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国针刺治疗聋哑三次推广高潮的历史探析*

2022-12-07 11:42邝枣园
医学与哲学 2022年12期
关键词:聋哑针刺针灸

肖 雄 邝枣园

听觉与语言障碍兼有的病症统称“聋哑”。现代医学将聋哑发生的机理归为听力受损导致无法学习说话,即因聋致哑。中医学用“聋”(或“无所闻”)、“瘖”(或“喑”“不能言”)分别指称聋、哑,以针刺治疗聋、哑的传统古已有之。新中国成立之初,医药资源十分匮乏,全国聋哑人人数近百万,难以获得有效医治[1]。为解决这一难题,针刺治疗聋哑应运而生,并很快被推广应用。20世纪50年代~70年代,国内频繁的政治运动影响着社会生活诸多方面,在此环境下,针刺治疗聋哑三次被推向高潮,于“文化大革命”(以下简称“文革”)结束之后回归理性。

目前以聋哑疾病及患者为对象的史学研究多侧重考察特殊教育的发展历程,少数学者注意到针刺治疗耳聋的相关历史事件,但视角较为片面。本文结合时代背景,考察新中国针刺治疗聋哑三次高潮的缘起、演进与发展结局,总结历史经验。

1 应用针刺治疗聋哑的背景与第一次推广高潮

1.1 吴芝陞等人初试针刺治疗聋哑

1950年8月,第一届全国卫生会议召开,“团结中西医”被确立为新中国三大卫生工作原则之一,这意味着中医的政治地位与合法性获得了国家保障,迎来了生存转机,针灸疗法也由此重新受到关注。加上新中国初期卫生建设缺医少药、百废待兴,数量庞大的聋哑人群体亟需简便廉验、适于普及的医治手段,一些医家开始考虑采用针灸治疗聋哑。

1950年下半年,沈阳市开业医师吴芝陞结合针刺治疗失语症和神经性耳聋的经验试治聋哑,收到部分效果。1952年,任伊尊用针灸治愈了一例聋哑患者;同年,吴芝陞与任伊尊、张知学先后调入东北机械工业管理局门诊部,共同研究针治聋哑。7月,吴芝陞与张知学又转到沈阳空气压缩机厂卫生所。1953年4月~5月,吴、张二人调整针刺手法后,疗效显著提升[2]。1953年下半年~1954年上半年,使用针刺共治疗了355例聋哑患者,有效率过半[3]。据二人介绍,该疗法以传统针灸为基础,借鉴西医术前检查等临床操作;又与传统针灸不同,不以脏腑、经络学说等中医理论为指导思想,而是“尽力刺到神经,达到患者自觉有酸麻沉胀的感觉为止”“用针灸刺激,调整恢复神经机能,以恢复患者听力,同时对语言神经也给予适当刺激,以增强他们构音能力”[4]。这一变化的出现,可能与当时苏联巴甫洛夫高级神经活动学说影响针灸学理关系密切。

1.2 中医政策调整,促发第一次高潮到来

然而,在“团结中西医”方针颁布的头三年,卫生部未能很好地贯彻实施,相反出台了一系列不合实际的中医条例,导致大部分中医被取消“合法”行医资格。社会上普遍存在着忽视、歧视中医的情况。1954年7月,中央人民政府政务院文化教育委员会(以下简称“中央文委”)党组成立中医问题临时工作组开始调查中医工作,情况开始发生转变。8月26日,新华社发表沈阳空气压缩机厂卫生所用针灸治疗神经性聋哑取得初步成效的报道[5],引起了巨大的社会反响,也成为扭转轻视中医氛围的舆论契机。9月1日,沈阳中医学会组织召开“关于针灸疗法对治疗聋哑症的交流经验座谈会”,邀请吴芝陞和张知学汇报治疗情况[4]。

不久之后,中医政策开始调整。1954年10月20日~21日,《人民日报》先后发表《贯彻对待中医的正确政策》《关键问题在于西医学习中医》。10月26日,中央文委党组向中共中央递交《关于改进中医工作问题给中央的报告》。11月23日,中共中央做出批转,要求卫生部门要“坚决贯彻‘团结中西医’的政策,积极发挥中医的力量和作用”[6]。12月,第三届全国卫生行政会议再次强调:“团结中医,充分发挥中医力量,正确地对待中国旧有医学遗产,是卫生工作中一项重要政策,全国卫生工作者的任务,应当正确执行这些政策。”

在此背景下,针刺治疗聋哑成为贯彻“团结中西医”政策、继承和发扬祖国医学遗产的典型,被推向更大舞台。1955年1月21日,卫生部机关报《健康报》刊发《用针灸疗法治疗聋哑症的初步报告》,将此事作为改进中医工作的主要抓手。随后,这份报告被下发至各省、市卫生部门,要求学习和推广。如1954年冬,陕西卫生厅要求省中医进修学校门诊部针灸科学习并承担试治,由《陕西日报》向公众发布开诊消息,在1955年2月~6月,共诊治了42例聋哑患者,有效率73.8%[7]。

针刺治疗聋哑的第一次高潮由此形成。

2 “大跃进”时期的第二次推广高潮

2.1 医药卫生技术革命浪潮中的“针刺创造奇迹”

1958年5月,全国各行各业争先“大跃进”“造声势,搞运动”。9月8日~19日,卫生部在北京召开全国医药卫生技术革命经验交流会和展览会,意在调动医药界跃进的积极性,掀起群众性的医药卫生技术革命运动。大会收到全国各地报送的近千件经验报告、书面材料和七千余件展品,其中以上海中医学院附属第十一人民医院的针刺治疗聋哑最为瞩目。

上海中医学院附属第十一人民医院针刺治聋哑专科门诊成立于1956年10月,至1958年6月,共治疗聋哑患者302例,有效率87.5%,超过了当时的国际水平。1958年8月,该院又从市立第二聋哑学校选择了50名学生作针灸治疗,“经过短短几天的努力,就把针灸治疗聋哑的疗效又向前跃进了一步”。该院代表在会上汇报称:“有把握于1958年国庆节以前,把疗效提高到90%作为我们的国庆节献礼。”[8]激昂的演讲配合展览会上聋哑患者欢呼的录音,给与会代表和卫生部领导强烈的感官冲击[9]。《健康报》也在大会期间对上海中医学院附属第十一人民医院针刺治疗聋哑进行了专题报道。在会议总结报告中,卫生部副部长徐运北称赞:“针灸治愈聋哑症,是国内外西医专家们所不敢想象的事情。”[10]

在大会的宣传下,针刺治疗聋哑得到进一步推广,不少西医院也加入应用之列。至1959年7月,上海第一医学院、太原市中心医院等7家西医院均已采用针刺疗法,共治疗聋哑患者682例,总体有效率在85%左右[11]。

2.2 杨辅之针刺突破“禁穴”

1958年底,“大跃进”正值高潮,《人民日报》编发系列文章宣传杨辅之针刺突破“禁穴”治疗聋哑,规格之高,为当时少见。

杨辅之是湖北省天门县黄潭区卫生所的一名西医,1954年开始学习针灸,因用针灸治好了几例聋哑患者受到重视,调入天门县人民医院,专事针治聋哑。传统针灸学认为,哑门穴可治音哑、不语等症,但不宜深刺,禁灸,以免伤及深部的延髓。杨辅之则以亲身试验“证明”深刺该穴可治疗聋哑[12]。又在此基础上结合电疗,试用电针刺入哑门穴,“只过几分钟,患者就开始讲话了”。至1958年底,杨辅之用深刺与电针治疗了146例聋哑症及耳聋症患者,其中痊愈87例(注:痊愈标准为双耳听力恢复,能听手表声音,经过教话,能回答简单的话句),有进步50例,疗效高达93.8%[13]。

在《人民日报》之前,杨辅之治疗聋哑的事迹已由当地《长江日报》报道。武汉医学院耳鼻喉科教研组还派魏能润、黄选兆赴天门县人民医院进行调研。二人对其中患儿进行耳镜检查和西医听力检查后,认可了杨辅之的治疗效果;并协助其将诊治经验整理成文,发表于《武汉医学院学报》。但二人在调研后记坦言,他们并不了解患儿治疗前的情况,未见到杨辅之治疗聋哑的原始资料,针刺电流的强度亦有待“进一步探讨”[14]。

尽管相关报道多有语焉不详之处,但杨辅之突破禁穴治疗聋哑仍被广泛宣扬,并被视作团结中西医、创造“中西合璧的祖国新医学”的重要成就[15]。其本人也成为医药卫生“大跃进”中“发挥敢想敢干的创造精神”“突破权威迷信”的典型人物。

2.3 医学期刊与教材增加针治聋哑内容

“大跃进”期间,作为新中国耳鼻咽喉领域权威期刊的《中华耳鼻咽喉科杂志》,集中发布了针刺治疗聋哑的临床报道。

1958年第6期《中华耳鼻咽喉科杂志》出版时,全国医药卫生技术革命经验交流会议刚刚落幕。当期杂志即发表《针刺治疗“聋哑症”超过国际水平》等四篇文章,报道了上海中医学院附属第十一人民医院等四家机构针治聋哑的成果。1959年,《中华耳鼻咽喉科杂志》加大了对中医药治疗耳鼻咽喉疾病的关注,并以针刺治疗聋哑为重点,刊发各地卫生厅报送的多篇文章,如《山西省针灸治疗聋哑症的经验介绍》《针灸治疗聋哑症》等。3月15日,中华医学会上海分会耳鼻咽喉科学会召开上海市针刺治疗聋哑症问题讨论会,邀请上海中医学院附属第十一人民医院医师介绍针刺治疗聋哑的经验。会上形成的综合报告亦发表在该杂志上,供西医学习应用与研究[16]。但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太久,随着“大跃进”进入尾声,该杂志不再刊发此类文章。

除专业期刊之外,这一时期的医学教材也增加了相应内容。西医教材方面,1954年出版的中级医药学校教材《耳鼻喉科学》曾指出,小儿因聋致哑者,普通治疗难以起效,应送入聋哑学校使之学习文化和技术;药物、化学品等其他原因导致者,应除去原因,进行适当的治疗[17]。而到了1959年,教材《常见耳鼻喉病》却着重介绍了聋哑的针灸疗法[18]。中医教材方面,如1961年出版的全国高等中医院校统编教材《针灸学讲义》,在“聋哑”条目下先阐述中医理论病因病机,并给出治疗聋哑的针灸处方[19]。

3 “文革”时期的第三次推广高潮

“文革”开始后,政治宣传的需要使全军几乎每个团一级单位都成立了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社会上英雄崇拜泛滥,一批“学习毛著积极分子”“毛主席的好战士”式的英雄模范加速涌现[20],赵普羽便为其中代表。

赵普羽是解放军某部三○一六部队的一名战士,担任卫生员后开始学习新针疗法。他亲身试验深刺哑门穴取得成功后,便将之用于聋哑患者的治疗。虽然针治聋哑并非新疗法,但这一时期的报道仍将之作为赵普羽个人创造的“奇迹”,并称赞其“靠毛泽东思想用银针捅开了聋哑‘禁区’的大门”[21]。此后,赵普羽及其所在的医疗队多次开展聋哑病的针刺治疗[22]。“辽宁省革委会”还为全省各地青年医护骨干举办治疗聋哑病学习班,推广赵普羽经验。据报道,该班学员经过20余天学习后,就在临床诊疗中取得了90%以上的疗效[23]。

随着“文革”形势的愈演愈烈,赵普羽被塑造为彰显革命意志、充满革命热情的英雄形象,成为“努力学习毛主席哲学思想,不断提高医疗技术”的典型人物和革命运动中的优秀共产党员[24]。1971年8月,《人民日报》连续发表三篇报告文学介绍赵普羽的先进事迹;一部讲述赵普羽及战友运用针刺治疗聋哑的彩色纪录片《靠毛泽东思想打开聋哑“禁区”》也制作完成[25]。

在广泛的宣传下,不少聋哑人以赵普羽为榜样,学习、模仿着给自己治疗。一位患者回忆:“针刺进去,全身都有麻胀感,整个头部好像要炸开似的。我崇拜解放军敢想敢闯的大无畏精神,盼望早日回到有声世界。”并去镇照相馆拍下了为自己扎针的照片作为纪念与激励。但数年间“扎针不下300次”的努力,最终并未使其恢复听力[26]。

4 高潮下的另一种声音

20世纪50年代~70年代,政治运动占据社会生活的重要方面,医学也出现政治化倾向。针刺治疗聋哑呈现高潮迭起的波浪式发展,至“文革”时期到达顶峰,为其中一典型表现。高潮之下,部分学者未放弃对针刺治疗聋哑的科学研究,但这些声音被有意或无意地掩盖了。

4.1 耳鼻喉科学家的调查

早在1955年8月,世界聋人协会第二届大会就对“聋哑”及“聋哑人”等医学概念进行了规范。认为聋哑的主要问题在于聋,部分聋哑人经过特殊教育后可以说话,废除了“聋哑人”名词,统一改称“聋人”[27]。但相关概念未在国内医学界得到广泛接受与普及,临床报道仍称“聋哑”,并将“哑”视为疾病的关键所在。

1956年始,北京、上海、哈尔滨、天津等地耳鼻喉科学者开展致聋原因和耳聋情况的调查。将致聋原因分为先天性与后天性,其中先天性占10%~20%,其残余听力的保留程度比后天性聋人高[28],部分聋哑人经特殊教育后能开口说话[1]。据此,有学者提议,判定聋哑治疗的效果应以听力改进为主,语言为辅;精神外伤性聋和机能性失语症患者并未丧失语言功能,不宜笼统列入针治有效的范畴[29];“仅能发出单调声音如爸妈等,是人类本能的原始发音,不能作为治疗聋哑进步与否的指征”“出生以来只会哇哇发音者,经针刺3天配合口型发音训练即能说出单音数字,不足为凭”[30]。

然而在当时的环境下,针刺治疗聋哑被不断政治化,针刺疗效被赋予政治意蕴。聋哑人高唱《社会主义好》[14]、发出“毛主席万岁”欢呼声[21]的媒体报道,又强化了人们对聋哑疗效的认知偏差,使得聋哑人开口说话成为治疗有效或痊愈的标志。一些医者将患者说出单个字音列入有效范畴,甚至通过教患者模仿口型或暗示发音等来提升有效率,以迎合当时的舆论需要。如此一来,针治聋哑报道出现了吊诡一幕:一方面是宣传中“超过国际水平”的医学奇迹[31],另一方面则是近乎无效的观察数据。如1956年,刘冠年[32]调查大赉县中医院针治聋哑,发现255例患者中仅1名治愈,14名好转。同年,邓元诚对28例患者复查,发现仅3.6%的患者针刺有效;其撰写的另一份报告认为,“用电测听觉器对照检查,均未发现针刺前后听力有明显改进”[29]。但在推广高潮之下,这些数据并没有引起足够重视。

4.2 临床操作引发的科学讨论

4.2.1 适应证的选择

吴芝陞等试治聋哑时,曾提出要对患者进行筛选[4]。此后亦有医者进一步提出针治聋哑有适应证。如何宏邦[33]、丛润滋[34]认为,针灸对神经性聋哑疗效较好,不适用于先天畸形或有器质性病变者。但相关研究始终未能系统开展,加上杨辅之、赵普羽等均未对此进行界定,给人以无需考虑适应证的假象,造成不少负面影响。1965年5月,卫生部部长钱信忠指出:“过去对适应证的研究虽然做了一些,但不够。有的应用针灸不当,使一些人对针灸缺乏足够的信任。以针灸治疗耳聋为例,究竟什么样的能治?什么样的不能治?什么样的只能改善症状?应该把它区分清楚。没有科学的分析、客观的评价,笼统地说针灸能治耳聋,反而影响人们对它的学习和接受,妨碍推广使用。”[35]

4.2.2 听力检查

吴芝陞等[2]曾提出针刺治疗之前“必须依靠耳鼻咽喉科专家协助”,但未指出应做哪些检查。针刺治疗聋哑进入推广高潮后,医者大多对听力检查不重视,部分医疗机构虽行检查,办法却不科学。如福建省部分医院以击掌、敲碗、闹钟等日常响声作为检查疗效的标准,部分医院则以患者听懂简单言语为标准[36]。检查方法的不规范,导致针刺治疗聋哑疗效存疑。对此问题,北京医学院附属一院耳鼻咽喉科教研组曾提出:“电测听器检查较其他方法更为客观,治疗前后应最少检查两次,必要时检查数次;应由一位医师专做听力检查,最好在隔音室内进行,一室内最多不超过三人,以免被检查者注意力分散;检查者要避免暗示,以免被检查者主观臆想,应能分辨是真实的听力或是主观的猜测等。”[37]但限于时代条件,这些设想未能普及运用。

4.2.3 针刺深度

传统针灸学对针刺深度有严格规定。以哑门穴为例,该穴历来的针刺深度在0.5寸~1寸(15mm~25mm),不宜大幅度捻转、提插,禁灸。从现代解剖学来看,是为避免刺伤深部的动、静脉与神经。但在“大跃进”与“文革”期间,深刺哑门穴被视为“突破禁区”“发挥敢想敢干创造精神”的英雄行为。在相关新闻报道中,试治者“脖子两边发胀发麻”“舌头感到胀麻”[12]“把耳朵扎得嗡嗡响”“把嘴扎得吃饭都困难”[25]等描述屡见不鲜,这使临床业者不再避忌深刺。上海中医学院附属第十一人民医院提出针刺哑门穴的深度要达到30mm~38mm[16]。在1960年召开的全国针刺治疗耳聋经验交流大会上,平均针刺中心点刺中神经干者占66.25%,刺中动脉干者占13.75%,刺中静脉干者占33.75%[38]。

4.2.4 疗效标准的划分

自针刺治疗聋哑在全国推行以来,业内未制定统一的疗效标准,由各医疗机构或医师个人自行划分,莫衷一是。如吴芝陞、张知学(1953年~1954年)将疗效标准分为治愈、半治愈、轻快、中断、无效5档;上海中医学院附属第十一人民医院针灸科(1958年)将疗效标准分为显著疗效、进步、无效3档;原大连医学院耳鼻咽喉科学教研组(1960年)将疗效标准分为显著疗效、显著进步、有进步、无效4档。1960年,福建省卫生厅曾指出“针刺治疗聋哑的疗效虽然肯定,但究竟其高低如何,该疗法有无可取的价值,尚待继续研究。目前效果难以令人完全满意,有待设法提高”“要准确评定疗效,首先得确定统一的疗效标准,这样才能在大量的数字中,对疗效做出客观的评价”[36]。但不久后“文革”到来,疗效评价标准未待统一反而缺失。

5 针刺治疗聋哑的后续发展

“文革”结束后,科学研究逐渐恢复,赵普羽以及被过度渲染的针刺治疗聋哑受到批判[39]。新中国成立30周年之际,耳鼻喉科学家张庆松[40]总结了耳鼻咽喉科学的发展成就,明确指出针治聋哑前后的听力图并无变化,建议医者要注意区分不同原因造成的耳聋或因聋致哑,针对性地选择西药或手术治疗。这些医学规范为行业接受,并对此后的耳聋治疗产生了指导作用。

20世纪80年代以来,聋哑患者的治疗逐渐以现代医学办法为主,尤其随着国内传染病防治和助听器研制取得成效,耳鼻喉科手术逐步在各级医院普及,极大减少了耳聋的发病率,提升了耳聋及相关疾病的治愈率和患者的生存水平。同时,国家也不断开展健康宣传教育,呼吁避免滥用抗生素,劝阻聋哑患者通婚,对因聋致哑的患者,当通过普及特殊教育、语言训练等方式,教其说话和学习文化技术[41]。20世纪末,有学者回顾了50年代以来针治耳聋的机理研究,认为早年治疗与统计的不科学,导致针刺治疗耳聋存在争议,呼吁进一步深入开展研究[42]。目前,中医五官科教材依然收录了耳聋的针刺疗法,但强调应在辨证论治的基础上取穴,针刺深度亦需符合标准[43]。此外,要求中医师在开展针刺治聋时必须明确病因诊断,掌握一定的耳科学及听力学知识,判定疗效时必须有严格、统一、客观的标准。

6 结语

针刺治疗聋哑是在新的历史条件和卫生需要下形成的“中西结合”治疗方法。它的出现符合新中国成立初期发扬祖国医学遗产、发展中医事业的卫生工作方向,也为当时聋哑的医治提供了另一选项。政府推广的初衷是为解除广大聋哑患者的苦痛,但在当时的政治环境中,针刺治疗聋哑不可避免受到一些特殊因素的干扰,在某些特定时期内呈现脱离理性的面貌,导致自身信誉和病患利益受损,也使相关科学研究走了弯路。而今,已难从大量“非理性”的文献数据中考察出当时针刺疗法对聋哑的总体治愈率、评价其对于聋哑患者的医疗惠益程度。但从“文革”后针刺治疗聋哑回归理性的历程来看,该疗法并非没有医学价值,只是需要科学判断、规范使用。这一历史说明,客观理性、尊重事实方能推动医学发展、科学进步;加强从业人员的规范培训与统一管理,也是医学事业良好发展的必要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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