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俗绘画中的女性生活场景研究
——坦培拉表达江南女性日常生活的绘画尝试

2022-12-19 11:34马莉芬中国艺术研究院
艺术品鉴 2022年32期
关键词:丰子恺江南绘画

马莉芬(中国艺术研究院)

一、女性生活场景在风俗绘画中的表达

风俗绘画从通俗意义上讲是指对现实中人物生活的描绘。中国的风俗画早在唐五代时就有文字记载,宋代是风俗画的繁荣时期,如王居正的《纺车图》描绘了农家纺纱的劳动场景,南宋苏汉臣的《婴戏图》描绘了儿童玩耍的场面,还有苏汉臣的《五瑞图》、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等。

近代画家丰子恺通过对日常生活场景的描述表现了20 世纪中国老百姓的民生民情。其中,女性画面充满人间烟火气,将文人气质融汇于风俗绘画创作之中。十六十七世纪“荷兰小画派”的代表画家约翰内斯·维米尔画中的女性也具有代表性。

(一)丰子恺绘画中的女性生活画面

图1 《好风又落桃花片》1949年(图片来源:丰子恺绘画)

“关切人生”“近乎人情”众所周知,“子恺漫画”很大的一个特点是对民间生活的关注,其笔下的“人间相”大多数描绘的是江浙一带的风土人情。在丰氏此类绘画的题材中,妇女场景并不为多,而且不难看出,其意并不在刻画女性本身,而是用形简意骇的寥寥数笔,给了观者一个生活的画面,从这个营造的生活场景中观者可顺其意揣度出画面中江南女性“小日子”的滋味。

“梁上燕,轻罗扇,好风又落桃花片”丰子恺在(如图1)这幅画中,勾勒了一位凭栏斜依的体态丰盈女妇人,在吹面不寒杨柳风中看飞燕戏舞、落花片片的春景。简笔画配以几句诗词是丰氏常用的绘画表达形式,图中的诗句出自于纳兰容若的《天仙子》,原本诗句中的“人未归”之意在丰子恺的画面中则“人间烟火气”十足,在表离愁之时,仍有“猫”“兰”“落花”和飞燕,以真实生活之眼表达生活之情,这是丰子恺赋予艺术形象的审美情怀。

丰子恺用“关切人生,近于人情”的艺术创作态度来表达着对生命的尊重,用艺术的形式对世俗闲适生活做出了肯定,通过绘画中女性的生活观视角展现了正视“人间相”的从容,和经营“小日子”的美好性、丰富性。

(二)约翰内斯·维米尔风俗绘画中的女性

维米尔在表现女性生活场景的情节性上往往表现较少,人物较少,动作简单,而“在表现物体的质地、色彩和形状上达到了煞费苦心的精准,却又不使画面看起来有任何费力或刺目的地方”,加上对漫射光线微妙变化的出色把控,生活气息便通过这些物像上的细节传递出来。画面中往往有一扇敞开的窗子,如(如图2)《持水壶的年轻女人》画面中的女妇人神情安详自然,明亮的阳光由窗外射入,使室内充满了轻柔和煦的自然光。

二、江南女性风俗审美的形成与特征

江南有水乡泽国、山水秀美的地理特点,手工纺织业兴起以及鱼米之乡呈现的经济发展多样性,文人气质浓郁的文化环境和丰富的民俗活动。这些特征都融入了江南女性的生活审美系统之中。在物质民俗生活丰富的基础上,兼具山水的“清婉”“秀美”之气,关照“小日子”里的诗趣画意,于琐碎之中,现情致。

(一)江南自然场所语境

图2 《持水壶的年轻女人》1660年~1667年 45.7cm x 40.6 cm(图片来源:美国纽约大都会美术馆)

“春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古宫闲地少,水港小桥多。夜市卖菱藕,春船载绮罗。”江南的“水”赋予了江南女性特有的“灵秀”,表现在日常生活细节中,则为“细腻”“柔美”,这是江南女性区别于其他地方女性的特征之一。江南地区的山以“俊秀”“青翠”见长,不见“怪”和“险”。“高峰入云,清流见底。两岸石壁,五色交辉。青林翠竹,四时俱备。晓雾将歇,猿鸟乱鸣;夕日欲颓,沉鳞竞跃。实是欲界之仙都。”由于气候湿润温暖,四季分明,山中植被丰富,更有茶、竹等兼具观赏和实用为一体的经济作物。“州在钓台边,溪山实可怜。有家皆掩映,无处不潺援。好树鸣幽鸟,晴峦入野烟。”这可谓山水人家相映成趣。

(二)江南人文语境

江南文化起源于吴越文化,经历了两个特殊的时期,发展成为一种成熟的文化实体。一是魏晋六朝时期,大批文人士大夫的南迁,以及被奉为正朔的司马氏政权重新获得确立,江南文化开始被注入新的内涵。

在《世说新语》中出现了一批大为不同的文人形象。到了晚唐五代时期,江南出现了描写“花前月下”的花间词派,这个时期的词人群体,使江南文化中的诗性气质变成了一种持久稳定的精神脉络。江南的民风也随之具有诗性化的特征。

清明插柳这一风俗的说法众多,江南一带的民间传说到唐高宗年的农历三月三游春于渭阳,熏香沐浴后,赐群臣柳圈各一,戴之可免螫毒。每逢清明节,家家户户将柳条插在井边。女子结伴踏春游玩,则将垂柳嫩枝结成一个小球戴在鬓畔,春意十足。

采莲是江南的旧俗。南朝乐府诗歌《西洲曲》中写道:“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江南女性的采莲活动,从一开始的以经济为目的,逐步演化为风俗性的民间娱乐,这种植物的特性中的“风骨”,以及采莲这项民俗活动展现出来的女性身姿的美好,透过现象,述说情感,或“娇羞婉约”或“热情奔放”,是江南女性对生活审美的表达方式之一。

采茶是江南女性的寻常劳务之事。江南采茶女这一女性形象自古以来,以朴实、柔美的女性美感深入人心。

三、我用坦培拉创作女性生活场景绘画的尝试

(一)材料的选择

坦培拉作为一门古老的西方绘画技艺,油画的前身,其手工工艺性非常强。其使用矿物质颜料和人工调和的乳液一起来作画,具有速干的特征。颜料取自于自然植物或矿物质,需要研磨,而作为媒介剂的乳液中的不同成分的不同比例在各个时代也是不同的。基底要求也很复杂。绘制过程是通过层层罩然实现的,也可以利用特殊技法制作肌理效果,包括贴金箔等。

图3 《江南女性生活组图》 2017年 坦培拉 50cm×50cm(图片来源:作者自绘)

通过各种技法的使用,其可以像水彩那样明亮通透,也可以浑厚稳重。人们见到的光泽透亮的坦培拉绘画就是经过基底制作、多层打磨、颜料研磨调和、反复多层罩染等一系列复杂的绘画技法过程完成的。每一个步骤都显示了极大的“手工”特性。这个特性和江南传统民俗生活理念中,崇尚手工的特性非常近似,崇尚手工体现在“尚古”的传统审美情怀里,也体现在女性的传统日常经济活动里,蚕桑、采茶、纺织等兼具有手工的特性。颜料的取材出自于自然植物或矿物,具有自然性,“自然性”也符合江南女性的生活观中的“朴素”审美标准。

由于蛋乳液中的油质成分,坦培拉绘画类似“凝固结膜”,干燥形式不单纯,氧化或挥发使得画面鲜明、稳定,而且时间越久越是坚固。色彩柔和自然,画面呈现的光泽和色泽,具有玉和丝绸的美感——“润泽”“微妙”。这种特殊的材料性质能把女性的婉约美充分的展现,且是缓慢的。在上文中探讨到的女性生活观中,提及客观的看待万物之间关系,“渐”是个时间的概念词,客观的看待时间和生活之间的关系,是“从容生活”的非常重要的前提。之所以非常重要,丰子恺认为“这真是大自然的神秘的原则,造物主的微妙的工夫!阴阳潜移,春秋代序,以及物类的衰荣生杀,无不暗合于这法则”。“渐”是个法则。江南女性的生活观中是有这个法则的,坦培拉的特性也具备表现这个法则的能力。因而,渴望在尝试两者结合的实践过程中,能对女性生活观中的审美情致有更深入的认知。

(二)创作中的运用

基于对女性风俗绘画的研究,本人用坦培拉尝试了《江南女性生活组图》的创作。其选取了烹茶、采莲、晾衣、和雨天小憩四个有江南地域特征的生活场景作为素材(如图3),用坦培拉间接画法的方式来绘制完成。在构图和造型上,其采用弱化透视,强调轮廓线,借鉴了版画的创作特点。

《煮茶》中窗外景物的刻画,采用国画中青绿山水的绘画语言,室内墙壁用罩染加刮等技法使其产生斑驳的肌理。茶壶的亮色纹理用贴金箔纸实现,和深色的茶壶釉色产生对比。《采莲》中的莲蓬用刻的方式勾勒出形象,再润色罩染。四幅作品在色彩上以棕黄色调为主,局部采用高纯度的亮红和亮黄色加贴金箔,使画面中的空间和现实保持距离,具有回忆的特点。在创作中也遇到了很多问题,比如坦培拉中如何提高纯色的亮度,以及画中形象的归纳使其更具有地方特色等,在今后的创作中仍然需要不断探索。

四、结语

丰子恺绘画中的女性场景在表现形式上犹如唐代张彦远论吴道子画,“笔不周而意周”,用他自己的话说是“寥寥数笔的轮廓,眉目都不全,但是颇能代表那个幻象,不要求加详了”其和维米尔现实主义表达方式中展现的生活场景里的女性,虽形式不同,意象中的可审美性却是一致的,在他们绘画场景里的女性展现了从容、宁静的生活观。本文想尝试把此种生活观中的可审美性用坦培拉这个材料媒介,在保留江南地域性审美特色的基础上,展现到江南女性生活的审美情致中,肯定当下“小日子”中最直接的生命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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