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同富裕视域下的城乡融合发展内在逻辑及其影响因素探究

2023-01-10 12:33潘妍妍刘文
关键词:共同富裕城乡农民

○ 潘妍妍,刘文

(青岛科技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山东 青岛 266061)

一、引言

共同富裕是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是中国式现代化的重要特征。随着我国脱贫攻坚战取得全面胜利、小康社会全面建成,扎实推进共同富裕就被摆在了更加重要的位置。在2021年8月中央财经委员会第十次会议上,习近平总书记指出: “我们正在向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迈进。适应我国社会主要矛盾的变化,更好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必须把促进全体人民共同富裕作为为人民谋幸福的着力点,” 并强调指出, “促进共同富裕,最艰巨最繁重的任务仍然在农村。”[1]将促进农民农村共同富裕作为扎实推动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六项重点任务之一,明确了只有实现农村富强、农民富裕,全体人民共同富裕才能真正实现。然而反观现实,城乡发展不平衡仍然是制约农民农村共同富裕,影响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症结所在。由此,破解我国新时代社会主要矛盾的关键抓手在于推进城乡融合发展。

近年来,关于城乡融合发展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城乡融合发展逻辑、实践困境及对应策略三个方面。从生成逻辑看,城乡融合发展是基于城乡社会治理的乡村振兴与新型城镇化互相融合的 “独立产物” ;从运行逻辑看,城乡融合发展是源于改变城乡发展弱均衡、城乡关系低关联的城乡不融合状态,实现城乡经济、社会、空间的多结构、全方面融合的发展方式[2]。而从实践看,城乡发展仍存在困境。现阶段,城乡虽开始步入协调发展时期,但依然面临城乡收入差距较大、户籍制度改革滞后、农村 “病” 等问题[3],存在着乡村人才与资金缺乏、公共资源与基础设施短缺、产业发展基础薄弱等困境[4]。针对城乡融合发展的实践困境,现有研究认为要准确把握共同富裕的科学内涵,坚持党的集中统一领导,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城乡融合发展之路;要解放和发展生产力,培育城乡融合的物质基础[5];要坚持人的自由迁徙与社会融合、工农部门 “效率收敛” 和要素市场化配置三个导向,理顺 “人地权钱” 关系,培育乡村发展新动能[6]。

学者们对于城乡融合发展的相关研究为进一步探索推动城乡共同富裕奠定了理论基础。城乡融合发展作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内在要求,其关键点不仅在于解决农村经济发展不充分的问题,更在于回应城乡发展不平衡的问题。因此,城乡均衡发展是破解城乡发展壁垒、促进农民农村共同富裕的重要抓手。基于此,本文以揭示城乡融合发展与促进农民农村共同富裕的内在逻辑关系为基础,以探索城乡融合发展的新路径为出发点和落脚点,以期为促进农民农村共同富裕探寻实践路径,为实现共同富裕的伟大目标提供参考建议。

二、共同富裕视域下推进城乡融合发展的内在逻辑

(一)农民农村共同富裕是推进共同富裕的关键环节

共同富裕是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是指通过全体人民共同劳动,不断解放和发展生产力,从而实现经济社会的发展红利为全体人民共同享有。共同富裕就其实现主体而言,是包含城乡居民在内的全体人民的共同富裕;就其实现内容而言,是全社会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全面发展的富裕;就其实现范围而言,是包括城乡在内的全空间的共同富裕。因而,农民农村共同富裕是共同富裕的应有之义。

在促进农民增收和改善农村居民生活水平方面,中国共产党带领中国人民做出了不懈努力,农村居民收入水平得到不断提升。但据统计,2021年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为47412元,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为18931元,城乡收入差距比值为2.5[7],这说明城乡居民收入分配仍存在较大差距, “促进共同富裕,最艰巨最繁重的任务仍然在农村”[1]。为此,党的十八大以来,党中央陆续提出 “乡村振兴” “城乡融合” 等重要战略和举措,打破了以往 “城市反哺农村” 的单向思路,着力打造 “城乡融合” 的双向互动格局。党的十九大以来,更是将共同富裕的关注点同时聚焦到城市与农村,从而为实现农民农村共同富裕提供了方向指引和发展契机。据全国第七次人口普查数据显示,当前我国农村常住人口为50992万人,占全国总人口的36.1%,若能实现如此庞大的农村人口的共同富裕,那么全体人民共同富裕最艰巨、最繁重的任务将得以攻克,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实现指日可待。

(二)城乡融合发展是推进农民农村共同富裕的重要抓手

共同富裕是中国式现代化的重要特征之一,如何处理好工农关系、城乡关系,在一定程度上决定着中国式现代化的成败。新时代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已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从现实情况看,城乡发展之间的不平衡是表现最为突出的不平衡。这是因为,在过去的城乡二元结构下,城乡户籍制度和农村土地产权制度人为地制约了劳动力、土地等生产要素在城乡间的自由流通,进而引发了城乡在空间、市场、公共服务等方面的机会享有差异和市场分割,导致城乡发展难以平衡,共同富裕社会难以构建。而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联系观点出发,自然界与人类社会都是有机的联系整体,且整体内的各个部分也都是彼此关联的。城市与乡村作为人类生产生活的空间载体,两者联系密切,因此,唯有将两者 “生活方式的优点结合起来,避免二者的片面性和缺点”[8],才能消除城乡二元分割,实现城乡融合发展,进而实现全体人民的共同富裕。故而推进城乡融合发展是解决新时代社会主要矛盾的关键着力点与推进农民农村共同富裕的重要抓手。

第一,推进城乡空间融合发展,打通共同富裕社会建设的地域阻隔。美国城市学家刘易斯·芒福德曾指出: “从生态学角度来说,城镇和乡村是互相联系的整体,相互依赖,相互依存。”[9]因此构建城乡发展一体化空间,可以充分发挥城乡各自的比较优势,形成合理的生产力布局,有助于实现城乡空间利用价值最大化,为共同富裕提供有力的空间载体。一方面,乡村获得同城市平等的建设用地权是实现城乡发展空间平等的前提,因为这不但可以消除城市中心用地与农村腹地对立的关系,建立统一的土地利用空间与建设用地权,还能增加农民的非农化收益;另一方面,县域作为城乡空间融合的着力点与切入点,能够发挥作为增长极的辐射作用,促进资源要素向农村流动,推动农业农村的转型升级,从而提升农业农村的生产力水平,实现农村的自我发展,进而推动农民农村共同富裕的实现。

第二,推进城乡生产要素市场一体化,突破共同富裕社会建设的经济阻碍。突破城乡市场分割、淡化城乡经济融合的边界和构建城乡经济发展一体化市场是防止城乡二元经济结构转化滞后、缩小城乡交易成本与生产效率差距、促进城乡经济融合发展的重要前提。一方面,推进城乡生产要素市场一体化能够驱动城乡生产要素的自由流动与高效配置,加速资金、技术、数据等生产要素的有效集聚,进而推动过剩生产要素向农村的扩散转移,提升农业生产率,加快农村经济发展,缩小城乡差距;另一方面,能够消除制度的城市化倾斜与人为阻碍,通过供求关系、价格机制和竞争机制,充分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满足城乡居民日益提升的生产、生活需求,提供更高质量的产品与服务。此外,构建城乡经济发展一体化市场能够顺应市场需求变化,推动农村产业调整升级与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促进农村经济的提质增效,从而为农民农村共同富裕奠定物质基础。

第三,推进城乡文化公共服务均等化,消除共同富裕社会建设的社会阻隔。城乡文化公共服务均等化建设是满足城乡居民的教育、文化娱乐等精神需求,平衡城乡发展能力差异,推动城乡发展机会均等的重要举措。首先,城乡文化公共服务均等化建设能够打破城乡教育分割,培育职业化农民,激发农村发展的内生动力,为农村发展培育专业人才队伍,推动农业农村产业转型升级,从而确保农民就业率水平的稳定与提升,增加农民收入,逐渐破除制约农民农村共同富裕的重要障碍。其次,能够有效避免农村人口流出与农村空心化问题。城乡基本教育资源均等化后,城乡居民能力的提高就只受个人能力与劳动程度的影响,进而能有效缓解因地域差异、政策差异而造成的教育不平等问题。因此,重视农村教育的实际需要,提升农村教育供给质量,改革农村教育供给结构能有效避免农村人口的流失,为农民农村共同富裕的实现提供劳动力支持。再次,能够打破共同富裕美好社会建设的社会阻隔。城乡文化均等化可以有效实现乡村传统文化与城市现代文化的结合,为乡村文化注入更多的现代化元素,使乡村文化产业获得更好的发展机会,从而提高乡村的社会文明程度,改善农民的精神风貌,促进农民农村的精神生活富裕。

三、城乡发展现状及其对实现农民农村共同富裕的影响

依据国际标准,人均国内生产总值超过3000美元、城镇化水平达到50%、农业的国内生产总值占比降至10%,是推动城乡融合发展的最佳时机[10]。截至2021年,我国经济实力与综合国力显著增强,国内生产总值与人均国内生产总值较发达国家的差距缩小,城乡居民收入差距比降至2.5[7],城乡居民收支结构不断优化。随着我国新型城镇化水平的逐步提升,在2021年城镇化率已超过60%,表明城市已有能力以其发展成果实现对农村地区的反哺[11]。另外,随着我国农业现代化的加速发展,农村经济有所发展,农民收入有所增加,为缩小城乡差距、促进城乡融合发展奠定了坚实的物质基础。

依据马克思、恩格斯的城乡融合思想,城乡融合发展是经济社会发展到高级阶段的产物。然而,我国当前仍处于社会主义发展初级阶段,尚未达到发达经济体水平,城乡融合发展存在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结构性矛盾。从当前城乡互动现状及其对实现农民农村共同富裕的影响来看,城市 “以城带乡” 的功能以及农村的发展活力仍未能充分发挥出来,城乡发展仍面临城乡收入分配差距较大、城乡公共服务不均等、城乡生产要素双向流通不畅、现代农业产业基础薄弱等问题。这些问题从不同程度抑制农民农村共同富裕的推进。

(一)城乡居民收入相对差距较大,城乡居民发展机会不均等

第一,城乡收入分配差距较大。城乡收入分配差距是城乡差距中最为基础且起到决定性作用的因素,也是影响农民农村共同富裕的首要因素。受我国分配制度、城乡二元经济结构、政府产业偏向等因素的影响,我国收入分配关系长期存在城乡居民差距大的问题。近年来,城乡居民收入差距虽然呈缩小趋势且收支结构不断优化,但城乡收入差距问题仍然较为突出,成为制约农民农村共同富裕实现的关键问题。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城乡居民收入差距水平不断变化。如图1所示,自1978年改革开放以来,直至2009年,城乡居民收入差距比整体呈现不断上涨的趋势,并在2009年达到峰值。其中,2002—2009年,我国城乡收入差距比一直以3倍以上的速度增长,高于城乡收入差距合理比值1.5倍。此后,整体呈现下降趋势,于2021年达最低值2.5,但较城乡收入差距的合理比值2仍有差距。因此,农民农村仍缺乏实现共同富裕的物质支撑。

第二,城乡基本公共服务不均等。城乡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既是城乡居民机会均等的重要体现,也是实现发展成果城乡居民共享的必然选择。近年来我国农村基础设施总体规模持续增长,教育、医疗、卫生等社会性公共服务普及性显著提升。但由于我国农村发展基础薄弱,农村居民较之城镇居民拥有的基础设施条件与社会性公共服务水平仍较低(见表1、表2)。从农业农村部2022年12月印发的《关于扩大当前农业农村基础设施建设投资的工作方案》来看,当前农业农村基础设施建设仍存在短板弱项,不利于促进农民农村共同富裕目标的实现[12]。政府作为基础设施的出资者与代建者,在政治绩效激励以及农业投资的风险高、回报周期长等特点的影响下,其投资选择往往具有非农倾向,对农村的投资相对较少,从而导致农业农村基础设施落后,造成农产品流通市场分割,这不但阻碍了农产品在区域间的顺畅流转,使农业比较利益受损,还对增加农民收入形成了显著的负面影响[13]。

表1 2021年全国城乡公共设施水平

一是城乡公共设施水平差异明显。如表1所示,2021年我国城乡公共设施各项指标均由城市向农村依次递减。城镇的水、气、路、绿化等基础性生活公共设施覆盖率高于乡村;污水处理、生活垃圾处理等生态环境建设更是远高于乡村,而农村生活性基础设施与生态环境建设则呈现一种水平低、总体规模不足的状态。此外,农村地区生产性基础设施相对薄弱,尤其体现在信息化、数字化领域。例如,农村流通设施建设较为落后,目前只有41.7%的农产品批发市场建有冷库[14]。

二是城乡社会性公共服务配置不均衡。首先,由表2可知,城乡居民享受到的医疗资源差距较大。随着我国医药卫生体制改革的持续推进,农村医疗资源不断优化,具体体现在农村医疗卫生人员数量以及医疗卫生机构床位数量的增加。但是,城乡医疗卫生发展状况仍存在一定差距。截至2020年,农村平均每千人医师数为1.56,仅占全国平均每千人医师数的53.8%;农村每千人享有的医疗机构床位数为6.46,占城市每千人享有医疗机构床位数的73.4%。其次,农村地区医疗卫生资源的发展速度也不及城镇。据《中华人民共和国2020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的数据显示,2020年我国城市医疗床位较2019年增加15.1万张,同比增长3.47%;而我国农村医疗床位同比增长仅为3.21%[15]。再次,城乡教育资源配置不均衡。一方面,城乡师资力量存在差距,农村高学历教师队伍人才紧缺,乡村教育质量的提升受到限制。根据教育部发布的《2021年全国教育事业发展统计公报》显示,在我国义务教育阶段中,城市义务教育的小学阶段与初中阶段的专任教师,本科以上学历比例分别为70.30%、90.05%;而乡村义务教育学校专任教师本科以上学历比例仅为60.4%。城乡高学历师资队伍存在差距[16]。另一方面,城乡学校办学条件差距较大,农村教学仪器设备配置与建立校园网学校比例目前仍落后于城市,农村教育相对缺乏充足的硬件基础支撑。根据教育部发布的《2020年全国教育事业发展统计公报》显示,全国农村小学生人均教学仪器设备值为1652元,仅占城市小学的80.4%;农村小学建网学校比例为67.3%,比城市学校低17.2个百分点[17]。

表2 2010—2021年全国城乡医疗卫生发展与差异

(二)城乡生产要素双向流通不畅,农民农村共同富裕动力不足

土地、劳动力、资本等生产要素的合理配置与自由流通是城乡经济持续健康发展的重要条件,也是构建城乡统一大市场和促进城乡融合发展的前提。我国通过财政减税、建立城市人才下乡激励机制等措施推动人力资本要素下乡,使城乡生产要素与资源的交换、互动增多,但是长期受制于城乡分割的制度障碍,使得城乡生产要素自由流通仍存在壁垒,城市支持农村发展的进程受到阻碍。

第一,农村土地资源流转不畅。改革开放以来,我国一直实行城乡分治的土地管理制度,城市土地归国家所有、农村土地归集体所有,也就是说,农民农村集体用地的非农建设使用权利属于村集体,因此,农地只能通过国家征地的形式转化为非农用地,这就使得土地价格无法得到合理的市场价格表达,农民只能得到土地原有用途的补偿,丧失了土地所有权以及土地所能带来的增值收益。也正因为如此而使得大部分乡村的非农经济建设萎缩,农村产业单一,农民在农村地区的发展机会减少,进一步导致农村的衰落以及城乡差距的扩大。因而土地资源的城市偏向更加剧了劳动力和资本往城市的单向配置[18]。

第二,城乡人口流动受限。一方面,城乡二元的户籍制度壁垒是城乡劳动力和人才难以融合的根本因素,城市的大门基本对农民关闭,城乡成为两个隔绝的空间载体。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结果显示,我国户籍人口城镇化率与常住人口城镇化率相差18.49%,表明我国有近2.6亿人口不具备城市户口,因而与户籍相关联的基本公共服务难以得到有效落实。例如,约20%的处于义务教育阶段的进城务工人员的随迁子女不能进入公立学校就读[19]。另一方面,在农村封闭的集体经济以及相关政策支持不充分的制约下,城市人口流向乡村也存在障碍,难以为农村发展注入人才支持。例如尚未建立好的农民职业化保障体系,返乡下乡创业就业缺乏具有针对性的扶持政策,等等,都阻挡了人才和技术要素向农村流动的步伐[20]。

第三,资本流入农村的积极性低。农村缺乏吸引投资的营商环境,资本要素进入农村的积极性不高。一方面,国家加大支农投入力度以解决农村经济发展的资金问题,但当前农村经营主体仍以基本农户为主,存在资金需求点多面广、规模小、信息不足、信用考证等基本金融条件不健全、金融风险较高等问题;加之,农业生产与资金回收周期较长,且中间过程的自然风险、市场风险等不确定性风险多[21],更是加剧了重城轻乡的融资倾向而使得资金在城乡的配置缺乏合理性。另一方面,因缺乏良好的发展环境,农村生产要素大量外流,不但加速了农村的空心化,而且这一恶性循环还使得农村经济发展失去了活力,并因难以形成对资金及其他要素的吸引而加剧了要素流通的结构性矛盾。

(三)现代农业产业体系不健全,农民可持续增收基础薄弱

以农业为根基,为实现一二三产业的融合发展而构建现代农业产业体系,是促进城乡融合发展、增强农村发展机会、促进农民农村共同富裕的关键措施。但是当前,我国农业仍面临经营规模小、产业融合深度不足等问题,严重阻碍了现代农业产业体系的构建与农村经济社会的发展。

第一,农业部门内部发展落后。一方面,我国农业经营以家庭为单位,具有分散化、粗放化的特点,无法通过实现机器、技术、知识等要素的规模投入而实现机械化、规模化生产,因而难以形成与工业相比拟的规模递增收益。另一方面,经营规模小是我国农业现代化的突出短板。我国农户平均经营规模为9.8亩,不到欧盟农场平均规模的5%、美国农场平均规模的0.4%[22],且农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中60%以上与农业经营无关[23]。因而,这种小规模、分散化的经营导致农业本身不能满足农民收入增长的可持续性要求。

第二,农业产业融合程度不深。一方面,农业强国的突出标志之一就是农业产业链条健全高端。但因为与市场、技术等要素对接不深入,我国农产品的加工转化率低,无法实现农作物产业链向后延伸。据研究统计,发达国家农产品加工转化率为86%左右,而我国仅有65%左右,相差近21个百分点[24]。此外,中高端与高附加值农产品不足和现有产品同质化严重,也导致第三产业持续发展受限,农业产业融合面变狭窄。另一方面,我国农业的多功能性未得到充分发挥,使得包括新形势下新业态的多功能产业体系无法建立,因而难以创造充分的就业机会以带动农民增收。

四、以共同富裕为目标促进城乡融合发展的路径探索

城市与乡村在经济发展、社会生活以及精神文化提升的差异是影响农民农村实现共同富裕的现实变量。其中,城乡收入分配的相对差距、公共服务的非共享性、城乡生产要素市场的封闭以及农村产业基础的薄弱都对实现农民农村共同富裕构成了直接挑战。因此,推动共同富裕必须坚持城乡融合发展,坚持以 “以城带乡、以工促农” 的方略,推动城乡在经济、社会、文化领域的全方位、高质量融合。具体包括推动城乡经济融合,为农民农村共同富裕奠定坚实的物质基础,实现农民 “口袋” 富足;推动城乡社会融合,为农民农村共同富裕提供均等的发展机会;推动城乡精神文化融合,实现农民 “脑袋” 与 “口袋” 的共同富裕。以全方位融合激活城乡社会的内在活力,为共同富裕的实现提供可行性路径。

(一)推动城乡经济的高质量融合,奠定农民农村共同富裕的物质基础

经济建设是社会建设、文化建设的基础保障。推动城乡经济高质量融合是促进城乡全面融合的中心任务与纽带。因此必须立足于城乡一体化的理念,体现 “以城带乡、以乡促城” 的方略,为农民农村共同富裕的实现提供坚实的物质基础。

第一,推进城乡市场融合、激发城乡经济融合发展的活力,以打造农民农村共同富裕的市场条件。 “理论和实践都证明,市场配置资源是最有效率的形式。”[25]城乡市场作为链接城乡经济社会的载体,可以推动城乡统一市场的构建,对于城乡经济社会的交流具有重要的促进作用。首先,城乡市场融合的前提是城乡间的生产要素能够自由流通,并拥有统一的要素市场。因此,一要健全城乡生产要素市场的交易主体。可通过赋予农村要素所有者对等的市场权利与地位,重塑农村集体经济组织;通过适应农户分化的趋势,提升从事农业经营农户的职业技能;通过对分化从事二、三产业的农民给予鼓励,培育农村新型经营主体。二要完善生产要素市场制度与机制。可通过打破城乡二元土地制度,赋予集体建设用地与国有土地平等权利;通过加快户籍制度改革,逐渐取消户口的 “含金量” ,实现居民自主选择居住地、劳动者自主择业、人口自由流动、市场自动调节和政府自觉调控的人口流动模式;通过深化农村金融体制改革,使农村信用合作社回归服务三农的本职,同时鼓励乡镇银行积极参与乡村振兴;通过改变政府干预导致的农村要素价格扭曲状况,充分发挥市场对资源配置的决定作用,构建公平合理的价格机制。其次,城乡市场融合的难点是农村的市场化建设。因此必须提升农村市场的开放程度,持续推进农村的市场化改革,并通过城市市场的带动作用以及信号机制,激发农村市场活力,保障城乡市场的有效衔接与融合,推动公平有序的城乡市场的形成。再次,城乡市场融合的重要特征是城乡市场统一规范。因此要加强城乡市场的统一性,规划城乡市场的统一运行规则与方式,实现城乡市场开放权利的对等,使两者公平享有市场运用机会。

第二,推进城乡产业融合、提升城乡经济融合的内在动力,以奠定农民农村共同富裕的物质基础。马克思、恩格斯从生产力与生产关系角度出发,指出生产力的发展是城乡矛盾激化以及城乡走向融合的根本源头[26],因此推动城乡经济的高质量发展,必须借助城市的先进生产力带动农村的生产力发展,优化城乡生产力的合理布局。首先, “以城带乡” 是推动城乡融合发展的重要举措。城市要立足其资金、技术等优势,发展高效、高质产业,发挥对城乡经济融合的带动作用,助力农村健全产业链条,提升农业产业的可持续发展能力。一方面,充分发挥科技创新的先导作用,利用网络信息技术、数字技术推进城乡产业结构优化重组,重点发展高端制造业、现代化服务业和战略性新兴产业;另一方面,通过推进城市产业,尤其是劳动密集型或资源密集型产业向农村的转移或延伸,积极发展加工、制造、仓储、运输等产业,并深入农业生产全产业链,带动传统农业的改造升级。其次,城乡产业结构差异缩小是城乡融合的重要特征之一。为此,农村要立足土地、劳动力、生态等优势资源,以农业为根基,推动一二三产业的融合,为农村发展注入新活力。一方面,优化农业经济结构,尤其优先发展劳动密集型农业,并以其高附加值与对劳动力的吸引力,增加农业内部就业容量;通过培育符合农业产业布局的优势主导产业,建设规模化的产品生产基地,统筹农产品初加工、深加工和综合利用加工,提升农业规模化收益;通过融合当地风土人情开发特色农产品,强化农产品品牌意识,扩大本土产品的宣传与市场推广,带动农民持续增收。另一方面,充分发挥农业的多重功能,通过发展森林康养、田园综合体等休闲农业模式,打造乡村旅游、循环农业、生物能源产业等发展模式,以满足多元化、高质量的市场需求,增进农村经济社会效益。同时,通过融合新技术、新理念,培育农业新形势、新业态,构建现代农业支撑产业体系。例如,借助 “互联网+” 构建农产品的数字化平台,打造农产品生产流通的新业态,通过数据反馈及时分析农产品的市场供需关系,从而达成对农产品生产环节的可控操作。

第三,推进新型城镇化建设、培育城乡经济融合的空间载体,以提供农民农村共同富裕的实现路径。首先,以县域为基本单元推进城乡融合发展,赋予县域更充分的资源整合权,发挥县域其对城乡融合的组织作用。对于城市群内的县城,可以借助城市资源实现对县城的支援,促进城乡融合发展;而对于较为偏远的县城,可利用其独有的区位优势、文化、生态等因素吸引外界投资,强化其综合发展能力,提升对农业转移人口的吸引力。还可通过提升县城的基础设施与公共服务水平,满足农民在县城的安置工作以及永久居住的生产生活需要;通过完善公共交通线路建设,合理地配置教育和卫生资源,实现与农村功能的联动互补。其次,挖掘特色小镇,打造城乡融合发展亮点。乡镇作为城乡融合的重点内容,挖掘其特色优势,盘活其资源资产,对于促进城乡融合、带动当地村镇共同富裕具有重要意义。以齐河县为例,此县地处德州市与济南市交界处,地理位置绝佳,交通路线网发达,隶属于济南半小时经济圈。因此凭借其区位优势与政策扶持,齐河县政府打造了泉城欧乐堡、泉城极地海洋世界、中国驿美食小镇等旅游项目,更好地服务了城乡居民生活,促进了当地经济的提升,被国家发展改革委评为全国县城新型城镇化建设示范县①全国共有120个县及县级市获得此殊荣,具体名单参见《国家发展改革委关于加快开展县城城镇化补短板强弱项工作的通知》(发改规划〔2020〕831号)之附件2.县城新型城镇化建设示范名单。 https://www.ndrc.gov.cn/xxgk/zcfb/tz/202006/t20200603_1229778.html?code=&state=123.。

(二)推动城乡社会的高质量融合,促进农民农村共同富裕的机会均等化

社会融合是推进城乡融合发展的基础,城乡社会融合发展,体现在包含水、电、路、气等基础性公共服务和教育、医疗卫生等社会性公共服务在内的城乡公共服务质量的提升及其共享程度的提升,是实现人民群众从 “注重生存” 到 “注重生活” 的转变。因而,必须推动城乡社会的高质量融合,为实现农民农村共同富裕提供更加充分的发展空间。

第一,加快基础性公共服务建设,推动城乡互联互通。首先,完善农村基础设施建设。基础设施是促进农村地区经济增长的先决条件,对此政府作为主要出资者应该了解农民的真正需求,实现对农村政策与财政的精准倾斜。其次,完善农村交通运输体系。整合交通、物流等资源,构建高效便捷的农村交通运输网,可以缓解因交运体系不健全而导致的农产品交易成本高等问题,从而有效促进农民增收。再次,提升农村数字化建设。在提升农村互联网覆盖率,实现网络联通城乡的基础上,借助大数据、人工智能等先进技术提升农村数字化建设;通过构建农业数字化平台,实现对农业生产、加工、物流仓储等全过程的监测,在提升农业生产率的同时,保证农民把握市场信息的时效性与准确性,促进农产品更好地实现 “惊险跳跃” 。最后,搭建城乡信息交流平台。高效便利的城乡信息交流平台能够实现城乡各部门、各行业的资源信息实时共享,进而可借助城乡统一的交通运输网络与物流仓储系统,畅通城乡资源要素的流通渠道。

第二,推进社会性公共服务均衡配置,促进城乡发展机会均等。首先,完善城乡社会性公共服务供给机制。在强化政府主体责任、增加公共服务供给质量与数量的同时,应适当发挥市场作用,积极引导社会力量参与;同时还应着眼于城乡居民的真实需求,提升供求匹配度。其次,完善城乡社会性公共服务体系,让农民公平享有基本公共服务。一是通过改善农村教学环境、增加专任教师数量以及提升农村教学的信息化水平,补齐农村教育短板,减少农村生源的外流;通过以县域为单位实行师资轮岗,打造城乡教育联合体,带动农村教育发展。二是通过完善农村卫生室环境、提升农村医师的待遇、升级农村医疗设施,优化农村公共卫生资源配置;通过打造县域医共体或城乡医院对口帮扶,实现医疗资源共享,提升农村医务室的专业化程度。

(三)推动城乡精神文化的高质量融合,促进农民农村精神文化生活富足

推动城乡精神文化融合是城乡融合的深层次表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城市文化代表了我国社会的主流文化,而乡村文化作为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的根源,也是我国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两者不可或缺。充分挖掘乡土传统文化,实现两者的融合发展,发挥城市文化对乡村文化的带动作用,能够为农村居民提供更美好的精神文化生活,促进农民农村精神生活的富裕。

第一,强化城乡文化交流互动是城乡文化融合的前提条件。一方面,城市文化作为现代化文明的浓缩体现,较之乡村文化更具有时代性与开放性;乡村文化作为农业文明的产物,更加传统、守旧。因而,城市文化要以其先进的理念与开放的态度带动乡村文化,使乡村文化更好地适应现代化发展,为农村居民实现精神富裕营造良好的文化氛围。例如,乡村文化可以引入城市教育的多样化理念,培育职业化农民以适应农业内部结构的分化趋势,使农民能够运用自然资源开展本土化的多元生产,成为农村经济发展的带头人和农村劳动力转移的领路人。另一方面,受西方文化的冲击,城市文化呈现商业化、粗俗化的特征,因而需要与乡村文明融合,从中挖掘我国传统社会发展的精华,促进其内容沉淀,以更好地满足城乡居民的精神生活需要。

第二,充分挖掘利用传统乡土文化,提供农民精神生活富裕的介质。 “农村是我国传统文明的发源地,乡土文化的根不能断,农村不能成为荒芜的农村、留守的农村、记忆中的故园。”[27]乡村文化作为城乡融合发展的介质,能促使我国现代文化与传统文化相融合,因此应发挥传统文化在现代化进程中的积极作用,推动城乡文化的互动。首先,农村中的建筑、传统工艺、民间表演等乡土文化载体是我国历史长期发展的产物,充分挖掘这些丰富的文化资源,能够激发城市居民对乡村文化的认可,拉近城乡文化之间的距离,有助于推动城乡文化的双向互动。其次,充分利用乡土文化因素,并以之为载体丰富农村文化产业形式。传统乡村建筑、民风民俗等文化因素具备独有的乡土味道,通过保护利用这些文化元素而形成规模化的文创产业,可以在推动农村文化自身发展的基础上,丰富农村居民的精神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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