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临时中央组织演变考述

2023-01-21 08:56王龙腾
上海党史与党建 2022年5期
关键词:黄平张闻天博古

王龙腾

1931年上半年,由于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中央特科负责人顾顺章和中央政治局常务委员会主席向忠发先后被捕叛变,中央政治局常委周恩来、王明在上海的处境日益困难,他们准备离开上海,前往中央苏区或苏联。为保持中央工作的连续性和稳定性,以博古为首的中共临时中央政治局于1931年9月在上海成立,其从成立到1933年初迁入中央苏区,再到1934年初中共六届五中全会上“转正”,历经多次变化,情况复杂。学术界对中共临时中央的成立时间、组成人员、演变过程等方面已有不少研究,但对中共临时中央政治局组成人员的不同说法辨析不足,对中共临时中央政治局与苏区中央局合并后的组织情况也存在争议,对中共临时中央组织演变的把握还不够贯通。因此,本文将在已有研究成果的基础上,以上述3个时间节点为划分,对中共临时中央的组织演变作系统地考辨和论述,并总结其特点。

一、中共临时中央的成立及其组成人员

中共临时中央成立的一个重要契机,是1931年4月、6月顾顺章和向忠发先后被捕叛变,这直接影响到中央领导机关工作的正常运转,中央政治局常委周恩来、王明不得不暂时停止工作。据王明回忆,向忠发被捕后,他和周恩来“根本不能活动”,“不能参加任何会议”。[1]郭德宏编:《王明年谱》,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4年,第209页。他“足不出户,实际上成了隐士”,将大小事务“全都交给康生、陈云去办”。[2][美]盛岳:《莫斯科中山大学和中国革命》,现代史料编刊社,1980年,第269页。

1931年9月下旬,在王明、周恩来离开上海之前,根据共产国际远东局的提议,中共临时中央政治局成立,由博古负总责。关于临时中央政治局的组成人员,目前主要有“6人说”和“9人说”两种说法,《中国共产党上海历史第一卷》《周恩来年谱》《陈云传》《博古文选·年谱》等持“6人说”,即博古、张闻天、卢福坦、李竹声、康生、陈云,而《陈云年谱》《张闻天年谱》《秦邦宪(博古)传》等持“9人说”,即博古、张闻天、卢福坦、李竹声、康生、陈云、黄平、王云程、刘少奇,不同的是有无黄平、王云程、刘少奇3人。

周恩来于1943年11月27日至12月4日参加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时,发言称,组织临时中央,“最初提出在上海的博古、洛甫、卢福坦、康生、陈云和王永成(即王云程——引者注)等7人;黄平和刘少奇是后来加上的。远东局召集王、周、博、洛4人开会,决定由以上9人组成”[1]《中共党史资料》第71辑,中共党史出版社,1999年,第166页。。张闻天1943年撰写的延安整风笔记也指出:临时中央政治局的人选名单是由周恩来、王明提出,商远东局后报共产国际的,确定由博古、张闻天、康生、陈云、卢福坦、李竹声6人组成(国际批复临时还增加了黄平、刘少奇、王云程,成为9人),并以博古、张闻天、卢福坦为常委。[2]邹贤敏、秦红主编:《博古和他的时代:秦邦宪(博古)研究论集》上册,当代中国出版社,2016年,第211—212页。博古在延安整风时写的《我的初步反省》中也提到:“临时中央政治局的名单是博、洛、康、陈、卢、李竹声、少奇、黄平,我记得有王云程,也许是以江苏省委书记资格参加的。”[3]转引自卢毅:《中共党史上的叛徒黄平》,《百年潮》2010年第4期。依照周恩来的发言,可以发现一个时间节点,即“远东局召集王、周、博、洛4人开会,决定由以上9人组成”,王明是10月18日离开上海、前往苏联的[4]《王明年谱》,第216页。,这说明共产国际远东局是在10月18日之前召集会议确定临时中央政治局人选的,这有助于理解黄平补入临时中央政治局的缘由。10月3日,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政治书记处政治委员会在听取关于中共中央临时政治局组成人员的报告后,决定询问中共中央:“这个临时政治局是由哪个机构选出的,为什么沃罗夫斯基同志(即黄平——引者注)没有当选,政治局是否一致选出的;如果是,那么我们对其组成人员没有反对意见。”[5]《共产国际、联共(布)与中国革命档案资料丛书》第13卷,中共党史出版社,2007年,第39—40页。也就是说在共产国际的特别关照下,黄平得以补入临时中央政治局。而根据张闻天的整风笔记,则是另一个时间点,即“国际批复时”,共产国际是在11月3日批准中共关于临时中央政治局组成人员的提议的。[6]同上,第65页。尽管二者在确定临时中央政治局9人人选的时间上略有不同,但可以得出2点结论:一是临时中央政治局的组成人员并非一蹴而就,而是有一个动态的增补过程,最终确定包括黄平、王云程、刘少奇在内的9人组成临时中央政治局;二是共产国际在此过程中发挥着重要作用。

除了上述3位历史当事人的回忆外,也有其他文献资料佐证黄平、王云程、刘少奇是临时中央政治局成员。1933年1月,共产国际东方书记处副主任马季亚尔在给库西宁的便函中称,1932年底建议临时中央迁入中央苏区,“还建议伊思美洛夫、波戈列洛夫、梅尔库洛夫(分别为张闻天、博古、王云程——引者注)、陈云同志离开。对沃罗夫斯基(即黄平——引者注)没有采取措施。”[7]同上,第301页。这里建议转移的人员显然均为临时中央政治局的成员,其中包括黄平和王云程。另据《张闻天年谱》载,1932年10月23日,临时中央政治局召开常委会议,讨论江苏省委工作问题,“决定史东(章汉夫)任省委书记,云程(王云程)加入中央常委,老杨(尚昆)中宣部”[8]《张闻天年谱》(修订本)上卷,中共党史出版社,2000年,第132页。。依照党内规矩,担任中央政治局常委,须先是中央政治局委员,这说明王云程此前已经是临时中央政治局成员。刘少奇的临时中央政治局成员身份可以作类似的推论。1932年3月14日,在临时中央政治局会议上,博古、张闻天等人批评刘少奇、卢福坦领导的工会工作,决定撤销刘少奇的中央职工部部长职务和卢福坦的中华全国总工会党团书记职务,“卢、刘仍为政治局委员”[9]同上,122页。,由此可知,刘少奇为临时中央政治局成员。

1932年10月,团中央机关遭到破坏,临时中央受到牵连,在上海的处境日益危险。10月15日,共产国际东方书记处提请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政治书记处政治委员会讨论临时中央迁入苏区的问题,政治委员会暂不作决定。11月2日,王明代表中共中央向联共(布)驻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代表团表示,“由于骇人听闻的恐怖,党的领导中心几乎没有可能在上海存在”[1]《共产国际、联共(布)与中国革命档案资料丛书》第13卷,第225页。,因此提议将临时中央迁入中央苏区。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政治书记处政治委员会在12月3日采纳王明的建议,同意临时中央迁入中央苏区。[2]同上,第253页。在此期间,博古和张闻天对各自的去向问题发生分歧,二人先后提出自己去中央苏区工作。在收到临时中央9月27日的电报称临时中央很大一部分机关人员处于危险境地,康生和张闻天的安全特别受到威胁后,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东方书记处10月3日询问“能否派伊思美洛夫(即张闻天——引者注)去苏区或者至少保证他在上海的安全”[3]同上,第211页。。不过,博古没有派张闻天去苏区的打算,10月6日,在临时中央政治局常委会上,博古提议自己去中央苏区指导工作,但“须与△△(指共产国际——引者注)相商”[4]《张闻天年谱》(修订本)上卷,第130页。。为此,临时中央10月16日致电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征询意见,说明张闻天和博古都愿意前往中央苏区指导工作。[5]《共产国际、联共(布)与中国革命档案资料丛书》第13卷,第222页。随后,张闻天在10月23日的临时中央政治局常委会上再次提出“有人来时,我到苏区去,以学习工作”[6]《张闻天年谱》(修订本)上卷,第132页。。博古无视张闻天数次要求去苏区的意见,他有意派张闻天去北方局开展工作,张闻天则致电共产国际“请求到苏区,博(即博古——引者注)到北方”[7]程中原:《张闻天传》(修订本),当代中国出版社,2000年,第191页。。12月5日,临时中央和共产国际代表埃韦特向共产国际报告关于张闻天去向的分歧:“有两种可能:一是派他去北平,那里他不出名,但他反对这样做。二是派他去中央……区(删节号是原有的。应为:苏区——原书注),这他愿意。”[8]《共产国际、联共(布)与中国革命档案资料丛书》第13卷,第254页。共产国际随后复电要求临时中央政治局成员分批全部迁入中央苏区。[9]《陈云年谱》(修订本)上卷,中央文献出版社,2015年,第158页。12月19日,临时中央致电共产国际,建议“[中共]中央政治局和共青团以及总会的其他成员,包括伊思美洛夫、波戈列洛夫、梅尔库洛夫(分别为张闻天、博古、王云程——引者注)和陈云逐渐地去中央苏区”[10]《共产国际、联共(布)与中国革命档案资料丛书》第13卷,第281页。,除留李竹声主持上海中央局、派黄平前往湖北工作(后去天津)和康生后续前往苏联任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外,包括博古、张闻天在内的临时中央政治局成员全部迁入中央苏区。12月21日,共产国际复电表示基本同意临时中央的建议。[11]同上,第283页。

二、中共临时中央迁入中央苏区及其与中共苏区中央局的合并

1933年1月,博古、张闻天、陈云、刘少奇等临时中央政治局成员先后到达中央苏区,临时中央政治局与中共苏区中央局[12]中共苏区中央局成立于1931年1月15日,目的是统一和加强党对苏区工作的领导,几经周折,最终确定由周恩来、项英、毛泽东、任弼时、王稼祥、顾作霖、邓发、朱德等8人组成,在周恩来1931年12月底到任中共苏区中央局书记之前,项英、毛泽东先后任代理书记。的合并会议随后召开。据张闻天1943年的延安整风笔记记载:参加会议的临时中央政治局委员有博古、张闻天、陈云、刘少奇,苏区中央局委员有项英、毛泽东、任弼时、邓发。博古在会上传达共产国际代表的意见:上海的政治局委员与苏区中央局委员合起来,并要大家选举一位负责人以便于工作,“于是多数即推举他为总书记”。[13]《张闻天年谱》(修订本)上卷,第137页。对于新成立的机构,《毛泽东年谱》《刘少奇年谱》《陈云年谱》《张闻天年谱》等均称其“(约在6月)改称中共中央局”,《中国共产党组织史资料》则称“中共中央到达中央革命根据地后,原苏区中央局未宣布撤销,对下行文仍用‘中央局’、‘苏区中央局’或‘中共中央局’”[14]《中国共产党组织史资料》第二卷,中共党史出版社,2000年,第215页。。学界对此也是众说纷纭。

首先有一点是学界共识,即临时中央政治局迁入中央苏区后与苏区中央局的合并是毫无疑义的。这也可以从当时的历史文献中找到线索。1933年2月3日,在前方的苏区中央局成员周恩来、朱德、王稼祥致电苏区中央局,提出“中央各同志多数来此,提议中央局会后能有人来前方一行或即留前方”[1]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科学院编:《周恩来军事文选》第一卷,人民出版社,1997年,第248页。,这里的“中央局会”就是指临时中央政治局与苏区中央局的合并会议。因此,周恩来、朱德、王稼祥在2月7日致电苏区中央局并转临时中央,请求“中央局派邦宪、闻天两同志代表来前方一行”[2]同上,第255页。,这里的“中央局”是临时中央政治局与苏区中央局合并后的“中央局”,否则苏区中央局作为中央的派出机构,是无权向临时中央政治局常委博古、张闻天派遣工作的。同样,2月15日的《中央局关于闽粤赣省委的决定》要求“立刻召集省的临时代表会议”,“派中央局同志出席这一会议做报告并领导这一会议的顺利进行”[3]《中央局关于闽粤赣省委的决定》,《斗争》(苏区版)第3期,1933年2月23日,第2版。。正是张闻天代表苏区中央局出席2月24日召开的闽粤赣省的临时代表大会,这说明临时中央实际上通过苏区中央局或者以苏区中央局的名义直接领导起中央苏区的工作。还有1933年4月上旬,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远东局及其负责人埃韦特先后在给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的报告中说“5月初将在东北战线举行中央政治局会议”[4]《共产国际、联共(布)与中国革命档案资料丛书》第13卷,第386页。和“目前正在准备举行中央苏区执行局(政治局和革命军事委员会)会议”[5]同上,第396页。。同一机构发出、相隔不久的报告,以不同的名称称呼同一个会议,可以看出临时中央政治局与苏区中央局的合并,让共产国际远东局一时无所适从,不知如何称呼是好。报告所称的会议,就是杨尚昆回忆所称的“中央会议”:“第四次反‘围剿’胜利后,中央召开了会议。参加这次会议的有博古、张闻天、陈云、周恩来、朱德、毛泽东、邓颖超和我。”[6]杨尚昆:《杨尚昆回忆录》,中央文献出版社,2001年,第81页。也是《毛泽东年谱》《周恩来年谱》《陈云年谱》所称的6月上旬在宁都召开的中共中央局会议。从参会人员上看,这既可以称为中共苏区中央局会议,也可以称为临时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

但是,临时中央政治局与苏区中央局的合并是单向流动,即博古、张闻天等临时中央政治局成员成为苏区中央局的成员,而周恩来、毛泽东等苏区中央局成员不会因此成为临时中央政治局的成员,即使周恩来是中共六届四中全会选出的中央政治局委员,毛泽东是中共六届四中全会选出的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也有资料证明这一点,1933年4月2日,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远东局发给苏区中央局的电报,要求“所有谈及的问题在中共中央政治局书记处(即中共临时中央政治局常委会——引者注)和革命军事委员会都应严格保密”[7]《共产国际、联共(布)与中国革命档案资料丛书》第13卷,第373页。,上文已指出是共产国际代表要求临时中央政治局与苏区中央局合并的,共产国际远东局掌握二者已合并的情况。共产国际远东局要求苏区中央局将所谈内容在“中共中央政治局书记处和革命军事委员会”范围内保密,这既说明临时中央政治局已与苏区中央局合并,否则,共产国际远东局要求苏区中央局将电报内容在临时中央政治局常委会范围内保密是讲不通的;也说明临时中央政治局在合并后依然存在,如果合并后临时中央政治局已不存在,那么,在临时中央政治局常委会范围内保密就无从谈起。因此,临时中央在需要时仍可以用“中央”的身份开展工作,如1933年9月17日《中共中央关于成立中央党务委员会及中央苏区省县监察委员会的决议》、1933年11月18日《中央给福建党的书记的信》等。

其次是名称的问题。根据史纪辛、殷子贤的研究,“中共中央局”不是临时中央政治局与苏区中央局合并后才出现的名称。[1]史记辛、殷子贤:《关于苏区的“中共中央局”署名考》,《党的文献》2001年第6期。据《红色中华》报道,1932年1月15日,“中共中央局代表毛泽东同志”[2]《苏区青年团第一次代表大会的开幕》,《红色中华》第6期,1932年1月20日,第5版。在苏区青年团第一次代表大会上致词,这里的“中共中央局”显然是指中共苏区中央局,毛泽东此时刚卸任苏区中央局代理书记不久,是苏区中央局成员。文件方面有苏区中央局1932年2月19日通过的《目前政治形势的分析与苏区党的紧急任务——一九三二年二月十九日中共苏区中央局的决议案》。[3]江西省档案馆、中共江西省委党校党史教研室选编:《中央革命根据地史料选编》中册,江西人民出版社,1982年,第328页。次日,少共中央局通过《关于执行团大会决议深入实际工作中去的决议——少共中央局接受中共中央局关于目前政治形势的分析与苏区党的紧急任务决议的决议案》,[4]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中央委员会办公厅编:《中国青年运动历史资料》第10册,1960年,第196页。这里直接将“中共苏区中央局”简称为“中共中央局”。由此可知,将“中共苏区中央局”称为“中共中央局”的说法早就有之,并不是临时中央政治局与苏区中央局合并后才出现的独特称呼,“中共中央局”同“苏区中央局”“中央局”“中局”一样,只是“中共苏区中央局”的另一种说法。

再次,1933年以后的历史文献也表明临时中央以“苏区中央局”“中共中央局”或“中央局”的名义开展工作和发布文件。1933年2月4日,张闻天主编的《斗争》出版,张闻天此时兼具多重身份,即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央宣传部长、中央党报委员会书记。《斗争》第一期刊载的《党报委员会的通知》称:“过去苏区党中央局曾经出版‘实话’与‘党的建设’两种刊物,……现在党中央局决定把这两种刊物并为一种,改名为‘斗争’”[5]《党报委员会的通知》,《斗争》(苏区版)第1期,1933年2月4日。,结合《斗争》“中国共产党苏区中央局机关报”的报头,可以知道其中的“苏区党中央局”和“党中央局”都是中共苏区中央局的别称。同样,《红色中华》第55期的中缝登载“斗争第三期出版了!”的简讯,落款为“中共中央局党报委员会”[6]《斗争第三期出版了》,《红色中华》第55期,1933年2月22日。,其中的“中共中央局”亦是中共苏区中央局的别称。一个更为明显的例子是1933年3月1日落款为“中央局”的致朱德、周恩来并转全体红色指挥员、战斗员的贺电:“中国共产党中央热烈庆祝红一方面军光荣和伟大的胜利,并慰劳一切受伤的英勇战士。”[7]中共江西省委党史研究室、中共赣州市委党史工作办公室编:《中央革命根据地历史资料文库·党的系统》(4),中央文献出版社、江西人民出版社,2011年,第2552页。这里的“中央局”应指的是“中国共产党中央”,即临时中央。

综上可以看出,中共临时中央政治局与中共苏区中央局合并,产生新的中共苏区中央局,又称“中共中央局”“中央局”等,临时中央实际上通过苏区中央局或者以苏区中央局的名义直接领导起中央苏区的工作,但由于二者合并单向流动的特点,临时中央又可以根据需要以“中央”的身份开展工作。

三、中共六届五中全会与中共临时中央的“转正”

1932年12月19日,中共临时中央在迁入中央苏区前夕,即向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政治书记处政治委员会“建议在[中共]中央迁至中央苏区后召开第五次全会”[8]《共产国际、联共(布)与中国革命档案资料丛书》第13卷,第281页。。12月21日,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东方书记处草拟的给临时中央的电报,要求“中共中央五中全会只应在王明到来后召开,他应是这次全会上的主要报告人之一”[9]同上,第283页。。12月27日,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国际联络部驻上海代表格伯特向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书记皮亚特尼茨基报告中共六届五中全会的中央政治局及书记处的建议名单:“[中共中央]政治局由13名委员(其中两名不在国内)和5名候补委员组成:第1号波戈列洛夫,第2号伊思美洛夫,第3号赵容(未来驻共产国际的代表),第4号陈云,第5号沃罗夫斯基,第6号莫斯克文,第7号布林斯基,第8号项英,第9号邓发,第10号毛泽东,第11号jungend,第12号王明,第13号斯皮里多夫。书记处由6人组成:第1、2、4、6、7号(原文如此,从下面的书记人选来看,书记处中还应有8号项英——引者注),书记:第1、6、8号。”[1]《共产国际、联共(布)与中国革命档案资料丛书》第13卷,第286页。即由博古(1号)、张闻天(2号)、康生(3号)、陈云、黄平(5号)、周恩来(6号)、任弼时(7号)、项英、邓发、毛泽东、王云程(11号)、王明、张国焘(13号)组成中央政治局,博古、张闻天、陈云、周恩来、任弼时、项英组成中央书记处。

尽管共产国际与临时中央从1932年底开始多次电报往来,讨论安排王明回国的问题,但出于安全的考虑,王明最终未能顺利回到国内。临时中央迁入中央苏区后,为全力应对国民党军的“围剿”,被迫“无限期推迟”[2]同上,第386页。中共六届五中全会的召开。1933年10月7日,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政治书记处政治委员会在收到临时中央关于中央政治局和书记处组成人员的建议名单后作出答复:“我们从你们的名单中取消了候选人卢福坦和罗登贤。最好让朱德和顾作霖进入政治局来代替他们。为明确起见,我们重复一下政治局组成人员:莫斯克文、项英、布林斯基、波戈列洛夫、赵容、廖陈云、张国焘、毛泽东、王明、伊思美洛夫、邓发、朱德和顾作霖。[中共]中央书记处……建议由以下五人组成:莫斯克文、项英、王明、张国焘和波戈列洛夫。”[3]同上,第542—543页。可能是因为得知黄平、王云程相继被捕叛变,临时中央将1932年12月中央政治局建议名单中的黄平、王云程替换为卢福坦和罗登贤。但卢福坦1933年1月被捕叛变,罗登贤1933年3月被捕牺牲,所以共产国际建议由朱德和顾作霖代替他们。共产国际就此征询临时中央的意见或补充人选,临时中央随后通过埃韦特告知共产国际:“同意政治局和书记处的组成人员,但是我们建议还设三名候补委员,即斯拉文、科穆纳尔和刘少奇。……我们还建议伊思美洛夫和廖陈云参加书记处。”[4]同上,第591页。建议增设李竹声、王稼祥、刘少奇三名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增加张闻天、陈云为中央书记处成员,这样一来,就将1932年12月选入中央书记处建议名单而1933年10月未选入的张闻天、陈云,重新选入中央书记处。12月5日,博古电询共产国际对中央政治局、书记处组成人员的意见,共产国际在12月12日回电表示“同意你们关于政治局、书记处问题的建议”[5]转引自卢毅:《博古“临时中央”若干问题考辨》,《近代史研究》2010年第1期,第160页。。经过临时中央与共产国际的讨论,最终确定中央政治局由周恩来、项英、任弼时、博古、康生、陈云、张国焘、毛泽东、王明、张闻天、邓发、朱德、顾作霖等13人组成,中央书记处则由周恩来、项英、王明、张国焘、博古、张闻天、陈云等7人组成,李竹声、王稼祥、刘少奇为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

中共六届五中全会最终在1934年1月15日至18日召开,此时临时中央政治局9名成员中的黄平、卢福坦、王云程已先后被捕叛变,博古、张闻天在会上补选为中央委员,当选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央书记处书记,陈云当选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央书记处书记,康生补选为中央委员、当选中央政治局委员,李竹声补选为中央委员、当选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刘少奇当选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至此,临时中央政治局余下的部分成员通过中共六届五中全会的追认和补选实现了“转正”。中共六届五中全会后的中央仍由博古负总责,继续“左”倾错误路线,尽管有共产国际的承认,但“选举手续不完备”[6]《毛泽东文集》第三卷,人民出版社,1996年,第92页。,博古后来亦承认“政治局四人(指博古、张闻天、康生、李竹声——引者注)未经中委选举手续,及中央委员补的[得]太多,是错误的”[1]黎辛、朱鸿召主编:《博古,39岁的辉煌与悲壮》,学林出版社,2005年,第162页。,故在习惯上仍称其为“中共临时中央”。

四、中共临时中央的特点

(一)有实无名的“临时”中央。在《关于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和不少党史著作中,均称1931年9月成立的以博古为负责人的中央为“临时中央”。但是,博古称“‘临时’二字在上海时未听见的”[2]同上,第161页。,张闻天也称“当时并未说是‘临时中央’,只是国际批复的电报上称为‘临时中央政治局’”[3]《博古和他的时代:秦邦宪(博古)研究论集》上册,第211页。,1933年开始在上海中央局工作的盛忠亮也回忆说:“据我记忆所及,在它管事期间没有人把它当成临时机构;它也没有用临时中央名义下发文件。大家都把它当成中央,它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共产国际也确实承认它是中央。”[4]《莫斯科中山大学和中国革命》,第271页。的确如张闻天所言,除了上文提到的共产国际在讨论和批准临时中央政治局组成人员时称其为“临时政治局”或“临时中央局”以外,当时的党内文件、报刊文章上均不见“临时中央”的称呼,而是称“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中国共产党中央”“中央”等。

不可否认,从历史文献来看,临时中央的确几乎无“临时”之名,但从历史实际来看,临时中央确实有“临时”之实。根据中共六大通过的《中国共产党党章》规定:“中央委员会由其本身委员中选出政治局,……并选举常务委员会以进行日常工作。”[5]《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四册,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89年,第479页。不难看出临时中央的“临时”性:一是临时中央政治局及其常委会成员是周恩来、王明等中央政治局常委同共产国际远东局商定,并经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批准通过的,而非中央委员会选出。因此,博古在1931年9月初受命主持中央工作时,特别询问“这样做符不符合组织程序”[6]吴葆朴、李志英:《秦邦宪(博古)传》,中共党史出版社,2007年,第85页。,他后来也承认“在‘授’‘受’双方组织上均是不合的”[7]《博古,39岁的辉煌与悲壮》,第162页。。二是临时中央政治局的9名成员中,除了卢福坦、刘少奇、陈云是中央委员,黄平、王云程是候补中央委员外,其余4人均不是中央委员,尤其是作为临时中央政治局常委的博古、张闻天都不是中央委员。因此,毛泽东在1944年3月中央政治局会议上指出,“对临时中央共产国际来电批准过,……根据这一点应当说是合法的,但选举手续不完备”[8]《毛泽东文集》第三卷,第92页。。

(二)以留苏学生为主组成的临时中央。在临时中央政治局的9名成员中,博古、张闻天、李竹声、王云程、黄平等5人有莫斯科中山大学或东方大学的学习经历,占到半数以上,其中3位常委中有2位是留苏学生。出现这种情况并非偶然,这背后是共产国际用人政策的转向。从1930年6月起,以王明、博古为代表的归国留苏学生,打着“维护共产国际路线”的旗号,开始进行反“立三路线”的活动,并逐步提出组织上的要求。11月27日,王明、博古、陈原道组成的临时小组通过“决定”,要求“把那些在与李立三路线和其他错误倾向的斗争中表现坚定的同志推举和吸收到领导机关中来”[9]《共产国际、联共(布)与中国革命档案资料丛书》第9卷,中央文献出版社,2002年,第469页。。12月17日,王明致信共产国际东方书记处领导人萨发罗夫、米夫、马季亚尔、马耶尔,进一步提出“不对所有领导机构进行认真的改组,贯彻执委路线(指共产国际路线——引者注)是不可想象的”[10]同上,第541页。。

他们的活动引起了共产国际的赞赏和重视,共产国际开始有意识地倚重留苏学生。12月,皮亚特尼茨基在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主席团会议上称赞留苏学生“知道列宁主义布尔塞维克的理论和实际”,“他们回去了,但是不能够作到领导工作,……我以为这是无论如何是不能够允许的”。[1]《共产国际、联共(布)与中国革命档案资料丛书》第12卷,中央文献出版社,2002年,第430页。12月下旬,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政治书记处政治委员会致电共产国际远东局,指出即将召开的中共六届四中全会要“用新的力量补充中央委员会”[2]《共产国际、联共(布)与中国革命档案资料丛书》第9卷,第543页。,共产国际代表米夫也在中共六届四中全会前直言不讳地提出“把坚定地为共产国际路线而斗争的所谓‘青年人’推上负责工作岗位”[3]《共产国际、联共(布)与中国革命档案资料丛书》第10卷,中共文献出版社,2002年,第118—119页。。因此,王明率先(12月23日)被任命为中共江苏省委代理书记,博古则被任命为共青团中央宣传部长(12月25日)。在1931年1月7日召开的中共六届四中全会上,米夫起草的《四中全会决议案》提出“引进反立三主义的斗争之中拥护国际路线的同志到中央委员会里来,并且重新审定政治局的成分”[4]《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七册,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1年,第25页。,而且在米夫的安排下,不是中央委员的留苏学生代表亦参加会议,并拥有表决权,王明得以被选为中央委员、中央政治局委员。会后,张闻天被任命为中央宣传部长,李竹声被任命为中央组织部副部长,博古在4月被任命为共青团中央书记,王云程先是被派去上海工会联合会,6月担任中共江苏省委书记。在共产国际远东局的提议和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的批准下,他们后来成为临时中央政治局的主要成员,也正是这一政策影响下的产物。

(三)临时中央起到过一定的积极作用。临时中央给中国革命事业带来的严重挫折和危害是毋庸讳言和人所共知的,不过从辩证角度看,其也具有一定积极作用。临时中央政治局成立于险恶的白色恐怖中,在它开始工作的当月,国民党政府即向各地发出密令,重金悬赏通缉包括博古、张闻天在内的中国共产党领导人[5]《张闻天传》(修订本),第172页。,临时中央就是在如此危难的时刻,受命担当起领导全党工作的重任,保证了中央工作的连续性和稳定性。临时中央在诸多错误之外,也做了一些有益的工作,比如同意毛泽东担任中共苏区中央局代理书记和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人民委员会主席,在中央苏区第五次反“围剿”期间同福建的第十九路军、广东军阀陈济棠达成停战协定,从临时中央分化出来的张闻天在长征开始后转而支持毛泽东的正确主张,湘江战役后博古一度支持毛泽东进军贵州的意见等。

从目的上看,正如博古所说“我主观上是忠实于党的和无产阶级的事业的,绝对没有一点自觉地破坏党和革命的企图”[6]《博古,39岁的辉煌与悲壮》,第164页。,临时中央在主观上也是为了中国的革命事业,这是它与以毛泽东为代表的正确路线的共同点,分歧在于用怎样的政策和策略进行革命。毛泽东对此强调用“分析态度”看问题:“对四中全会到遵义会议这一段历史,也不要一切否定。当时我和博古、洛甫同志在一起工作,有共同点,都要打蒋介石,分歧点是如何打蒋介石,是策略上的分歧。”[7]《毛泽东文集》第三卷,第94页。根据毛泽东的意见,《关于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亦指出“犯了这些错误的同志们的观点中,并不是一切都错了,他们在反帝反封建、土地革命、反蒋战争等问题上的若干观点,同主张正确路线的同志们仍然是一致的”[8]《毛泽东选集》第三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990页。。

猜你喜欢
黄平张闻天博古
张闻天《神府调查经验谈》
贵州黄平重安镇:食用菌种植带动农民持续增收
试论中国陶艺“博古藏今”之图式——以姚永康捏塑《世纪娃》为例证
拓本博古画:金石传拓与中国画的交汇
不喜欢下厨的女人 也可以玩转餐饮业
形意怀思古——浅谈紫砂作品“博古瓶”的创作
安全、环保、可视化的吸热反应实验探究改进
从生活小事看张闻天廉政大情怀
出师未捷安德鲁·博古特
张闻天功著遵义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