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更斯《双城记》的叙事策略与人物塑造

2023-01-20 18:35张慧霞
戏剧之家 2022年36期
关键词:双城记狄更斯革命

张慧霞

(大同煤炭职业技术学院 山西 大同 037000)

法国大革命时期,社会动荡,民生凋敝,《双城记》这部伟大的历史性小说就以这个庞大的历史背景下底层人民的辛酸生活以及统治阶级的残暴统治为主要内容,展开了关于英国伦敦与法国巴黎两个城市的故事叙述。从表面上看,这部作品传达了对法国大革命时期历史和社会现实的思考,关怀社会底层人民生活,抨击揭露统治阶级的残暴,但更深层次的是对于一个时代的警示价值[1]。整部作品的故事视角切换自如,让整体叙事看起来流畅且层次丰富,无数悬念的设计与跌宕起伏的情节不仅让作品的可读性大大增强,也让人物在悬念的不断爆发与反转中更加立体、丰满。“暴民”思想一直是世人对于狄更斯《双城记》的分析中极具争议的点,然而无论是民愤的形成还是爆发,以及后来民愤的蔓延,都让这部作品看起来更加充满时代特征与历史真实感,人物的生死存亡也在这样的故事当中显得更加具有悲剧色彩。

一、《双城记》的叙事策略分析

(一)围绕“民愤”这一线索展开叙事

从小说的创作目的来看,《双城记》倾向于对历史进行客观再现以及对底层人民表达深刻同情,在法国大革命这样一个特殊历史阶段,社会发展围绕“金钱”和“自由”这两个层面展开。在此过程中,对于底层人民而言,一切的苦难来源于“金钱”。在社会动荡中,民众无法正常谋生,底层生活的苦难首先源自金钱的匮乏,许多人饥寒交迫、流离失所,加上专制制度的横行无阻,底层百姓渐渐付出了自己的所有,包括生命。在这样的长期痛苦折磨下,“民愤”由此诞生。在狄更斯的《双城记》一开始,就出现了一群人为了争抢一桶打破的红酒而展开争斗,一个鲜红的“血”字赫然被写在了红酒争抢现场的墙壁上。这场争斗真实地反映了当时社会人们不堪折磨的惨烈生活现状,逐渐失去理智与人性,也预示着一场巨大变革的来临,此处就为积压已久的“民愤”埋下了伏笔。在小说中,人民被传教士的淫威所累,被可怕的专制制度所圈禁,但统治阶级仍然沉迷于自己的奢靡生活,贪图权利而纵情声色,统治阶级对“民愤”的一无所知正是大革命爆发的直接原因。随着“民愤”的不断积压,人民不再一味地甘于被折磨,他们开始了无声的反抗,而这些无声的反抗首先体现在狄更斯对人物神态的刻画上,沉默不语、眼神坚定、默默注视、无声回击,这些都是“民愤”将要突破底线的信号。这种沉默的回应接下来转变成了“攻占巴士底监狱”,以这一行动为发端,民众的愤怒终于“爆发了”。在这里存在一些争议,也就是上文曾提到的狄更斯对于“暴民”的刻画。有人认为长期被欺压的民众在革命当中应当是正义的,是努力为自己谋取自由的,而不应当是狄更斯所刻画的充满暴力的,这样的残暴不应当成为革命群众的样貌。然而,笔者却认为狄更斯的描述更加接近真实的历史,长期的压制带来可怕的反弹,底层人民在革命中一股脑地发泄自己的怨恨与积压已久的怒火,自然会带来血腥与暴力,如果一味将这样的景象祥和化,反而是一种扭曲。“失智”是这一时期参与革命的一些民众的真实写照,因为人的本性就是自私的,突然的释放极容易造成无底线的造作与反扑。而狄更斯将这些人的面貌描写得十分狰狞、残忍,是将“民愤爆发”后的社会现状更加夸张地呈现了出来而已。在《双城记》中,并非所有人都是这样的暴民嘴脸,仍有着真实、可爱、善良的人存在,他们始终相信爱情,相信光明,坚守着自己的底线,也有人清醒地参与了革命队伍,凭借着信念为自由而战,这些才是狄更斯所要讴歌和赞扬的主旋律,在专制统治者的丑恶嘴脸以及暴民的失智对比下,他们显得更为突出和耀眼。

(二)“蒙太奇”式的电影剪辑手法贯穿于叙事之中

众所周知,电影当中有一种独特的剪辑手法,被称为“蒙太奇”[2],这种剪辑手法注重隐喻,通过人们的猜测和联想将原本并不在一处发生的内容组合成一个新的画面,通过这种镜头的组合与大量的心理暗示、隐喻,从而达到抽象的表达效果。狄更斯在《双城记》的叙事当中就加入了类似“蒙太奇”的手法,时而将多个事件并轨在一个时空平面内进行叙述,时而将同一事件的叙述破除时间限制,跳跃式地展开叙述。在这样的叙事理念下,狄更斯将《双城记》的画面感打造得淋漓尽致,也破除了单一时间线索下叙事的平淡,让整个叙事看起来充满了悬念和层次感。对于小说的叙事逻辑而言,从一般人的正常思绪出发,任何人的思绪都不是固定不变的,小说的叙事也不全都遵循某一线索展开。正如在《双城记》当中常见的镜头切换,就将“蒙太奇”的手法展现得淋漓尽致。小说中在克朗彻先生在与普洛斯小姐的交谈片段中,穿插着德伐日太太步步紧逼到来的场景,这边交谈的氛围欢快亲切,那边德伐日太太已然迈着阴沉坚定的步伐走来了。镜头一转,那边的谈话场景仍在继续,紧接着重复叙述了德伐日太太正沿着大街走来,越来越近。镜头反复切换,两个不同的时空在同一时间发生了不同的情节,然而这两个空间又存在着必然的联系。读者的心随着场景的切换而不自觉地提了起来,情节看似推动不大,但是引起的情感共鸣却是十分显著的。通过这样“蒙太奇”的时空转换,在同一时间里推动事件的走向,同时也营造出扣人心弦的氛围感。读者不禁跟着呐喊但又控制不了正在谈话的两个人,然而一切都来不及了,以脸盆落在地上告终,脸盆里的水流到了德伐日太太的脚边,也象征着两个不同空间的汇合。作者并不直接描写脸盆掉落后如何了,也不直接描写德伐日太太走进来了,而是以脸盆掉落后流出的水与德伐日太太的脚为媒介,将两个原本不在同一时空的场景联系了起来,形成了新的时空,事件也因此达到了高潮。

(三)通过多视角转换完成事件的叙述推动

一般的小说大多采用一到两种视角来完成小说的情节推动,但是在狄更斯的《双城记》中,作者巧妙地运用了多重视角转换来完成事件的叙述推动[3]。首先出现的是英国维多利亚时期惯用的全知全能视角,这是在当时英国很常见的小说叙事视角,以这样的视角来推动情节发展,观察者、讲述者都能够以俯视的视角,像上帝一样统筹全局,几乎掌握全部的动态变化。这样的视角会让读者在阅读时很容易读懂,因为这和读者的阅读视角有些类似,都是跳脱于作品之外的,不与故事中任何人发生关联。在狄更斯创作的《双城记》当中,这种全知全能视角就被运用十分自如,比如小说的开头就介绍了马内特医生的过往经历,这里作者就通过全知全能的视角向读者进行了情报交底。除此之外,狄更斯还运用了第一人称的叙事视角来推动故事情节的发展,比如马内特医生从第一人称出发回溯了过往事件,让读者透过马内特医生的经历了解了当时社会的状况,虽然没有以“我”这个字眼直接进行陈述,但是从回顾的角度和内容的展示上来看,的确运用了第一人称。故事情节中有许多关于艾弗瑞蒙德侯爵的事情,其实都是从第一人称视角让马内特医生进行讲述。通过全知全能视角与第一人称视角的相互转化,狄更斯能够让读者基本了解当时社会的背景、大部分人物的概况、事件的一些条件等等,而这两种视角之间的转换几乎没有痕迹,十分自然流畅。从故事整体我们还能看到,每个人与关联人物之间似乎都有着正在进行的生活事件,这些看似没有交错的事件却又在之后的某个节点与其他事件发生了交错,最终我们才发现各个事件与人物之间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果将每个事件单独作为一个观察和讲述的视角,那么与之直接关联的事件和人物与该视角发生交集之后,又会与其他交集产生新的故事高潮,从而推动了最终故事情节的到来。

二、《双城记》人物形象塑造

(一)醉梦中无知、残暴的统治阶级

以《双城记》的写作背景来看,法国大革命时期最深刻的社会矛盾源于统治阶级的残暴专制,而狄更斯认为这场革命爆发的源头就是沉迷在自己构建的专制美梦中无法自拔的统治阶级。在《双城记》中,狄更斯塑造了许多此类角色,其中最为典型的代表就是厄弗里蒙德侯爵。当时的贵族阶级拥有极高的社会地位与取之不尽的世袭财富,他们认为自己权势滔天,可以为所欲为,而无知的民众只是任由他们愚弄和欺压的玩偶。狄更斯塑造的厄弗里蒙德侯爵抢占农妇,遭到反抗后将妇人及其兄弟全部杀死,手段极其残忍,事后还将正义的马内特医生陷害入狱。此时我们就能够发现,当时的贵族阶级的权势地位甚至超越了法律,而在教会的干预下,统治者更是对贵族的行径放任不理,这体现在厄弗里蒙德侯爵被告发后不但没有受到惩罚,反而变本加厉。他们驱使马车撞死无辜的儿童,丢下一个金币后就扬长而去;对为他们家族尽职尽责、一生看守庄园的守林人的死亡也视若无睹;只要在金钱和利益的驱使下,他们就连自己的亲人也不惜痛下杀手。“唯一不朽的哲学就是压迫,我的朋友,只要这幢房子的屋顶仍能遮住蓝天,那种害怕和奴从就会使那些猪狗们屈从我们的鞭子。”[4]这是小说中该死的贵族发表的可怕言论,赤裸裸地映照了当时统治阶级在面对人民的不满与社会的动荡时死不悔改的嘴脸,他们之所以会没落,就是因为一直沉溺于这样的虚幻梦境之中,总以为自己是世界的主宰,而人民就应当被他们奴役。这样的贵族在狄更斯的预言之下无法收获好的结局,他们始终没有意识到革命的洪流即将奔涌而来。

(二)长期压抑下强烈反扑的失智暴民

除了贵族阶级外,不得不提的就是惨遭专制统治压迫的底层人民,他们默默隐忍了许久,这种积怨是无法排解的,越是沉默就越是愤怒,在反扑时情绪就越外放,甚至可能把“革命”当做了泄私愤的途径,最终成为失去理智、失去判断力、只懂得一味打击报复、不杀不快的暴民。在笔者看来,这是真实的写照,在革命中真正能够保持头脑清醒,能够为了自由和真理而奋斗的智者必然不是多数,“暴民”或许才是革命人群中大多数人的写照,只是这种暴民失智的情况在每个人身上维持的时间长短各有不同罢了。在《双城记》中,德伐日太太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暴民形象,她的家庭遭受了长久的奴役,这使其对贵族阶级的统治深恶痛绝,也坚定了她积极投身革命的决心。然而,在革命进行的过程中,她的面目逐渐开始扭曲狰狞,她把曾经以为的追逐自由与希望,一味地转化为愤怒。在她眼中,所有的统治阶级都是无差别的恶魔,只有一个不留地清除干净才是彻底革命。在这样的愤怒情绪驱使下,她已然忘却了革命的初衷,成了没有差别的阶级屠戮者。

三、结语

狄更斯被誉为英国“继莎士比亚之后最伟大的小说家”,这部《双城记》承载着法国大革命时期社会历史的真实性与复杂的人性剖析,他的叙事目的并不仅仅在于情节的发展,而是处处表达着他对革命的理解和对人性的看法。在他笔下,人物是色彩鲜明的,更是立体化的,其通过独特的叙事策略与视角转换,让人物的成长发展紧扣历史背景,既突出了人性的关怀,也表达了客观的见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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