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教育教师生命意义的建构——基于量化调查与扎根理论

陈艺华，林永乐，梁世钟，袁诗懿

(泉州师范学院 教育科学学院，福建 泉州 362000)

特殊教育已成为我国基础教育重要的组成部分，在社会发展进步的态势之下，国家对特殊教育的投入正在逐步加大，并不断重视师资队伍建设，在2017年颁布的《特殊教育促进计划第二阶段》中强调“不断加强特殊教育教师专业化建设”[1]。尽管如此，特殊教育教师的在岗数量仍处于不足的状态。研究表明，我国特殊教育教师人员流动严重，并且招聘困难，这些问题都成为制约我国特殊教育事业蓬勃发展的重要因素[2]。无独有偶，2020-2021年美国有48个州报告特殊教育教师不足，特殊教育教师流失率高达12.3%，是普通教育教师的2倍[3]。特殊教育教师的定义有狭义和广义之分。狭义的特殊教育教师是指在特殊教育学校或特殊教育机构中从事教育教学工作，并为儿童青少年群体以及主流学校的特殊班级提供康复训练的教师，以及负责课堂辅导的教师和相关的培训师。广义的特殊教育教师不仅包括从事特殊儿童和青少年教育教学的一线教师，还包括专门培训全职教师的工作者[4]。本研究采用特殊教育教师的狭义概念。相比普通教师而言，特殊教育教师的工作性质显得比较复杂和特殊，他们的教学对象是一群视力、听力或智力障碍的儿童和青少年。特殊教育教师不仅要完成日常的教学任务，而且还要更加努力和充满爱心，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陪伴这群孩子[5]，而很多时候孩子们的成长速度和学习知识的进度是极其缓慢的。时间一长，特殊教育教师往往就会表现出低成就感和职业倦怠。这也是特殊教育教师人员流动严重、招聘困难的主要原因。

Frankl认为：“生命意义是指个体对自己生命中的目的、目标的认识和追求,即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有一些独特的目的或者较为核心的目标,个体对两者需要有一个清楚的认识,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做什么,然后为实现自身的价值，去努力。”[6]如果人们不能感受到生命意义，就容易陷入存在的空虚，进而出现一系列的身心问题。国内对特殊教育教师生命意义的相关研究[5]表明，特殊教育教师的教学效能感与特殊教育教师的生命意义之间存在相互作用，生命意义感越高，教学效能感更能促进周边绩效。显然，通过提高特殊教育教师的生命意义可以有效地调节特殊教育教师的工作绩效、周边绩效和教学效能感。本研究结合量化调查与扎根理论研究的方法，调查特殊教育教师生命意义感现状，编码分析特殊教育教师的生命意义源和生命意义建构的影响因素，并总结特殊教育教师生命意义建构的规律，以期为其他特殊教育教师提供借鉴，并为即将踏入特殊教育行业的学生提供参考。

一、量化调查

(一)研究对象

采用随机抽样的方式，对以福建省地区为主的特殊教育教师开展生命意义的调查。量化调查发放40份纸质问卷和90份电子问卷，回收有效问卷共106份，有效问卷回收率达到81.54%。其中，男性21人(19.8%)，女性85人(80.2%)；25～35周岁66人(62.3%)，36周岁以上40人(37.7%)；文化程度为大专21人(19.8%)，本科及以上85人(80.2%)；工作所在地为泉州52人(49.1%)，省内其他城市22人(20.8%)，省外11人(10.4%)，工作所在地信息缺失21人(19.8%)。

(二)研究工具

Crumbaugh和Mahohc以弗兰克尔的“意义疗法理论”为理论根据，编制了生命意义量表(PIL)。该量表包括生活态度、生活目标、生活价值和生活自主4个维度。量表总共20道题目，使用Likert七点计分法。每个题目都有两个极端，每个级别的分数都有对应的形容词。级别4表示中立。受试者应根据自己的实际感受快速选择。总分不超过92分的人说明其缺乏生命的意义，92～112分的受试者对生命的意义和目标不确定，得分超过112分的人有明确的人生目标和生命意义。该量表的内部一致性Cronbaeha系数为0.855[7]。

(三)数据处理

采用SPSS 19.0进行统计分析和数据处理，统计方法有描述性统计和因素方差分析。

(四)结果与分析

量化调查的结果显示，特殊教育教师的生命意义总平均分为103.39±15.58，处于生活目标和生命意义不确定的水平。其中，缺乏生命意义的特殊教育教师占19.8%，生活目标和生命意义不明确的特殊教育教师占50.0%，只有30.2%的特殊教育教师有明确的目标和意义。

因素方差分析结果见表1。从表中可知，特殊教育教师生命意义只在性别的主效应的差异有统计学意义，男性特殊教育教师的生命意义得分显著高于女性特殊教育教师；在年龄、学历、性别和年龄、性别和学历、年龄和学历以及三者之间的交互作用上差异无统计学意义。

表1 特殊教育教师生命意义多因素方差分析

二、扎根理论研究

(一)研究对象

遵循定性研究的“目的抽样”原则，并在研究过程中选择具有高密度和高信息强度的案例[8]。受试者的生命意义得分从高到低排名，并选择得分高的12位受试者作为访谈对象。参照Lincoln和Guba[9]的观点，访谈样本总数应不少于12个。研究中使用的访谈对象总数为12个，满足定性研究抽样要求。访谈对象的基本信息见表2。3名男性，9名女性；大专学历4名，本科学历8名；福建泉州5人,福建漳州4人,福建宁德1人,福建龙岩1人,浙江杭州1人；年龄上最小的20岁,最大的50岁,平均年龄35.42土13.22；最长的教学时间是30 a,最短的是1 a。

表2 访谈对象的基本信息

(二)研究工具

手机录音APP、纸笔、QSR Nvivo 8.0质性分析软件(简称N8)。

(三)研究程序

1.深度访谈 列出半结构式访谈提纲。访谈提纲如下:(1)您目前的生活状态如何，您感到满意吗？(2)在特教工作中，有什么让您感到最有意义或很满意？(3)对于这个行业，您始终保持热情的诀窍是什么？(4)当在工作中遇到瓶颈或是产生职业倦怠时，您是如何调整的？(5)什么动力让您始终坚守在这个行业?(6)在特殊教育教师生命意义的提高上，您有什么好的建议?每位受访者的访谈时间为30～60 min。研究者采用笔记、语音访谈并录音的方式对访谈过程进行记录，并且所有的访谈提问和记录均由研究者一人完成。

2.数据整理与分析 收集完所有原始数据后，研究人员将所有采访音频转换为电子文本，包括受访者的语气、语调和停顿。使用QSR Nvivo 8.0对原始材料的分类过程进行三级编码。扎根理论为探索某一现象的发展和变化提供了一套通用的操作程序，该过程在三个编码级别上进行探讨[8]：一级编码是将资料打散，赋予概念，再重新组合的操作过程；二级编码是发现和建立概念类属之间的各种联系，以表现资料中各个部分之间有机联系的过程；三级编码是在所有已发现的概念类属中选择一个“核心类属”，将分析集中到与该核心类属有关的码号上面。

3.编码的信效度 大量原始数据的收集和解释学的周期使得有效评估定性研究的有效性成为可能[10]。为了保证编码的有效性，研究人员在编码过程中不断检查节点及其之间的关系，并多次检查原始数据。其次，为了保证编码的可靠性，请教了1名做过定性研究的心理学博士对相同的原始资料进行讨论和编码，编码的同意度达80.0%。两位研究人员之间编码信度大于70%是可以接受的[10]。

4.编码的理论性饱和 定性研究涉及使用各种数据收集方法从原始数据中得出结论和理论。当不可能继续获得其他数据以发展某一类别的特征时，可能表明数据收集已达到理论饱和。理论饱和度是通过收集和处理数据获得的。在这项研究中，当访谈人数达到12人时，没有新的概念性数据出现，表明数据收集已达到理论上的饱和度[11]。

(四)结果的分析

1.特殊教育教师生命意义源 生命意义源指人们在自己一生的经历当中获得的有意义的生活事件，主要源自于人们从前的学习经验和当前的生活方式,并且会随着文化的不同而发生改变[12]。对特殊教育教师生命意义源进行三级编码,结果见表3。根据自由节点的频数进行排序,特殊教育教师生命意义源主要聚焦在儿童的成长、自我完善、寻求帮助、儿童的可爱4个方面。儿童的成长是特殊教育教师最主要的生命意义源，他们主要将生命意义寄托于孩子进步，然后是帮助特殊儿童。也就是，孩子的进步改变仍然是大多数特殊教育教师的生命意义源。

表3 特殊教育教师生命意义源的三级编码

2.特殊教育教师生命意义建构的影响因素 对影响特殊教育教师生命意义意义建构的因素进行三级编码，结果见表4。经过分析，这些因素可以归因于内部和外部因素。内在因素包括4个因素：不忘初心、人格特征、热爱特教和自我调节，自我调节是主要因素。能够热爱特殊教育行业，充满爱心，并且善于自我调节，永远都不会忘记自己初衷的特殊教育教师更有可能建立生命的意义。外部因素主要包括家长支持和社会支持，其中社会支持最为关键。社会支持系统良好，可以得到社会支持认可的特殊教育教师可以更好地建立生命的意义。

表4 建构特殊教育教师生命意义影响因素的三级编码

三、讨论

(一)特殊教育教师生命意义感的现状

定量调查的结果表明，特殊教育教师的生命意义和生活目标总体处于不确定的水平，因此有必要探索提升特殊教育教师生命意义的方法。此外，调查结果还显示，特殊教育教师的生命意义在性别之间的差异有统计学意义。男教师的生命意义得分明显高于女教师，表明男教师更勇于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目标，这可能与社会对男性“敢闯敢拼”的角色期待有关。

(二)特殊教育教师的生命意义源

孩子进步是特殊教育教师最主要的生命意义源,除了孩子的进步以外,帮助特殊儿童也成了特殊教育教师生命意义的主要来源之一。特殊儿童的进步总是很缓慢的，很多情况严重的孩子，一两年都不一定能学会一个词，所以大部分特殊教育教师难免会比普通学校的教师成就感低。虽然特殊孩子没办法像正常孩子那样学习知识，但在教学工作中只要他们表现出一个小小的改变或者进步，对特殊教育教师来说都是很有成就感。如受访人A5说：“孩子们会写一个字，会扣扣子，会自己上厕所了，等等，我们就会觉得很有成就感。”其次能帮助特殊儿童，让他们能多一次机会像普通的孩子一样，对特殊教育教师来说，就会很有动力和意义。如受访人A9说：“能够帮助到这些孩子，我觉得我是比较幸运的。感觉是上天派我来的，像是被老天爷选中了，来到了这些特殊儿童的身边，帮助他们能像普通的儿童一样在台上绽放。”

(三)建构特殊教育教师生命意义的影响因素

建构特殊教育教师生命意义的影响因素为内部因素因和外部因素两个方面。内部因素当中大多数受访者提到热爱特教和自我调节。对特教行业的热爱是特殊教育教师生命意义的原动力，所谓“热爱”是指一种甘愿而全心全意的爱，即使有苦涩也享受过程，即使没有回报也不会后悔。因此，对特殊教育行业的热爱是建构特殊教育教师生命意义的关键因素。特殊教育教师主要以认知调节及情绪宣泄两种方法来进行自我调节。如受访人A10说“不能用普通小学的标准来要求他们，这样子我们作为老师也会力不从心，他们学起来也是懵的，也会不懂，这样子就会很有挫败感”，“尽量少去和普通小学的老师比较吧！其实普小也有普小的烦恼……”，这种唤醒方式也称为认知调节。情绪宣泄是释放负面情绪的过程。可以采取合理的方法进行情绪的宣泄。例如：聊天、善待自己，向有经验的老师咨询并自行充电等。影响特殊教育教师生命意义建构的外因包括家长支持和社会支持。特殊教育教师的家长支持包括家长对老师的认可，良好的家校合作关系。如受访人A5说：“家长们很支持和配合我们老师的工作，目前校内我们班的家校合作是做得比较好的，有了这些家长的认可，我想我们班可以做得更好。”显然，家长对特教老师的肯定，成了特教老师生命意义建构的动力来源之一。社会支持则包括国家重视、提供培训机会且提高培训质量、社会为特殊儿童提供教育机会且提高接纳度。如受访人A7说：“现在国家对我们这个行业也是大力扶持，工资福利和社会地位也一直在提高，国家和社会一直在肯定这方面的教育工作者。”显然，国家对特教行业的重视，对特教老师也起到了很大的鼓励作用，对特教老师生命意义的提高和重构建构也是很有帮助。

(四)帮助特殊教育教师建构生命意义的策略

儿童的成长、自我完善、寻求帮助、儿童的可爱4个方面是特殊教育教师生命意义的主要来源。因而，对于那些生命意义与目标不明确和严重缺乏生命意义的特殊教育教师，可以结合这4个方面进行引导和培训，并给予相应的帮助。例如，增加培训机会，不仅让特殊教育教师全面的提升专业能力，而且也能更好地帮助特殊儿童；定期开展经验座谈会，分享在工作当中遇到的突出问题，以及解决办法是什么；让特殊教育教师收集记录教学过程中所遇到的问题，并针对问题进行细致研究，参加研讨会，形成自己的研究成果。

提高特殊教育教师对特教行业的热爱至关重要。热爱特教行业不仅是特殊教育教师生命意义建构的重要内部因素，也是特殊教育教师生命意义的源头。提高特殊教育教师生命意义的策略有以下两方面：首先是针对高校特殊教育专业的学生，在校学习期间就要培养学生的共情能力，激发并培养他们对特殊儿童的帮扶之情。最好在大一刚进校时进行培养，对大一新进校的学生来说，一切还是比较迷茫，自己的人生目标，也还没有确定。其次是针对已经在岗的特殊教育教师，研究结果显示，特殊教育教师的生命意义与目标处于不确定的水平。显然对大部分老师来说，工作可能只是作为自己谋生的工具，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工作的目标和价值是什么，所以对他们价值感的培养也十分重要。

此外，为特殊教育教师树立正确的职业认知，也是对特殊教育教师生命意义进行提高和重构的关键。首先是对处在学习阶段、未来即将走向特教岗位的学生，尽最大可能让他们对特教行业有更多更清晰准确的认知和了解，准确无误地认识特殊教育教师是一个什么样的职业。除了理论知识的教授以外，学校应该提供更加全面的培训，尤其要加强手语和盲文两方面的教学。特殊教育教师和普通教师相比，特教老师需要掌握比普通教师更加全面细致的技能。大多数受访者提到：“特殊教育教师必须是全能的，我们要遇到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例如对于自闭症孩子，方式方法就必须多种多样。”然后是对已经走上工作岗位的特殊教育教师，社会大众应该充分给予他们更多的关心和支持，如若他们在教学工作或生活中遇到问题时，社会应及时有效的给予相对的心理辅导。在岗的特殊教育教师也要加强对自我的提升，主动寻求帮助，多向有经验的教师讨教。

儿童的成长是特殊教育教师最主要的生命意义源，很多受访者提到：“只要通过我们的努力，能让他们有一点点的进步和改变，我们就很开心，很有成就感。”在高生命意义的特殊教育教师看来，虽然特殊儿童的进步十分缓慢，但只要保持平常心，改变自己看问题的角度，很多问题可以迎刃而解。社会同时也要提高对特殊儿童的接纳度，加强宣传和普及教育，改变大众对他们错误的认知。

总之，特殊教育教师生命意义的建构不仅需要自身的自我调节，保持对特教行业的热爱，还需要国家的大力支持以加强社会接纳特殊儿童并认可特殊教育教师。

四、结论

(1)特殊教育教师的生命意义感处在生活目标和生命意义不确定的水平上，因此帮助特殊教育教师的关键之处在于有效促进特殊教育教师对于生命意义的建构。

(2)特殊教育教师生命意义源来自儿童的成长、寻求帮助、儿童的可爱和自我完善4个方面。

(3)影响特殊教育教师生命意义建构的内因包含不忘初心、人格特征、热爱特教、自我调节；外因包含家长支持与社会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