羁绊、平等、自由:女性参与马拉松运动的抗争、诉求与超越

2022-11-24 08:02张晓琳姜志明
成都体育学院学报 2022年3期
关键词:跑者马拉松赛女性主义

张晓琳,姜志明

近代以前女性在体育运动中,多遭受歧视和束缚,中西方女性多被限定为体育运动的观看者和欢呼者,如现代奥林匹克之父顾拜旦即认为女性体育是“人类眼睛所能见到的最不美观的景象”[1]。尽管从近代开始有诸多女性持续努力,不懈推动女性体育发展,也得到了一定的响应。但直到20世纪50年代,体育领域性别上的偏见并未得到消解,女性仍然被禁止参加马拉松运动便是一个例证,而20世纪60年代初两位美国奇女子Bobbi Gibb 和Kathrine的横空出现,冲破了世俗观念——她们突破体能极限、排除种种阻力终于成功地跑完了波士顿马拉松比赛。此后,Kathrine更是耗费大量时间调查、搜集医学信息用以证明女性有着不输男性的耐力,并将这一结果呈送至国际奥委会,经过多番周折和努力,才使女子马拉松得以列入奥运会正式比赛项目[2]。当下女性在马拉松赛中的参与度越来越高,如全球历史最为悠久的波士顿马拉松赛中,女性跑者已超过40%;中国历史最悠久的北京马拉松则从1988年起开始有女子马拉松项目。有研究表明,近几年美国、新西兰和加拿大马拉松运动中女性参与最为积极(女性跑者已超过参赛人数的半数);中国马拉松赛事女性参与比例则接近30%,此外,美国、日本、中国等国家每年举办多场次女子马拉松赛事[3]。

本研究认为,女性参与马拉松运动不仅仅是女性主义、女权运动背景下的政治需求与男女运动权利平等的诉求,更是女性现代生活方式、生活体验和人生之追求,其已超越政治与性别的桎梏,成为女性自由表达、梦想追求的方式。马拉松运动不但释放了女性的身体,而且让女性通过运动实践增加身体认知,得到身份认同,提升自我意识与自尊,更好地历练竞争的身体、自由的心智、健康的形象。可以说,女性参与马拉松运动,可在一定程度上改变女性在运动中的柔弱与性感的刻板印象,让人们看到女性在体育运动中的坚韧、强健,体现了女性冲破传统体育观念,挑战传统世俗体育伦理,追求平等权利,提升竞技体育格局,发展女性运动教育价值的发展过程;更是女性自主、自强、追求自由的过程,是抗争、诉求与不断超越的过程。本文将从女性主义视角探析女性参与城市马拉松赛的历史脉络和文化动因。

1 女性主义的兴起与女性体育发展

19世纪末,西方兴起了以争取女性参与政权和生存权益为主要目的的“第一波女性主义”。第一波女性主义经由第一次大战的刺激,在20世纪初期发展到高潮;这时期女性主义运动对体育运动有强烈的诉求和积极的追求,她们坚决反对一切对女性的公然歧视,争取体育权利的男女平等;同时,利用这个舞台,展示女性运动风采,提升女性地位,扩大女性影响。这一时期中国恰逢晚清民初,在强国强种呼声中中国女性体育开始逐步兴起,初期基本是学校教育的体系,后期在五四新文化运动推动下,中国女性体育的“舞台”不断扩大,如1924年第三届民国时期全运会始有女性运动表演与比赛项目[4]。

20世纪初至60年代的第二波女性主义已由政治全面扩展到经济、教育、体育、就业以及家庭生活等各个方面,达到要求与男性同等的社会待遇与发展机会的全面发展期。在此期间女性为获取奥运会参赛资格进行了不懈的斗争并于1924年实现,但女性在奥运会具体项目的参赛资格和人数上仍存在严重的性别歧视。这个情况直至1946年联合国妇女地位委员会成立和20世纪50年代社会主义国家阵营参加奥运会才有所改善,社会主义女性制度对奥运女性地位起到了重要推动。中西方逐步从运动文化层面颠覆女性身体柔弱的形象,打破固化的男女身体形象界限; 最后使得女性获取与男性平等的社会地位。[5]

20世纪末至今的第三波女性主义也称之为“后现代女性主义”,其反对西方根深蒂固的男女二元对立论,提倡多元化的性别认知模式,强调男女性间的内在联系,注重男女性因社会制度造成的客观差异,尊重生理结构的自然差异,因国家、种族、阶层等造成的异性或同性差异,把性别关系从男性统治模式转变为伙伴关系模式。此模式给奥运会和谐共处提供借鉴,女性主义不再追求“量”的平等,而是尊重性别的项目“异构”,女性从追求“权利”改为“权力”。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毛泽东提倡男女平等,增加女性体育运动项目,鼓励女性广泛参与竞技体育,通过参与体育改善女性运动能力和身体素质,提高女性社会地位。20世纪90年代,女性主义逐渐融入中国妇女和性别研究领域。

女性主义作为社会学研究流派,目标在于达到与所需的社会变迁相联系,矫正女性的生活体验被掩盖和歪曲的状况,要让每个女性在社会与生活中获得平等、尊严和自由选择的权利,例如,女性能选择从事健身、竞技等运动,而不为传统的关于女性气质与性别同一性的社会期待而担心[6]。女性主义者强调女性身体外部空间的运动同样很重要,庞蒂认为移动 (或运动) 是身体参与外界的一个最好方式,身体运动应该成为女性解放的一项战略[5]。女性主义希望将身体作为一种认知符号,深入女性对身体本身和自我的了解,提高身份认同与自我意识,并获得社会权利[7]。女性参与马拉松运动的抗争、发展历史正呈现出上述特点[4]。

2 抗争:女性参与马拉松运动的曲折历程

女性主义运动推动了女性争取参与体育运动的权利,马拉松运动项目的特殊性使女性在此项目的参与权和入奥进程斗争充满波折。

2.1 闯入男性马拉松领地

马拉松运动是一种既较耐力与速度,又较技能与智能,体现进取与拼搏精神,象征自由与和平的运动,比赛中的夺冠者和顽强拼搏者,往往受到人们的崇敬和钦佩。此项运动全长42.195 km,接近极限运动,很长一段时期对于女性来说是一种禁忌。1928年阿姆斯特丹奥运会一名记者写道“看到这些女孩冲线后像死掉的麻雀一样跌倒在地,这是个可悲的场景,”这被拿来当作理由说明激烈的长跑运动比赛不适合女性这种脆弱的物种[1]。同时,西方医学界认为过度的运动导致了越来越多的骨盆部位失调,影响月经,它最终会有害女性扮演母亲的角色[8];这种担心参加体育运动对女性的怀孕和经期可能造成的危害,直接导致了社会普遍认为男性身体代表力量与控制,女性身体代表附属与虚弱[9]。上述人们对女性的生物学审视看似是一种进步,但是却造成了历史上给予女性从未有过的公平对待的假象,这种观点进一步强化了男女两性的生理区别,让人们普遍认为女性的身体特征与弱势致使她们不能参与剧烈的体育运动,这也间接剥夺了女性自由参与马拉松运动的权力。

然而每一个时代都不缺乏抗争者,1896年首届现代奥林匹克运动会举办时,虽然禁止女子参加比赛,女运动员Stamatis Rovithi仍然用自己的方式坚持跑完了奥运会马拉松赛道,成为了完成马拉松的第一位女性。同样,1966年波士顿马拉松一直以来都禁止女性注册、参加,但是一位名叫Bobbi Gibb的女子非法闯入波士顿马拉松赛道,坚持强行完成比赛。即使她们的成绩不被组委会认可,但是这样的歧视不能改变女性参与马拉松比赛的抗争之心。1967年的波士顿马拉松赛,美国的Kathrine Switzer通过乔装打扮混入赛场,想尽办法摆脱阻挠、抓捕,最终在大学同学的帮助下以4 h 20 min完成了比赛。她的故事引起了惊人的社会反响,因为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中,能够奔跑在马拉松赛场并跑完全程,是女性无法企及的梦想。1967年波士顿马拉松的终点,就这样变成了女性第一次拿下马拉松成绩的起点,之后的5年Kathrine Switzer都在和其他女权主义者们去说服波士顿田径联盟,允许女性参加马拉松比赛。最终经过各地女性的不懈斗争,1972年的波士顿马拉松比赛首次正式获准女性参加。[10]女性成功闯入男性马拉松领地,不仅证实了女性身体和生理结构能够完成马拉松比赛,而且也开启了马拉松领域女性身体解放的斗争史。

2.2 女子马拉松进入奥运赛场

20世纪初女性体育尽管有所发展,但很多重大赛事大都排斥女性,如顾拜旦等人也强烈反对女性参与奥运会。然而女性主义者并没有减缓推动女子体育运动的入奥进程,到1928年阿姆斯特丹奥运会时,田径比赛已有女性参加。由于马拉松运动对参与者耐力等的要求,女子马拉松进入奥运会经历了坎坷历程。女性主义者认识到女子马拉松运动要想取得突破,成为奥运会项目,唯有通过呼吁、抗争、实践来实现。该时期的第二波女性主义运动,加快推动了女子马拉松运动的前进步伐,因为这次女性主义运动的主要目标是追求社会生活、社会地位和权利的平等。20世纪80年代初,正是在女性主义者的影响下,伟大女运动员Kathrine Switzer放弃参与女子马拉松比赛,全身心投入推进女子马拉松进入奥运会的活动。1980年第三届雅芳国际马拉松比赛在Kathrine Switze的组织下在伦敦顺利举行,有来自27个国家的女运动员参加了此次比赛,赛会上竟然同时出现5名女运动员打破历史上2 h 40 min的女子马拉松纪录。此次比赛恰逢莫斯科1980奥运会结束的前一天,给国际奥委会和整个体育界带来了巨大震撼。1981年9月经国际奥委会会议投票批准女子马拉松进入奥运会,女性最终获得奥运马拉松比赛权。[10]

女子马拉松运动进入现代奥运会被赋予了一种超越其本身的意义,在各类运动项目中,女性应与男性有着平等的自由参与的权利,成为体育领域“性别平等”进步的象征。但是需注意的是,我们须厘清体育领域“性别平等”的实质,不应仅仅追求形式的平等。随着现代奥运会中女性运动员的比例以及运动项目对女子开放程度的逐年增加,使人们产生一种假象,认为在体育领域的性别平等已接近实现,因为男性可以参加的,女性也可以参加,甚至个别国家参与奥运会的女性运动员比例超过男性,因此有可能导致体育领域真正性别平等努力的终结,这一定程度上阻碍了女性体育的发展。然而事实远非如此,女子马拉松项目进入奥运赛场的突破,更多是要打破男性权利和认知体系下的女性运动和健身理念[5]。

2.3 女子马拉松健身和赛事的快速发展

随着性别观念和体育观念的变迁,进入21世纪后女子马拉松运动开始广泛地和普通女性日常生活结合,大众健身领域女性健身跑者增长迅速。从全球范围来看,各类马拉松比赛中女性占到了40%左右。传统观点认为女性跑者不能和男性跑者相比,但运动实践却证明,女性拥有比男性更适合于马拉松运动的生理结构。从运动人体科学的角度,女性比男性有更多比例的皮下脂肪,进而导致人体运动能源基础比男性高,对马拉松这种耐力性项目有较好的能量适应保障。其次,女性汗腺多且周身分布均匀,同时女性也具有较好的血液循环系统,这使得女性获得比男性较好的体温调节能力,可以促进体表散热。最后,女性比男性身体有较高的氧利用效率。[11]近几年的数据显示,美国女性跑者在除全程马拉松外的半程马拉松、10 km、5 km跑等项目中的参与人数全面超过了男性,同时在全球水平最高的六大马拉松赛事参赛者中女性跑者也达到近40%[12]。20世纪90年代至今,中国女子马拉松发展迅速,涌现了孙英杰、魏亚楠、周春秀、张莹莹等世界冠军。在大众健身领域,跑步逐渐被年轻女性接受,女性跑者参与马拉松赛事的比例逐年增多。近几年中国女性跑者参赛人次达到25%~27%,20~35岁间的女性跑者比例占所有女性跑者数量超过50%。[13]主要原因在于,历年中国马拉松运动年度报告显示中国的年轻女性群体在社会地位、财务独立、家庭生活、运动健身等方面有了更多地自主权,更多的女性群体开始通过跑步来调节生活节奏,关注身体健康、气质形象、社会表现。

笔者认为,追求精神文化生活是参与马拉松运动的先决条件。通过参与马拉松运动,越来越多的女性拒绝家庭、生活、工作中被标签化、附属化,展示女性独立个性,呈现出非单一化的、多彩的女性群像,展现女性的创造精神和竞争意识。女子马拉松运动参与者在全球尤其是中国快速增长,正是验证了在现代社会急剧发展,生活节奏加快,社会竞争加剧背景下,马拉松运动推动女性历练,追求成功、冒险、挑战,依靠努力和奋斗赢得胜利、超越现状的心理倾向。

3 平等的诉求:女性参与马拉松运动的终极考量

女性主义运动追求女性在体育领域的全面平等,这种平等在不同女性主义阶段呈现出不同的特点,女性在马拉松运动中的平等诉求也发生了根本性变化。

3.1 性别平等的价值追求

女子马拉松运动的推进是在西方社会经济、教育、社会快速发展,多种思想潮流相互作用中实现的。体育事关个体“身体”,因而体育领域是女性争取平等权利的重要阵地之一,体育赛事则为女性争取与男子平等权利的切入点。女性主义运动最初在体育领域的主要目标是要获取与男性平等的体育参与权利,以至于很多女性主义者将其简单理解为参与奥林匹克运动项目数量、人数与男性平等,所以女子参与马拉松比赛的曲折经历被赋予女权斗争的重要意义。

然而后现代女性主义认为女性要真正享受到体育中的平等权利,需要破除以男性运动价值观为霸权的文化氛围,真实体验到运动给她们身心带来的愉悦。因此,男女参赛机会的均等是体育领域 “性别平等”的表征,只能代表着一种进步,体育界的男女平等还远未实现。在当今的马拉松运动中的一些女运动员或许是成功的,但她们同时又被认为有男性风格,这不仅仅是社会建构意义上的,甚至是生物学意义上。[14]女性参与长跑有时被丑化,有人认为长跑会让传统女性增长肌肉和力量,偏离性别轨迹;有人认为长跑会让女性子宫脱落,胸部下垂,影响生育功能;有人认为部分女性在长跑竞赛使用激素补剂,这会使女性分泌出过多雄性激素,越来越像男人。[15]也就是说在传统社会规范里,女性应该是玛丽莲·梦露那样的娇艳美人,而马拉松运动中的女性似乎不符合这一标准。质言之,女性主义运动推动下的女子马拉松还只是符号化的性别平等,真正文化意义上的男女平等任重而道远。

20世纪80年代之后,女子马拉松发展迅速,不仅进入到奥运会,而且在重要国际马拉松赛事中独立列项,其中包括北京国际马拉松等。虽然一直到21世纪,马拉松运动一直被男性主导,但是参与马拉松运动的女性人数却快速提升,尤其在美国等发达国家,女性跑者参与除全程马拉松外的其他项目人数已经超过男性,即使在发展中国家参与女子马拉松运动的人数也在逐渐增多。但仅以此就认定马拉松运动中的性别平等获得巨大成功却是有失偏颇,这仅仅体现的是某种形式上的平等,对此我们应有清醒的认识,否则会使只看到平等的表象,而忽略在马拉松运动比赛中对于女性应有的权利保护、权益支持和服务保障。

但另一方面,随着女性主义运动的进程以及女性马拉松运动参与度的深入和扩展,女性则可以更深刻地理解马拉松运动过程中与身体相结合的自我控制和自我竞争,以及在马拉松运动中实现高度的自我价值感及意识,这击破了社会上关于女性不应参与马拉松的负面言论甚至学术观点。女性同时逐渐在马拉松竞赛领域争得了运动主导权,拥有与男性相对平等的参赛地位与权利。进而言之,女性在马拉松运动中的主导权意味着应拒绝简单的服从而选择自我价值的实现,坚持女性形象和权益的实现;意味着在决策和权力部门应有代表女性的声音,在马拉松赛事服务和宣传方面体现女性需求和特点。近些年,世界各地陆续出现的特色女子马拉松赛事,强调了女性在马拉松运动中的主导性,体现了女性在马拉松运动中的独特与魅力,但从更广泛的层面讲,女性在马拉松运动中的主导权的获得,还需付出持续努力。

3.2 性别平等的差异认可

西方女性主义者在第二波女性主义运动之后,发现了性别结构背后的文化差异,因此第三波女性主义运动将这种“差异”置于核心地位,鼓励女性全面捍卫性别“差异性”。她们认为男女平等如果仅局限于形式和地位,那就相当于认同了父权文化对女性的排斥,也就是说通过服从男性文明社会结构获得了某些权力,要付出否定自我的代价。[14]20世纪30年代英国著名的性心理学家哈夫洛克·埃利斯反对取消男女差别的男女平等,主张以男女两性价值的均衡代替男女的平等,这应该说在当时还是存在进步意义的。[16]也就是说,女性在马拉松运动中存在生理和文化意义上与男性的差异性,我们要勇敢的承认和对待这种差异,并对差异施以保护、保障、服务、宣传和关爱,体现女子马拉松跑者的权益、姿态与风采。

换言之,依据第三波女性主义的观点,女性参与马拉松运动不能简单地追求与男性无差异的平等目标,而是追求一种更加合理的思维路径。片面追求“结果平等”和“均一平等”,只是形式上的平等,这一目标事实是基于男性标准,自然结果就是男女相同。这种绝对平等不顾性别的生理属性差异,事实上是牺牲女性的某些利益作为代价来获得的,真正意义的男女平等应从事实状态回归到关心人的自由个性发展和自身价值实现[17]。笔者认为,男女平等在马拉松运动中也理所应当得到理性对待,不能简单化为“条件相同”和“结果平等”。女性因为特殊的生理构造,在马拉松这项体能极限运动当中会遇到更多的问题,但不要因为这些问题而去否定女性参与马拉松运动的适宜性,比如女性生理期参赛、日常训练安全性、跑步防晒、运动内衣、女性跑步技术、赛事女性服务等。马拉松赛事服务对于女性差异的尊重首要在于认真考虑女性跑者的真实需求,从女性跑者的生理、心理、社会性等方面的细节着手提供舒心、贴心、关爱、温情的服务。马拉松运动中每个人的感受、需求和收获是不一样的,不仅要尊重不同生理性别和社会性别的参赛者,还要尊重不同肤色和国家、不同文化和个性的参赛者。

4 自由的超越:女性参与马拉松运动的理性思考

后现代女性主义倡导现代女性尊重身体差异,实现社会独立,追求运动文化,马拉松运动帮助女性在现代社会中更好地实现超越、自由和平等。

4.1 平等身体权利的追求

20世纪80年代至今,第三波西方女性主义理论尤其关注女性体育参与的身体权利问题,强调男女的身体差异化平等以及女性在体育运动中的身体体验。比如马拉松运动中男性和女性的身体体验和运动经验不能互相替代。男女身体权利平等在马拉松运动中的具体目标应该建立在尊重每个人的运动选择和身体价值感的基础上,完全承认男女身体差异,充分考虑女性特质、价值与经验等,据此在涉及运动项目的设置与开放时,需要认真研究和分析马拉松比赛有哪些项目、哪些技术对女性身心发展有益,从而逐步推进女性在运动竞赛和跑步锻炼中破除各种禁忌,展现身体权利。

具体而言,马拉松比赛应打造适合不同性别参与者的参赛环境,要注重满足女性运动员的身体体验。女性与男性在身体上有着先天的生理和心理区别,在同场竞技条件下女性身体在赛事体验上自然会受到诸多限制,所以常规马拉松赛场出现的一系列对女性身体的“不尊重”行为,其实反映的就是生活日常的“不尊重”。比如争抢起跑区位置、不同性别运动员贴身过紧、过度拥挤互相推搡、独立女性卫生间少且脏乱差、被恶意阻挡和寻求搭讪等等这些情况在部分马拉松赛事中时常遇到。每个女性跑者都需要一个合身、支撑良好、排汗而且不摩擦皮肤的跑步文胸,否则在比赛中就会被关注甚至嘲笑。同样马拉松跑过程中有着女性特有的运动损伤特征,也需要依靠科学来防护、治疗和应对,这是女性参赛者应有的权利和应获得的社会支持。热爱跑步是女性跑者的生命追求和身体选择,但是选择全程马拉松还是半程马拉松,甚至是10 km、5 km迷你长跑,都是女性把握身体权利的一次次回归。

4.2 运动生活方式的建构

近些年跑步运动在国内越来越流行,越来越多的年轻女性成为参与马拉松赛的新势力。而且,很多女性重新认知了跑步,不再认为这项运动枯燥乏味、干裂皮肤、损伤膝盖,更多女性把它看作适合所有年龄段和性别的人[18]。女性在参与马拉松运动中长时间不断重复的跑步动作和强大的意志力使得身体与自我联系更加紧密,情绪控制和体能调节更加理性。由于马拉松运动方便参与,更多的女性在备赛日常训练和比赛中体验到了跑步的乐趣,建立了强大而坚韧的自信心,而且这些自信心会进一步转移到生活和社会中的其他方面形成良性效应。

马拉松运动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反映一个国家或城市的社会生活、思想及风尚,随着微信、抖音、微博、快手等新媒体的兴起,马拉松赛事和日常训练成为了女性跑者可以相互交流和分享的社交方式。尽管女性参与者们有着不同的教育背景、生活方式和工作属性,但马拉松运动可把她们紧密地团结在一起。特别是当下,高度分工和深居隔离的现代城市生活让青年女性面临工作、家庭、生活各方面的压力,易引起焦虑和恐慌,而网格式生活环境使社交几乎成为一种奢望。女性参与跑步训练和马拉松赛事有助于改善她们的社会关系,提高其生活质量,丰富其精神文化生活。在现代社会尤其是大城市中高强度的工作、快节奏的生活、高消费的家庭压力下,女性通过参加不同群体和环境的跑步与比赛,能够缓解和消除紧张的身心压力,调节情绪、学会坚韧、肯定自我。跑步训练和马拉松赛事的日记、照片、趣闻成为她们微博、朋友圈的主题,大众的点赞、羡慕和青睐也让她们成为了时尚标签。的确,部分女性跑者身上或多或少有肉体的痛苦甚至伤病,但是这也往往会使她们真切地体会到现实生活的真实,并帮助她们学会放平心态、控制情绪、欣赏生活、感悟人生。

4.3 女性运动文化的诠释

作为一个文化的象征与意识的传递,马拉松本身已经脱离了长跑的本质,它是一种追求平等自由、完美人生、生活意义的文化表征。女性参加马拉松赛事体验更多的是自我意识和自我超越,是对自我的欣赏,而不再是得到男性的认可和赞许。当代女性参与马拉松运动的热情与热度既诠释了女性在社会文化中越来越重要的角色,又将女性本身原有的文化特质体现得淋漓尽致。当代社会,女性的自主意识不断增强,传统的“女为悦己者容”已转变为“女为悦己而容”,女性“好看”与否,关键在于女性自身的认同,而非传统的男性所认可的女性气质美和形象美。女性跑者们认为跑步是身体、精神、心灵与步伐的统一,每完成一个马拉松训练或赛事时都觉得自己是英雄,都坚信在跑步过程中能够更好地遇见体验生活、理解享受生活,感悟追求生活,诠释完美人生。

日本《中文导报》曾刊文讲述了一位将马拉松视为人生一部分的旅日华人女性陈利平淡却快乐的生活。她认为马拉松是一种可以用来锻炼自己,体现和挑战自我的运动。跑马拉松的时候,可以欣赏风景,也可以反思自身,跑完之后,则能让人拥有成就感,知道人可以战胜自己。[19]另外据外媒报道,美国一名曾经罹患癌症的92岁老奶奶,曾以7 h 24 min 36 s的时间跑完马拉松,改写女性马拉松完赛者最高龄纪录。她从70多岁时开始跑步,她第一次参赛,本来打算走完全程,不过看到旁边人都在跑,她也加快脚步。她认为要不是跑步,她可能活不到今天。[20]坚持马拉松运动会激发女性跑者思考人生的意义,认识生活既有成功、赞许、金钱、美貌等,还有失败、沮丧、困难、评判,一个人的人生犹如马拉松运动赛事,需要一点一滴、一步一个跨越、日积月累逐步完成。

5 结语

追求竞技精神,激发人的潜质,是运动精神的本源,也是马拉松的真正魅力所在,在这一点上,男女并无差别。[21]较男性而言,女性或许在参与马拉松运动时,尚有一些身体不便,但这并未阻碍女性参与马拉松运动以及女子马拉松运动进入奥运会。女性主义者认为女性参与马拉松运动是她们的权利和自由,女性参与马拉松能够帮助推动社会性别平等,能够让社会正确认识女性和男性的运动差异性,让女性更好地拥有马拉松运动的主导权,让她们成为赛事的主角,让她们拥有适合女性的赛事服务与保障。女性参与马拉松运动后,会对自己身体有了更深的了解,身体与自我联系更加紧密,自我价值实现期望更高,同时,女性通过马拉松运动获得强大且具竞争力的身体、健康的气质和形象、自主的选择、自我的把握以及自由的态度,她们不再依靠男性的标准来选择、定型与支配,因此也得到了更多的社会地位与尊重。就中国而言,女性参加马拉松赛事的人数也在逐年攀升。马拉松运动在相当程度上帮助了参与其中的女性更好展现自我,减轻压力、释放情绪,找回身体自信,应对体验生活、感悟生活的意义。可以说马拉松运动永远是为那些饱含向前看的热情的人准备的,它能帮助更多追求积极向上的女性更好地实现自我成就感和幸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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