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洋战略地位变化对“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建设的影响

王 颖

【内容提要】 印度洋具有显著的战略地位和经济价值，是美国“印太战略”重点关注的区域。美印等国为获得更多地区权力和经济利益不断介入印度洋，影响到该地区贸易运输、海上安全和海洋环境，导致其战略地位发生了明显变化。美国在印度洋不但要控制其航线，还通过向盟友和伙伴国提供公共产品来寻求支持。作为印度洋地区具有重要影响力的大国，印度一方面要维护其传统势力范围，另一方面要从该地区获得经济利益。此外，美印在印度洋地区都有排斥中国的战略意图。从地理上看，印度洋是中国倡导的“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通道，对于海上丝绸之路建设发挥着重要作用，中国的海上力量通过印度洋可以到达非洲东部海域、南太平洋和欧洲海岸。然而，美国提出的“印太战略”目标之一是主导印度洋的地缘政治格局，联合其他西方海洋国家和印度，同中国在印度洋及周边区域展开博弈，这必将影响“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建设。因此，中国应加强同印度洋周边国家的深入合作，制定相应的措施，以推动“海上丝绸之路”在印度洋地区的顺利开展。

“印太”在地理语境中含有“印度洋—太平洋”之意，是一个从地理空间概念转变为地缘战略概念的术语。印度洋作为世界第三大洋，在东西方的能源贸易和海上交通方面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印度“现代海权思想奠基人”潘尼迦（K.M.Panikkar）认为，对于其他国家来说，印度洋只是一个重要的海域，然而对于印度来说，印度洋却是生死攸关的海域，①David Scott, “India’s ‘Grand Strategy’ for the Indian Ocean: Mahanian Visions, ” Asia Pacific Review, Vol.13, No.2, 2006, p.100.关系到印度整个国家的前途和命运。美国实施“印太战略”，积极构建以美国为核心的印太战略体系，成为印度洋地缘战略态势发生变化的主要“推手”，而印度则对美国在印度洋地区的行为表示欢迎和支持。美国希望把崛起中的印度纳入其“印太战略”中，意在利用印度的地缘优势来制衡中国。②李青燕：《印度融入美国“印太战略”新动向：驱动因素与局限性》，《国际论坛》2021年第5 期，第140—154 页。美国把中国同印度洋沿岸国家发展友好关系看作是中国在印度洋实施所谓的“珍珠链”战略（the “String of Pearls” Strategy），认为中国试图通过“一带一路”倡议扩大在印度洋地区的影响力。③Sumeet Kaur, “The Indian Ocean Region is Key to U.S.-India Relations,” April 28, 2017, http://www.americansecurityproject.org /the-indian-ocean-region-is-key-to-u-s-india-relations/.印度战略家拉贾·莫汉（Raja Mohan）认为，“中国的政治经济利益已经不再限定于南海，而是已涵盖到整个印度洋”，④C.Raja Mohan, “Sino-Indian Naval Engagement,” Institute of South Asian Studies, National University of Singapore, ISAS Brief, No.103, April 16, 2009.中国的地缘经济范围不断扩大，正逐渐成为印度洋区域治理的重要参与者。印度洋战略地位伴随美国“印太战略”的推进而发生变化，对中国“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建设会产生怎样的影响？这正是本文要着重探讨的问题。

一、美国“印太战略”推动印度洋战略地位变化

从地理分布上看，印度洋四通八达，将世界主要海域连接起来，印太地区与之关联的就有太平洋、孟加拉湾、阿拉伯海、南海等关键海域。印度洋不但承载着能源运输的重要功能，而且还是美国等西方海洋国家为获得更多的地缘战略控制权而积极介入的地区。

（一）美国“印太战略”对印度洋的地缘政治认知

美国地缘战略学家尼古拉斯·斯拜克曼（Nicholas Spykman）强调欧亚大陆的东西两端是未来世界地缘政治的核心地区，包括欧洲的沿海地区、中东和亚洲季风地区。他在《和平地理学》一书中提出了著名的“边缘地带论”（Rimland Theory），认为“谁统治了边缘地带，谁就统治了欧亚大陆；谁统治了欧亚大陆，谁就能控制世界的命运。”①N.J.Spykman, The Geography of the Peace, New York: Harcourt, Brace & World, 1944, p.43.印度洋属于亚洲季风区，位于尼古拉斯·斯拜克曼所提的边缘地带范围之内。美国在地理上处于北美洲，西部濒临东太平洋，在海上与印度洋有联通关系。美国地缘政治理论家兹比格纽·布热津斯基（Zbigniew Brzezinski）在《大棋局——美国的首要地位及其地缘战略》一书中，强调了欧亚大陆对于美国的重要战略地位，他论述道：“欧亚大陆是最重要的地缘政治目标，能否长期有效地保持在欧亚大陆的重要地位，将直接影响到美国对全球事务的控制。”②[美] 兹比格纽·布热津斯基：《大棋局——美国的首要地位及其地缘战略》，中国国际问题研究所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年，第26—27 页。

印度洋成为美国“印太战略”的主要目标区域，不仅因其显著的地理位置，丰富的海洋资源，还由于美国将其战略重心向印度洋地区扩展，推动形成印度洋和太平洋并重的战略架构。美国高度重视印度洋，将其纳入“印太战略”，与印度洋的周边大国印度的支持有关。印度一方面通过融入“印太战略”来获得美国的帮助，另一方面还欲联合美国来遏制中国在印度洋地区日益崛起的影响力，维护其在印度洋地区的传统势力。美国等域外大国的主动介入和印度的积极迎合以及美国“印太战略”的不断演化，多重因素推动了印度洋地缘政治格局朝着更加复杂的方向发展。

美国提出的“印太战略”构想，强调美国未来将在印度洋和太平洋地区发挥更加重要的作用，助推了印度洋战略地位的上升。从现实情况看，印度洋被美国纳入其全球战略布局中，与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和发挥的战略作用有很大关联。印度洋在地理上处于亚洲、非洲、南极洲和大洋洲之间，是东西方重要的海上交通枢纽和能源通道。中东、东非海岸和南太平洋的航线在印度洋汇合，然后穿越马六甲海峡的咽喉要道，可以到达东南亚和东亚。印度洋西边的曼德海峡贯通红海、穿苏伊士运河、经地中海可抵达大西洋。印度洋作为海上枢纽，通过航线连接太平洋和大西洋，也使得欧洲、北美洲和大洋洲的一些国家的地缘战略得以在这一地区相互连接，在世界航运中发挥着极其重要的作用。

（二）“印太战略”背景下印度洋的战略地位变化

印度洋作为连接东西方的海上交通枢纽，其战略地位伴随美国“印太战略”的提出而得到快速提升，并受到其他世界海洋强国的重视。印度洋战略地位发生显著变化的背后，既有各国经济利益的考虑，也有战略利益的考量。

1.美国“印太战略”构想助推印度洋战略地位快速上升

从特朗普政府到拜登政府，美国加快实施“印太战略”计划，助推了印度洋战略地位的快速上升。特朗普执政时期，美国高调提出了“印太战略”构想，在发布的《国家安全战略报告》中强调“要保证美国在包括‘印太’之内的世界关键区域，能够维持大国力量的平衡，”①The White House, “President Donald J.Trump Announces a National Security Strategy to Advance America’s Interests,” December 18, 2017, 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s-statements/president-donaldj-trump-announces-national-security-strategy-advance-americas-interests/.印度洋处于美国提到的“印太”关键区域，未来将成为美国战略规划的重点地区。自2021年1月20日拜登正式就任美国总统后，多次强调“印太”对美国全球战略布局的重要性，他在同印度总理莫迪通话时表示“美国将继续促进自由和开放的‘印太’，包括支持航行自由、领土完整”，②The White House, “Readout of President Joseph R.Biden, Jr.Call with Prime Minister Narendra Modi of India,” February 8, 2021, 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room/statementsreleases/2021/02/08/readout-of-president-joseph-r-biden-jr-call-with-prime-minister-narendra-modi-of-india/.该声明体现出拜登政府高度重视“印太战略”，必然加强在印度洋地区的军事投入。印度洋在地理上属于“印太战略”的核心区域，美国不但在印度洋中部的迪戈加西亚岛（Diego Garcia）建立了军事基地，还在非洲吉布提的莱蒙尼尔（Lemonnier）和埃塞俄比亚等国分别建立了军事基地，并成立了快速反应部队。美国的第五舰队也长期游弋于环印度洋海域，对波斯湾、红海、阿拉伯海至东非肯尼亚的海域进行管制。此外，美国积极拉拢盟友日本和澳大利亚以及伙伴国印度，推动“四方安全对话”（QUAD），③Brad Lendon, Selina Wang, “Leaders of US, Japan, India and Australia to Meet in First-ever ‘Quad’Summit,” March 10, 2021, https://edition.cnn.com/2021/03/09/asia/first-ever-quad-leaders-summit-intl-hnk/index.html.以加强美印日澳“四边安全合作”，在印度洋至西太平洋之间的广大区域，积极构建以美国为核心的“印太战略”体系。无疑，这些行动推进了印度洋战略地位的快速上升。

2.“门罗主义”意识的增强促使印度加大对印度洋的管控

作为环印度洋地区具有重要影响力的大国，再加上地理上的特殊优势，印度一直寻求在印度洋发挥核心作用。一方面，印度大力发展海上力量，提升海军远洋输送能力，加强军事人员的训练和管理，更新军事设备并增加后勤补给，不断提升海军的整体作战能力。印度较早制定了促进海军发展的“长期整合远景计划”（Long Term Integrated Perspective Plan，LTIPP），海军参谋长苏尼尔·兰巴（Sunil Lanba）称“将该计划延期至2050年，届时印度将拥有200 艘主力舰和500 架飞机”。①“India-Navy Modernization,” Global Security, December 2015, https://www.globalsecurity.org/military/world/india/in-navy-development.htm.印度海军目前有“维克兰特号”航空母舰（Vikrant-class aircraft carrier）、巡洋舰、驱逐舰、护卫舰、扫雷舰、测量船、货船、油轮、潜艇等船舶，以及训练机构、船坞、仓库和其他杂项、技术和行政设施等海岸设施。②“Indian Navy,” July 26, 2021, https://www.globalsecurity.org/military/world/india/navy-intro.htm.2019年7月，莫迪总理公开表示，印度开始实施66 亿美元的常规潜艇造船计划，③“Modi Wants Global Warship Makers to Build $ 6.6 Billion in New Submarines, ” July 12, 2019,https://economictimes.Indiatimes.com/news/defence/modi-wants-global-warship-makers-to-build-6-6-billionin-new-submarines/articleshow/70196404.cms?from=mdr.进一步提升印度海军的综合实力。随着海军力量的日益增强，印度不但能够监管印度洋上的能源和贸易通道，而且还可以将其海上力量从“近海”向“远海”输送，甚至可以到达中国南海、南太平洋、东非海域和大西洋东部。另一方面，印度积极加强同环印度洋国家的合作，扩大其在该地区的影响力。印度通过参与或主办等形式，积极推动环印度洋联盟（IORA）、印度洋海军论坛（IONS）和“环孟加拉湾多领域经济技术合作组织”（BIMSTEC），以及提出“萨加尔倡议”（Security and Growth for All in the Region，SAGAR），④SAGAR，印地语中称为“海洋的项链”，意为“为本地区所有人的安全与增长”。印度莫迪总理在出访非洲国家毛里求斯时提出的印度洋战略倡议，向印度洋地区投资1800 亿美元用于港口建设和经济发展。主导这些多边合作对话机制，来加强同环印度洋国家在经济和安全等方面的合作，以发挥更加积极和建设性的作用，⑤Subhasish Sarangi, “Unpacking SAGAR (Security and Growth for All in the Region),” Centre for Strategic and Simulation, No.2, 2019, https://usiofindia.org/wp-content/uploads/2020/02/USI-Occasional-Paper_2_19-Unpacking-SAGAR-Final-print-File-1.pdf.使其在环印度洋地区的地位更加凸显。

3.“印太战略”刺激更多国家介入印度洋并加剧地区权力竞争

印度洋蕴含丰富的资源，且战略地位逐渐上升，引起了域外国家的高度关注。英国、日本、澳大利亚、德国、加拿大等国纷纷进入印度洋，一方面为显示各自在印度洋的存在，另一方面还可以获得地缘利益。英国皇家海军伊丽莎白女王号航母战斗群（HMS Queen Elizabeth）被部署在印度洋和亚太水域，以便更深入的参与“印太战略”，⑥Brad Lendon, “UK Labels Russia Top Security Threat, Issues Warning on China, and Promises to Build More Nuclear Warheads,” March 16, 2021, https://edition.cnn.com/2021/03/16/europe/uk-securitydefense-review-intl-hnk-gbr/index.html.强化英国同以美国为首的北约盟友之间的安全合作关系。日本的“印度洋—太平洋部署”2021（IPD21）任务组派出的海上自卫队，与美、澳、英、德、加等国的海上力量在印度洋等“印太”海域举行了联合演习，维护和加强所谓“自由、开放的‘印太’”，①Ministry of Defense of Japan, “IPD21 Unit Completed All Missions, ” December 14, 2021, https://www.mod.go.jp/en/article/2021/12/45eec647dfd428d761cdecfc9417afd68cd28953.html.通过演习来扩大各自在“印太”地区的影响力。美国的军事盟友和战略伙伴国纷纷进入印度洋，无疑加剧了该区域的地缘政治竞争，不利于印度洋及周边地区的和平与稳定。

二、美印欧日在印度洋地区的战略目标

美国国际关系学者肯尼思·华尔兹认为，“美国对外部世界有一定的依赖性，但绝大多数国家对外部的依赖性远大于美国，”②[美] 肯尼思·华尔兹：《国际政治理论》，信强译，苏长和校，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年，第209 页。这是因为美国拥有强大的经济、军事和科技实力，自身在国际社会中的影响力强。在当今世界中，包括印度在内的很多国家，为了本国的发展和国际利益的需求，对美国产生了较大的依赖性。美印等国在印度洋地区形成的合力日益增强，体现出不同行为体都有各自的战略目标，并为本国的国家利益服务。

（一）美国的战略目标

近年来随着“印太战略”构想的提出，美国积极融入“印度洋—太平洋”地区，已经将自身视为印度洋的“利益攸关者”。事实上，美国提出这一战略计划的重要目标之一是加快介入印度洋，甚至将印度洋看作是其势力范围，达到主导印度洋地缘政治的目的。

1.管控印度洋航线

印度洋作为世界海洋体系内的交通枢纽，是重要的贸易和能源水道，承载着世界集装箱运输的一半，大宗货物运输量的三分之一，石油运输的三分之二。③Ministry of External Affairs of India, “Question No.388 Role of Asean in Indian Ocean,” December 12, 2018, https://www.mea.gov.in/lok-sabha.htm?dtl/30729/question+no388+role+of+asean+in+indian+oce an.美国欲通过强大的海上力量来控制印度洋的航线，使太平洋和大西洋通过印度洋连接，形成一个统一由美国主导的制海权战略体系，以维护美国在全球范围内海洋霸权国的地位。迈克尔·格林（Michael Green）与安德鲁·希勒（Andrew Shearer）认为，“从地缘战略角度，美国在印度洋的关注点是保持印度洋的开放，控制印度洋两端的关键战略要塞，并将印度洋看作是美国在亚洲竞争的‘第二战线’”，①Michael J.Green, Andrew Shearer, “Defining US Indian Ocean Strategy, ” Washington Quarterly, Vol.35, Iss.2, 2012, p.178.显示美国对印度洋海上运行通道的高度重视，通过控制海上要冲来实施其安全战略计划。这样能够确保美国在印度洋上的贸易和能源运输安全，并保障美国海军力量在印度洋地区处于最强地位。

2.提供公共安全产品以获得战略支持

美国将自身看作是印度洋海上公共产品的供应者，为盟友和伙伴国提供科学研究和安全保障，包括气象研究、航线保护、海上搜救、自由贸易、打击海盗、召开安全论坛等，以获得这些国家对美国在印度洋地区一系列行动的支持。美国海军研究生院国家安全事务系教授保罗·卡普尔（Paul Kapur）认为，“美国一直是印度洋地区的公共物品提供者，特别是为该地区发生的商业和其他类型的国际政治活动提供安全支持”，②Rheanna Mathews, “China and US in the Indian Ocean,” May 30, 2014, http://www.ipcs.org/comm_select.php?articleNo=4475.以达到深度融入印度洋地区的目的。美国国家海洋和大气管理局同印度地球科学部签署了《地球观测和地球科学技术合作的谅解备忘录》，以便更好地了解印度洋地区和全球天气的形成，推进气象学、海洋学和海洋生物资源管理的共同研究，③Ministry of External Affairs of India, “Joint Statement on the Third India-U.S.2+2 Ministerial Dialogue,” October 27, 2020, https://www.mea.gov.in/bilateral-documents.htm?dtl/33145/joint+statement+o n+the+third+indiaus+2432+ ministerial+dialogue.显示美国在印度洋关于气候变化和气象研究等方面加强同印度的合作，为环印度洋国家提供科学研究的公共产品。自2011年以来，美国印太司令部每年都主办一次太平洋环境安全论坛，讨论包括印度洋在内的环境安全问题，并考虑建立一个协作机制，重点放在印度洋，以应对印度洋地区的环境安全威胁，④David Brewster, “Tackling Environmental Security Threats in the Indian Ocean,” September 14,2020, https://www.lowyinstitute.org/the-interpreter/tackling-environmental-security-threats-indian-ocean.体现出美国欲在印度洋的环境安全治理方面提供公共产品，藉此发挥主导作用。

3.遏制中国在印度洋上的海上力量

随着中国海上力量在印度洋地区的不断增强，美国开展的“印太战略”有在印度洋地区遏制中国的战略意图。吉原恒淑（Toshi Yoshihm）和詹姆斯·霍姆斯（James R.Holmes）认为，“美国需要及时对中国在印度洋的意图和开展的活动进行关注，以防中国占据印度洋地区的主导地位”，①Toshi Yoshihm and James R.Holmes, “Chinese Soft Power in the Indian Ocean,” Working Paper,October 2009, p.13.体现出美国不仅密切观察中国在印度洋地区的活动，而且还谋划相应的对策，来阻碍中国在印度洋地区的行动。澳大利亚国立大学国家安全学院高级研究员大卫·布鲁斯特（David Brewster）表示，尽管美国认为中国对美国的“威胁”主要在东亚地区，但长远来看中国也是美国在印度洋的“威胁”。认为中国同印度洋国家建立关系具有潜在的军事价值，②David Brewster, “US Strategic Thinking about the Indian Ocean, ” June 26, 2012, https://Archive.Lowyinstitute.org /the-interpreter/us-strategic-thinking-about-indian-ocean.反映出美国已将中国看作其在印度洋地区的战略对手，担忧中国的海上力量在印度洋给美国造成不安全感。美军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马克·米利（Mark Milley）强调美国在战略区域上从中东向中国进行更广泛的转变。美国准备在“全方位”（Full Spectrum）军事能力支持下提供“扩展威慑”（Extended Deterrence），显然是针对五角大楼所称美国的“步调挑战”（Pacing Challenge）和“近于同行的竞争对手”（Near-peer Competitor），③Oren Liebermann, “Top US, Japanese and South Korean Military Leaders Meet, Underscoring US Shift from the Middle East to China,” April 30, 2021, https://edition.cnn.com/2021/04/30/politics/us-japansouth-korea-generals-meet-intl-hnk/index.html.由此看出，美国在包括印度洋在内的重点区域进行战略扩展并联合军事盟友和伙伴国对中国进行军事威慑和战略遏制，阻碍中国海上力量在印度洋至西太平洋广大海域内的活动。

4.获取经济资源为其战略扩展服务

印度洋是世界五大洋中的第三大洋，贯通四条至关重要的航道，分别为苏伊士运河（埃及）、曼德海峡（吉布提—也门）、霍尔木兹海峡（伊朗—阿曼）和马六甲海峡（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④“The World Factbook-India Ocean,” Central Intelligence Agency, June 29, 2021, https://www.cia.gov/the-world-factbook/oceans/indian-ocean/.这些都是连接东西方重要的能源通道。世界八大油气储备地带中，印度洋地区有三个，分别是波斯湾及其沿岸、印度尼西亚沿海和大陆架以及澳大利亚北大陆架，这三大地带的油气储备占世界总储量的 70% 以上。印度洋地区还拥有全球 65%的战略性原材料储备，特别是这一地区的贵金属极为丰富。⑤朱翠萍:《印度洋与中国》，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4年，第 52 页。这些信息表明，印度洋地区对于全球能源的供应发挥着极其重要的作用，因此美国十分重视印度洋在世界能源储备和运输中的战略性地位。此外，印度洋蕴含丰富的油气和矿产资源，该海域的石油储量、天然气储量分别占世界已探明储量的 62%和35%，黄金、铀、钛、铬酸盐、铝土矿、钴等海洋等资源也非常丰富。①“The World Factbook Indian Ocean,” Central Intelligence Agency, July 22, 2021, https://www.cia.gov/library/publications/the-world-factbook /geos/xo.html.美国不但可以在印度洋进行勘探和攫取大量的油气资源，还能够同印度等环印度洋国家进行联合开发，从而获得巨大的经济利益，为其在印度洋地区实施战略扩展计划提供经济支持。

（二）印度的战略目标

从历史到现实，印度洋被印度看作是“印度之洋”。②David Scott, “India’ s Aspirations and Strategy for the Indian Ocean-Securing the Waves?” Journal of Strategic Studies, 2013, Vol.36, No.4, pp.486-487.印度作为印度洋地区的核心大国，一直视印度洋为其传统势力范围。莫迪上台后，为维护印度在印度洋的战略利益，不但制定了周边扩展计划，大力发展与环印度洋国家的关系，而且对美国等西方海洋强国持一种开放态度，欢迎这些国家融入印度洋，以制衡中国在印度洋地区的的海上力量。

1.维护其在印度洋地区的传统势力

印度在地理上濒临印度洋，长期以来始终以印度洋的大国自居，将印度洋看作其势力范围。印度著名战略家潘尼迦强调，“印度的生命线汇聚于印度洋。倘若印度的沿海得不到保护，那么印度的工业和商业发展以及政治稳定都不可能实现”。③K.M.Pannikar, India and the IO, London: Allen and Unwin, 1945, p.84.印度洋对于印度的国家生存和发展意义重大。从现实情况看，印度将印度洋与其自身紧密关联，无论在名称的渊源上，还是地缘政治的架构上，印度都把印度洋视为其开展地区事务的重要组成部分。印度洋是世界上唯一将地区和海洋用一个国家命名的海洋，印度在其中扮演着领导者的角色，并发挥主导作用，④Donald L.Berlin, “India in the Indian Ocean,” Naval War College Review, Vol.59, No.2, 2006, p.60.印度不但将印度洋的命名与其关联起来，而且还希望获得印度洋的最大地区权力，以达到绝对支配印度洋地缘政治的目的。一方面，印度大力加强海军能力建设，通过形成强大的海上力量来控制印度洋事务，以“防守印度洋”。印度海军少将、西方舰队指挥官奇玛（S.P.S.Cheema）指出，印度在印度洋地区发挥了重要的战略作用，需要加强同海洋邻国的进一步接触，使印度在该地区的地位发生转变，这些事项包括构建合作海事安全框架，处理恐怖主义、海盗、人口贩运和枪支走私等非常规威胁，寻求扩大印度海军向印度洋邻国提供水文测量、监视、救灾和训练援助的传统合作，拓宽军舰和飞机设计以及开拓新的对外合作渠道，不断提高印度洋沿岸的海上活动能力。①Indian Navy, “Seminar on ‘The Influence of Indian Navy in Indian Ocean Region and Foreign Cooperation Initiatives to Enhance the Indian Navy’s Reach’,” July 23, 2021, https://www.indiannavy.nic.in/content/seminar-influence-indian-navy-indian-ocean-region-and-foreign-cooperation-initiatives.印度通过在印度洋及其周边地区开展的一系列活动强化了其在该区域的主导作用。另一方面，印度增强对印度洋重要航线的控制，包括马六甲海峡、霍尔木兹海峡、莫桑比克海峡和曼德海峡等，使印度在印度洋的航线管控上占据优势地位，进而达到深度控制印度洋的目的，来保持其在印度洋地区的传统优势。

2.最大限度的获得地缘利益

印度虽然是世界体系内发展较为快速的经济体，但其国内基础设施建设相对落后，人均国民生产总值仍然比较低。作为印度洋地区影响力最大的国家，印度对印度洋所蕴含的矿产和油气资源十分重视，通过勘探、开采和运输等方式获得巨大的能源收益。这不仅能够为印度发展提供强大经济支持，而且还可以加快印度的基础设施建设。印度外交部部长曾经详细阐述印度对印度洋地区前景的特殊贡献，具体包括：（1）内陆联系和加强区域主义；（2）海洋贡献和支持；（3）通过“东向行动政策”（Act East policy）和“向西想”办法（Think West Approach），分别将南亚和东南亚以及南亚和海湾联系起来；（4）作为一个具有综合方法的网络安全提供商承担更大的责任，体现于保障区域内所有人的安全和增长（SAGAR）的愿景中，②Ministry of External Affairs of India, “Foreign Secretary's Address to the Indian Ocean Conference,Colombo,” September 1, 2017, https://www.mea.gov.in/Speeches-Statements.htm?dtl/28909/foreign+secretar ys+address+to+the+indian+ocean+conference+colombo.印度通过海上枢纽印度洋将南亚、东南亚、中东和其他海洋通道联系起来，不仅促进了能源运输，还为一些国家提供海上安全保障的公共产品。印度国家海洋基金会副研究员阿迪蒂·查特吉（Aditi Chatterjee）表示，印度应该为自身在印度洋地区的支点而努力，并开始联合斯里兰卡和马尔代夫等地区伙伴，在非传统安全框架内，推进与“蓝色经济”和“搜索与救援行动”有关项目的开展，③Teshu Singh, “Securing India's Interests in the Indian Ocean: New Strategies and Approaches,”December 29, 2014, http://www.ipcs.org/comm_select.php?articleNo=4789.使印度在环印度洋地区获得经济利益和战略利益。

3.排斥中国在印度洋的海上力量

随着中国海上力量的日益增强，印度洋已成为中国贸易和能源远洋运输的重要国际水道。面对中国海军在印度洋上的不断崛起，印度表现出了忧虑和猜忌的心理，担心中国会影响印度在印度洋地区的传统势力。印度需要在印度洋上打造一个逐渐深入的防御外缘，以排除域外大国的干涉，①大卫·布鲁斯特：《印度之洋：印度谋求地区领导权的真相》，杜幼康、毛悦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6年，第19 页。通过排斥中国来维护自身在印度洋的利益，并获得更多的地缘权力。印度在地理位置上坐落于印度洋的北部，对于中国来说是一个异乎寻常的挑战，②David Brewster, “China May Only Seek a Limited Naval Role in the Indian Ocean,” February 11,2019, https://www.lowyinstitute.org/the-interpreter/china-may-only-seek-limited-naval-role-indian-ocean.优越的地理位置，促使印度对中国进入印度洋产生了排斥心理，不利于中印双方在印度洋地区的海上合作。印度甚至不断挑战和干扰中国在印度洋上的正常活动。莫迪执政以来，印度的印度洋政策呈现出明显的对抗性，更加警惕中国在印度洋的存在，③Pramit Pal Chaudhuri, “New Delhi at Sea: The China Factor in the Indian Ocean Policy of the Modi and Singh Governments, ” Asia Policy, No.22, July 2016, pp.27-34, Published by National Bureau of Asian Research.显示出印度政府对中国在印度洋地区日益崛起的海上力量表示担忧。事实上，印度既想与中国在印度洋上开展合作，又对中国产生不信任而遏制中国，这种矛盾心理体现出印度在印度洋地区具有强烈的“门罗主义”（Monroeism）思维，其重要目标显然是排斥中国在印度洋上日益增长的海上力量。

（三）欧洲大国在印度洋地区的目标

随着印度洋战略地位的上升，英、法、德和欧盟相继推出各自版本的“印太战略，”加快了进入印度洋的步伐，以实现各自的战略目标，获得更多的地区权力。④汪金国、张立辉：《欧盟加速推动“印太战略”及其影响》，《国际论坛》2022年第1 期，第25—43 页。现实主义理论家汉斯·摩根索（Hans J.Morgenthau）强调，“国际政治，如所有政治那样，是争取权力的斗争”，⑤Hans J.Morgenthau, Politics among Nations:The Struggle for Power and Peace, New York: Alfred A.Knopf, 1948, p.13、p.29.体现出不同行为体在国际政治领域进行斗争，目的是获得权力，如政治权力、地区权力，以此来追求更大的利益。

1.获取经济利益

印度洋是英法德等国进行国际贸易运输的重要海上航道。全球90%以上的对外贸易是通过海上进行的，其中很大一部分是通过印度洋和太平洋的航线运输。多达25%的世界海上贸易经过马六甲海峡，每天有2000 多艘船在印度洋和南海之间的“困境”通道中运输，①German Federal Government, “Germany-Europe-Asia: Shaping the 21 Century Together, ”September 2020, p.9, https://www.auswaertiges-amt.de/blob/2380514/f9784f7e3b3fa1bd7c5446d274a4169e/200901-indo-pazifik-leitlinien--1--data.pdf.欧洲国家的大宗商品货物经过印度洋的海上运输，到达东南亚、东亚等地区，通过海上贸易获得了巨大的经济利益。2020年，中国对第二大贸易伙伴欧盟的进出口额为4.5 万亿元，占比为14%，②《中国对外贸易形势报告（2021年春季）》，中华人民共和国商务部网，2021年6月25日，https://fdi.mofcom.gov.cn/go-yanjiubaogao-con.html?id=7981。对欧洲的投资额为126.9 亿美元，同比增长20.6%，③中华人民共和国商务部等：《2020年度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北京：中国商务出版社，2021年，第16—37 页。体现出欧洲对华加强了贸易和投资方面的合作，获得了较大的经济收益，而印度洋是双方货物的主要运输通道。此外，欧洲国家还与环印度洋国家进行了经贸、投资等方面的深入合作。法国和印度双边贸易稳步增长，2021年4月至2022年3月间的贸易额为124 亿美元，④“India and France Have Solidified a Fruitful Relationship over a Significant Period,” https://www.investindia.gov.in/country/france.而德国是印度在欧洲最大的贸易伙伴，双边贸易额在2021至2022年为248亿美元，在2021～2022财年德国对印度的对外直接投资达到7.28亿美元。⑤National Investment Promotion & Facilitation Agency, “India Was Amongst the first Nations to Establish Diplomatic Ties with Germany Post the World Wars.The Tone of the Relationship Was Set by the Two Visits of the Indian Prime Minister to Germany in 1956 and 1960,” https://www.investindia.gov.in/country/germany.由此可见，欧洲国家通过印度洋拓展了经贸和投资合作，实现了巨大的经济利益。

2.扩大政治军事影响力

英国和法国均在印度洋拥有领地，均自认为是域内国家，⑥曾祥裕：《欧洲大国介入印度洋：特点、动机及影响》，《国际问题研究》2022年第3 期，第93 页。因而通过增强对印度洋地区的介入能力，一方面来维护其势力范围，另一方面扩大在印度洋周边地区的影响力，实现政治和军事层面的预定目标。美国提出“印太战略”后，英法德等国以不同形式纷纷加入其中，欲通过美国的力量来扩大势力范围，并从系统上对原有的印度洋政策进行战略设计。英国在2021年3月发布了《处于竞争时代的英国——关于安全、国防、发展和外交政策的综合评估》报告，宣布英国将向“印太”地区倾斜，“致力于成为印太地区拥有最广泛和最完整存在的欧洲伙伴”，⑦IISS, “The UK Indo-Pacific Tilt: Defence and Military Implications, ” June 8, 2022, https://www.iiss.org/blogs/research-paper/2022/06/the-uk-indo-pacific-tilt.通过强化与战略伙伴之间的政治合作，发挥英国在包括印度洋之内的“印太”地区更大的作用。《法国的印太伙伴关系》报告显示，法国的“印太愿景”侧重于稳定与发展，正如马克龙于2018年5月在悉尼提出的“印太四个支柱”，包括更多的参与解决区域危机、加强与东盟和印度洋共同体等环印度洋组织的合作、促进有欧盟参加的全球公共产品和基础设施建设、提升海上安全和海洋环境保护等方面的对接，①Ministry of France Diplomacy, “France’s Partnerships in the Indo-Pacific, ”April 14,2021, https://www.diplomatie.gouv.fr/IMG/pdf/en_a4_indopacifique_16p_2021_v4_cle4b8b46.pdf.促使法国在政治合作领域主动加入到印度洋和太平洋等海上合作和区域治理中。德国为追求在印度洋和太平洋地区的利益，于2020年9月通过了《“印太”政策指南》，其核心原则是加强欧洲行动、多边主义、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和人权以及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强调同欧盟在2021年9月16日发布的《“印太”合作战略》保持行动一致，②Federal Foreign Office of Germany, “The Indo-Pacific Region,” October 28, 2021, https://www.auswaertiges-amt.de/en/aussenpolitik/regionaleschwerpunkte/asien/indo-pacific/2493040.未来在环印度洋地区的重要目标之一是强化国际合作结构，尤其是同东盟的合作关系，③Federal Foreign Office of Germany, “ ‘Germany-Europe-Asia: Shaping the 21st Century Together’:The German Government Adopts Policy Guidelines on the Indo-Pacific Region,” January 9, 2020, https://www.auswaertiges-amt.de/en/aussenpolitik/regionaleschwerpunkte/asien/german-government-policyguidelines-indo-pacific/2380510.德国通过与环印度洋国家和地区组织的政治合作提升其在“印太”地区的战略地位。

一些欧洲大国在印度洋上有军事存在，包括军事设施和武装人员，甚至还长期占据了部分岛屿，用于军属监测和战略部署。英国军队据守印度洋的查戈斯群岛，不断派遣军队赴海湾地区开展代号为“介子行动”（Operation Kipion）的例行巡航。英国海军还曾参加在印度洋西北地区由北约组织的“海洋盾牌”（Operation Ocean Shield）海上维和行动，美国海军和欧盟海军也共同参与巡逻，打击印度洋和东非海域上的海盗，④North Atlantic Treaty Organization, “NATO Defence Ministers Decide to Extend NATO’s Counter-piracy Mission until 2016, ”June 4,2014, https://www.nato.int/cps/en/natohq/news_110867.htm?selectedLocale=en.英国通过参与开展海上安全行动来显示其在印度洋上发挥的军事作用。法国在“印太”地区永久驻扎7000 名军人，其中有4000 人在印度洋。在印度洋北部，法国驻阿联酋部队（FFEAU）和吉布提部队（FFDJ）拥有永久作战飞机（阿联酋6 架“阵风”、吉布提4 架“幻影-2000”）、8 架直升机和1 架战术运输机。在印度洋南部，法国武装部队（FAZSOI）在拉雷尤恩岛和马约特岛上拥有2 艘侦察护卫舰，每艘护卫舰配备1 架直升机、1 艘补给和支持舰、2 艘巡逻舰（包括1 艘极地巡逻舰）和2架战术运输机，①Embassy of France in the United States, “France and Security in the Indo-Pacific , ” https://franceintheus.org/IMG/pdf/France_and_Security_in_the_Indo-Pacific_-_2019.pdf, p.6.增强了法国在印度洋地区的军事力量，显示法国在环印度洋所在的“印太”地区的军事影响力不断提高。德国海军自2016年以来首次在“印太”地区部署护卫舰，“巴伐利亚”号护卫舰（FGS Bayern）穿越地中海和苏伊士运河，经印度洋到达澳大利亚和东亚，同澳大利亚、新加坡、日本以及美国的海上力量进行演习，②Martin Manaranche, “German Navy to Deploy a Frigate in Indo-Pacific Region for the First Time Since 2016, ” July 30, 2021, https://www.navalnews.com/naval-news/2021/07/german-navy-to-deploy-afrigate-in-indo-pacific-region-for-the-first-time-since-2016/.以扩大德国海军在印度洋等“印太”海域的影响力。正如德国国防部长安妮格雷特·克兰普-卡伦鲍尔（Annegret Kramp-Karrenbauer）所言，“‘巴伐利亚’号护卫舰在‘印太’地区的航行，是德国在安全领域发挥更大作用的象征”。③German Federal Ministry of Defence, “Speech by Federal Minister of Defence on the Occasion of‘New Global Disorder’, ” August 24, 2021, https://www.bmvg.de/en/news/speech-on-the-occasion-of-neueweltunordnung-5212562.英法德等国家积极介入印度洋地区，通过政治和军事领域的深层次合作扩大各自在该区域的影响力。

3.参与区域机制建设在国际事务中发挥更大作用

欧洲大国通过融入“印太”，在印度洋地区开展活动，一方面寻求美国的战略支持，另一方面发挥在环印度洋地区的作用，来推动印度洋区域组织与国际合作平台建设，以提高参与地区乃至全球事务的能力。“脱欧”后的英国，为了快速增强在“印太”地区的影响力，联合美国和环印度洋国家澳大利亚组成了“奥库斯联盟”（AUKUS）④European Commission, “Commission Implementing Decision,” December 15, 2021, https://fpi.ec.europa.eu/system/files/2022-01/C_2021_9272_COMMISSION_IMPLEMENTING_DECISION.pdf, P.4.，以实现三方在安全领域内的互相支持。法国对印度洋协商机制建设表现出浓厚兴趣，继2020年12月成为环印度洋联盟（IORA）第23 个正式成员国之后，⑤《环印度洋联盟》，中华人民共和国外交部网，2022年6月，https://www.fmprc.gov.cn/web/wjb_673085/zzjg_673183/fzs_673445/dqzzhzjz_673449/hydydq_673507/gk_673509/。2021年5月担任印度洋委员会（IOC）主席国，同塞舌尔和毛里求斯等环印度洋国家合作，实现了在经济复苏、职业培训和流动、海上安全、自然灾害和健康灾害管理、环境和蓝色经济等领域为自己设定的目标。⑥Ministry of France Diplomacy, “The Indian Ocean Commission-Jean-Baptiste Lemoyne Presides over the 36th Council of Ministers of the IOC, ” February 23, 2022, https://www.diplomatie.gouv.fr/en/countryfiles/asia-and-oceania/news/article/the-indian-ocean-commission-jean-baptiste-lemoyne-presides-over-the-36th.法国又于2021年6月成为印度洋海军论坛主席国，通过加入多边对话平台，不断提高在印度洋地区处理事务的能力和全球治理中的参与度。法国十分重视环印度洋地区的大国合作，深化与印度和澳大利亚之间的关系，倡导建立“巴黎—德里—堪培拉”轴心，通过建立三边对话机制来实现在“印太”地区保障和平、安全和遵守国际法的目标，①Ministry of France Diplomacy, “The Indo-Pacific:1st Trilateral Dialogue between France, India and Australia, ” September 9, 2020, https://www.diplomatie.gouv.fr/en/country-files/australia/news/article/theindo-pacific-1st-trilateral-dialogue-between-france-india-and-australia-9.以增强三国之间在环印度洋地区的协作能力。

法国加强与东盟之间的对话联系，马克龙总统在柬埔寨金边召开的第十三届亚欧会议国家元首和政府首脑峰会上强调，“需要应对欧洲和亚洲面临的三大基本挑战：气候紧急情况、筹集资金以满足‘印太’地区的基础设施需求以及消除不平等”，②Ministry of France Diplomacy, “ASEM Summit-Q&A-(25 Nov.2021), ” November 25, 2021, https://www.diplomatie.gouv.fr/en/french-foreign-policy/europe/news/article/asem-summit-q-a-25-nov-2021.体现出法国积极参与多边对话合作，来扩大其在环印度洋地区的影响力。德国也已加入环印度洋联盟，成为对话伙伴国，努力推进与环孟加拉湾多领域经济技术合作倡议机制建设（BIMSTEC）。③German Federal Government, “Germany-Europe-Asia: Shaping the 21 Century Together, ” September 2020,p.26, https://www.auswaertiges-amt.de/blob/2380514/f9784f7e3b3fa1bd7c5446d274a4169e/200901-indopazifik-leitlinien--1--data.pdf.德国在发布的《“印太”政策指南》中提出，“联邦政府支持包容性区域合作倡议，本着共同承担全球责任的精神，未来目标是在平等基础上加强与印度洋和太平洋国家的合作，④German Federal Government, “Germany-Europe-Asia: Shaping the 21 Century Together, ” September 2020, https://www.auswaertiges-amt.de/blob/2380514/f9784f7e3b3fa1bd7c5446d274a4169e/200901-indopazifik-leitlinien--1--data.pdf, pp.11-12.反映出德国将加大与环印度洋国家的合作力度。这些都体现出欧洲大国通过参与印度洋合作机制建设提升全球治理能力，以达到在国际事务中发挥更大作用的目的。

（四）日本在印度洋地区的目标

日本是世界体系内有影响的经济大国，且在地理上临近西太平洋，处于美国提出的“印太战略”范围之内。作为美国在东亚地区的军事盟友，日本对“印太战略”计划态度积极，主动介入印度洋地区事务，不仅有经济因素考虑，还存在地缘政治权力和大国抱负等方面的考量。

1.利用印度洋贸易和能源通道来获取经济利益

日本是一个资源相对匮乏的国家，大量的生产和生活物资需要从海外进口，而印度洋是“国际贸易的高速公路”，运往东亚地区75%的商品经由该通道运输，①毕世鸿：《“自由开放的印度太平洋战略”视阈下的日本对印度外交》，《南亚研究》2020年第3 期，第113 页。承载了日本约70%的石油进口，日本通过海上互联互通的运输实现了经济收益，②Nigel Inkster, “Manuscript of the Speech by Kentaro Sonoura, Special Advisor to the Prime Minister of Japan, ” May 4, 2018, file:///C:/Users/Administrator/Desktop/Speech-by-Kentaro-Sonoura-at-IISS2125.pdf.印度洋作为日本国际贸易和能源运输的重要通道，对日本的国际供应链对接发挥了巨大作用。近些年来，日本加大了同环印度洋国家的贸易和能源合作，以获得更多的经济利益。日本政府发布的《2021 国际经济和贸易白皮书》文件提出，基于“2050年实现碳中和的绿色增长战略目标”，日本利用跨国公司在全球价值链中拥有的先进优势，不断升级自由贸易体系，加强与印度、东盟和中东国家在贸易、投资和能源方面的合作，③Ministry of Economy, Trade and Industry of Japan, “White Paper on International Economy and Trade 2021, ” https://www.meti.go.jp/english/press/2021/pdf/0629_001a.pdf.以扩大日本在环印度洋国家的合作范围，促进日本在该地区的快速融入。根据日本经济产业省（METI）公布的数据显示，2022年5月，日本从中东、大洋洲和东南亚进口的原油量分别为12,124,773 千升、79,506 千升和39,072 千升，占比依次为94.5%、0.6%、0.3%，④Ministry of Economy, Trade and Industry of Japan, “Preliminary Report on Petroleum Statistics,”June,2022, https://www.meti.go.jp/english/statistics/tyo/sekiyuso/pdf/h2j581011e.pdf.环印度洋地区尤其是中东国家，对日本的原油输出占其进口的绝大部分份额。此外，日本还通过与印度的合作，推行“亚非增长走廊”计划（Asia Africa Growth Corridor，AAGC），⑤Joo Paulo Nicolini Gabriel, Carlos Eduardo Carvalho, “Balancing against China with the Asia-Africa Growth Corridor: An Indian-Japanese Initiative towards the Indo-Pacific,” Journal of Global South, Vol.4,No.48, 2018, p.124.扩大同毛里求斯、塞舌尔、莫桑比克等环印度洋国家的合作，目标是未来同非洲在贸易、投资和基础设施建设等方面展开对接，以获得巨大的经济收益。

2.迎合“印太战略”以得到美国联盟支持

日本从地缘政治和安全利益角度出发，对美国提出的“印太战略”表现出浓厚的兴趣，不但在言语上表达对该构想计划的支持，而且在印度洋和太平洋等海域主动配合美国的军事行动，来助力美国“印太战略”计划的实施，这必然存在深层次的原因。日本首相岸田文雄在美日印澳“四方安全对话”会议上，表达了“日本在自由开放的‘印太’愿景中加强相互团结的坚定承诺。”①The White House, “Remarks by President Biden, Prime Minister Kishida Fumio of Japan, Prime Minister Narendra Modi of India, and Prime Minister Anthony Albanese of Australia at the Second In-Person Quad Leaders’ Summit, ”May 24, 2022, 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room/speechesremarks/2022/05/24/remarks-by-president-biden-prime-minister-kishida-fumio-of-japan-prime-ministernarendra-modi-of-india-and-prime-minister-anthony-albanese-of-australia-at-the-second-in-person-quadleaders/.一方面，无论在经济领域，还是在安全领域，日本都希望获得美国的长期支持，包括在对外贸易、直接投资、战略武器出售和军事技术转让等。另一方面，伴随中国的快速崛起，日本视中国为地缘战略对手，跟随美国及其盟友联合制华，以达到遏制中国发展的目的。美国的“印太战略”意图是构建以美国为核心的战略体系，在印度洋至太平洋之间的广大区域，制定符合美国意志的所谓“以规则为基础的国际秩序”，②Alexander Neill, “Japan’s Growing Concern over China’s Naval Might,” May 30, 2017, https://www.iiss.org/blogs/analysis/2017/05/japan-concern-china.形成对中国的战略围堵。因此，美国将进一步拉拢西方盟友和濒临印度洋的“准盟友”印度，通过战略组合形成合力，联合对华施加压力。近年来，印度洋成为大国政治博弈的核心区域，印度海军在印度洋地区的影响力也在日益增强，③Indian Navy, “Seminar on‘The Influence of Indian Navy in Indian Ocean Region and Foreign Cooperation Initiatives to Enhance the Indian Navy’s Reach’,” https://www.indiannavy.nic.in/content/seminar-influence-indian-navy-indian-ocean-region-and-foreign-cooperation-initiatives.日本海上自卫队通过与印度海军在印度洋地区开展活动，包括海上搜救、军事演习、水文监测等，扩大日本海上自卫队在印度洋的行动范围，巩固同盟关系，并借助更多力量来对抗中国。因而支持美国的“印太战略”计划，可以为日本获得美国及西方盟友和战略伙伴国的支持打下重要的基础。

3.实现政治大国抱负

二战后的日本，尽管在经济上获得了快速发展实现了成为经济大国的目标，但在政治上却仍然是一个“非正常国家”。在东亚不断变化的格局中，日本迫切希望继续扮演重要角色，坚定地追求成为一个“正常国家”，④Sandip Kumar Mishra, “Is Japan Getting Isolated?” February 21, 2019, http://www.ipcs.org/comm_select.php?articleNo=5558.政治大国的地位一直是日本政府追求的目标。印度洋地区的国家众多，共有38 个国家，其中直接濒临印度洋的国家有20 个，另有10 个国家濒临波斯湾和红海，人口达到26 亿，占世界总人口的40%，⑤Vindu Mai Chotani, “Changing Dynamics in the Indian Ocean: What Can India and Japan Do? ”Asian Studies, Vol.64, No.3, 2018, p.20.对世界经济发展和国际能源供给都产生了很大影响。因而日本介入印度洋地区事务，积极发展与印度洋国家的合作关系，对于其国家地位的提升能够产生重要的促进作用。日本一方面加强与环印度洋国家在经贸、投资、能源和基础设施建设方面的合作，另一方面主动融入多边合作机制对话平台，来扩大其在印度洋地区的影响力。2022年，日本对美国拜登政府提出的“印太经济框架”（IPEF）表示支持，①Ministry of Foreign Affairs of Japan, “Japan-U.S.Economic Policy Consultative Committee Meeting(the Economic “2+2”), ”July 29, 2022, https://www.mofa.go.jp/na/na2/us/page6e_000296.html.并且加入了《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以推动区域经济可持续的共同体建设。②Ministry of Economy, Trade and Industry of Japan, “White Paper on International Economy and Trade,” June, 2021, https://www.meti.go.jp/english/press/2021/pdf/0629_001b.pdf.此外，日本对于环孟加拉湾经济圈以及南亚区域合作联盟等机制，也表现出浓厚的兴趣。《日印特殊战略和全球伙伴关系关于共同致力于印太地区和世界和平与繁荣的2025年愿景》中表明，“日印决心扩大与其他伙伴的合作，以加强‘印太’地区的连通性。双方将努力加强区域经济和安全论坛，协调行动来应对全球挑战，包括联合国改革、气候变化以及恐怖主义”，③Ministry of Foreign Affairs of Japan, “Japan and India Vision 2025 Special Strategic and Global Partnership Working Together for Peace and Prosperity of the Indo-Pacific Region and the World, ”December 12, 2015, https://www.mofa.go.jp/s_sa/sw/in/page3e_000432.html.不但扩大了日本在“印太”地区的活动范围，促进日本在印度洋地区作用的发挥，而且也提高了日本的国际影响力。这给日本参与全球事务提供了诸多机会，使得其在“争常”道路上获得了包括环印度洋在内的更多国家支持，以实现由经济大国走向政治大国的抱负。

三、印度洋的战略地位变化影响“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建设

从现实情况看，美国、印度和法国等国在印度洋地区开展的一系列活动，与其国内政治的导向性支持有关，在对外政策的制定上向该地区倾斜，目的是获得更多的国家利益。美印等大国在印度洋围绕地缘权力和经济利益展开激烈竞争导致安全环境趋向复杂，对海上丝绸之路产生不同程度的影响。印度洋的战略地位变化影响中国“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建设的方式与表现，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一）美印法等国的军事力量部署干扰海上丝绸之路的运行航线

印度洋是美国和印度海上力量长期活动的地区，美国凭借强大的军事实力占据传统优势地位，而印度也将印度洋视为自身的势力范围。美国不但在迪戈加西亚基地和吉布提的莱蒙尼尔基地（Camp Lemonnier）增加了军事部署，其第五舰队还长期游弋于印度洋，印度在安达曼—尼科巴群岛建有海军基地，以扼守印度洋的东部咽喉，①朱翠萍：《“一带一路”倡议的南亚方向：地缘政治格局、印度难点与突破路径》，《南亚研究》2017年第2 期，第11 页。美印海上力量长期监测和控制着印度洋的重要航线，包括东非海域和通往苏伊士运河的曼德海峡等，而这些航线是中国商船通往非洲、中东和南太平洋地区的海上通道。此外，美印还同其他海上力量多次开展军事训练。2020年7月20日，美国“尼米兹”号航空母舰战斗群同印度海军在位于印度洋周边海域安达曼—尼科巴群岛举行了大型海上演习。法、德、意等8 个欧洲国家参加的霍尔木兹海峡海上感知项目（Europeanled Maritime Awareness in the Strait of Hormuz, EMASOH）于2020年8月开始启动，其目标是监控海湾、霍尔木兹海峡和阿曼湾航道等环印度洋航线。2020年11月3日至20日，美、印、日、澳四国海上力量，分两个阶段分别在孟加拉湾、印度洋和阿拉伯海举行“马拉巴尔”联合军事演习，通过加强四个国家之间的军事合作关系，来共同应对中国海上力量，②Brad Lendon, “Australia to Join India, US, Japan in Large Naval Exercises,” October 20, 2020,https://edition.cnn.com/2020/10/20/asia/australia-india-malabar-naval-exercises-intl-hnk-ml/index.html.而这些海域都是“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运行的重要区域。

2021年6月21日，美国“罗纳德·里根”号航空母舰（USS Ronald Reagan，CVN-76），包括希洛号巡洋舰（CG 67）和哈尔西号驱逐舰（DDG 97），在孟加拉湾与日本海上自卫队“鹿岛”号训练舰（JS Kashima，TV 3508）和“濑户雪”号驱逐舰（JS Setoyuki，TV 3518）进行了联合演习，③“Japan-U.S.Bilateral Exercise in the Indian Ocean,” July 12, 2021, https://www.mod.go.jp/en/article/2021/07/30a31d500d772019926db5e3b8979e4c4281503d.html.以维护和加强双方在“印太”地区的军事合作。2021年6月23 至24日，美印海军在印度洋进行了海上训练（PASSEX），美国“罗纳德·里根”号航空母舰，印度“科钦”（INS Kochi，D64）号驱逐舰、“泰格”（INS Tej，F45）号护卫舰，以及P-8I 海上反潜巡逻机和多尼尔-228 型运输机（Dornier 228）参加了演练，④Dzirhan Mahadzir, “India, U.S.Navies Hold Complex Air and Sea Drills in the Indian Ocean,Kicking Off Several Summer Exercises, ” June 24, 2021, https://news.usni.org/2021/06/24/india-u-s-navieshold-complex-air-and-sea-drills-in-the-indian-ocean-kicking-off-several-summer-exercises#more-86912.以提升美印军事力量在印度洋地区的协调配合能力。2022年2月25日，印度联合美国、英国、法国、日本以及斯里兰卡、缅甸和塞舌尔等部分环印度洋国家，在印度洋举行“米兰—2022”（Milan-2022）的大规模海上军事演习。美、印、英、法等国的海军通过在印度洋上的军事基地实施观察、巡航、演习等多种方式，对中国商船进行监视、跟踪和检查，影响了海上丝绸之路的正常通行。综上，美印联合日澳等海上力量经常在印度洋开展军事训练活动，英、法、德、意等国军舰也不断进入印度洋，对海上丝绸之路的商船运行、项目工程建设、海上贸易对接等产生干扰。

（二）非传统安全因素的挑战给海上丝绸之路建设带来风险

特朗普政府推出“印太战略”后，美国实施了新的南亚战略，重点加强同印度之间的反恐合作。恐怖势力、民族分裂势力和宗教极端势力等非传统安全因素，伴随“印太战略”的推进而在索马里、亚丁湾和巴基斯坦等环印度洋地区呈现分散和多点化的趋势。抢劫商船、破坏在建工程项目、伤害海外中资机构人员等恶性事件的发生，给丝绸之路建设带来巨大的安全隐患。例如，2018年8月11日，某中资企业18 名员工从工地前往机场的路上遭遇自杀式炸弹袭击，随后恐怖组织“俾路支解放军”（BLA）宣布对此次爆炸事件负责。美国已将该组织人员列为“特别指定的全球恐怖分子”（SDGT），巴基斯坦外交部发言人表示该组织在英国有活动，这些活动得到印度的公开宣传，并开展反巴基斯坦的活动。①Ministry of Foreign Affairs Government of Pakistan, “Transcript of the Weekly Press Briefing by Spokesperson on 4 July 2019, ” July 4, 2019, https://mofa.gov.pk/transcript-of-the-weekly-press-briefing-byspokesperson-on-4th-july-2019-2/.2021年7月14日，中方企业承建的巴基斯坦开普省达苏水电站项目通勤班车在赴施工现场途中遭遇爆炸，造成9 名中方人员、3名巴方人员遇难，②《巴基斯坦中企出勤班车爆炸坠入深谷》，光明网，2021年7月15日，https://m.gmw.cn/baijia/2021-07/15/1302407188.html。严重危害印度洋地区“一带一路”在建工程项目人员的生命安全。印度洋地区目前仍然是全球遭受恐怖主义威胁和破坏最严重的地区。表1 为2020年全球恐怖主义指数最高的10 个国家。

从表1 可以看出，在全球受到国际恐怖主义威胁指数排名前10 位的国家中，印度洋地区占了6 个，依次为阿富汗、伊拉克、索马里、也门、巴基斯坦和印度。以上数据反映出印度洋地区一些国家的安全状况不容乐观，仍然存在着较大的安全风险。这些国家出现的恐怖主义等非传统安全因素对于海上丝绸之路的运行产生不利影响，给“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在印度洋地区的推进带来了巨大的挑战。

表1 全球恐怖主义指数（2020年）

（三）美印离间中国与印度洋国家间合作关系，阻碍了海上丝绸之路建设

印度洋战略地位的上升，加快了美国深度介入印度洋的步伐。印度洋核心岛国是美国战略布局中的关键因素，①孟亮：《“一带一路”倡议在印度洋核心岛国的进展及阻力》，《和平与发展》2019年第2 期，第111 页。美国联合印日澳推动建立安全合作机制，致使一些印度洋岛国产生疑虑而在“一带一路”倡议合作上表现不积极。美国通过与印度签署《后勤交流备忘录协定》（LEMOA）、《通信兼容和安全协议》（COMCASA）和《地理空间合作基本交流和合作协议》（BECA），②Ministry of External Affairs of India, “Joint Statement on the Third India-U.S.2+2 Ministerial Dialogue, ” October 27, 2020, https://www.mea.gov.in/bilateral-documents.htm?dtl/33145/joint+statement+o n+the+third+indiaus+2432+ministerial+dialogue.积极提升美印战略伙伴关系，共同遏制中国在印度洋上的崛起。美印通过离间中国同环印度洋国家的关系来阻碍和破坏丝绸之路建设。2017年9月，莫迪访缅时宣布印对缅提供免签服务，签署11 项谅解备忘录，扩大双方陆、海、空航线以强化贸易联系，建立印度—缅甸天然气管道，印媒声称是为了“制衡中国”。①《印度与中国同为缅甸邻国，谁与缅甸关系更近？》，BBC 中文网，2017年9月16日，转引自冯传禄：《“海上丝路”视野下的印度洋地区地缘环境与地缘风险》，《印度洋经济体研究》2019年第2 期，第39 页。缅甸随后于2018年8月大幅消减中方在皎漂港项目的规模，印度又于2018年12月赠送给缅甸6 架教练机并派遣技术人员赴缅助其发展。②《印度老旧教练机型刚发生坠机事故，现在转手送给缅甸六架》，《环球时报》，2018年12月3日。由此看出，印度通过拉拢环印度洋国家来遏制中国在该地区的发展。2018年9月，亲印度的马尔代夫反对派领导人易卜拉欣·穆罕默德·萨利赫（Ibrahim Mohamed Solih）在选举中获胜，当选总统后表示要恢复同印度的密切合作与友谊，实行“印度优先”政策，对中方投资的一些项目进行重新评估和审计。甚至前总统穆罕默德·纳希德（Mohamed Nasheed）声称马尔代夫和印度之间存在“优惠关系”，要退出与中国签署的自由贸易协定，③Ministry of External Affairs of India, “Joint Press Statement after Talks between Prime Minister Narendra Modi and President of Maldives Ibrahim Mohamed Solih, ” November 17, 2018, https://www.mea.gov.in/bilateral-documents.htm?dtl/30605/joint+press+statement+after+talks+between+prime+minister+narendra+modi+and+president+of+maldives+ibrahim+mohamed+solih.Congress.Gov, “S.2463-BUILD Act of 2018,” June 27, 2018, https://www.congress.gov/bill/115thcongress/senate-bill/2463/text.这导致海上丝绸之路在马尔代夫受到影响。2018年12月，美国军方认为中国上海国际港务（集团） 股份有限公司运营海法港“会影响到美国海军第六舰队的停靠安全，要求以色列政府重新考虑这一决定”，④Michael Wilner, “U.S.Navy May Stop Docking in Haifa after Chinese Take Over Port，”The Jerusalem Post, December 15, 2018.阻止中国和以色列在“一带一路”方面的合作。美印通过多种方式大力拉拢印度洋岛国，使这些国家对于“一带一路”倡议产生摇摆心态，不利于海上丝绸之路在印度洋地区的正常开展。

（四）美印法等国加大对印度洋地缘经济和互联互通投入，排斥海上丝绸之路建设

美国的“印太战略”强调运用经济和军事手段，对“印太”地缘经济和战略空间进行支配，以追求在经济和战略层面上的双向收益。美印在印度洋地区通过经济合作和互联互通的对接，积极构建符合美印意图的印度洋区域经济伙伴关系，必然影响到“一带一路”倡议的推进。时任美国总统特朗普在2018年10月签署了《2018年优化投资促进发展法案》（Build Act of 2018），美国依此法案可以向欠发达国家提供贷款和资金援助。③Ministry of External Affairs of India, “Joint Press Statement after Talks between Prime Minister Narendra Modi and President of Maldives Ibrahim Mohamed Solih, ” November 17, 2018, https://www.mea.gov.in/bilateral-documents.htm?dtl/30605/joint+press+statement+after+talks+between+prime+minister+narendra+modi+and+president+of+maldives+ibrahim+mohamed+solih.Congress.Gov, “S.2463-BUILD Act of 2018,” June 27, 2018, https://www.congress.gov/bill/115thcongress/senate-bill/2463/text.美国在同年提出了“孟加拉湾”倡议，向孟加拉国、斯里兰卡、马尔代夫提供了8600 万美元的外国军事融资，①U.S.Department of State, “U.S.Security Cooperation with India,” June 4, 2019, https://www.state.gov/u-s-security-cooperation-with-india/.以支持基础设施建设、互联互通建设和维护网络空间安全。2019年，美国不但单独向斯里兰卡提供了3900 万美元的外国军事援助用于提升其海上力量，还由美国国会对外援助机构千年挑战公司（MCC）与斯里兰卡签署了4.8 亿美元的经济协定，并派联邦调查局（FBI）赴斯里兰卡调查恐怖事件，②U.S.Department of State, “U.S.Realtions with Sri Lanka,” July 8, 2019, https://www.state.gov/u-srelations-with-sri-lanka/.不但促进其经济发展，还为其维护国家安全提供帮助。法国总统马克龙在2021年12月访问环印度洋国家阿联酋、卡塔尔和沙特时，签署了价值高达180 亿美元的军售协议，③Barbara Surk,AP, Jon Gambrell, AP, “France Signs $18B Weapons Deal with UAE, ” December 3,2021, https://www.defensenews.com/global/mideast-africa/2021/12/03/france-signs-18b-weapons-deal-withuae/.以加强法国与三国在地缘经济和安全领域内的合作。

印度制定“季风计划”（Project Mausam）、“香料之路”（Spice Route）和“亚非增长走廊”计划，意图在项目合作开展、基础设施高质量建设、互联互通建设等方面促进亚非地区发展，以实现所谓“自由和开放的‘印太’”，④Economic Research Institute for ASEAN and East Asia, “Asia Africa Growth Corridor Partnership for Sustainable and Innovative Development: A Vision Document,” May 22-26, 2017, https://www.eria.org/Asia-Africa-Growth-Corridor-Document.pdf.达到对冲中国在南亚、东南亚、非洲等地进行“一带一路”建设的目的。印度已向孟加拉国援助80 亿美元，⑤Ministry of External Affairs of India, Annual Report 2019-2020, pp.40-42.向缅甸援助项目达17.5 亿美元，⑥Ministry of External Affairs of India, Annual Report 2019-2020, pp.55-57.并在斯里兰卡总统访问印度时宣布向该国提供4 亿美元的贷款，⑦Ministry of External Affairs of India, “Translation of Press Statement by Prime Minister during State Visit of President of Sri Lanka to India,” November 29, 2019, https://www.mea.gov.in/Speeches-Statements.htm?dtl/32126/Translation_of_Press_Statement_by_Prime_Minister_during_State_Visit_of_President_of_Sri_Lanka_to_India.以促进这些国家的经济发展和互联互通建设。印度积极加强同斯里兰卡、马尔代夫、毛里求斯、塞舌尔的“印度洋五国机制”（Indian Ocean-5）及相互间的连通性建设，以及印度—缅甸—泰国三方公路和“卡拉丹”多模式联运项目（Kaladan Muti-modal Transit Transport Project）建设，包括印度对缅甸实兑港、百力瓦（Paletwa）码头的维修，①Ministry of External Affairs of India, “Visit of Foreign Secretary of India to Myanmar,” October 22,2018, https://www.mea.gov.in/press-releases.htm?dtl/30525/visit+of+foreign+secretary+of+india+to+myanm ar+ october+22+2018.以促进印度同环印度洋国家的经济联系和基础设施建设。此外，印度通过签署运输协定来促进海上经济合作，包括《印度—东盟海上运输协定》、孟不印尼（BBIN）、环孟加拉湾多领域经济技术合作倡议（BIMSTEC），并在此基础上签署了《沿岸航运协定》和《机动车协定》，使印度发挥了在南亚和东南亚互联互通中的枢纽作用。美印通过向环印度洋国家提供经济支持，并加强在互联互通方面的合作，从经济层面和项目开展方面对这些国家施加影响，以达到排斥“一带一路”倡议在环印度洋地区实施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