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士比亚《皆大欢喜》中的人文主义思想

2023-01-21 00:14黄琳
海外文摘·艺术 2022年14期
关键词:公爵奥兰多人文主义

□黄琳/文

作为文艺复兴时期最伟大的人文主义作家,莎士比亚的人文主义思想贯穿其创作历程。本文将重点分析莎士比亚的人文主义思想在其剧作《皆大欢喜》中的表现,同时指出这部作品中体现的人文主义思想的局限性。

1 追求美好事物

从剧名就可看出,最后是一个理想的结局,这体现了莎翁人文主义对美好事物的追求,包括对爱情的歌颂,对友情的赞美,对妇女解放的提倡,对人类之爱的宣扬和对理想社会的向往[1]。

1.1 歌颂美好爱情

《皆大欢喜》描绘了四对恋人终成眷属的故事,但其中着重描写的还是奥兰多和罗瑟琳的爱情。

罗瑟琳与奥兰多在摔跤场上相识,此时的奥兰多被哥哥迫害,试图让摔跤师把奥兰多殒命当场,罗瑟琳便好心的上前劝慰:“您的名誉不会因此受到损失,我们可以去请求公爵停止这场摔角”,但奥兰多丝毫不畏惧,“让你们的美目和好意伴送着我去作这场决斗吧”,最终奥兰多凭借孤注一掷的决心战胜了摔跤师查尔斯,他的勇敢也让罗瑟琳对其产生好感,称其为“出色的青年”,并把项链赠与他,而罗瑟琳的美丽与善良也让奥兰多的心中偷偷种下了爱情的种子,奥兰多直白地表达对罗瑟琳的好感,“我的心神都已摔倒,站在这儿的只是一个人形的枪靶,一块没有生命的木石。”初次相遇,命运已在他们身上射下爱神之箭[2]。

不久后,罗瑟琳被新公爵驱赶,女扮男装到亚登森林寻找父亲,奥兰多也因躲避哥哥的追杀逃到亚登森林,命运使他们再次相遇。

奥兰多在森林里写满情诗,“挂在这里,我的诗篇,证明我的爱”,爱意在不计其数的情诗中体现。罗瑟琳无意中发现了刻在树上写给自己的情诗,本来觉得奇怪,但当西莉亚告诉她这些情诗都是奥兰多所作,她内心的惊喜与期盼一览无余,情不自禁发出一连串惊呼、疑问,先是下意识地对自己男子的着装表示窘迫,又接着问西莉亚自己心上人干了什么,说了什么,着装如何,住所,出现在这里的原因等,并急切地想要听到答案,“用一个字回答我”。可是西莉亚怎么可能用三言两语就能说清呢?可这时痴心于心上人的真情流露,使她太过激动,自说自话了。

奥兰多没有认出扮作男子的罗瑟琳,罗瑟琳也借此机会不断试探奥兰多的感情,罗瑟琳谎称可以治愈奥兰多的相思病,但需要“他先把我想成他的爱人,他的情妇;然后我给他任务,叫他每天向我求爱。”奥兰多起初拒绝,但最后接受,“以我的真爱起誓,我愿意”,可见爱意的真挚。最终奥兰多通过了罗瑟琳的考验,两人终成眷属。

莎士比亚通过罗瑟琳与奥兰多单纯浪漫的爱情故事和圆满的结局,突出了对美好爱情的追求,体现了人文主义充满理想和浪漫色彩的爱情观。

1.2 赞美真诚友谊

《皆大欢喜》的女主人公毫无疑问是罗瑟琳,但西莉亚作为其闺蜜,人物形象也很出彩,两人情同手足的姐妹之爱,令人动容。在她们还没出场时,便通过查尔斯与奥利弗的对话将她俩的友谊之深透露出来:“从没见哪两个小姐像她俩这样相爱。”西莉亚出场的第一句台词也是对罗瑟琳的劝慰,“我亲爱的堂姐,请你开心一点儿。”作为朋友,西莉亚希望罗瑟琳一直开心,甚至对未来做好了打算,她知道自己作为父亲唯一的孩子,拥有继承权,并表示愿意把继承权让给罗瑟琳,在西莉亚心中,那本是属于姐妹的,因此她也愿意“用爱心归还”。在西莉亚心中,罗瑟琳的位置远远高于对世俗权力的渴望。

可是西莉亚的父亲忌惮罗瑟琳,决定放逐她。西莉亚直接反抗父亲,并表示需要罗瑟琳,不能没有她的陪伴,在父亲不听劝阻放逐好姐妹之后,愿意跟她一起被放逐,她对罗瑟琳说,“我以上天起誓,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我跟你一起走。”这种共患难的姐妹情十分难得。

这种友情也体现在对好友感情的打趣上。罗瑟琳在看完奥兰多和查尔斯的决斗后,郁郁寡欢、一言不发。西莉亚知道罗瑟琳对奥兰多有好感,但又害羞,于是故意打趣她,“丘比特啊,发发善心,让罗瑟琳说句话吧。”罗瑟琳听出了好姐妹的言外之意,被看穿之后气急回复“连可以丢给一条狗的一句话也没有”,本想用这句话堵住西莉亚调侃自己的心思,可是西莉亚怎么肯,她回应道:“不,你的话太宝贵了,怎么可以丢给贱狗呢?丢给我几句吧。来,讲一些道理来叫我浑身瘫痪”,让罗瑟琳哭笑不得。这种对话像极了平日里姐妹之间的调笑,更能突出友情的真挚。

西莉亚和罗瑟琳之间令人动容的闺蜜情体现了莎翁人文主义对于纯真友谊的追求。

1.3 提倡妇女解放

几乎所有的莎翁喜剧,都是女性占中心位置,莎翁喜剧的光彩,实际上是女性的光彩,其中罗瑟琳的形象很是典型。她懂得“美貌比金钱更易勾起贼心”的道理,逃离宫廷时,她执意扮成一个男人,并认为即使内心有恐惧,外表也要像男人一样,这样才能保护自己,以免流亡路上遭歹人劫色。但是罗瑟琳在亚登森林安定下来之后依旧选择假扮成男性,以一个男性的行为标准来要求自己,对西莉亚说“穿褐衫短裤的,总该向穿裙子的显出一点勇气来才是。[3]”

罗瑟琳的女性意识在与奥兰多的爱情中也有所体现。奥兰多迟到时,罗瑟琳直接表示了自己的不满,“我情愿让一只蜗牛向我求爱。”奥兰多无法把男装的罗瑟琳当作自己“真正”的心上人求爱,罗瑟琳佯装不满,赌气说:“我代表她说,我不愿接受你。”可见罗瑟琳在这段感情中是骄傲的,但这种骄傲也是充满爱意的。在奥兰多通过自己的考验之后,罗瑟琳更是提议让好姐妹西莉亚扮作牧师来为自己主婚。等不及扮演牧师的西莉亚发问,直接“爽快”地应允:“奥兰多,我愿意你做我丈夫。”突出了罗瑟琳对于爱情的大胆追求。

女性女扮男装的行为和追求爱情的行径,在当时是非常大胆的,莎翁塑造了追求个性解放,争取爱情幸福的罗瑟琳形象,发出了呼吁妇女解放的时代之音。

1.4 宣扬人类之爱

一开始弗莱德里克公爵和奥列佛是十足的恶人形象,弗莱德里克篡权,并把哥哥和侄女放逐到亚登森林,还想追杀他们以绝后患。奥列佛不顾亡父的心愿和兄弟之情,迫害幼弟奥兰多,甚至想要置之于死地。但是后来他们都经历了明显的善恶转变。

弗莱德里克的改变稍显突兀,他在带兵追杀的路上,遇见了一位年长的修道士,在与其交谈的过程中,意识到了自己的“恶”,便立刻停止追杀,同时悔悟权力来之不义,于是归还给他哥哥,修道士唤醒了他心中的善念和人性,使他改悔。

奥列佛的转变更有逻辑,奥兰多救兄是兄弟关系转变的起点,这个场景没有直接展现,而是事后由奥列佛描述,奥列佛在草丛中被饥饿的母狮攻击,在这样危急的时刻,奥兰多本想转身就走,“可是善心比复仇更高贵”,何况是自己的哥哥,终究是不忍心,他不顾自己安危和母狮格斗,解救了奥列佛。奥兰多受到内心仁爱的驱使,抛下对哥哥虐待自己的怨念,还是救起了哥哥。而奥列佛也受此感化,回忆起之前的行为,惭愧不已,当罗瑟琳和西莉娅问他是否就是原先那个坏哥哥时,奥列佛回答说“那是从前的我,不是现在的我”,奥列佛经历了内心善恶的巨大转变,并诚实地告知自己的所作所为。奥利弗顿悟善意的高贵,一改之前的为人,并把自己现在拥有的一切都赠给奥兰多,他打算在亚登森林“做个牧羊人,终老而死。”

弗莱德里克因修道士开导而悔悟,奥列佛因奥兰多的仁义之举弃恶从善,这些都体现了人文主义对于人类之爱的追求。

1.5 向往理想社会

在《皆大欢喜》中,亚登森林作为众多人物出场和情节发展的场所,被描绘成一个理想的“绿色王国”。

第一幕第一场中,查尔斯在与奥列佛的交谈中,提及被放逐的老公爵,说其和追随者在亚当森林中像古时候的罗宾汉一样无忧无虑地生活。不仅如此,还有许多贵族不断去投奔,悠闲快乐,好不自在,流露出一种艳羡之情,道出了人们对于自由快乐的淳朴社会的向往。西莉亚也将逃亡的目的地定在了亚登森林,丝毫没有窘迫,却高呼是去“找寻自由,而不是流亡。”仆人亚当也愿意追随主人逃亡至此,视其为“命运的公平”,是“死得其所”,可见在他们眼中,亚登森林是一方充满理想与自由的人间净土[4]。

相对于宫廷中的尔虞我诈,亚登森林是真正可以使人放松下来的灵魂的栖息地,老公爵虽被放逐,但他彻底融入了这里,何尝不是因祸得福,他寄意于山林,远离喧嚣的宫廷,山水使他得到了净化,当老公爵重获权力时,是否还会留恋这里的山水,我们不得而知。但当老公爵穿着林居人装束,漫步在丛林中时,于当时的心境来说,确实是“情愿这种生活”,公爵的追随者们也对亚登森林十分满意,快活地高唱:“绿树高张翠幕,谁来偕我偃卧,翻将欢乐心声,学唱枝头鸟鸣。”其闲适悠然被描绘的淋漓尽致,可见人们对于这种牧歌式的田园生活的向往。

亚登森林折射出莎士比亚眼中的理想社会,环境秀美宜人,生活恬静淳朴,幸福和谐,反映了人文主义对于理想社会的追求。

2 局限性

《皆大欢喜》中不仅有对美好事物的追求,同时也体现了人文主义的局限性。作为一个早期的资产阶级作家,莎士比亚带有时代和阶级的局限性。

首先是奥兰多,在受到哥哥迫害时,首先想到的不是反抗,打倒恶势力带给自己的不公,而是选择了逃避,逃到了所谓的世外桃源,在生活毫无着落,且面临着被追杀的风险的情况下,还一心想着罗瑟琳,并把情诗写满森林,“悬在这里吧,我的诗,证明我的爱情。”对于只见了一次的罗瑟琳,称之为“那支配我生命的,你那猎伴的名字”,这些都是脱离社会的不着实际的爱情和追求。其次是罗瑟琳,西莉亚打趣她时,她说“你以为我打扮得像个男人,就会在精神上穿起男装了吗?”可见罗瑟琳在心中并不完全认同自己的男性角色,这里显示出莎士比亚对于女性解放的认知还较浅显,未涉及更深层的精神探讨,在罗瑟琳试探奥兰多的爱意时,形容自己为“像个鲁莽的仆人一样”,此类话语体现了明显的阶级局限性,对下层民众的固化认知还带有上层阶级的色彩。最后是对于恶人的宽恕有些突然,比如奥列佛在起初对于弟弟奥兰多欲置之于死地,对拳师查尔斯说“我巴不得你掰折他手指的时候,连他脖子一起拧断。”就是这么一个恶人,在弟弟救了他之后却幡然悔悟,不仅收获了与西莉亚的爱情,还向奥兰多表示愿意把自己现在拥有的一切都赠给他,虽然是完美的结局,但这种转变太过突兀,确实有些牵强。莎士比亚揭露了宫廷中屡见不鲜的篡权、谋害的丑恶,却只天真的用道德和宗教来感化恶人,没能从根本上发掘出这些现象之后的本质也就是产生“恶”的社会根源[5]。

这些无疑是莎士比亚的局限,也是那个时代人文主义的局限。

3 结语

人文主义思想贯穿莎士比亚《皆大欢喜》的创作,彰显了文艺复兴时期人文主义作家对美好事物的追求,包含多个方面,不可不谓是思想的解放,但同时由于时代和阶级的限制,思想局限性也值得讨论。■

引用

[1] 陈俊凯.论《皆大欢喜》中的狂欢幽默[J].青年文学家,2020(14):165-167.

[2] 莎士比亚.莎士比亚经典喜剧集[M].朱生豪,译.北京:化学工业出版社,2017.

[3] 刘艳梅.莎剧《皆大欢喜》中女性的复调声音[J].四川戏剧,2018(2):166-168.

[4] 廖桢君.莎士比亚喜剧中的乌托邦生态主题[D].重庆:西南大学,2016.

[5] 尹婧红.原型批评视域下的《皆大欢喜》[J].作家,2011(2):87-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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