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共产党加强统一战线领导权的历史经验

罗米娜

(常德市社会主义学院,湖南 常德 415000)

恩格斯在1840年的《唯物论和虔诚主义》一文中首次提出“统一战线”,统一战线正式成为科学社会主义的重要组成部分。中国共产党在百年光辉历程中,坚持把马克思主义统战理论与中国国情相结合,坚持党对统一战线的坚强领导,团结一切可能的同盟者,创造性地建立起不同时期的统一战线,为党完成各个历史时期的任务凝聚人心、汇聚力量。从无产阶级革命导师对统战理论的阐释,到党的百年统战实践,都一再证明,统一战线的领导权问题是统战工作中最根本、最关键的问题,能否坚持对统一战线的领导,直接决定了统一战线的性质与统战工作的成败。总结梳理中国共产党加强统一战线领导权的历史经验,对于以史为鉴,面向未来,发扬光荣传统,坚守团结初心,继续巩固与发展新时代统一战线,有着重大意义。

一、理论基础:无产阶级革命导师关于统一战线领导权的阐释

自原始社会起,人类社会中就存在团结合作的现象,但“统一战线”被正式定义为“政治联盟”,还是在马克思恩格斯的经典阐释中。作为马克思主义的基本战略问题之一,马克思恩格斯及列宁在践行无产阶级统一战线的基础上,都对统一战线的领导权进行了系统的理论阐释。

(一)马克思恩格斯:无产阶级政党须在联合战线中保持独立性

马克思恩格斯是无产阶级统一战线思想的创始者,《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六次提到了“统一战线”。《共产党宣言》中指出“各文明国家的联合的行动,是无产阶级获得解放的首要条件之一”[1](P419),强调无产阶级必须以联合行动促进解放。为达此目的,光靠无产阶级单打独斗是行不通的,必须联合民主党派、农民阶级、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等最广泛的力量,才能发展壮大革命队伍,赢得革命斗争,进而共同建设新政权。这一论断为建立无产阶级统一战线学说奠定了基础。马克思恩格斯又相继创立了联合工人阶级斗争的第一国际、第二国际等具有统战性质的组织。

人类历史上,作为政治联盟的统一战线数不胜数,而无产阶级政党领导的统一战线,代表了最广泛人民群众的利益,目的是解放全人类,有着理论的科学性和行动的坚定性,推动着历史向前发展,因此,无产阶级的统一战线,是先进的、积极的、正面的。为了保持先进性,马克思恩格斯反对无产阶级在联合同盟者的过程中一味退让的做法,强调:“共产党人是各国工人政党中最坚决的、始终推动运动前进的部分……其余的无产阶级群众优越的地方在于他们了解无产阶级运动的条件、进程和一般结果。”[1](P264)他认为当共产党人失去自身在思想、政治、组织上的独立性时,也就失去了先进性。因此,联合要以共产党人保持独立性为前提和底线,在联合其他民主党派同盟者时,“必须以党的无产阶级性质不致因此发生问题为前提”[2](P686)。在联合小资产阶级同盟者时,“并不因此放弃对那些从革命的传统中产生出来的空谈和幻想采取批判态度的权利”[2](P687)。只有保持独立的统战思想、统战目的、统战纲领、统战原则和批评同盟者的权利,才能掌握统一战线的领导权,保持其先进性。

(二)列宁:在坚持领导权的同时正确对待妥协

就统一战线的领导权问题,列宁深刻总结了匈牙利共产党的失败教训。曾经有着强大战斗力和组织力的匈牙利共产党,选择了与匈牙利社会民主党的机械合并,将统一战线的领导权拱手相让,最终导致自己从思想到组织都完全失去独立性,在英法等国的武装力量干涉面前,连和背叛的同盟者划清界限的基本能力都没有,匈牙利共产党的失败有很多原因,主动放弃统一战线的领导权是其中最直接的因素。

在强调无产阶级对统一战线领导权的同时,列宁也阐释了对同盟者的妥协策略。当时,苏维埃政权的诞生,标志着世界社会主义运动取得了重大胜利,然而,在取得胜利的同时,共产主义阵营的内部,出现了以考茨基等人为代表的右倾机会主义者和以布哈林等人为代表的“左”倾机会主义者,前者常被称为修正主义者,完全丧失了统一战线的原则,主张放弃对统一战线的领导权,与资产阶级同流合污;后者则走向另外一个极端,提出要完全退出资产阶级的议会,拒绝一切外界力量。强大的敌人尚在合力绞杀初生的苏维埃政权,“左”倾机会主义者却主动放弃甚至排斥同盟者,追求所谓马克思主义“绝对的纯洁性”,不懂得辩证看待领导统一战线和照顾同盟者利益之间的关系。对此,列宁在《论妥协》《共产主义运动中的“左派”幼稚病》等著作中强调,共产党人要善于运用为了前进而后退的革命性妥协,统一战线的艺术,就是善于发现、利用、扩大敌人内部的矛盾,有迂回有进攻,有包围有分化,有争取有放弃,有斗争有团结。机械地反对任何妥协,是“左派”幼稚病的表现。

无产阶级革命导师的统战理论和实践,特别是关于统一战线领导权的阐释,启发了早期中国共产党人对统一战线的设想。20世纪早期,“United Front”一词传入中国,在中国共产党的早期文献中被译为联合战线或联合阵线,直到20世纪20年代后期,才普遍译为“统一战线”。尽管有了马克思主义统战理论的指导,中国共产党将这门“法宝”发扬光大,却是在百年来的统战实践中逐渐实现的。

二、百年实践:中国共产党关于统一战线领导权的探索

在早期的共产党人看来,作为工人阶级的政党,就应该唤醒工人阶级的觉悟,为反帝反封建而斗争。因此,党的一大对其他政党采取排斥态度。然而,在全副武装的敌人面前,年幼的党领导的工人运动屡次受挫,惨痛的失败教训使党深刻意识到:必须联合其他同盟者,才能战胜全副武装的敌人。

(一)国民革命联合战线:一定要掌握统一战线的领导权

党的二大之后,中国共产党总结过往工人运动失败的教训,主动与孙中山共商合作,此时的孙中山在经历第二次护法斗争的失败之后,也由衷认识到对国民党进行改组的重要性。国民党“一大”的召开,正式建立起国民革命联合战线,国共合作使北伐战争捷报频传,中国共产党登上更广阔的政治舞台。然而,这时的中国共产党因其理论与实践上的不成熟,既没有自己的独立武装,又放弃了对统一战线的领导权,“以为国民党是人家的,不知它是一架空房子等人去住。其后像新姑娘上花轿一样勉强挪到此空房子去了,但始终无当此房子主人的决心”[3](P165)。无底线的软弱与妥协,换来的是中山舰事件、整理党务案等来自于同盟者的背叛和排挤,1927年的“四一二”反革命政变更是彻底宣告了大革命的失败和第一次国共合作的破裂。痛定思痛的中国共产党人在“八七”会议上,总结经验教训,做出了必须争取统一战线领导权,保持共产党自己独立的政治面貌的重大决定。

(二)工农民主统一战线:统一战线领导权的中心问题是农民问题

“八七”会议的召开标志着工农民主统一战线的开启,此后,中国共产党辗转南北,建立起自己的独立革命武装和农村革命根据地。1928年,党的六大对中国革命的形势和任务作出了科学判断,此后,毛泽东对中国社会的性质和社会各阶级进行了科学分析,认识到“在中国社会的各阶级中,农民是工人阶级的坚固的同盟军……这是现代中国革命的历史所已经证明了的根本规律之一”[4](P645)。只有工农联合才是最坚固的革命阵营,因此,必须将领导和争取的同盟对象全面转向农民,“巩固工人阶级与共产党在农民运动与工人运动中的领导”[5](P363)。

此时的大多数中共党员来自于贫苦农村,对于农民,他们有着深刻的感情,也有着天然的联系,他们长期深受“三座大山”的压迫,再加上有革命政党的领导,使得他们身上呈现出较高的革命觉悟、较强的组织性、纪律性和最为彻底的革命性,这种与农民的天然联系和彻底的革命性,是中国共产党以少数领导多数的关键优势所在。党通过在广大农村革命根据地开展土地斗争、推行土地改革、建立合作社、增加农业生产等方式,极大提高了农民的主观能动性,继而在江西瑞金建立起第一个以工农联盟为基础的苏维埃政权: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并开始制定系列民族政策。在长征的过程中,从刘伯承与小叶丹彝海结盟,带领中央红军主力顺利跳出国民党反动派的包围圈,强渡大渡河;到五世格达活佛协助朱德解决红四方面军的大部分衣食问题;再到林伯渠严格执行筹粮纪律,赢得藏族同胞的主动帮助……这时的工农民主统一战线,实际上已经团结起了包括少数民族群众在内的工人、农民、士兵、学生、小资产阶级,为党深入开展土地革命,巩固工农联盟,扩大革命武装和根据地,进而发动全国民众,成为中国人民和中华民族的主心骨打下了坚实基础。

(三)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实现无产阶级对全国最广泛革命阶级的政治领导

1935年的瓦窑堡会议上,毛泽东发表《论反对日本帝国主义的策略》的讲话,指出“党的任务就是把红军的活动和全国的工人、农民、学生、城市小资产阶级、民族资产阶级的一切活动汇合起来,成为一个统一的民族革命战线”,正式提出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策略。1937年,中国共产党内建立最早的统战工作机构:中共驻武汉代表团,党对统一战线开始使用“战略”这一名词,从策略到战略,一字之差,统一战线从此实际上升到“法宝”地位。同年九月,中共中央宣布正式结束中华苏维埃共和国的政权形式,以大局为重,自愿将陕甘宁边区政府降为民国的一个特别行政区,将工农红军改编,参加对日作战,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正式形成。1939年,中国共产党发表专论,正式号召宗教界人士团结起来,在对国内同胞的抗日宣传之外,还要联合国外宗教组织,争取国际上的财力、物力援助。在周恩来、聂荣臻、叶剑英等人的帮助下,以南岳佛道救难协会、五台山僧人抗日自卫队为代表的一大批爱国宗教组织正式成立,广大宗教界人士爱国爱教,共赴国难。

面对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全体中华儿女在中国共产党的带领下共同战斗,以全民族的磅礴之力取得了近代以来民族战争的第一次伟大胜利。此时的中国共产党,已经成为能够发动全民力量的杰出组织者和当之无愧的领导者;此时的统一战线,伴随着毛泽东《〈共产党人〉发刊词》的发表,与武装斗争、党的建设一起,正式成为党的三大法宝。

(四)人民民主统一战线:正确处理好领导者与被领导者的关系

抗战胜利后,人民最大的愿望是和平建国,国民党反动派却逆民意而行,以武力剪除异己,维持独裁统治。争取中间势力,推动建立民主联合政府,就成为这一时期统战工作的重要任务。1947年,中国共产党在十二月会议中提出建立人民民主统一战线,准确把握了人心,毛泽东在《目前形势和我们的任务》《关于目前党的政策中的几个重要问题》等报告中,强调要正确处理领导者与被领导者的关系:一要率领同盟者对共同敌人作坚决斗争,并取得胜利;二要对被领导者给予物质福利和政治教育,不能损害其利益。毛泽东、周恩来、邓小平、陈毅、林伯渠等党的领导人尽心竭力,通过政治上的平等相待、生活上的关心照顾、危难时的奔走营救,与张澜、沈钧儒、黄炎培等广大党外民主人士结下了深情厚谊。1948年,中国共产党在《晋察冀日报》刊发《中共中央发布“五一”劳动节口号》,提出召开新的政治协商会议,建立民主联合政府等二十三条口号,广大民主人士纷纷响应,第一次明确在政治上接受中国共产党的领导。

“五一口号”的发布,成为统一战线史的一个重要界标,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初步奠定,统战领导智慧得到充分发挥:一是求同存异、多党合作;二是肝胆相照、平等相待;三是互相监督、民主联合。按照“五一口号”勾画的蓝图,伴随着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的举行,统一战线从此有了正式的组织形式。

新中国成立,社会主义改造完成后,广大知识分子作为工人阶级的一部分,和其他统战成员一起建设社会主义,接受党的领导,受到党的关心和照顾。在国民经济极度困难的1960年,国务院副秘书长齐燕铭根据中共中央书记处的指示,起草了一份对在京党外知识分子分类供应肉蛋烟糖的报告;11月9日,中共中央发出指示,对党外高级干部和高级知识分子给予副食品特殊供应。正如时任中南局第一书记的陶铸所说:“宁可我们吃少点,也要雪中送炭,让党外人士过得好一些。”一份份特供,见证了困难时期党对党外人士倾尽所能的照顾。

“文化大革命”中,统一战线受到严重冲击[5](P305),统战工作机构遭到破坏[5](P306),这既给统一战线造成严重损失,也留下深刻教训:在观察和处理社会主义建设的新矛盾时,不能一味地沿用和照搬过去革命战争时期积累下来的成功的阶级斗争经验[6](P205),不能把马克思主义教条化,只有坚持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才能正确地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才能确保党对统一战线的正确领导。

(五)爱国统一战线:坚持党的领导,必须改善党的领导

文革结束后,中共中央拨乱反正,开始转移工作重心,改善党对统一战线的领导,正确处理与海内外同胞的关系,凝聚全体中华儿女的力量,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1981年,党的十一届六中全会召开,会议通过《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对新时期的统战工作,明确要“巩固和扩大爱国统一战线”,再次确立和改善党对统一战线的领导,扩大了党的领导权的政治基础,建立起了大陆范围内和大陆范围外,分别以爱国主义和社会主义为政治基础、以爱国和拥护祖国统一为政治基础的两个联盟。自此以后,以霍英东、包玉刚、邵逸夫为代表的诸多爱国人士纷纷响应号召,积极参与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

三、以史为鉴:中国共产党加强统一战线领导权的经验启示

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指出:“统一战线是党的事业取得胜利的重要法宝,必须长期坚持。要高举爱国主义、社会主义旗帜,牢牢把握大团结大联合的主题,坚持一致性和多样性统一,找到最大公约数,画出最大同心圆。”这是以习近平总书记为核心的党中央对百年统战工作历史经验的高度总结,是对新时代统战工作提出的新任务,也直接反映了加强统一战线领导权的新要求。

(一)领导方向的新要求:高举爱国主义、社会主义旗帜

百年统一战线历史告诉我们,只有明确领导方向,才能集结最稳固的统一战线:“逐列强、除军阀”引领国民革命联合战线;土地改革与工农联盟引领工农民主统一战线;反对日本帝国主义引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反内战、和平建国引领人民民主统一战线;过渡时期总路线引领新中国成立到社会主义改造完成时期的统一战线;爱国主义和社会主义引领改革开放至今的爱国统一战线。在爱国主义和社会主义两面旗帜的引领下,新时代的爱国统一战线已经形成了大陆范围内外“两个联盟”的大格局,这就要求我们把统战工作放到党和国家的战略高度去谋划,始终围绕中心、服务大局,将“法宝”作用扩大到党和国家的各项事业中。

(二)领导范围的新要求:大团结,大联合

新时代的爱国统一战线已经跨越意识形态的对立,摆脱社会制度的约束,扩展为大陆范围内外的两个联盟,因此,我们团结的面只会越来越宽。新时代统战工作,既要团结那些赞同我们的人,更要争取那些不完全认同甚至反对我们的人;对老朋友、对传统“五大关系”要维护,对习近平总书记强调的三支“新生代”力量,也要重点团结。

一是重视非公有制经济人士特别是年轻一代。在改革开放的大潮中,非公有制经济贡献巨大,以湖南省常德市为例,非公有制经济就创造了56%的GDP和70%的就业岗位。习近平总书记强调,既要在思想上引导、教育他们,又要在工作生活中有针对性地关心、帮助他们。通过做好非公有制经济人士年轻一代统战工作,使“富二代”“创二代”善用手中财富,接稳父辈爱国、爱社会主义旗帜。

二是做好留学人员统战工作。党的十八大以来,归国人才占了改革开放以来归国人才的70%以上,具有高学历、宽视野的优势,成为我国科技创新、治国理政、对外开放的有力支持。因此,必须长期坚持“支持留学、鼓励回国、来去自由、发挥作用”的宗旨,使留学人员回国有用武之地,在外有报国之门。

三是加强和改善对新媒体中的代表性人士的工作。截至2021年12月,我国网民已达10.32亿,互联网普及率达73.0%。[7]作为新媒体应用的第一大国,新媒体代表人士自然成为我国统一战线的重要成员。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要引导新媒体代表人士在净化网络空间、弘扬主旋律等方面展现正能量。他鼓励广大统战工作者不断改进工作方法,善于借助新媒体,与新媒体代表人士建立起经常性的联系渠道,加强和他们的线上互动、线下沟通。

深情厚谊非一日可得,过去我们交朋友,靠的是政治上指引、道义上声援、生活上关心、危难时救助;今天交朋友,还要对他们科学选拔、发挥作用,加强培养、提高素质,建立一支坚持党的领导、坚持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具有较强代表性和参政议政能力的党外代表人士队伍。

(三)领导方针的新要求:坚持一致性与多样性的统一

正确对待多样性,找到最大公约数。统一战线之所以为法宝,就在于其强大,之所以强大,就在于集结了多方力量,失去多样性,统一战线就会名存实亡。因此,必须正确对待多样性,兼顾民主党派的“合”、少数民族的“义”、宗教团体的“善”、工商企业的“和”、海外团体的“根”等不同的利益诉求、思想观念、行为方式,将其最大程度地包容进来,共同致力于最大公约数即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对那些无关宏旨的“异”,可以存而不议,忠言逆耳的“异”,要接纳鼓励,触及政治底线的“异”,则必须针锋相对。

不断增进一致性,画出最大同心圆。“两个先锋队”的性质,决定了中国共产党必然要超越大多数、团结大多数,领导一切。因此,统一战线是中国共产党的必然选择,作为党领导的政治联盟而存在,这就决定了党的领导是统一战线存在的前提,同党中央保持高度一致,是对统一战线的根本要求,失去了党领导的一致性,统一战线就是一盘散沙。只有坚持党的领导,才能巩固爱国主义和社会主义、祖国统一和民族复兴的共同思想政治基础,形成共识,增进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