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纳克们”崛起，英国族群多元化的胜利？

程丛杰

2022年10月25日，英国执政党保守党新任党首里希·苏纳克正式就任首相。苏纳克是英国历史上首位印度裔首相，同为印度裔的苏拉·布雷弗曼在10月19日从时任首相特拉斯的内阁辞职后再次被任命为内政大臣。英国的殖民历史等原因导致其国内族群构成日益多元化，印度裔在该国参政历程亦逾百年。但英国目前仍缺乏对自身系统性和结构性种族主义与经济不平等的关注，苏纳克们的崛起固然反映出一种积极的进步，但或许并非该国族群多元化的胜利。

印度裔英国人，指的是移民英国的印度人及其后代。根据英国政府最新数据，2021年有超过140万印度裔居民居住在英国，该群体也是英国第一大少数族裔群体，其人口数量约占英国总人口的2.5%。英国也是继美国、沙特阿拉伯、阿拉伯联合酋长国、马来西亚及尼泊尔之后第六大拥有海外印度裔数量最多的国家。居住在英国的印度裔多来自位于印度西北部的旁遮普邦与古吉拉特邦。

尽管拥有印度裔背景，苏纳克的成长历程却非常英国化。他于1980年出生于英国南部城市南安普顿，从未在印度本土或海外印度裔社区生活过。苏纳克的祖父母来自印度独立前英属印度的旁遮普邦，20世纪30年代，他们搬到了东非居住，并在当地的英国殖民地政府担任文职工作。30年后，东非国家相继摆脱英国殖民统治，大量印度裔选择再次移民。此时，苏纳克的祖父母选择来到了英国。

苏纳克父母分别是注册全科医生和药剂师，他们为其提供了优质的“英式精英”教育。在父母的全力支持下，苏纳克成功进入了英国九大公学之一的温彻斯特公学接受精英教育，并初步建立起“上流社会朋友圈”。后来，苏纳克进入了被誉为政治家摇篮的牛津大学攻读政治、哲学与经济学，并赴美国斯坦福大学攻读工商管理硕士（MBA）。在斯坦福求学期间，苏纳克遇见了未来的妻子阿克莎塔·穆尔蒂，两人于2009年结婚。阿克莎塔的父亲是印度第二大信息技术（IT）公司印孚瑟斯的创始人之一纳拉亚纳·穆尔蒂。

苏纳克的胜选或许是目前印度裔在世界政坛最大的成就。除苏纳克外，目前全世界有还六位具有印度裔背景的国家领导人，分别是现任美国副总统卡玛拉·哈里斯、葡萄牙总理安东尼奥·科斯塔、圭亚那总统伊尔凡·阿里、毛里求斯前总理阿内罗德·贾格纳特以及现总理普拉温德·库马尔·贾格纳特、苏里南总统德西·德拉诺·鲍特瑟。有英国印度裔学者表示，苏纳克就任英国首相后，他的族裔背景与对印度教的信仰一定会在印度被大肆宣扬，并成为“印度已成为全球强国”这一叙事的一部分

苏纳克就任首相后，类似“英国曾殖民统治印度近200年，现在轮到该国由前殖民地后裔领导”的言论成为社交媒体推特上的热门推文。然而，历史学家认为他的当选并非由“历史的轮回”造成。印度德里大学历史学教授奥贾表示：“印度裔在某个时间节点成为英国领导人具有可预判性，但这一结论来源于对人口状况的研究。印度裔在英国是富裕且有影响力的群体，因此势必在当地政治中扮演重要角色。”奥贾认为，苏纳克的当选得益于在正确的时间处于正确的位置，他竞选保守党党首时，党内没有更合适该职位的人，“如果他在任期内执政顺利，对于他和其他英国少数族裔来说都是胜利；但如果不顺利，也会被认为是英国多元文化政策的失败”。

但也有观点认为无需过度强调这对英国族群多元化的意义。例如，印度外交部前高级顾问阿肖克·马利克认为，苏纳克的阶段性成功只是印度庞大的海外移民群体中一个较有影响力的团体的成功。英国智囊团“英国未来”理事卡特瓦拉认为，苏纳克不同于美国前总统奥巴马，他几乎未将族裔背景作为竞选热点，他的成功更多意味着英国政坛中族群多元化的常态性，是一种“偶然性的成就”。

苏纳克在任期间可能不会对英国印度裔及其他少数族裔产生较大影响。英国首位穆斯林内閣部长萨伊达·瓦尔西表示，苏纳克的胜利固然是一种可见的族群多样化的胜利，但他必须超越这种视觉上的胜利。卡特瓦拉也表示，苏纳克的成就在十年前是不可想象的，但英国消除族群隔阂的斗争远未结束。

事实上，移民家庭出身的苏纳克在上台前主打的竞选口号便是“重点打击移民”。在2022年7月保守党的一次公开活动中，苏纳克表示要加强对外国人移民英国的控制，并列出了包括加强海岸警备队巡逻、限制接待难民人数并暂停对不接受遣返移民国家的援助等十项针对非法移民的计划。在苏纳克看来，英国的边境管理已处于崩溃状态，英国当下的移民政策更是“支离破碎”。目前，苏纳克仍主张保留遣送非法移民到卢旺达这一计划，该计划是前首相约翰逊在右翼人士的支持下提出的，但因欧洲人权法院的干预而未能实施。

此外，苏纳克组阁以来引发的最大争议便是宣布苏拉·布雷弗曼将再次出任内政大臣。英国媒体认为这是苏纳克犯下的“第一个错误”。2022年10月19日，布雷弗曼因违反信息安全有关规定被迫辞职。同时，她具有鲜明的反移民立场，主张削减留学生人数，并限制对留学生毕业后工作签证的发放。她曾公开表示对英国放松对印签证的担忧，因为在英国“签证逾期居留人数最多的就是印度人”。英国《卫报》和天空新闻均认为，布雷弗曼被苏纳克重新任命为内政大臣可能预示着苏纳克政府将在移民议题上采取强硬路线。《泰晤士报》援引消息人士称，重申移民承诺是布雷弗曼支持苏纳克的一个条件，她的连任被视为确认苏纳克不会允许现任财政大臣亨特采取增加移民来刺激经济增长的措施。

苏纳克是前首相约翰逊辞职以来，在短短七周的时间里英国迎来的第二位首相，如此高频率的政权更迭反应出英国正处于历史性动荡期。当前，苏纳克政府不仅要面对英国国内食品及能源价格飙升、经济衰退、通货膨胀率高企、民众罢工增加与公共服务危机等问题，还要安抚由前一任首相特拉斯在执政时期发布“迷你预算”案导致的市场动荡。在此背景下，若苏纳克不能及时制止英国压制少数族群权益的现象，恐将加剧该国的社会撕裂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