心理、信息等诸多方面的博弈和对抗，以干扰、诱导甚至破坏敌方战略决策，从而实现己方战略目标。

从军事战略的层面讲，孙子用“亲”“厚”“密”三个形容词深刻而具体阐明了“间事”对于国家和君王而言，其具有的重要地位、深远作用、特殊意义，更是用“莫”修饰这三个形容词，说明“间事”必须做到“唯一亲信”“重赏厚赏”“高度绝密”，从而得出“莫亲于间，赏莫厚于间，事莫密于间”及“非圣智不能用间，非仁义不能使间，非微妙不能得间之实”（《孙子兵法·用间篇》）的结论，进而发出“微哉！微哉！无所不用间也”的感叹，更是对“用间”思想的高度肯定和重视。

从作战的层面讲，孙子“用间”思想同样体现得很具体。针对“欲击之军”“欲攻之城”“欲杀之人”，则“必先知其守将、左右，谒者，门者，舍人”（《孙子兵法·用间篇》），而运用的最恰当最合适的方法就是“令吾间必索知”。虽然只是寥寥几句，却充分而深入地说明了“要干什么”“怎么干、干到什么程度”“谁去干”的问题。将要进攻哪支军队、要进攻敌人的哪座城池、要去斩杀哪一个敌方官员，要实现这些目标，就必须派遣我方能够圆满完成任务的间谍，预先了解和侦察清楚那些守城将帅、左右亲信、掌管信息的官员、负责守门的官吏，以及门客幕僚的姓名、特征、强弱点、位置、活动情况等具体信息，为我方指挥决策和作战行动提供可靠依据，“微乎微乎，妙哉妙哉”！

而在间谍的分类和运用方面，孙子主张“间”有“因间”“内间”“反间”“死间”“生间”五种。所谓因间（亦称“乡间”），是指通过招募、胁迫等方式利用敌国人员做己方间谍〔5〕，主要是熟悉敌国地理信息、人文特点、风俗习惯等基本情况的“乡人”，也可以是从事经济、交通、宣传、警务、军事等工作的“当地人”，或者有一定人脉关系的老乡、同事、旧友等，主要从事获取敌国综合情况、重要目标基本情况、国防情况、社会治安情况、经济发展情况、民社情等间谍活动。在网络信息时代，“因间”已不再局限于敌国公民，凡是涉及敌国的公私信件、电话电报、新闻媒体、网络信息、自媒体视频、报刊杂志等公开来源信息，均可进行收集利用。所谓“内间”，就是通过收买、感召敌方军政要员、望族大亨、重要势力为我服务，主要是获取敌国重大军政方针、政策和重要决策，国防、军事、军备等重要目标及强弱点，经济发展命脉及薄弱环节，社会矛盾异常尖锐之处等重要情报。在当今社会，资深学者、知名记者、成功企业家、重点游客等等，只要涉及情报需求，在满足个人英雄主义、好奇心、个人利益等需求的情况下，都可作为内间培养使用。所谓“反间”，就是通过利诱、威胁、策反等方式使敌国派到我方的间谍为我所用〔6〕。这样，既可以利用“反间”获取敌方情报、掌握敌方动态和企图，还可以通过“反间”招募和策反敌方人员成为“内间”为我效力;另外，由于“反间”是敌方派来的间谍，其为人及其提供的情报更容易获得敌方军政首脑的信任，因此通过“反间”制造、传播虚假情报迷惑敌人，甚至实施“离间”，成功的概率也会大很多。所谓“死间”，就是散布虚假情报，通过敌国内我方间谍传给敌方，让其误以为真从而上当。孙子认为，“死间”一定是具备某种特定的情结、情怀，一定要绝对忠诚、绝对纯洁、绝对可靠，是“不期生还者”，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完成任务，因为敌人一旦意识到上当受骗，“死间”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所谓“生间”，就是派往敌方进行侦察活动后能活着回来报告敌情的间谍。“生间”必须是天资聪慧、巧言善辩、随机应变之人，不仅能游刃有余地周旋于敌国军政要员或特定部门机构之间，获取情报、开展活动甚至参与决策，而且能不被怀疑和策反，能根据需要将情报适时传回国内。

孙子在《用间篇》中专门用了107字的文段阐明了“五间”之间的相互关系及其主次，他说:“必索敌人之间来间我者，因而利之……知之必在于反间，故反间不可不厚也。”（《孙子兵法·用间篇》）在他看来，“五间”的核心是“反间”，其他四“间”活动都要围绕“反间”进行。首先，“反间”可以提供其他四“间”所要提供的情报信息。其次，“因间”“内间”可以在“反间”的基础上发展、培养、招募，“死间”可以通过“反间”发挥作用，“生间”可以通过“反间”而得以保存和延续。再次，其他四“间”的情报信息可以在“反间”这里得到甄别和印证。最后，“反间”可以作为其他四“间”的核心、中枢和纽带，最终实现“五间俱起，莫知其道，是谓神纪，人君之宝也”（《孙子兵法·用间篇》）。孙子既注重“巧用敌间”的好处、妙处、积极、主动，通过反“敌间”了解敌情，占据“间谍战”的主动权，并利用“敌间”故意制造虚假情报迷惑敌方，误导敌方将领进行错误判断，以及利用“敌间”的社会关系发展“因间”“内间”等，将局势化被动为主动；同时更强调“五间俱起”、综合运用，通过使用不同的间谍手段及“五间”之间的相互影响，发挥五间组合灵活、连环接续、隐蔽攻击的作用，使敌方陷入处处被动而不知其道、全力以赴却无从应对的绝境。

孙子在篇尾强调“故惟明君贤将，能以上智为间者，必成大功”（《孙子兵法·用间篇》）。孙子首先指出，“必成大功”必以“上智为间”，指明必须要用极有智谋的人做间谍。其次，对用间之人要求很高，即“惟明君贤将”，亦即只有明智的国君、贤能的将帅才能用间，才可能成功用间。再次，阐明了“君”“将”“军”与“间”的关系，“间”为“明君贤将”所用，既有“明君贤将”对“为间者”的信任、托付、期盼，也有“为间者”对“明君贤将”的绝对忠诚、惺惺相惜和以生赴死，更有“间”为“兵之要，三军之所恃而动也”，“间”作为用兵作战的重要因素，为整个军队的作战行动提供情报支撑。

孙子的“用间”经典思想理论历经千年而不衰，可见其深邃博大及影响深远。但是，传统的“用间”理论因其时代背景特点不可避免地具有一定的局限性，因此在科学技术和武器装备不断发展的今天运用孙子“用间”思想理论指导军事情报工作，必须注重在具体的实践运用过程中对其进行、科学性审视。

二、信息化战争条件下对传统“用间”思想理论的审视

随着信息技术的发展，以及武器装备的更新迭代和信息化程度越来越高，现代化战争已经逐渐衍变为以信息化为基础的战争，是信息化军队运用信息、信息系统和信息化武器装备在陆、海、空、天、电磁、信息、认知、心理八维空间进行的体系对抗。而斗争各方在军事领域内的信息斗争，则是要通过利用、破坏敌方和保护己方的信息、信息系统和信息化武器装备，争夺信息的获取权、控制权，使得“知彼”的信息攻防斗争愈加激烈。因此，现代化战争的复杂变化给“用间”思想理论的以“知”为核心的军事情报工作带来严峻挑战，必须对传统“用间”思想理论进行再审视。

（一）战争形态发生巨变，传统的“用间”手段已无法完全满足克敌制胜的要求

随着新军事革命的迅猛发展和战争实践的不断演进，战争形态发生了深刻嬗变并呈现出许多新的特征：作战空间随着科学技术和武器装备的发展逐渐呈现出日益拓展的趋向，科学技术在军事领域的广泛运用引起战争形态发生深刻变革，军事行动对抗战术呈现节奏快速化、要素一体化、行动精确化、指挥作战扁平化、作战对抗激烈等特点，军事力量打击更加精准，战场环境更加复杂……传统而单纯的“用间”思想和手段强调“事以密成，语以泄败”，使得“间”的特殊性、高成本和关键性特征，“间”不轻启、不轻用，非紧急、重大、要害情况下不可，所以传统的用间手段已不能满足信息化战争中情报工作的要求，虽然“取于人”的核心思想和地位未变，但科学技术和装备无疑挑战着传统的“用间”手段和方式。

（二）科学技术飞速发展，传统的“用间”手段应力求“强强联合”

孙子“用间”思想中“先知”“取于人”的核心要义仍然对当今的军事情报工作具有指导意义，但由于时代、生产力和科学技术的发展，其“用间”的思想、手段和方式应当随着时代的发展而实现拓展、飞跃甚至升华。随着网络信息技术、高技术侦察装备及科学的情报技术在战争中的运用日趋广泛，谋求信息优势和制信息权已经成为世界各国争夺的焦点。而要成为信息化战争的主导者、优胜方，必须依靠完善的信息系统作支撑，拓展情报信息来源渠道,提高情报信息获取效率，提升情报信息综合分析和快速准确决断能力,为军事决策和作战行动提供情报支撑。因此，“用间”必须与科学技术和高科技装备相结合，实现“强强联合”，出奇制胜。

（三）适应军事情报工作体系要求，传统的“用间”手段应实现系统性发展

尽管战争形态千变万化，科学技术不断更新，战争手段层出不穷，但战争的背后依旧是人的对抗，是人的思想、智慧、心理的博弈和较量，因此，支撑战争的军事情报工作的核心因素，无疑是军事情报人才。高金虎指出：军事情报工作是围绕军事情报的生产而展开的一系列有组织活动，其体系包括情报体制、军事情报人才的培养、情报装备的研制及其保障活动等〔7〕，而“间”正是军事情报人才培养的重要内容。此外，“用间”的过程本身也是军事情报工作的具体体现。随着军事情报工作的发展和体系建设的要求，“用间”已经不再是单纯的情报手段，它既是实现战争出奇制胜的杀手锏，也是一项系统而全面的情报工作，应当实现系统性发展。

综上可知，在情报理论研究和军事情报工作实践不断深入和发展的今天，结合时代特征对孙子“用间”理论进行承继性、发展性研究显得十分必要。

三、孙子“用间”思想在军事情报工作中的承继性发展

人类自有战争以来，情报、用间获取信息始终是战争双方的重中之重。情报信息始终对战争起到牵引、指向、引导作用。无论是通过人力间谍还是通过技术侦察，从冷兵器时代、热兵器时代到机械化时代、信息化时代，均将信息的获取、筛选、分析、运用作为先知胜敌的核心。

孙子的“用间”思想，无论是“因间”“内间”“反间”“死间”“生间”的单个或组合运用，亦或是“五间俱起”，最核心的要素都是“先知”、是“索其情”、是“知彼知己”，所有“用间”行动围绕的中心和目的都是探析敌方的情报信息、真实意图，甚至是行动计划。因此，研究孙子“用间”思想、研究《孙子兵法》不仅要深刻洞悉古人的思想精髓，更要在理解其深远要义的基础上，结合时代特征和现实情况，进行发展、拓展，以指导解决现实问题和困难，最终实现“古为今用”“理论指导实践”“实践升华理论”，甚至在《孙子兵法》思想精髓的基础上，创造出更加先进、更符合时代特征、更具现实指导意义的思想理论，从思想和理论角度实现孙子“用间”思想的“承其道”，同时在实践和运用层面注重“精其法”“优其术”，进行变革和升级，从而使《孙子兵法》产生更加强大的战斗力和影响力。

（一）孙子“用间”思想在军事情报理论研究中要更加焕发生机

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对《孙子兵法》的研究有增无减，以“用间”思想为重点的军事情报理论研究更是大放异彩。美国中央情报局前局长艾伦·杜勒斯在《情报术》开篇第一章中便提到了孙子对“预知敌情”的高度重视，并对孙子的“用间”思想进行了详细论述，且将中西情报术进行了对比，认为孙子的观点比较现实和精深复杂；金一南教授指出美国国防大学将官班必读参考书目，排在第一的是《美国宪法》，排在第二的就是《孙子兵法》，世界上几场颜色革命也不乏“用间”思想的影子；高金虎从“先知”“知彼”“五事七计”“庙算”“知彼知己”“知‘道’”“诡道”七个方面论述了孙子的情报思想体系，并重点指出“用间”理论是孙子情报理论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情报谋略的微妙性所在；熊剑平认为孙子在《用间篇》中对情报观、情报搜集、情报分析和反情报等多个理论板块论述充分，理论体系非常完整；彭刚虎等认为孙子的“用间”思想着重强调了情报对获取战争胜利的重要性，以及用间谍能够获得巨大的利益，并详细论述了获取情报的手段和间谍的运用，同时认为《用间篇》强调的“上智为间”和《计篇》的战略决策首尾照应、相互结合、一贯到底、体系完整；孙建民认为只有做到“无所不用间”才能“先知”、“确知”和“尽知”，才能掌握敌方最核心的意图情报；李如龙重点列举了俄罗斯、美国等国家对“用间”的重视及其成功之处，并强调了在军事领域，现代“用间”思想的核心仍是“知兵谋胜”，认为孙子“无所不用间”“五间俱起”的“用间”思想在现当代不仅未过时，反而显现出更加强大的生命力〔8〕；张云雷认为孙子“用间”对于最终的“胜在敌”至关紧要：一要确保“知彼”(“知胜”)，二要通过“间”和“反间”使得敌人失误成为可能，从而实现“胜可为”；屈健从情报理论、情报搜集、军事情报系统、军事情报安全等方面讨论了《用间篇》对于军事情报工作的启示价值；李如龙认为，当今时代的情报搜集更多依赖互联网、各种先进的侦察装备、自动化情报处理系统等等，情报工作成为集众多知识于一体的高合成、高技术及高对抗的军事行动〔9〕……百家争鸣、生机勃勃的孙子“用间”思想研究，推动了现代军事情报理论研究走向更高的巅峰，在继承孙子“用间”思想精髓的同时，既不因循守旧、固步自封，也不望文生义、生搬硬套，而是在充分结合科学技术发展和实践运用检验的基础上，在继承中有实践、有发展、有创造，甚至在继承中有批判、有交锋、有变通，使得孙子“用间”思想层出不穷，充满生机和活力。

（二）孙子“用间”思想的运用应当与时俱进，在“新”“实”上再求突破

孙子的“用间”思想虽已过了2500多年，但其“用间”的理论和方法对于今天的情报工作仍具有重要价值。一方面，诸如互联网、监听机器人、微型无人机等高科技情报手段几乎无所不至，但侦获信息、分析判断的核心依旧是“以人为间”；另一方面，不管科学技术如何发展，它都只是一种工具、一种手段，战争的主导者从本质上讲仍然是人，孙子“用间”思想中“取于人”的核心思想愈加得以证实、根深蒂固、不可动摇。然而，事物不可能一成不变，变才是“不变”的真理。因此，孙子“取于人”的“用间”思想固然需要秉持和坚守，但更需要在秉持中延展、在坚守中发散。随着生产力的不断突破和科学技术的飞速发展，“人”已经可以实现空间转换、可以插上翅膀、可以无限缩小、可以无处不在……“间”也不再仅限于“五间”，而诸如“网络间谍”“空中间谍”“信号间谍”“无人间谍”“间谍卫星”等早已大展身手。因此，情报系统既要充分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和创造力，也要充分结合科学技术手段，防止因过分重视技术情报而忽略人力情报最终带来重大损失，也要注意摆脱传统人力情报固有的局限性，既能把“间谍”植入敌人大脑、放在敌人身上、监视敌人言行，又能进行准确分析和精准判断，真正实现“知彼”“尽知”“全知”。

（三）孙子“用间”思想要占据军事情报主导地位，达成“不战而屈人之兵”

在孙子的思想中，“先知”“先胜”“全知”“全胜”的思想，以及最终行军作战取“胜”所依靠的唯一手段是“用间”：“故明君贤将，所以动而胜人，成功出于众者，先知也。先知者，……必取于人，知敌之情者也。……故三军之事，莫亲于间，赏莫厚于间，事莫密于间……此兵之要，三军之所恃而动也。”（《孙子兵法·用间篇》）。孙子“用间”思想认为，“用间”与三军行动、明君贤将能否“成功”“先胜”密切相关，因此，“用间”思想在孙子兵学思想体系、尤其是其军事情报思想体系中占有决定性地位。而要达成“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的，必须要将“用间”思想上升到战略及战争的指导地位。

在未来信息化、智能化作战中，应以“用间”思想主导现代高科技战争。一方面，要牢牢把握科学技术对信息战的重要性和决定性，将“用间”思想与各种科技、信息手段进行综合集成、深度融合，广泛灵活运用，拨开“战争迷雾”。另一方面，应当充分认识军事心理对信息战的可塑性和紧迫性，利用孙子“用间”思想和科学技术双管齐下，颠覆性开展心理攻击和瓦解，牢牢掌握信息战主动权，准确掌握敌方的战略意图、当前动向和行动计划，以心理信息攻势的“全知”“全胜”达成“不战而屈人之兵”,或通过致命性、决定性军事行动获取最大战略效益。

结论

孙子的“用间”理论既有对前人的继承，更有自己的发展，是上古时期“用间”和情报实践的产物〔10〕。对于孙子“用间”思想应当结合其时代背景进行精准性理解，即对孙子“用间”思想的领会学习要“承其道”；对于孙子“用间”思想应当根据军事情报工作实际进行批判性研究，即对孙子“用间”思想的运用研究要“变其法”；对于孙子“用间”思想应当运用现代高科技技术及装备进行科学性继承，即对孙子“用间”思想的现代传承要“精其术”。总之，应当充分理解孙子“用间”思想中的深刻内涵和科学要义，而不能盲目地要求孙子“用间”思想具备“普适”价值，而是要运用孙子“用间”思想精华，不断创造性继承、创新性发展，使得孙子“用间”理论在信息技术迅猛发展的今天，既充满哲学思想，更富有实际意义和运用价值。

【注释】

〔1〕高金虎：《论孙子的情报思想体系》，载《滨州学院学报》2008年第4 期。

〔2〕熊剑平：《孙子以情报为先导的兵学思想体系》，载《情报杂志》2020年第9 期。

〔3〕李如龙，李璐：《孙子用间思想及其历史影响》，载《军事历史》2017年第2 期。

〔4〕王航：《新军事革命浪潮中孙子“用间”思想的继承性发展研究》，载《法制与社会》2009年第11 期。

〔5〕黄朴民，熊建平：《<孙子兵法>精解》，中国城市出版社2018年版，第288 页。

〔6〕李如龙，李璐：《孙子用间思想及其历史影响》，载《军事历史》2017年第2 期。

〔7〕高金虎：《军事情报学》，江苏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129 页。

〔8〕李如龙：《孙子“用间”思想的时代生机和意义》，载《孙子研究》2017年第6 期。

〔9〕李如龙：《国防大视野下的孙子用间思想》，载《国防》2017年第4 期。

〔10〕熊剑平，王敏：《<孙子兵法>导读》，当代中国出版社2018年版，第229 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