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

杨秀斌

何彬一大早就起了床。他有些兴奋，因为今天他要去石家湾相亲。他的女朋友石丽萍在电话里告诉他，今天是个黄道吉日，她父亲心情好，突然想起来要见一下他这个未曾谋面的准女婿。这个消息着实让他高兴得差点儿跳起来。不过，高兴之余他又有三分畏惧，因为他听丽萍说过，他这个准老丈人可不简单。

丽萍的父亲石万林，退休前是县上某个部门的老领导，平时不太爱多说话，办事很认真，原则性特别强。他的下属对他是既敬佩又畏惧，更何况何彬还是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准女婿，不怕才怪呢！但没办法，“丑媳妇”迟早要见“公婆”面，何彬在单位是个数一数二的帅哥，不但人长得帅，而且讲起话来口若悬河，头头是道。何彬有自信凭他的三寸不烂之舌，一定会赢得未来老丈人的喜欢。想到这里，他的心情也好了起来，似乎吃了一颗定心丸，于是，他骑上他的“宝座”，快速地向着石家湾飞去。

一路上，何彬乐滋滋的。青山绿水从身旁闪过，莺歌燕舞陪伴着他这位潇洒帅气的白马王子，清清的栈坝河在放声歌唱，巍巍的白杨岭在挥手致意。路上，出工干活儿的老少爷们儿，正三三两两扛着?头，背着良种和化肥，从他身旁走过，微笑着向他点着头，打着招呼。何彬想着他心爱的人，心里乐开了花，嘴里不停地哼着他最拿手的名曲儿，显得十分高兴。

在单位，何彬是镇政府的办公室主任，手里管着三个干事，办公室的大事小事，都得他说了算。无论是镇上干部还是乡下来办事的农民，在他的面前从来都是唯唯诺诺，唯命是从。他很自信，凭着自身优势，将来飞黄腾达指日可待。此刻的何彬心情舒暢，春风得意，不知不觉就到了石家湾。

石家湾是一个海拔2000多米的高寒山区。站在山顶俯瞰，四周郁郁葱葱，炊烟袅袅。难怪这里的人们编了一首好听的歌谣：“一脚踏三县，连着宁略勉。横竖三个乡，土地连成片。满山富贵林，财路在此山。”石家湾是一个自然行政村，距县城七八十公里，距镇政府也有四十多公里。何彬平时不下乡，也从未到过这里，好在通村公路直达村委会，去年又硬化了路面，交通还算方便，从镇政府到这里他只用了一个多小时。摩托车在路旁停了下来。何彬掏出崭新的苹果手机，拨通了丽萍的电话。

“萍萍，我到村口了，不认得路了，咋走啊？”“哦，我来接你。”丽萍撂下电话，就风风火火直奔村口而来。“何彬，我来了！”离何彬还有十几米，丽萍就高兴地喊了起来。“萍萍，亲爱的！”何彬没等丽萍走近就飞快地迎了上去。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彬彬，你知道我爸多高兴吗？他说只要我俩真心相爱，他没得说。”丽萍高兴地告诉何彬。何彬激动地把丽萍搂在怀里，在她的脸上吻了一下，吓得丽萍那漂亮的白脸蛋儿唰地红了起来，把何彬推出老远。“不害臊，八字还没一撇就胡来，规矩点儿！”丽萍有些不快地说道，“等会儿见了我爸，举止言行放规矩些，说话要是不注意，小心坏了大事，到时候别后悔！我在我爸的面前可是把你夸上了天。别让我作难！”为了万无一失，丽萍叮嘱又叮嘱。“好的，亲爱的！你难道忘了，我曾经在咱市上举办的演讲比赛中一举夺魁吗？”何彬拍着胸脯非常自信地说道。“是吗？等会儿就看你的了！为了欢迎你的到来，我爸特意让我妈给你炖了一只老母鸡呢。”“真的吗？好有口福呀！”何彬兴高采烈地把丽萍抱上摩托车，突突突地奔驰起来。

“彬彬，停车，到家了。”摩托车停靠在路旁板栗树下。两人手拉着手，又步行走了几十米，就看见了丽萍家的房子。

“你看，那就是咱家。”何彬顺着丽萍手指的方向看去。

“哟！长五间的房子，好宽大啊，那戴着眼镜坐在躺椅上看报纸的就是你爸？”何彬问道。

丽萍回答道：“就是我爸。”

何彬有些惊奇地问道：“你爸也识字？”

丽萍有些气愤地回答道：“混账话！我爸当了几十年的领导，难道你不知道？”

“哎呀！你看我这记性，忘了，对不起！对不起！”何彬赶忙赔笑道歉。

听到有人说话，丽萍的父亲连忙放下手里的报纸，站起身，目视着对方。

“叔叔！”何彬彬彬有礼地招呼着丽萍的父亲。

四只眼睛顿时凝视着。

丽萍父亲的目光由惊喜、惊奇渐渐转为愤怒、鄙视，气冲冲地“哼”了一声，转身走进了敞开的大门。

何彬的目光也由欣喜、惊讶渐渐转为惭愧、内疚、失望……他慢慢地低下了头，心里思忖着：天哪！这不就是前几天在镇政府遇到的那个被自己训斥了一顿的收废品的老头儿吗！真是冤家路窄啊！完了！完了！此刻，几天前镇政府办公室发生的那一幕又浮现在他眼前。

这一天，何彬刚刚上班时，一个穿着朴素又有些土气的老头儿来到办公室，胳肢窝还夹着一个蛇皮口袋。何彬看他就不顺眼，吼道：“哎，收废品的老头儿，这里是政府办公室，没有废品，出去！”

老头儿看了何彬一眼，平静地说道：“小伙子，我不是收废品的，我有点儿事，想找一下你们吴镇长。”

“吴镇长下乡了。赶快走，等会儿县上要来领导检查工作，快走！”何彬连推带搡，把老头儿赶了出去。

天地之小，小得让人恨不能找个地缝，赶紧钻进去。

丽萍见状蒙了：“怎么回事啊？你们认识？”

……

“萍儿，进来一下。”丽萍的父亲在他的房间里喊了一声。

“好的，爸爸！我这就来。”丽萍答应着，又对何彬说道，“你先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完了，真完了！唉……”

就在丽萍进屋的时候，何彬悄然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