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以北（组诗）

刘加新

遥远的乌裕尔河

每一片潮湿的雪花

都来自乌裕尔河的躯体

步行至此  夕阳在候场

那群最先为湿地归类的

丹顶鹤  头顶始终镶嵌着

北方的朝晖  打开某种

隐匿和沉寂的纬度

燃烧的云层  很轻

偶尔从剥开芦苇的叶鞘上

落下来  唤醒苔藓的味道

盖住薄薄的影子  拥簇着

在冰面的折痕上  与湿地和解

冬天  抵达或省略

洁白的骨骼托起沉睡的灯塔

打印出来  侧身容得下星星的腮红

飞 地

剪开白云镂空的那部分

倒影擦拭湖面上的脚印

赶在日落前  试图

把一只丹顶鹤折叠在

镜头里  是徒劳的

打开群山的谦卑

浅浅的河床  达斡尔语

就那样静静地长在黑土地里

像一枚透明的纽扣  解开

又系上  穿过沼泽  湖泊

偏执地去接住一朵啼鸣

在南方收集冬天里的雪花

沉浸在虚构的村庄  每天

擦拭深藏于抽屉里的一艘船

手中的桨伛偻成父亲的模样

看见褶皱里住着草甸  马头琴

一轮擦得白白的月亮

另一头  不断拉长

铺在远处通往平原的路上

漫長的季节

雪停了  芦苇摇醒可疑的花园

白云总喜欢躲在湖泊身后

无论是走近你的身边  冷眼如霜降

还是拾起你的羽毛  划出

飞行的弧线  或跳舞时

等待赤裸的自己

我尝试在速写板上

捕捉双脚禁地深处的你

很多张  提醒我拙劣的笔法

穿过清晨  黄昏  吹皱背影

缝合拼凑成冬日里的补丁

在湿地的一天

被一只丹顶鹤凝视

是幸福的  悄悄地

脚步早已抛向半空中  回响

夜 游

一个云层坠落的傍晚

仍是清晨的地点  嫩江之上

雪花从人群中站起来

在泥泞的路上奔跑  呼喊

顺着吹散的暗示  重重地

滞留在冬季的身体里

向后退一点

就依偎在了这场大雪的脚印中

看见—

丹顶鹤消失之前  瞳孔

显露出关于土地

遮蔽在江水的影子里  燃烧起来

大雪隐入通往平原的路径

那些叫不出名字的

长满山坡  目睹

北风摇晃出岁月深处的方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