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素、辞格与意义:纪录片《青海·我们的国家公园》的视觉修辞

2023-01-21 04:25陈巧燕
声屏世界 2022年20期
关键词:青海纪录片显著性

□ 陈巧燕

在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中,“人与自然和谐共生”是其核心概念,国家公园体制是这一概念的现实反映。习近平总书记在参加青海代表团审议时强调:“青海要在建立以国家公园为主体的自然保护地体系上走在前头。青海对国家生态安全、民族永续发展负有重大责任,必须承担好维护生态安全、保护三江源、保护‘中华水塔’的重大使命,对国家、对民族、对子孙后代负责。”①纪录片《青海·我们的国家公园》画面优美,内容丰富,主题突出,先后在青海卫视、东方卫视、浙江卫视、央视纪录片频道等19个省级卫视以及爱奇艺、哔哩哔哩等多个新媒体平台播出,在2021年11月12日荣获中美电视节“中华文化国际传播力”金天使奖,成绩显著。

视觉修辞研究兴起于20世纪60年代。1964年,罗兰·巴特将修辞的研究从语言文本转向视觉文本,发表了《图像的修辞》一文,拉开了视觉修辞研究的序幕。随后,约翰·伯格在《观看之道》中将视觉文本与意识形态结合在一起,研究分析了视觉修辞的权力与政治问题,提出了视觉文本具有象征行动特质。1974年,托马斯·W.本森开始关注“媒介的修辞维度”,发表了《电影的修辞批评》,将静态图像文本研究转向动态的连续的电影视觉文本,重新界定了视觉修辞的研究范围。2008年,互联网技术的发展对图像的传播产生了深刻影响,在美国举办的克恩视觉修辞与科技大会中,互联网图像传播被纳入到视觉修辞的研究当中,视觉修辞研究也因此产生了一个新的学术增长点。我国学者刘涛也关注到了图像修辞,更加清晰地界定了视觉修辞的定义,提出视觉修辞强调以视觉化的媒介文本、空间文本、事件文本为主体修辞对象,通过对视觉文本的策略性使用,以及视觉话语的策略性建构与生产,达到劝服、对话与沟通功能的一种实践与方法。②视觉文本的修辞实践,是探讨如何赋予视觉文本修辞能力,使其具备承载和传播信息的功能。纪录片《青海·我们的国家公园》作为一种媒介文本,运用视觉修辞的方法修饰画面,展示青海的生态文明建设成果,表达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密切关系。本文以纪录片《青海·我们的国家公园》为研究对象,讨论分析其视觉修辞,以期为同类型纪录片的创作提供借鉴。

选择元素:遵从信息值、显著性和框架相互关联的原则

元素是视觉文本的起点,深刻诠释了视觉文本的主体和生命,具有象征行动意味。元素遵从信息值、显著性和框架相互关联的原则,发挥了承载视觉文本象征意义的作用,产生了象征行为。信息值反映的是视觉文本元素所承载的信息的重要程度,纪录片《青海·我们的国家公园》是讲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这一关系的视觉文本,人物和自然界作为当中的主体元素,相互协同提高视觉文本的信息值。例如第一集《草·海》中的返乡大学生布达是新牧民的代表,他与自然界中的草原、牦牛这些元素共同出现在同一视觉文本中,相互合作呈现“共生”关系。显著性讨论的是视觉文本元素对观众的吸引程度,主要通过完整化、陌生化实现。纪录片《青海·我们的国家公园》是反映青海三江源国家公园生态文明建设成果的视觉文本,绿意盎然,景观奇特。久居城市的观众向往纯粹美丽的大自然,纪录片对三江源国家公园生态风貌的完整勾勒、珍稀动植物的原真呈现,捕获了观众的注意力。如纪录片中的荒漠猫、水生云茛、绿绒蒿等珍稀物种元素,发挥了它们的显著性特征,吸引了观众眼球,打开了画外空间,引导观众想象和思考这些珍稀物种的生存样态。框架展现的是在同一视觉文本中,主元素和副元素在视觉意义上的归属关系和联结程度。在纪录片第三集《峡·谷》中,扎西为了观测高原气候变化,把每天太阳的方位、云雾流动的样子画在日历背面,以此学会如何与自然相处。扎西作为副元素与自然界中的高原这一主元素构成了从属关系,象征着人类敬畏自然、顺应自然的意义内涵。

信息值、显著性和框架三者之间相互联动,使视觉文本元素承载和象征的功能更为强大,更具代表性。在视觉文本元素的选择过程中,遵从信息值、显著性和框架相互关联的原则可以使图像意义的生成与传递更为直接明确,能够实现信息的有效传播。纪录片《青海·我们的国家公园》中显示出的视觉文本元素具备了信息值、显著性和框架相互关联的特质,比如在第一集出现的代表性植物高山绿绒蒿这一元素,它不仅是顽强生命力的象征,也是青海生态文明建设成果的直观体现,更代表着我国生物的多样性。在纪录片画面中,高山绿绒蒿生长在高山之上,生存环境极为恶劣,但它依旧找到了自己的生存方式,传递了自然界生物适应自然、顺从自然的信息。高山绿绒蒿作为世界上的珍稀植物共有54种,在我国就有43种,“稀世之花”在我国的多样性存在直观体现了我国的生态文明建设成果,传递了该元素的显著性特征。高山绿绒蒿与高山、岩石等元素联结而成的颜色对比线、留白等反映出了元素的分离框架装置,即在高山这一特定环境下高山绿绒蒿的鲜艳之色从黯淡中分离出来,突出绿绒蒿的价值。因此而言,在同一个视觉文本元素中将信息值、显著性和框架相互关联,才可以充分发挥这一视觉文本元素的承载功能和象征功能。当多个具备信息值、显著性和框架相关联特质的视觉文本元素经过修辞手法组合在一起时,元素所承载的信息聚集在一起同时呈现,纪录片想要传达的主题和内容也会更为直接有效。

组织辞格:运用多重修辞手法协同表意

辞格是指在视觉文本的表达中,为提高视觉效果而形成的具有特定表达功能的格式化的视觉文本表达形式,即视觉修辞的手段和方法。罗兰·巴特是首位对影像的视觉修辞进行研究的学者,他认为影像中的视觉文本可分为语言文本、非编码的肖似图像文本和编码的肖似图像。师承罗兰·巴特的传播学者杰克斯·都兰德认为视觉修辞手法可分为以下四个类别:互换(列锦、反复等)、代替(隐喻、拟人等)、压制(省略等)、附加(对比等)。在视觉修辞中,合理地组织安排辞格修饰视觉文本元素,可以达到表意的目的。纪录片《青海·我们的国家公园》运用列锦、反复、比喻、拟人等修辞手法协同表意,传达习近平“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生态文明思想内涵。

列锦和反复强调内容主题。列锦是指依托事物之间的某一联系,罗列名词和名词短语文本组成句式,再将句式编码,勾勒成图像,使观众的认知与想象实现联结的手法。纪录片《青海·我们的国家公园》运用列锦的修辞手法,强调“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内容主题。一方面,是对三江源奇观景致的排列组合。夏日里高寒凛冽的冰川、郁郁葱葱的高原森林、广袤无边的绿色草原、蜿蜒曲折的大江河流等视觉文本元素以一种并列的形态多次出现在纪录片的画面当中,勾勒出令人神往的美丽生态图景,共同指向“国家公园”这一主题。另一方面,是对不同职业身份的人物与自然之间故事的组织。在第一集《草·海》中,山地摄影师葛玉修和斑头雁的约定,动植物学家刘炎林对荒漠猫的追寻,植物学家钟鑫与点地梅、绿绒蒿之间的相识,返乡大学生布达与草原、牦牛成为家人以及环保志愿者公保利用藏狐生态控鼠等多个故事交叉并列编织成网,生动刻画了“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画面。

反复是对视觉文本的重复呈现,是衔接视觉文本的手段,具有强调和劝服的作用,分为连续反复和间隔反复。连续反复是对同一个文本的连续重复,中间没有其他文本相隔。纪录片《青海·我们的国家公园》每集开端,都通过航拍镜头展现三江源恢宏壮阔的风景,这些航拍镜头的反复呈现,不仅强调了大自然的力量,也在展现我国国家公园这一体制得以落实的显著成果。间隔反复是指在重复呈现某一个视觉文本时,中间有其他内容穿插。纪录片中的同一个人物间隔2-3个人物之后再次出现,突出了“人与自然共生”的主题。在第二集《冰·河》中,登山领队梁爽在讲述他与冰川之间的故事时,穿插卓玛加、多杰这两位人物,形成故事闭环,从而加强了观众对“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理念的认知,使观众在产生认知的基础上展开想象。

隐喻和拟人揭示生态哲学观。隐喻是视觉文本意义的相互转换,即通过一种形象代替另一种形象而实质意义不发生改变的修辞手法,③强调相似意义上的认知推演。在隐喻的修辞结构中,人们往往需要借助一些具有普遍认知度的事物作为喻体来认识和理解本体,从而达到理想的修辞目的,揭示蕴含其中的哲学观点。纪录片《青海·我们的国家公园》将视觉文本中显现出的绿水青山、高原峡谷等人们所向往的自然景观作为喻体,将青海的生态建设成果作为本体,引导观众认识和理解进行生态环境保护的必要性。例如在第二集《冰·河》中,王芳芳在观察动植物的过程中不断追寻着大自然的启示,为了留住自然的美她并没有破坏干扰自然界生物的生长状态,而是用最普通的材料描摹高原湿地的壮美,感悟如何面对自然,如何与自然相处。王芳芳与自然之间的故事暗示人们若想拥有纯净美丽的国家公园,就必须践行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保护生态环境。当然,对纪录片这样的动态影像而言,视觉文本的隐喻便是单个镜头在时间维度上的衔接和空间意义上的拼接与联想。该纪录片以时间为主线,讲述从夏季的六月到八月期间三江源国家公园的生态面貌。而这个时候,正值高原万物复苏之际,岩石的冰层融化,融水在冰原上勾勒出道道沟壑,迁徙的候鸟争相着陆,荒野猫前后出没,高原鼠兔、藏狐繁衍生长。这些单个镜头前后衔接,共同勾勒出了动态和谐的生态图景,隐喻青海在生态文明建设过程中取得的成果。同时,该纪录片的三集内容以黄河、长江、澜沧江为主线,从源头开始,依照雪山、草原、湿地再到高原的讲述顺序,在空间上展开了人与自然关系的介绍和深入解读,揭示了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生态哲学观。

拟人是指赋予自然界事物以人的生命和思想感情,使其人格化,发生人的行为和动作。纪录片《青海·我们的国家公园》采用拟人的修辞手法,使自然界的动植物人格化、情感化,展现它们在自然界的生存状态,揭示“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生存哲理,表达敬畏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的生态哲学观。在第一集《草·海》中,黑颈鹤在交配之前要“接吻”跳舞,如果一方死亡另一方不再“婚嫁”;凤头在湿地上繁衍后代时必须将不好的蛋剔除出去,避免雏鸟向南迁徙时因身体发育不良难以长途飞行,遭遇不测;三只啄木鸟为了饱腹清理云杉树中的蛀虫,比子弹还快的敲击树干的速度并没有让它们脑震荡;特产于青藏高原3000-5000米海拔的水生云茛虽然被雨水淹没,却开出了鲜艳的花朵。这些顽强的生命,不断调整着自己的生存方式,适应着大自然制定的生存法则。这也隐喻人类作为自然中的一分子,要尊重自然,要依照自然制定的生存法则,调整人类的生存方式,顺应自然和保护自然。

建构意义:习近平“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生态文明思想的柔性化表达

视觉文本中的图像并不只是一个“静观”的对象,而是作为一种视觉实践(visual practice)深刻地参与社会现实的建构。④纪录片《青海·我们的国家公园》围绕生态环境保护这一公共议题,在三集内容中选择人和自然作为视觉文本的主要构成元素,组织列锦、反复、隐喻和拟人等视觉修辞手法,层层深化,反映人与自然之间的互动关系,建构视觉文本的现实意义,柔性表达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唤醒观众关注自然生态变化、保护生态环境的意识。

该纪录片第一集《草·海》中的视觉文本展现出了青海对黄河源、祁连山、青海湖等生态问题的修复与改善,特别是当地群众为修复环境作出的努力,引导观众重新认识自然与人类之间的关系,比如公保为抑制鼠患,为藏虎修建住所,通过生态控鼠的办法保护草场;第二集《冰·河》聚焦长江源,运用修辞手法修饰视觉文本,呈现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讨论万物生存的权利,解读人与自然之间友好相处是保护自然的重要途径;第三集《峡·谷》聚焦澜沧江,呈现自然的本真力量,告知观众要让“千姿百态的生命让荒原变得灵动多彩”,就必须持续深化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贯彻落实国家公园体制,让国家公园成为一个让人类了解、认知自然的平台。三集内容运用视觉修辞将视觉文本排列组合,层层递进,从最初的如何修复自然到如何留住自然再到如何与自然相处,建构了纪录片视觉文本的现实意义,柔性化表达和传播了习近平“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生态文明思想,启示人类敬畏自然、顺应自然和保护自然。

结语

近年来,我国以国家公园为题材的纪录片内容比较稀缺,但纪录片《青海·我们的国家公园》站在“我们”的视角,展现国家公园体制得以落实的显著成果,全面揭示了人与自然关系的生态哲学命题。该纪录片通过修辞性的意义装置,修饰其中的视觉文本元素,组合视觉修辞辞格传递主题思想,实现习近平“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生态文明思想的柔性化表达,影响观众的认知和态度。正如纪录片中的动植物学者刘炎林所言,当我们走进国家公园的时候,唤起的不再是被教化的环保激情,而是沉浸其中自然而然地想要保护自己的家园。“你、我、他、它们”最终都要回归到“我们”,要守护“我们”共同的国家公园。

注释:

①习近平在参加青海代表团审议时强调,坚定不移走高质量发展之路坚定不移增进民生福祉[EB/OL].2021-03-18,新华每日电讯,http://www.xinhuanet.com//mrdx/2021-03/08/c_139793732.htm.

②刘涛.媒介·空间·事件:观看的“语法”与视觉修辞方法[J].南京社会科学,2017,(09):100-109..

③刘涛.隐喻论:转义生成与视觉修辞分析[J].湖南师范大学社会科学学报,2017,46(06):140-148.

④刘涛.语境论:释义规则与视觉修辞分析[J].西北师大学报(社会科学版),2018,55(01):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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