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贼”成了罗宾汉

邓晨

权钱交易、贿赂、侵吞公款等行为，在贫困国家经常是公务员难以抗拒的诱惑。在非洲，只有塞舌尔、博茨瓦纳与卢旺达等少数国家在国际腐败指数中表现较佳，政治经济发展相对也更稳定，对于其他国家来说，腐败仍是影响发展的主要问题之一。

近年来南非最受瞩目的政治新闻，无疑是前总统祖马执政时期与印度裔商人古普塔兄弟涉及权钱交易的腐败案件。其内幕经过大法官雷蒙·宗多领衔的“国有资源掠夺”调查委员会发布公开报告揭露，问题之严重令各界震惊。除了严重损害攸关人民日常生活的基础设施建设，预算高达500亿美元的核电计划还涉及国际政治角力。

美国密歇根大学教授洪源远，在其研究中将腐败分为不同类型，有的涉及侵吞款项，例如交通违规的驾驶人贿赂警察以免受罚，或者政府高层利用权势中饱私囊；有的则涉及企业通过贿赂取得经营许可证，或者赢得政府合同及进入市场的权利。政商利益结合，有时是经济发展中难以避免的环节，但这种结合在南非的例子中亦未促成经济建设，而仅是官僚获利甚丰。

在新冠疫情期间，南非政府的防疫相关采购也滋生大量腐败案件。去年特别侦察组调查发现，在5000件招标案中有超过一半有问题，这当中包括负责采购的警官图利厂商并收取回扣；前公务员用假的政府招标文件向供应商骗得货品；而卫生部长姆赫兹与企业的私相授受丑闻爆发后，该部长也由抗疫英雄变为腐败嫌犯而辞职下台。

在经济低迷而且不平等落差巨大的国家，人们对资源的渴望不言而喻，然而资源的流向是关键。腐败意味着国际或国内的既得利益群体更能利用手上的资源行贿，获取各种机会并巩固优势；相较之下，欠缺资源者没有条件买通关节而处于劣势，身陷贫穷者于是可能采取偷盗或绑架等犯罪方式来达成他们渴望的资源流动，使得犯罪率高涨。

南非的电力供应不足，是近年另一项最为影响民生经济的问题。种族隔离时期，电力供应少覆盖黑人及有色人种居住区，而在非洲人国民大会执政后虽然覆盖率缓步提升，但电厂老化且发电量跟不上时代，贫民窟的民众一直以来仍然经常用私接电网或偷电缆等方式满足需求。政府号召民眾抵制偷电的所谓“电贼”，但并不成功。

非洲传统社会惯于人们彼此分享资源，至今贫民窟民众仍然普遍会把食物、日用品、工作机会等分享给短缺的邻居。因此对贫民来说，帮忙偷电的“电贼”是让大家都能用上电的罗宾汉，是传统社会里“乌班图”价值的实践者—这是期待每个人都与他人互惠共享的一种价值。但在某种程度上，其实腐败的公务员所想的也同样是将资源分享给亲戚朋友。

差别或许在于分享的范围。许多“乌班图”价值的辩护者着力强调，腐败者只为自己或小团体牟利，损害更大范围的民众利益，因此背离了“乌班图”；同时，私自偷电或许是破坏公共设施的危险行为，但确实让电力触及国家电网未能覆盖的贫民。

当巨型核电计划因腐败中止，而偷电持续造成设施损坏及人命伤亡，南非若要真正实现“乌班图”，仍有待于真正提升发电量并覆盖贫民社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