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女性变老的起搏器——卵巢衰老

文◎王世宣

2002年，我在美国德克萨斯大学达拉斯西南医学中心做肿瘤免疫学博士后研究时，校园里贴满了学术前沿讲座的海报，这深深地吸引了我。其中，有关衰老的话题颠覆了我的认知。中国传统观念认为，生老病死之一的“老”是自然现象，常劝人们顺其自然，随遇而安。但在有关衰老最新研究的讲座上，我了解到，衰老是一种病理过程，因为其可以引起一系列疾病的发生和发展，例如老年痴呆、心血管疾病甚至癌症都与衰老有关。衰老有异质性，有的人老得快，有的人老得慢，都有其内在原因和科学规律。这种观念为我和我的团队后来开展卵巢衰老研究打开了一扇智慧之窗。

任何器官都会经历出生、发育、成熟、衰退和衰竭这样的过程，卵巢也不例外，它也会衰老。不一样的是，多数器官的发育、成熟、衰退和我们的生命周期是同步的，而卵巢的衰老则在女性35岁左右就会启动，直到绝经时完全衰竭。想要生育的女性，卵巢功能还好不好？卵巢开始衰老的女性，能否延缓这一进程？绝经后的女性，如何避免激素变化带来的诸多健康问题？这些都与卵巢衰老息息相关，也是我们一直在探讨、研究的话题。

卵巢早早就启动了“衰老程序”

卵巢衰老，不只是引起我们当下所重视和强调的绝经及其综合征，更是发生时间早、功能持续下降和对身体健康影响面广的重要过程。它不仅影响着女性的生殖功能，导致不孕不育，还可因为内分泌功能下降引起其靶器官或相关系统的疾病。

卵巢衰老主要是指年龄相关的女性卵巢储备和功能逐渐衰退的过程，卵巢衰老以功能为核心，表现为生育力下降、激素内分泌紊乱以及月经异常。

卵巢的生命周期包括卵巢的发生、成长、成熟和卵巢功能的衰退及衰竭五个时期。与这种动态变化相对应，女性在20～30岁达到生育高峰，生育能力平均在30岁开始逐月下降，37.5岁后卵泡数目下降的速度翻倍，呈现“折棍”现象。卵巢衰老最终表现为绝育乃至绝经，以绝经为标志事件。正常健康女性自然受孕能力平均在41岁丧失，中国女性平均绝经年龄约在52岁。女性40岁开始即将经历绝经过渡期，这亦是从生育期到绝经期的过渡时期。

卵巢衰老过程中，卵泡数目不断减少，直接导致卵巢体积萎缩变小，质地变硬，重量减轻。从育龄期到围绝经期，卵巢体积缩小约1/3，绝经后5年可缩小50%～60%，之后基本保持不变。女性卵巢在育龄期大小为3.5×2.5×1.5厘米，至绝经后5年仅为1.5×0.75×0.5厘米。做个类比的话，育龄期的卵巢大概相当于稍微压扁一点的、富有弹性的鹌鹑蛋，而绝经后的卵巢则更像一个有点硬、表面布满沟回的蚕豆。卵巢重量在育龄期为6～12克，自30岁起便开始下降，至60岁时仅为3～5克。

对于广大女性而言，往往可以从月经周期感知卵巢的衰老。卵巢衰老最直接的临床表现为月经周期缩短2～3天，但仍保持规律。随后月经周期可能会延长。最后，才会出现月经周期不规则，这也是应引起广大女性注意或重视的阶段。通常，40岁以上的女性，两次连续的月经周期时长差异≥7天，说明女性已经进入了绝经过渡早期，若停经时间超过原月经周期时间2倍以上，则进入绝经过渡晚期。

卵巢衰老让女性朋友很受伤

卵巢衰老尽管是一个自然过程，但它对女性健康的危害是不容忽视的。女性一生中有近一半的时间处于生殖衰老阶段，这远远超过大多数物种。在女性生命的后半程，卵巢激素水平下降对女性的影响，除对生殖系统本身影响外，对神经、精神系统影响也很明显。

在很多人看来，雌激素的作用似乎就是让女性更有“女人味”，事实上，雌激素对女性的影响是方方面面的。从神经、精神角度的影响来说，雌激素会影响人们的行为、学习、记忆、认知、运动及情绪，它参与心理和生理功能的调节，还参与镇痛、体温调节和神经内分泌。这也是为什么当女性卵巢功能衰退，进入更年期时，会出现血管舒缩综合征、焦虑、抑郁、认知障碍以及睡眠障碍等。

卵巢衰老对运动系统的影响也是近些年人们关注的重点。雌激素可以提高肌肉的质量和强度，促进韧带中胶原蛋白的产生，减轻骨关节的僵硬度。当雌激素减少时，这些保护作用也会随之消失。于是，卵巢衰老女性出现骨质疏松、发生骨折的风险都会增加，同时肌肉和骨关节的功能也会受到不良影响。

此外，卵巢衰老对心血管系统、泌尿系统、内分泌系统，甚至肿瘤发生发展都有不小的影响。

卵巢的“年龄”如何判断

既往认为卵巢衰老是绝经的罪魁祸首，目前观点进一步认为卵巢衰老是女性机体衰老的“起搏器”，是多个器官衰老的始动因素，其中心脑血管疾病和骨质疏松是较为常见的卵巢衰老远期并发症。另一方面，女性通常在绝经前数年就已经完全丧失生育能力，而不是绝经那一刻。因而，很多较晚进行生育的女性会面临受孕困难的问题。若能准确预测卵巢自然生育能力，可为女性及时进行生育规划，并为其尽早寻求必要的医学帮助提供参考。那么，卵巢衰老是否能预判呢？答案是肯定的。

年龄是评估卵巢功能最直接，也最常用的参考指标。来自加拿大正常健康人群的研究显示，女性丧失自然受孕能力的平均年龄约为40.6岁，随后女性步入绝经过渡期，并出现一系列围绝经症状，直至最后一次月经，宣告卵巢功能的全面衰退。绝经年龄只能回顾性地确定，西方国家女性绝经年龄平均为51岁，中国女性平均绝经年龄约在52岁。尽管年龄可用于评估卵巢功能，但却较为粗糙，尤其在患有某些疾病可能影响卵巢功能的女性中，实际年龄并不能反映卵巢的真实状态。

月经模式的改变是卵巢衰老过程中最容易鉴别的事件，当月经周期悄悄缩短2～3天时，卵巢衰老就开始了。月经模式的改变是最容易被发现的临床表现，具有客观性、无创性，然而出现月经模式的变化意味着已经处在生殖衰老进程的中后期，生育能力已严重下降，故月经模式只适用于卵巢衰老中晚期的评价，并且会受到体重变化、吸烟、宫腔粘连、避孕药物使用等因素的影响，因此月经模式不适合单独作为预测卵巢衰老的指标。

除了年龄与月经情况等较易获得的指标，医学专家们还找到了许多能反映卵巢功能及卵巢储备的定量检测指标和方法，包括卵泡刺激素、雌二醇、抗米勒管激素、抑制素B以及基因检测等，再加上超声等影像技术。对多项指标的综合应用，才能让医生在早期准确判断卵巢状态。

如何做能对抗卵巢衰老

多项研究提示健康的生活方式，如日常生活及劳动防护、热量限制、平衡饮食、戒烟限酒、坚持适度锻炼和保证充足睡眠，以及放松情绪减少精神压力等，有助于延缓卵巢衰老，推迟绝经的发生。

劳动卫生防护

环境因素是女性卵巢功能下降的危险因素之一，但是环境的改善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减少或避免有害物质暴露是当前更为直接有效的方法。佩戴防霾口罩，使用空气净化器，可帮助女性减少大气污染物吸入。有物理、化学、生物相关有害因素暴露的职业女性，可通过加强自身防护，包括穿戴防辐射衣物，佩戴隔音耳塞、头盔或护耳器等，减少危害。另外，每个人的遗传易感性不同，有职业暴露危险和有其他原因长期接触环境污染物的女性，可考虑遗传易感性检测，以便提前采取预防措施。

热量限制与平衡膳食

在衰老相关研究中，近期研究较热的是热量限制。研究显示，能量谱的两个极端，慢性能量过剩和慢性能量不足都可导致生殖功能异常，包括月经周期异常和闭经等。总体来说，高强度的能量限制可能会对生长和繁殖产生不利影响，而适度的能量限制是无害的，甚至是有利于女性生殖系统的。因此，在热量限制时，要避免不切实际的过度饮食干预，我国的俗语“每餐七分饱，健康活到老”或许是对热量限制最好的诠释。

对平衡膳食而言，平衡是关键。以碳水化合物的摄入为例，过少的碳水化合物摄入会导致绝经提前，而高碳水化合物摄入则会带来肥胖，继而引发排卵减少、受孕率减低。所以，合理搭配膳食，让餐桌上的食品丰富多样很重要。

适度饮茶、酒和咖啡

茶是一种富含抗氧化剂的健康饮料，长期饮茶对预防衰老和多种慢性疾病具有益处，例如心脑血管疾病、2型糖尿病、肥胖及代谢综合征、骨质疏松和神经退行性疾病等。根据现有研究，我们推测适度饮茶可能会成为保护卵巢功能、延缓卵巢衰老的一个重要生活方式。

长期大量饮酒，不仅能直接损伤卵巢引发器官萎缩，还能引起雌激素水平波动，导致卵巢储备功能受损。而少量和中等量饮酒，可能会延缓绝经年龄、保护卵巢功能。《中国居民膳食指南（2022）》建议，健康成年女性每天摄入酒精不能超过15克（相当于啤酒450毫升，或葡萄酒150毫升，或38度白酒50克），患有慢性肝病、高血压、高脂血症、糖尿病的人，以及孕妇、青少年则禁止饮酒。另外一次大量饮酒较分次少量饮用危害大，每天饮酒比间断性饮酒的危害大。要想不影响健康饮酒，每两次饮酒间隔时间最好在3天以上。

咖啡因被认为具有潜在的抗衰老作用，但女性过量饮用咖啡会增加体内的雌激素分泌，加重子宫内膜异位症、乳房胀痛等。处于经期的女性喝过量咖啡还会使体内雌激素水平明显上升，影响卵巢内卵泡发育，加速卵巢老化并导致月经紊乱。其实，每天摄入100～200毫克咖啡因就足以提神。对于中老年妇女，饮用咖啡还是骨质疏松的一大威胁，每天两杯或两杯以上的咖啡会增加约50%的骨折风险。因此，年长者喝咖啡，一天一杯就好。

保证充足的睡眠

睡眠被认为是女性健康和幸福的决定因素之一，尤其是在月经周期、怀孕和更年期时，睡眠障碍与经前烦躁、怀孕及产后抑郁、绝经过渡期不适紧密相随。有研究显示，在睡眠剥夺的女性人群中，卵巢功能下降更普遍，睡眠不规律、熬夜、睡眠质量差是卵巢储备功能减退的危险因素。

坚持适度锻炼

长期规律的中等强度体育锻炼可以保护卵巢功能，延缓卵巢衰老，推迟绝经年龄并延长女性的生育年限，但长时间的高强度运动反而会增加氧化应激，诱发颗粒细胞凋亡，导致卵泡闭锁，影响卵巢排卵和内分泌功能。因此，锻炼身体也需要掌握适度原则。国家体育总局发布的《全民健身指南》推荐，成年女性进行有益于健康的适度锻炼，每周至少保证150分钟的中等强度运动，或75分钟的高强度运动。

总之，女性朋友要关注自己月经周期的变化，了解自己的卵巢状态，必要时请医生帮忙判断，合理制订生育计划。在日常生活中，借助良好的生活习惯帮助卵巢延缓衰老，就是让自己年轻的秘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