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荣格原型理论探析玄镇健短篇小说艺术魅力

2023-01-21 04:23郭晓华
海外文摘·艺术 2022年15期
关键词:阿尼玛尼姆新式

□郭晓华/文

玄镇健是韩国近代著名小说家,他小说中的人物都极具特色。荣格原型理论的四种人格类型,分别是阿尼玛、阿尼姆斯和人格面具都在他的短篇小说中人物身上得到体现,他们为了寻求社会认同,不约而同的戴着人格面具。并且与作者本人心理有关,他的体验类小说中,男主人公一般都是具有被阿尼玛投射下的懦弱的男人的特征,而女主人公则一般被塑造成坚强的、勇敢担负起家庭责任的坚韧形象。

玄镇健在韩国近代短篇小说史上占有重要地位,是韩国近代文学初创期的先驱者,和金东仁同是开创近代短篇小说的主要人物之一,和廉想涉同是开创现实主义文学的主要人物之一。他作为引入现实主义文学的作家在文学史上具有重要地位。玄镇健的作品在韩国近代小说史上,以其小说美学技法、透视现实的作家视野、表现主题的冷静态度等方面,把当时的小说水平提升了一个层次,使韩国的近代小说得以长足发展。

1 荣格的原型理论

1919年,荣格提出了“原型”这个概念,他认为“本能与原型同样出于集体无意识”。他在他的著作中主要描述了四种人格类型,分别是阿尼玛(Anima)、阿尼姆斯(Animus)、阴影(Schatten)和人格面具(Persona)。阿尼玛是男性心中的女性意向,而阿尼姆斯是女性心中的男性意向。关于人格面具,荣格认为:“人格面具是个人适应抑或他认为所采用的方式对付世界体系。[1]”在他看来,人们为了更好地融入社会,不会向人们展现真实的自己,而是都不约而同的选择戴上一个虚假面具来伪造一个虚伪的自己以更好地融入周围环境。

2 小说中人物形象的“人格面具”

人格面具源于希腊文,荣格将它重新定义,称它为从众求同原型。人格面具是人们为了符合公众道德,符合集体生活价值而塑造的一种表面性的展示给社会的表面人格。如果说自我是“皮肤”,人格面具就是“衣服”,玄镇健小说中的主人公为了寻求社会认同,都不约而同地戴起了自己专属的人格面具,为适应社会道德标准而扮演符合自己身份的社会角色。他们通过自己的人格面具实现自己内心期许的自己的社会形象,但在受到重压后开始自我放纵或自认为远离社会人群时就会脱下自己的人格面具,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

2.1 玄镇健笔下知识分子的人格面具

《堕落者》中小说的主人公是曾经是一个品学兼优、刻苦学习,甚至把休闲娱乐的时间、节假日的时间都用在了学习上的留日学生,在人们心中是一个积极向上的有为青年[2]。而这种刻苦的有为青年的形象也是他的人格面具,是他向身边人伪造的一个自己,他把自卑懦弱的自己隐藏了起来,这也是为什么在大家看来是极度厌恶妓女,且瞧不起寻花问柳之人的一个知识分子为何后来开始寻花问柳,并且醉心于妓女春心的原因。

《堕落者》中的“我”一直渴望拥有辉煌的未来,把对权利的渴望作为自己的追求目标。为了可以得到权利,在学习的过程中,把自己所有多余的欲望都压抑了下去,竭尽全力将自己塑造成有为青年。但当被迫终止学业,只能在报社上班时,“我”的梦想破灭,这时“我”有为青年的人格面具就没有必要存在了,所以“我”开始堕落,自暴自弃,终日酗酒并与妓女厮混。

《钢琴》中的男主人公继承了一大笔财产。而在此时,令自己厌恶的旧式妻子也意外死去。为了戴好自己是新派人物的人格面具,主人公迅速找了一个接受了新教育的漂亮女孩,并举办了新式婚礼。新式婚礼、新式住宅、新式装潢这都是主人公为了塑造自己是一个接受了新式教育的新式人物的人格面具。而同样也带有新式人物人格面具的妻子,为了巩固自己和丈夫的形象,声势浩荡地向家里搬进一台钢琴。而这钢琴就是这对新式夫妻心中能为他们的新式家庭增光添彩的理想装饰品。然而讽刺的是,主人公和他的妻子都不会弹钢琴,这钢琴唯一的用处,就是向周围人展现他们的新式家庭的人格面具。

渴望在人们面前塑造新式夫妻形象的丈夫和妻子,都紧紧地戴牢自己的人格面具,即他们的“新式”标签。他们分别扮演着理想丈夫和理想妻子的身份,即便双方都不会弹奏钢琴却依旧能违心的恭维对方弹得好。而这一切的目的都是为了巩固自己的的“新式”形象,将自己的人格面具完美的展现出来。

2.2 玄镇健笔下女性人物的人格面具

《B舍监与情书》是玄镇健的著名的短篇小说,于1925年2月发表。主人公B舍监是一个有厌男心理的坚定的独身不婚主义者,她信仰基督教,而且经常用基督教的教条来教导女学生信仰上帝远离男性,在她的描述中,男性是万恶之源,是会使女性走向堕落的恶魔,和男性相处相爱就会坠入深渊,万劫不复。因此她年龄近四十也依旧保持单身,和男性保持距离。

小说中对她外貌的描述也非常有意思,书中说她那毫无光彩的枯瘦的脸不仅布满雀斑而且脸色蜡黄,一点也不让人赏心悦目。

身为舍监的她严格管控女学生和男性的距离,严防女学生和任何男性接近,也不断向女学生们灌输男人是魔鬼的言论,时常告诫女学生远离男性,不要相信他们自由恋爱的谎言。

然而这些形象都是B舍监向人们展现的一个虚伪的人格面具,对恋爱和男人带着如此病态式严厉性的B舍监的真正内心是一个疯狂的渴望爱情的人[3]。

B舍监的内心极度渴望受到男性关注,她近乎疯狂般地渴望男性追求,然而因为她丑陋的面貌使这些渴望显得有些遥不可及,因此残酷的现实与内心的渴望使她陷入极度的矛盾,也就使她有了一种畸形心理。而这种畸形心理是她的人格面具过度补偿造成的,这种过度补偿使舍监缺乏心理调节机制,把自我等同于人格面具而成为人格面具的牺牲品。在荣格眼中,人格面具在人格中的作用既可能是有利的,也可能是有害的。如果一个人过分地热衷和沉湎于自己扮演的角色,如果他把自己仅仅认同于自己扮演的角色,人格的其他方面就会受到排斥。像这样受人格面具支配的人就会逐渐与自己的天性相疏远而生活在一种紧张的状态中。玄镇健用诙谐的语言犀利的向人们展现了人的外观和内心世界的差异,鲜明地对比了两者的差异。她外貌的丑陋,使她虽然渴望与异性相处,但却又害怕异性异样的眼光,胆怯自卑的她既渴望又害怕爱情,自卑情结使她不敢在人们面前透露一丝一毫的真实内心,并且使她嫉恨那些漂亮的女学生。面对收到情书的女生,内心的极度羡慕使她扭曲产生恨意。没有男人追求导致她既渴望男人的爱意而又憎恨着男人。对外宣称独身主义实际上是舍监为了自我保护和自慰而选择的策略,是舍监人格面具的一部分。而戴着基督教徒的人格面具也是维护自己尊严和排除寂寞的一种方式。在夜深人静扮演男人向自己表达爱意的行为则是她人格面具过度补偿的结果。对B舍监来说,她坚决不可以放弃自己的人格面具,这不仅可以确保自己的工作,更是维护自己尊严,使自己保全体面的必需品。在她看来,如果失去了这一人格面具,她就会沦为笑话,失去自己的立足之地,所以她不得不继续加强人格面具,继续在人们眼前扮演着一个厌恶男性、不相信爱情的严厉的舍监的形象。

玄镇健的作品《奶奶之死》也是一部充满讽刺意味的小说,亲戚们明明内心丝毫不关系奶奶的状况,只思虑自己的处境,甚至盼望奶奶早点咽气,可大家面上却都装出一副关心奶奶的样子,彼此互相展示着自己的人格面具,其中最为代表性的便是仲母。仲母在赶来的亲戚面前戴着孝顺的人格面具装腔作势,她明明私底下并没有细心照顾奶奶,甚至都不及时换洗奶奶失禁的衣物,但在亲戚的面前,她虚伪地展现着自己至高无上的孝心。她在信佛的奶奶身旁不断诵经,巩固着自己在亲戚们眼中的孝顺形象。

3 体验类小说中潜藏的“阿尼玛”“阿尼姆斯”原型分析

阿尼玛与阿尼姆斯是荣格提出的两种重要原型。阿尼玛原型为男性心中的女性意象,阿尼姆斯则为女性心中的男性意象。玄镇健的体验类小说中,男主人公一般都是懦弱的知识分子形象,具有被阿尼玛投射下的男人的特征,而女主人公则一般被塑造成坚强的、勇敢担负起家庭责任的坚韧形象,即被阿尼姆斯式投射的坚强的女性形象。作品创作与作者自身经历也是有密切关系的,这一惯性的创作习性背后,与作者自身的阿尼玛有密切关系。而这一结果的造成,离不开作者本人的精神生活经历中。玄镇健10岁时丧母,这对他幼小的心灵留下巨大阴影。随后,不幸与挫折又接踵而来,先是与他亲近的三哥因参加独立运动被捕后去世,这对他造成巨大打击,后来他的求学之路也并不顺畅,他历尽艰辛,从日本辗转中国但最后却因为经济原因而被迫中断学业回国。1919年,叔父过世后,他被过继给叔父家作为养子。从小到大坎坷的经历,使玄镇健养成了敏感、忧郁、内向的性格,而他的这样的性格也投射在他初期作品中的男主人公身上[4]。

无论是《劝酒的社会》《堕落者》,还是《贫妻》《牺牲花》中的知识分子都是懦弱的,依靠女人生活的一种形象。

《贫妻》中的丈夫是一个终日埋头于读书、一事无成、自暴自弃的懦弱形象,而妻子则担负起家庭的责任。遭遇了种种挫折的丈夫把他心中的阿尼玛——妻子,当做自己的避风港。妻子是一个自小家境优良的富家小姐,结婚后也一直非常贤惠,时常鼓励丈夫,并代替丈夫担负起维持生计的责任。这样的妻子就是碌碌无为、一事无成、迷茫懦弱的丈夫心中的阿尼玛。

玄镇健的短篇小说《贫妻》和《堕落者》里的妻子,在面对困境时,她们纷纷担负起家庭缺失的男性责任。这是因为在困境出现时,柔弱的女性担负起家庭的重任,自然而然地体现了她们身上的阿尼姆斯特征。所以面对懦弱无能的丈夫,妻子的阿尼姆斯得到体现,进而体现了妻子们温婉而又刚强的女性形象。

玄镇健的体验类小说中的女强男弱的模式也正是他自己内心阿尼玛的投射。自幼丧母又加上生活上挫折麻烦不断,使他渴望有一个替他展现阿尼姆斯的女性出现,赠予他一个避风港,创造满足他的愿望,因此,他初期创作的男性都是因为生活的挫折与无助,形象趋向女性气质,而此时他们心中爱慕的阿尼玛形象则就是拥有男性气质即阿尼姆斯类型的女性。

4 结语

玄镇健在他的短篇小说中创作了许多各具特色的典型人物,有《堕落者》里带着积极向上有为青年的人格面具的留日学生、《钢琴》里带着“新式”理想丈夫和“新式”理想妻子的人格面具的夫妻以及《B舍监与情书》里带着厌男的人格面具的B舍监,和《奶奶之死》里都不约而同地戴上了孝顺的人格面具的亲戚们,他们都为了更好地在社会中塑造自己正面形象,而虚构出了一个自己心中的理想的形象,并且坚定的带上这种人格面具,虚伪的生活着。玄镇健笔下人物的另一大特点便是具有阿尼姆斯特性的刚强的女性形象和具有阿尼玛特性的男性形象,阿尼玛和阿尼姆斯都是荣格提出的概念,阿尼玛是男性心中的女性意向,而阿尼姆斯是女性心中的男性意向。但因为玄镇健自小的经历以及他内向忧郁的性格,使他笔下的男女形象与人们普遍认知发生颠倒,在即男性懦弱无能而女性则挑起家庭重任。■

引用

[1] 朱立元.当代西方文艺理论[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

[2] 范慧杰.略考《沉沦》《堕落者》中知识分子“苦闷”形象[J].青年文学家,2014(24):16-17.

[3] 刘一玮.玄镇健小说《B舍监与情书》中体现出的“二重性”[J].产业与科技论坛,2020,19(11):174-175.

[4] 金春花.玄镇健短篇小说的分析心理学探析[D].延吉:延边大学,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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