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宫厂房遭遇违规作业河南安阳火灾致死38 人

董晓白/编辑 IC/图

2022 年11 月21 日16 时22 分，河南省安阳市凯信达商贸有限公司厂房发生火灾。22 日中午，现场搜救工作基本结束，事故共造成38 人死亡，2 人轻微伤送医救治。

“人可能没希望了”

事发地位于安阳市文峰区宝莲寺镇小营村附近，一所艺考培训学校距离着火厂区约200 米，据一名姓崔的学生描述，21 日16 时30 分，正在上课的他听到“嘭”的一声，“像爆炸一样”，随后他又多次听到类似爆炸的声音，不久之后就听到了警车、救护车、消防车的警笛声。17 时下课之后，他和同学出去查看情况，发现厂区的火仍在烧。崔同学表示，当时火的高度超过6 层楼高，现场有很大的黑色浓烟。

小营村村民李先生表示，该厂房是钢结构，有两层，一层用作仓储，工人都在二层工作，主要生产内衣内裤，工人多为女性。大火从一层烧到二层，二层只有一个外楼梯。李先生回忆，21日20 时许，他前往厂房现场看到火已经差不多扑灭了。

附近村民吴先生介绍，他70 多岁的母亲刚去出事工厂上班十多天，给制衣厂的衣服贴牌，一天挣三五十元。“妈妈工作的地方是凯信达二楼的一家制衣车间，里边有五金厂、内衣厂，都是周围村里的人去打工，有很多像母亲这样的老人。”21 日16 时许，凯信达冒出浓烟。因为母亲没有手机，吴先生第一时间给母亲的几个同伴打电话，“几个手机都已经无法打通”。他和嫂子匆忙赶到现场，火势已经很大，周围拉起警戒线，赶来的人们已无法靠近。吴先生说，有其他车间的人跑出来了，一楼的人们在厂房刚冒烟时就往外跑，母亲是在二楼其中一个车间，没能跑出来。“以前听我妈说，二楼有两个老板，有两个车间。另一个车间啥情况我不知道。”22日6 时许，吴先生接到村里医生的电话，通知他去做亲属DNA 采样。兄弟俩陪着父亲到村委会时，遇到好几个同样来采样的村民。“目前在家等消息。过去这么久了，人可能没希望了。”

“浓烟覆盖了好几里地”

火灾厂区隔壁，是另一座工业园。一家企业负责人孙先生介绍，他所在的工业园是按标准化建设的，凯信达所处的位置在西边，更靠近村庄群，在规划和管理上与标准化工业园不一样，平时与那边打交道不多。出事时，他从公司看过去，只看到浓烟冲天让人害怕，没敢凑近去看。刘先生在凯信达西边500多米处经营着一家副食品店，被惊呼声吸引出门时，浓烟已经飘过来。“里边有五金厂、制衣厂，可燃物比较多，火一下子就起来了。”他表示，出门看到消防车陆续赶到时，火势已经蔓延开了。“浓烟很大，黑压压的一片，覆盖了好几里地。”

据附近市民拍摄的视频显示，火灾现场附近的街道、马路，一度被浓烟完全覆盖，不远处的车灯像在大雾里闪烁，人们用袖口捂着口鼻。远处微弱的火光中，时不时传出爆裂的响声。有人带着哭腔呼喊：“我姐姐在里边，我姐姐在里边！”

据官方通报，21 日16 时22 分，消防接到火警报警电话；20 时许，现场火势基本被控制；23 时许，现场明火已被彻底扑灭。22 日上午，有当地网友在社交平台上传了一份疑似火灾现场的航拍视频，视频显示着火厂房的楼顶几乎全部过火，一半的楼顶被烧穿坍塌。

当地消防部门通报称，接到报警后，安阳市消防救援支队立即调派3 个消防站前往现场处置，后续调派10 个消防救援站前往增援，并第一时间向安阳市委、安阳市政府和河南省消防救援总队报告。按照“救人第一、科学施救”的原则，首战力量到场后立即架设拉梯开辟外部救生通道，设置水枪阵地，利用高喷车、水炮等压制火势，组织人员疏散，89 名群众先后从火场成功逃生。河南省消防救援总队接报火灾后，调派鹤壁、新乡、濮阳等支队到场增援，消防部门累计出动63 辆消防车、240 名指战员参与救人灭火。至22 日10 时，经过消防指战员18 个小时的不间断作战，火灾现场全部处置完毕。

“妈妈什么时候能回来？”

幸存者刘芸称，二楼的内衣作坊有4 条逃生通道，他们当时刚领到工资，老板敏锐地察觉出异常，带领大伙逃了出来，但她的很多乡亲没来得及逃出来。“内衣作坊内的员工都是附近的村民。”刘芸说，他们作坊里只有20 多个员工，当天老板给大家发工资后，看到了浓烟，预感到情况不妙，立马让大家放下活赶紧走，因为厂子的大门在着火的东边，她们不敢往那边去。厂房二楼分为东西两个部分，中间用铁板分开，两边不通，3 家内衣作坊，2 家在东边，1 家在西边，刘芸工作的作坊在西边，东西两边都有内外两个进出通道，连接着厂房的东西大门，理论上应该有4 个逃生通道。这次大火是在东边先烧起来的，遇难者也基本都是东边一侧没逃出来的工人。“和我一个村的工人有12 人遇难了，大家之前遇到都会打声招呼，但这次火灾，就让我们天人永隔了。”刘芸难掩悲痛。

韦先生的妻子也是事故幸存者，她平时的工作时间很固定，早上8 点出门，中午12 点回家吃饭，下午5 点多下班，有时会加班到晚上七八点。从事故发生到大火被扑灭，总共用了6 个多小时，韦先生认为，厂房的结构致使灭火工作难度增大。“这是一个钢结构的铁皮房，铁皮中间还有一层泡沫，而且一楼仓库的纺织货物要烧很久，虽然有水喷洒，但是铁皮中间的泡沫无法浇进去。火熄灭后，厂房的钢结构都变形了，听说4 个逃生通道中有1 个被完全堵死了，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人出不来。”

着火厂房的楼顶几乎全部过火，一半的楼顶被烧穿坍塌

38 条鲜活的生命终究还是终结在这场火灾中。赵强的妻子袁丽丽就再也没机会下班回家，再也无法见到她的3 个孩子了。赵强哭着说，火灾发生的时候，他根本就不知道，整整两个小时以后，才有朋友打电话告诉他：“你老婆上班的地方着大火了，现在已经快烧完了！”赵强很懵，他听到的时候，完全不敢相信，甚至还觉得，应该没什么大事，就算是失火了，消防车来得也快，那么多水应该完全能够灭火。他打开微信，朋友圈全部都是大火的信息，从那些视频当中，能够看出那不是小火，是猛烈的大火！整个大楼都烧起来了。他这才慌了，赶紧冲去服装厂，但是却一直没找到妻子。直觉告诉他，妻子应该就在这栋燃烧的大楼之中。赵强不断地拨出妻子的电话号码，但是一直提示关机。这个时候，赵强虽然不想相信，但是他心中已经有了判断：“那么大的火，人出不来了，真的出不来了……”现在，家里的3 个孩子虽然知道妈妈走了，但还是会在吃饭的时候，喊妈妈，睡觉的时候，喊妈妈。他们知道母亲离开了，但总以为，母亲还会回来，或许是明天，或许是后天。他们不断地问爸爸：“爸爸，我想妈妈了，妈妈什么时候能回来？”

“我向全社会作出诚恳道歉”

据了解，安阳市凯信达商贸有限公司成立于2007 年，是一家从事批发业为主的企业，位于安阳市文峰区平原路与文锦西街交叉口向西650 米路北院内二楼。其主营项目有：五金产品、服装服饰、鞋帽、文具用品等批发，以及专用化学产品、建筑材料、消防器材、家具、日用百货、电子产品等的商品销售。该公司法定代表人为康某，他曾陆续担任7 家公司的法定代表人，目前有5 家公司已注销或者吊销。相关的5 名股东都姓康，各自参与经营了2 家以上的企业。天眼查信息显示，在近三年的企业信息公示中，凯信达公司的社保人数均为零。2020 年，该公司还因非法占地被罚款8.19 万元。

火灾现场附近的街道、马路，一度被浓烟完全覆盖，火光中传出爆裂的响声

2022 年11 月22 日，河南省委、省政府在安阳召开全省安全生产电视电话会议。省委书记楼阳生作出批示，强调要迅速查明事故原因，依法依规严肃处理。安阳市要全力救治受伤人员，做好罹难人员的善后工作，举一反三，切实抓好安全生产。全省各市县、各企事业单位要引以为戒，担起并落实安全生产法定责任，再次排查隐患，严格整改除险，严防发生安全生产事故。

当天22 时，安阳市举行新闻发布会，通报“11·21”火灾事故相关情况。安阳市委书记袁家健在发布会上向全社会鞠躬致歉。“在此，我代表安阳市委、市政府，向所有遇难者表示沉痛的哀悼，向所有遇难者家属、受伤人员表示诚挚的慰问，向全市人民作出深刻检讨，向全社会作出诚恳道歉。”袁家健起身鞠躬。他表示，有关部门会全力做好失联人员的搜救、受伤人员的救治和遇难者家属的救助抚慰工作，最大限度挽救生命，最大限度给逝者以尊严，最大限度给家属以温暖慰藉。

当地消防部门介绍，据初步掌握的情况，事故原因系一楼仓库内违规操作电焊时，有棉絮飘过并着火，引燃了车间内堆放的大量布料，浓烟导致二楼部分工人窒息，来不及逃生后遇难。公安部门已控制凯信达商贸有限公司2 名犯罪嫌疑人、尚鑫服装有限公司2 名负责人。

事故发生后，文峰区成立指挥部，组织熟悉情况的各级干部和专业人士，协助做好家属抚慰、生活救助、现场处置等工作，组成专门工作小组，做好遇难人员家属安抚救助，心理疏导工作。下一步将全力以赴做好后续各项工作，开展依法赔偿和困难救助，积极配合做好事故调查处理工作，举一反三，在全区开展安全生产隐患大排查、大起底、大整治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