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旋律电影《永远是少年》的身份认同建构探析

2023-01-21 04:25穆媛媛
声屏世界 2022年20期
关键词:身份建构情感

□ 穆媛媛

电影《永远是少年》作为一部献礼片,围绕现实与信仰、私欲与集体的主题展开叙事,具有“建党不易,重温伟业”的深切情怀。影片在角色的身份设定上采用平民化的视角,将目光聚焦于抗日战争背景下的普通青年知识分子,从对小人物的个体塑造来传达在特殊历史背景下青年人对国家的忠诚和对信仰的坚定。影片通过“少年强国”的青年使命来建构个体的身份认同,通过历史背景和文化语境所特有的视觉景观,使青年在社会集体中清晰自我认知及自我定位,在集体认同中寻找角色与自我的个体认同,用影像语言来展现中国革命青年群体呈现出的别样青春。

个体身份认同的本体与外延

对于电影中的人物而言,电影可以作为传达出影片人物思想意识的载体。对于电影观众而言,观看电影的过程不仅是接收影片蕴含的思想情感的过程,更是通过影像对自我认识进行解构和重构的过程。由此可见,电影不仅可以建构影像人物的自我身份认同,也可以建构观众对影像人物的身份认同。

本体:影像人物的自我认同。《永远是少年》采用平民化的视角,通过表现青年学生冯健行等人的人生经历来实现人物的身份定位,这种单纯、质朴的人物设定也延续了冯小宁导演早期的战争三部曲(1996年的《红河谷》、1999年的《黄河绝恋》、2001年的《紫日》)塑造人物的风格,以战争或革命中的小人物为主要塑造对象,着力刻画无名英雄的革命事迹。随着现代社会的发展与全球化进程的推进,个体对自身认同与民族认同的边界正在逐渐模糊,强化民族认同就要通过建立个体之间的“认同意识”。亨廷顿将“认同意识”定义为“自我意识的产物,是一个人活在一个群体的自我认知”。[1]因此,《永远是少年》在具有民族性、历史性的特定历史时期的集体中树立了正确的革命思想和民族意识,建构影像人物的自我身份认同,并将电影本体角色的自我认同传递并延续至银幕之外。

好的人物塑造是角色达到自我身份认同的结果,发掘人物之共性即在现实与信仰、私欲与集体产生冲突时,不同的人物会有不同的选择。不同人物的自我身份认同也会促使他们做出不同的决定,影片人物所表现出的两难或决绝的状态更增强了人物塑造的真实,因此好的人物塑造、好的角色性格处理是建构属于影片世界与现实世界共同可以接受的身份认同。《永远是少年》在历史话语中的自我认知就是从关注时代主题与个人生存矛盾这一叙事视角展开的,在宏大历史背景下的个体命运的叙述,在动荡时局下个人生存与国家话语的纠缠中,电影聚焦于个体的多重命运选择,展示人物经历革命、无奈、背叛和牺牲的经历。《永远是少年》将故事背景放置在抗日战争时期,使人物一出场就肩负着时代赋予人物的命运,在特有的社会背景中建构个体对世界、国家、民族和自身的认知,建立具有正确价值观的集体认同,进而通过集体认同来强化人物的自我身份认同。可见,人物的自我认同是建立在集体认同之上的。

在影片中,以冯健行、文婷等人为代表的敢于对抗敌人、为国奉献的人物是特定历史时期的产物,他们本身就带有那个时代的“抗争”的标签,人物对反动分子或外国侵略者的抗争也表明了人物的内心所向,在这样的集体认同之下,人物对于自身身份与命运的最终选择便合理化了。当国家处于危难之中,电影在展现各个人物面临威胁和诱惑时,冯健行、文婷等主要人物几乎没有犹豫,在多数人可能陷入的私欲泥潭中,他们坚定信仰,毫不妥协,这也是人物实现自我认同的表现之一。作为符合核心价值观的人物,他们具有正向的认知与行为,其自身潜意识纯粹的知觉行为在面临抉择时的表现,也传达出正确的情感认知和价值意义。个体身份认同的建构是依赖于集体认同的,但同时个体身份认同也会影响集体身份认同的确立,如同好的人物塑造能建构影像人物的自我身份认同一样,影像人物身份认同的建构也同时塑造了立体的电影人物。因此,人物塑造所引发的身份认同问题为创作者提供了更深层次的思考。

外延:观众对影像人物的身份认同。观众对影像人物的身份认同是通过影片人物的身份塑造与人物性格来建构的。《永远是少年》通过平民化的角色设定来增强观者对影像人物的身份认同,影片在叙事上摒弃了大人物、大情节,透过小人物命运的浮沉来表现历史社会,侧面烘托抗战时期的动荡不安。在面对信仰与现实的矛盾时,人们都会面临在社会文化的转型中自我身份迷失的问题,每个人都在设身处地地进行自我定位,在重重的认同危机中找寻本真自我。电影作为价值观念和导演主观意识传递的媒介之一,当电影在观众面前放映时,电影的声画与故事情节进入观众的视野,观看的过程也是观众和影像人物建立情感联系的过程。当观众与电影人物产生共情,他们从影像人物身上看到对世界的看法,并反观自我,由此产生认同感,借由影像人物寻找当下自己的情感归属和信仰寄托,找寻精神深处的自我身份认同。

克里斯蒂安·麦茨在《凝视的快感:电影文本的精神分析》中提到:当电影观众根据影片及其含意来进行自我定位时,镜像阶段的自我反省就变成了电影观众的自我意识……简言之,发生在观众与电影之间的认同是一种自我认同。[2]当冯健行离开家中妻儿的温暖怀抱,毅然踏上革命道路;当家境殷实的文婷没有接受父亲为救她的打点贿赂,在信仰与现实面前决然选择信仰并为此献身;当武劲夫坚定选择,在苏联学习革命知识和技术手段,人物的种种行为都在体现并深化影片主题。在影片后半段,文婷因是共产党的地下工作人员被捕入狱,文婷父亲几经打点收买管理监狱长,只要文婷亲手在悔过书上签字就能保住性命,但是文婷经过无数次劝说后还是毅然决然地撕掉悔过书,她淡然地说道:“明天我们刑场上见。”最终随着一声枪响,她安静地倒在了监狱后面的一片花海之中。文婷的行为与选择深深地烙在观众心中,并通过此情节将主题进行升华——信仰是可以高于生命的。影片传达的信仰至高的意涵与观众产生“镜像效应”,使得观者根据其含义进行自我定位,与影片人物进行情感上的认同并与之产生共鸣,推进观者自我身份的梳理。在文婷最后的自述中,她直视镜头,以目光对视作为动作上的“吸引力”来引起震惊。汤姆·甘宁把“从震惊到循流”作为“吸引力电影”的特点,而我们发现吸引力作为艺术学理论的话,同样可以实现“从震惊到循流”。[3]演员直视摄像机并通过银幕使之与观众产生互动,这种吸引超越了时空,接连了观众与影像人物的间接对视,大大增强了观者对影像人物的身份认同。

集体身份认同下的视觉景观

集体认同相较于个体认同的定义更为宽泛,它所代表的是在特定的时代背景与文化语境下群体性的身份认同。“不管是自我认同还是集体认同,都需要保持自我人格与身份的连续性。”[4]主旋律电影为传达其带有主流意识形态的影像信息,会通过强调视觉元素来对观众进行感官表达,进而建立主旋律电影的话语空间。

色彩的意识形态表达。新时代主旋律电影在电影“景观化”倾向的影响下愈发注重对影片色彩感知效果的自觉性建构。[5]色彩作为电影视听语言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在电影传情达意方面具有重要作用,《永远是少年》通过色彩的视觉呈现来建构影片的集体身份认同,奠定影片的整体基调。

色彩的表意认知功能建构电影话语空间主要有两种途径,一是将色彩本身特有的物理属性嵌入影片中,形成生理感色。创作者通过对影片整体色调的把控,透过观众认同将色彩传达的感官体验转换为一种情绪,进而传递给观众。同样,主旋律电影将色彩的情感倾向与影片所传达的主流价值建立联系,用情感倾向建立电影的话语空间。电影《永远是少年》的时空与叙事通过冷暖色调进行划分,前期,众人读书、相伴出游、立志入党等正面、温情的场景色彩饱和度高,总体色调以红色、黄色为主暖色调;后期,同学的背叛、异党的滥杀、严峻的战事将我们拉回残酷的现实,电影色调变为以黑色、灰色、黑蓝色为主的冷色调,衬托空间环境和叙事内容的变化,唱响青年学生们英勇、壮烈的悲歌。在影片中,老师带领学生去矿场实地学习,矿场内民不聊生,身穿破旧黑灰色麻布、身染黑色矿土的工人瘦骨嶙峋,而来学习的学生们身穿黑色中山装,与矿场整个色调保持一致,凸显环境的艰苦并渲染低沉压抑的氛围。当矿难来临时,学生们与矿工互相搀扶,同样是黑色的着装缩小了学生与矿工的身份差距,在国家危难之际各个阶层都需要奋起抗争,国民艰苦的生活状况也为几人后续志愿加入共产党做铺垫。

二是依托色彩所具有的文化属性,将历史性、民族性等社会性文化因素运用在电影叙事中,对影片主旨进行物象化的提炼,起到强调、隐喻、象征等修辞作用,以拓展电影影像话语空间。周安华在《电影艺术理论》中指出:“色彩作为影像的修辞性因素决定了呈现内容的情感倾向和文化属性,并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叙事进程,制造故事与真实之间的心理距离,强化着影像的戏剧张力。”[6]在《永远是少年》中,颇具革命意味的正红色在影片中多次出现,有红色的鲜血、红色的围巾,包括影片最后那一抹初升的红日,影片将中国特有的“中国红”融入电影视听,将民族文化、民族意识通过色彩渗入于影片表达的主流价值当中。尤其是电影中出现的“红色围巾”作为一条串连上下文的情感视听线索,加深了文婷的“红色身份”和“红色精神”的价值意义。同时,影片给予“红围巾”这一视觉符号暗喻的叙事作用,在影片前段文婷送给即将前往苏联学习的“豹子”和“老武”两条红色围巾做留念,下一次出现“红围巾”则是在队友“豆浆”出卖文婷等人后。“豆浆”被人追杀,观众看不到杀手的脸,但可以看到杀手带着一条红围巾,通过身形和红围巾可以推断出此人是武劲夫。此处的视听处理丰富了影像语言,具体的色彩在影片中具有加强意识形态的作用,色彩与道具结合,以此作为反复出现在影片中的叙事符号,深化了武劲夫和文婷的革命之情,增强了影片所呈现的忠贞爱国的情绪氛围。

另外,在影片开端导演采用色彩转折的手法,以具有年代感和历史文化属性的黑白影像进行回忆叙事,重现历史真实感。随后在火车站内,一张报纸被风吹在冯健行的脸上,他挪开报纸初遇文婷,画面在挪开报纸的瞬间由黑白变为全彩。利用前景遮挡的道具来表现两人主观与客观视角的交织,加强视觉印象并传达情绪色彩,展现两人初次见面的暧昧气息,开始影片中心事件的描述。

蒙太奇的审美移情呈现。吉尔·德勒兹在《运动—影像》一书中认为,电影中不断运动的影像是“局部的关联,是整体的情感”。[7]由此看来,蒙太奇对主旋律电影的作用已经不只是宏大叙事的载体或电影创作者的个人主观表达,它更注重内部情感上的衔接与书写,进而从潜意识加强电影观众对主流意识或情感传递的感受。换句话说,通过蒙太奇的组合与剪接让观众借助影像语言来深入阅读影片,观众更容易接收到电影传达的主流价值观和情感表达。在观影过程中观众会不自觉地将自己的思想和感情放置在本不会自发产生情感的外物上,最终外物似乎也拥有了这些情感意志。因此,电影作为审美对象,观众作为审美主体,观众通过对电影片段进行联想和想象来实现移情。

在《永远是少年》中,电影情感表达的主要部分来源于表现青年革命者的革命道路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刻画人物对信仰至死不渝、勇于献身和具有浪漫主义人文关怀的动人场面,通过蒙太奇对电影镜头的“润色”来进行观者审美移情。国民党反动分子闯入文婷家中抓捕文婷以及“同伴”小妹,文婷见状呼喊示意刚拿到情报还在屋内的小妹逃跑,小妹闻声将情报火速点燃烧毁。此段采用“最后一分钟营救”的剪辑手法,将一点点燃烧的情报和从屋外渐入的反动派杀手进行交叉剪辑,加快视觉节奏、增强紧张氛围并加深危机感。直至最后,小妹为拖延情报燃烧时间而英勇牺牲。交叉蒙太奇手法的运用突出了文婷等人对国家的忠诚,将机密文件看得比生命都重要,通过影像间的节奏增强紧迫感,刺激观众紧张的神经,加深观众对人物的情感认同。在文婷被捕后,她无视父亲对监狱上下的打点,在经历了监狱长无数次劝说“签字就能离开”后还是毅然决然地撕掉悔过书。面对所谓的“人情世故”,文婷做出了在常人看来最困难且最坚定的选择,在刑场上她缓缓走向花田中央,她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枪响的同时画面转到鲜花的特写上,蒙太奇对局部影像的情感进行融合、统一,赋予电影内部丰富饱满的情绪,用含蓄的手法暗示文婷的牺牲,表现出电影画面中并未直接表露的话语意义,建构影片的集体身份认同。

具有浪漫主义人文关怀的动人场面主要表现在影片的最后片段,安祥久久地站在城墙上遥望远方,她等待丈夫冯健行归来。一轮红日铺满天空作为转场,紧接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出现在同一位置,做出同安祥一样久久凝望的动作。此处画面将两个平行镜头剪辑在一起,将年轻的安祥和年老的安祥通过红日叠化转场。主旋律电影正是通过对这些镜头进行的合理剪接,使观众在影像语意接受上完成了“运动—知觉—情感”上的心理转化。[8]简单无言的镜头却饱含情感,直至最后老去逝去,安祥都不曾得到冯健行的消息,揭示了作为革命家属的“牺牲”,展现了冯健行背后同样有信仰的安祥这类值得尊敬的人物。蒙太奇的处理为建构集体性的共同认知奠定了基础,在深化影片主题的同时将情感通过镜头渲染开来,将局部与整体关联,呈现出真实、绵长的情感。

“青春之歌”的理想身份书写

青少年群体作为电影市场上的重要选题对象,深受创作者的青睐,但在主旋律电影领域却鲜少出现,因为主旋律题材的电影多涉及到军人与战争场面,所以对青少年的选用还处在探索阶段。主旋律电影如何拓展青年观众,如何获取更多青少年的喜爱也是需要探索的问题之一。

《永远是少年》改编自真实人物事件,电影将人物聚焦于探寻理想社会的青年群体,尤其是以文婷、武劲夫、豹子等为代表的不谙世事的学生为影片注入青春血性,影片的笑点也集中发生在校园课堂。故事的开始源于一名少先队员在植树节对爷爷日记的挖掘,根据他口述日记来追忆爷爷(冯健行)的光荣往昔。影片抓住青少年群体的精神向往和审美情怀,循序渐进地传递电影的价值观念与教育意义,充分挖掘冯健行和文婷等人的性格变化。正片中冯健行离家求学,在校园里遇到了文婷、武劲夫等人,展开了对学生情谊的描述,在看到劳苦人民的艰辛生活后,以几人为中心的青年团体在老师的带动下,在中国共产党成立初期就申请入党,在国家危难时期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开始书写几人之间的同学情到战友情,而最终几人的生命都停留在20多岁的青春年华。正是影片前半段青春阳光的呈现才对比出后半段的沉重与深刻,影片塑造的青年群体肩负起当时国家的责任,这也表露出导演对于后起之青年的深切期盼。

影片采用多人物、多线索对情节进行梳理,对不同角色的不同选择也作以区分。对于小于这样的背叛同伴、背叛信仰的人物,影片没有选择将其扁平化处理,而是注重人物性格的多元立体,并通过小于建立起青年群体之间的身份危机。在对集体记忆进行反复构建的过程中,个体会不断形成全新的自我认知并消除分歧,在支配主体的引导下达成认同。[9]影片最终给予小于惨痛的结局,消除在革命价值认同上的分歧,同时解除了其他角色价值认同上的身份危机。人物对性格的自我认同是对正面情绪和负面情绪都不做刻意回避的认同,是追求真情实感的表达,具有普遍反应的心理属性。由“团结到背弃”的过程也侧面证明了革命的艰难,人物选择走上革命之路面临的不仅是立场问题,还需做好流血与牺牲的准备。这种正确的价值观符合主流意识形态,它所传达的世界观、价值观是观众所能接受的。当观众渗透情感与之共情时,也是对影片进行解构、重构的过程。这种对青春题材的选择加强了青年一代的身份认同,在现代语境下更能引起青年观众的共鸣。

结语

《永远是少年》在主旋律电影的发展上实现了对人物、视听的进步性探索,通过建构影片人物的身份认同,进一步对主旋律电影话语空间进行建构与拓展。在关注青春的迷惘和伤痛的当下,电影将青年群体的人生命运与国家命运相连接,唱响属于影片背景时代的青春之歌。在主旋律电影发展的进程中,已经呈现出更为多样的表达,但创作者仍需在把握主旋律电影的题材和意识的同时尽可能地提高影片的质量和创作理念,在建构的集体身份认同中凸显个人,以此建立观众对电影的身份认同,进而实现情感上的共鸣,使电影发展走向多元、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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