构式互动视角下重动句中动宾结构的界面互动研究*

2023-04-05 19:25武仲波王馥芳
湖州师范学院学报 2023年1期
关键词:动宾宾语短语

武仲波,王馥芳

(1.枣庄学院 大学英语教学部,山东 枣庄 277160;2.北京外国语大学 外国语言研究所,北京 100089)

重动句又称动词拷贝结构、复动句、动词复说、动词照抄现象等,是汉语句法体系中的一类特殊句式,如:

例1:我骑马骑了十几年了,就没见过这么野的。(老舍《我这一辈子》)

例2:使计使到我身上来了。(电视剧《手机》)

例3:病重,并不见得难治。只要断症断得准,下药下得对!断症最难!(老舍《四世同堂》)

例4:背单词背到头昏脑涨的时候,练口语练到口干舌燥的时候,读文章读到天昏地暗的时候。(BCC语料库)

例5:半小时以前,他喝酒喝得连站都站不稳了。(电影《完美风暴》)

例6:丢人丢大啦。(BCC语料库)

如例1-例6所示,典型的重动句具有S+VO+VC构造,S常可省略,且其中的V常为同形动词。王力将重动句描述为“叙述词复说”[1]196,即“及物动词目的位后面复一个及物动词”这类结构,刘维群[2]32-39首次专文研究重动句,标志着重动句独立语法地位的确立。重动句语义类型复杂多样,语义和语用功能繁杂,具有鲜明的汉语类型学特征,长期以来都是汉语句法语义研究中的焦点问题。重动句最鲜明的特征在于其动宾短语(VO)与动补短语(VC)同处于一个单句中,且其中的动词重复出现。其中,动宾结构和宾语成分是重动句语义和认知功能复杂性的重要根源。然而目前学界对动宾结构及宾语形式如何影响语义构建和认知功能的观点各异,尚未形成统一定论。本文拟在综述前人研究的基础上,以句法研究中的界面互动等理论为研究视角,从对重动句动宾结构(VO)与宾语(O)的形式、语义和功能特征的分析入手,探究其内部的动词与宾语成分之间在形式与语义上的互动关联,以期揭示动宾结构及宾语成分在重动句意义构建中的功能和作用。

一、文献综述

目前学界对重动句中动宾结构(VO段)的分析多是在与动补结构(VC段)对比的过程中展开的,如Tsao[3]13-44、张孝荣[4]25-32和刘培玉[5]56-64等强调重动句的VO段充当话题和背景、VC段充当述题、焦点和前景。部分研究者分析了重动句前后两个动词短语分别体现出非限定性和限定性的特征[6]22-29。在形式上,重动句中出现的动宾结构多为惯用语或离合词等固定表达,也有少量临时组合形成的动宾构造。

重动句中的动宾结构由动词V和宾语O组合而成,学界对重动句中动词V和宾语O形式与语义问题展开了详细分析,研究成果丰硕,但仍存分歧。学界对重动句动词的研究以形式句法学派的分析居多,如Huang等用“短语结构限制条件”[7]阐释了重动句句式生成中动词的拷贝与移位机制。形式句法研究者多认为重动句中的VO段是附加语或话题成分,第二个动词才是核心动词[8]122-128。从句子的完句性特征上看,重动句VO段缺少时体标示词或语气词等完句成分和完句手段,是非完整的“非自主句”。为了保证句子的合法性,“需要将VO段动词短语的‘完结性’转化为句子的‘有界性’,以标示动作行为的完结并使谓语动词实现有界化”[9]19。此外,重动句中的动词有强烈的单音化和及物动词(多为动作动词和心理动词)的趋势,“多数是动作动词,少数心理动词有时也可”[10]57-74;而且动词“不能带表时态的附着成分‘了’、‘着’、‘过’之类”[10]57-74。

学界对重动句宾语的形式与语义各存有三种不同认识。在宾语句法和形式研究上,第一种观点认为重动句的宾语必须是简单的无标记性形式,如项开喜认为重动句动宾结构中的宾语一般只能是信息量低的无标记形式,信息量大的有标记形式不能充当宾语[6]261-262。第二种观点认为重动句宾语的构成材料十分丰富,在形式上无特定限制,如王灿龙认为“重动句的宾语是相对开放的,重动句的生成并不取决于宾语的有、无标记及定指、无指,只要语义上匹配、协调,各种形式的宾语都能进入重动句”[11]123。第三种观点认为重动句宾语的形式取决于表达需要,但倾向于表现为无标记名词的形式。如王灿龙强调重动句倾向于使用无标记形式,只是“无标记、无指宾语的重动句更为常见罢了”[11]123。

学界对重动句宾语语义的研究主要表现为对其指称的分析,也主要有三种观点。第一种观点认为宾语是无指的或非定指的。如Li &Thompson认为:“当使用重动句时,其直接宾语通常是无指的,虽然这不是必须的。”[12]447李讷、石毓智强调重动句中的“宾语通常是类属词(a generic term),不能是定指的”[13]33。第二种观点认为宾语既可以是定指的,也可以是不定指的。Tsao[14]176、付云华[15]6-20等持此观点,如Tsao认为重动句的宾语不仅可以是有指的,而且可以是有定的[14]176,如“他爬那座山爬了五次”中的宾语就是有定性成分。第三种观点认为宾语既可以是有指的,也可以是无指的,但倾向于使用无指性成分,王灿龙[11]和钟小勇[16]199-211等学者持这一观点。王灿龙提道:“如果说宾语形式的有、无标记及定指、无指对重动句的生成有影响的话,那么这种影响主要表现在句子的使用频率上,无标记、无指宾语的重动句更为常见罢了。”[11]123钟小勇证实重动句中多数宾语形式的话语指称性普遍较低,信息量较低[16]199-211。

本文认为,虽然学界对重动句中动宾结构及其动词和宾语成分进行了多视角、多方法论研究,且相关研究较为深入,但仍存在分歧。本文拟在探究重动句动宾结构界面互动特征的基础上,揭示动宾结构的内在认知本质,分析动词与宾语的认知功能,以期对重动句的句法语义本质有更为深入的认识。

二、动宾结构的形式与结构特征

(一)动宾结构中动词的形义特征

重动句中动宾结构的形式特征首先表现为:充当动词的既可以是“动性”较强的及物动词,也可以是“动性”较弱的不及物动词。前人研究提出,重动句对动词的限制条件即“动词是能够带宾语、且能支配宾语的及物动词”[17]145。如“他刚才敲门敲得很急”中的“敲”即是动作动词。周红也提到重动句中的动词具有“延及性”,即“能够作用、影响他人他物的能力”[18]176,这也是在强调重动句中的动词具有较强的“动性”特征。然而我们的语料调查发现,重动句动宾结构中出现的动词并非一定是及物动词,也可能是“动性”特征较弱的不及物性动词,如“你丢人丢到家了”“亏本亏了两次了”“农民们盼雨都盼红了眼睛”,这三个句子中的动词短语“丢人”“亏本”和“盼雨”并不具有动作义,也不具有及物性特征,而是属于性质动词。此外,有些重动句中的动词短语是基于表达需要临时创造的,这类结构中也可能含有不及物动词。重动句“他们吃经验吃出名堂来了”中的动宾结构“吃经验”是临时创造的表达式,意为“反复依靠经验(行事)”,这说明只要形成的动词短语遵循基本的词法规则,就有可能被用于原型性各异的重动句式。

(二)动宾结构的时体特征

在时体特征上,重动句中原型性较强的动宾短语具有较强的非限制性特征,其形式特征具体表现为:(1)动词和宾语结合紧凑,通常由动词和名词直接组合形成,多倾向于使用光杆动词和光杆名词或名词词素,基本无其他复杂修饰或限定成分;(2)动宾结构通常没有时体标识词;(3)不能被表示焦点或强调的副词修饰;(4)不能被“不”或“没”等否定词否定。在意义构建层面上,当动作动词与O结合后,V的动作义被映射到O上,导致V的动作义和O的“非动作义”整合,其弱化了动词的“动性”,却增强了动宾结构的事件义。“动性”较强的光杆动词本身一般表示短暂性动作,而组合后的VO则具有了整合义,整合义的语义性质发生了根本的变化:一般表示抽象性的行为或事件,通常具有“持续性”或“重复性”特征。有些动词虽然本身属于短暂性动词,但当加入补语短语后,动词所描述的动作行为便具有“可重复性”,从而在时间上也产生了“可持续性”。如:

例7:刷票刷得我脑仁儿都疼了。

例8:撕纸撕到手疼。

例9:他跳水跳了三个钟头了。

例7-例9中的“刷票”“撕纸”和“跳水”均表示短暂性的动作行为,但出现在上述重动句中后,动宾结构表示的则是多次动作的不断重复,直至产生补语结构所描述的结果状态。因此,上述三个例子中动宾结构的延续性不是来自单次的“跳水”或“刷票”等短暂性动作行为,而是来自短暂性动作行为在特定时间期限内的不断重复,短暂性动词不断重复之后,其在时间维度上就具有了时量权重,因而在认知识解(construal)上就可以将其视为一个在时间上具有延续性的整体活动。

三、动宾结构的语义与功能特征

除了上述最为基本的形式和语义特征外,重动句中动宾结构在语义类属、认知功能与信息结构上还具有以下特征:

(一)动宾结构语义的类属性特征

重动句中出现的典型动宾结构通常由无修饰成分的动词和宾语构成,以惯用词或离合词最为常见,如“理发”“打架”“睡觉”“跳舞”等。这类结构表达的意义整体性程度高,在整体上表达一个动作行为或事件,具有形式上的离析性和意义上的整体性[19]11-35,如“理发”的意义不是‘理’和‘发’两个语素的意义的直接相加。Li &Thompson认为,“重动句中一个动词与其宾语所形成的VO成分如同是一个‘被冻结的单位’(a ‘frozen’ unit),因为该部分结构不接受任何语法修饰”[12]450。Tai也认为重动句中的“动词及其直接宾语是一个‘充当话题的名词化动词短语’”[20]9。Liu认为重动句中的动宾结构属于复合词的范畴,该结构中的宾语O不具有独立的句法和语义地位,被融合进动作动词,用以帮助V-O结构表征特定的类属性活动(a kind of genericactivity)[21]96。Li &Thompson[12]251-299和项开喜[6]22-29等均认同重动句VO段在整体上表征一类事件或行为。进一步而言,VO段表征的是类属性、抽象性行为或事件,在概念上象征一类行为或活动(a type of activities)。

(二)动宾结构的话题属性及其信息结构特征

“汉语是对话语指称性敏感的语言”[16]209,重动句中的VO段即具有较强的话题属性,这首先表现在动宾结构的“去动词化”(de-verbalized)特征上。重动句的动宾结构以双音节动宾结构为主,“词在由单音节转变为双音节的过程中,不仅音节长度发生了变化,而且功能也会或多或少的得以增值或变异,其中最明显的变化是名性的增强以及动性的减弱”[22]223。因此,“吃饭”“喝酒”“抽烟”“伐木”和“打猎”等都是类事件指称化,其中的光杆动词已经丧失了很多特征[23]51。具体而言,“光杆名词或未被修饰的名词与动词连用表示的是一个极其抽象的概念。非要指出指称的话,这类结构所指称的只能是一种类事件”[21]94-95。Tsao认为重动句中的VO段发生了去动词化,是一个具有话题作用的名词短语[3]。张伯江提出:“重动式的语义重心在后一个动词的补语上,前面的VO组合仅是为后面的VC提供一个背景,其中的O是无指成分经常出现的位置。”[24]192-199宋文辉、沈家煊认为重动句中的“动宾短语作话题,表示抽象的事件,所以重动宾语凸显程度比较低”[25]40。施春宏[26]18也主张重动句的基本功能是用来表达“话题—说明”或“背景—前景”这种信息结构关系。

重动句动宾短语表示的行为事件具有类属性特征,凸显程度低,适合于在重动句中充当话题成分,表达背景性的事件信息。对汉语本族语者而言,重动句表达的通常是惯常性或重复性的行为事件[21]86。我们通过语料检索也证实,VO段表达的通常是人们熟知的、与人们的日常经验联系密切的行为事件,因此可以胜任其表达旧信息的功能,具有话题特征。钟小勇、张霖认为重动句“VO表达的命题,或者可从前文语境中直接看出,或者从前文或知识背景中推理出来,因此可看作是听话者已知的命题”[27]60。

重动句的动宾构造及宾语的指称特征与信息安排原则具有一致性。事件角色凸显原则可以被用以阐释重动句形式结构和语义特征的理据性:通常而言,“主事件的凸显程度比副事件高,这样副事件的事件角色凸显程度就比较低,一般不显现,即使显现,在形式上也要受到限制”[24]42。此外,重动句的VO段形式简略,表征的是副事件,传递旧信息,其中的宾语O通常由无指性成分充当,个体化程度低,VO段表达类属性的背景事件,概念凸显度低;而VC段象征着主事件,表达新信息,概念凸显度高,VO段的上述特点与其话题属性是契合的。

(三)语言经济性原则与对重动句动宾结构的整体认知

语言的经济性原则要求人们尽可能以最小的认知代价换取最大的交际收益。在处理重动句这类话语信息时,人们同样会尽可能减轻信息处理的负担,这体现为人们会自动将VO段视为一个整体性的行为事件,进而就削弱了我们对重动句宾语的具体指称的关注度。比如对于“他昨天喝高粱酒喝伤了胃”的句子,我们不会关注到底是喝的哪个品牌的哪种高粱酒,而是只关注这个动宾结构所表达的整体性的行为事件。对宾语为定指性成分的动宾结构,我们仍会从整体上识解其所表达的行为事件,如:

例10:我用单位的电脑用习惯了。[27]38

例11:他看新买的《红楼梦》看上了瘾。

例12:妈妈搓你的脏衣服搓得手指都出了血。

上述例句之所以被视为是合法性表达,总体上还是由于在信息处理时,我们倾向于将这类结构的定指性宾语与动词V结合在一起,将VO结构看作一个整体。定指性宾语虽具有一定的信息突显度,但这仍只是为了使听话者便于定位到特定的行为事件,而其指称功能只是第二位的。如例10中,认知主体仍是将“用单位的电脑”视为一个整体行为事件,而不会在“单位的电脑”上投入过多的认知加工,因为认知主体为了突出事件整体性,最常选用的策略即是淡化对相关事件参与者的指别。“宾语名词是定指的或是泛指的无关紧要,说话人和听话人都不介意,因为V,O结合较紧密,我们以‘总括’式的方式来认识。”[15]18这说明,在语义经济性原则的管约下,重动句中宾语名词通常不是交际双方最关心的焦点信息,人们更关注的是VC段所表达的信息。

基于以上分析,我们认为重动句中VO段的功能作用即在于在整体上引入抽象性、类属性的事件,随后以VC段对该事件做进一步详述。重动句宾语无论在形式上采用有标记形式,还是无标记形式,在语义上无论是有指还是无指,其根本目的都是通过宾语与动词的并用,表达整体性的行为或事件。这也是重动句在汉语句法系统中区别于其他句式的独特价值之所所在,即“把动词与宾语(即VO段)作为一个整体、作为事件引进,即引入表达焦点的背景信息”[29]117。同样,这也能证明为何重动句补语语义通常不指向宾语。

四、重动句宾语的认知功能分析

基于对重动句中动宾结构的特征分析,我们可以更清晰阐明重动句中宾语O的认知功能,本文将其归纳为范围限定与概念激活两大主要功能。

(一)宾语的界面特征及其范围限定功能

重动句动宾结构中的宾语O主要用以限定动词起作用的范围。邓守信借用Halliday[30]58提出的“范围”(range)的概念,详细阐释了动词后名词性成分的功能,认为“范围‘规定它(即动词作用)的范围或有关情况的程度’”[31]120-154,而动词后名词性成分的“唯一功能是给所述的动词的含义加上‘具体说明’”[31]120-154。陈平发现“读书、抽烟、打牌、捕鱼、告状”这类动名组合中的名词性成分不代表语境中任何一个具体事物,而只是作为补充动词语义的外延性成分进入组合[32]113。Liu也主张:“V-O结构中的名词不指称某特定实体,而是用以区分V所描述的具体行为活动”[21]135,之所以需要宾语O发挥范围限定的作用,这是由光杆动词自身的语义特征决定的。

光杆动词自身语义极其宽泛,无法顺利激活相应事件,我们通过S和O对V的范围限定作用,将其图式性类概念的意义限定在某特定行为事件上,使SVO段所激活的行为事件相对具体和明确,从而使其能够被顺利激活和辨识。只有SVO段所凸显的行为事件被激活和指称后,我们也才能对SVO段所描述的行为事件或场景做出进一步的细化详述。如:

例13:我洗衣服洗累了。我洗累了。

例14:我教他们英语教烦了。我教烦了。

例15:李德伦背单词背得焦头烂额。李德伦背得焦头烂额。

例16:爷爷砍柴砍断了斧头。爷爷砍断了斧头。

例17:我吃食堂吃腻了。我吃腻了。

上述例句表明,如果没有宾语对光杆动词的语义进行范围限定,我们就无法明确界定动词所描述的具体行为事件,也就无法定位VC段所描述的具体场景。如在例13中,如果没有客体论元“衣服”的修饰和限定,则无法准确锚定“洗累了”之所云,进而也就无法确定“洗累了”的起因。“洗衣服”是对“洗累了”的原因说明,同时也为其提供了背景性事件场景,使我们将其与“洗袜子”“洗鞋子”“洗菜”等事件相区别,所形成的VO段概念语义具有足够的信息度和凸显度,进而使其易于与VC段概念语义建立联结。正在这个意义上,Liu认为,重动句中的宾语通常具有区分和限定动词作用的范围的功能,而不是用以指称某个具体事物[21]135。如果动词自身的语义足够明确而不产生歧义,我们就无须再在动词后添加宾语[21]101,这也从另一个方面证明了VO段中宾语O的范围限定和区分功能。

(二)宾语的概念激活功能

重动句中宾语的第二个功能是概念激活功能,即宾语通过限定动词的范围,使认知主体更顺利地激活动宾短语所描述的特定行为事件。吴怀成基于心理学中的“激活”(activation)概念探讨了单音节动词的指称化问题:“一个激活的指称,是指在一个特定的时刻,一个人的意识焦点中被点亮的事物”[23]52,单音节动词的多义性特征使它们通常无法激活一个事件框架,也就无法指称[23]54。只有当光杆单音节动词所代表的事件框架和受事、施事、场景地点、路径等事件论元角色组合起来后,整个结构才能指称一类事件。如“编”自身凸显图式性类过程,语义宽泛,单独使用时,只能激活较为抽象的动作意象,无法激活具体行为事件,只有当与“故事”“草帽”“歌词”等组合后,才能指称特定的行为事件。换言之,动词“打”本身象征的是图式性(schematic)类事件(a type of event),各种宾语成分的加入使“打”得到例示化(instantiation),从而表达更为具体的例示性事件(instantiated event)

部分研究强调重动句中的动词必须具有足够的支配性特征。如王红旗强调动结式重动句中的动词必须是及物的[33]8;重动句中的双音节VO是支配式动词结构,V能够独立成词并且意义保持同一[34]143。上述观点同样表明重动句中的动词词素必须具有“激活”相应行为场景的能力,如:

例18:*他们冒险冒了不少回。

例19:*我们观光观了三个小时。

例20:*它们负责负了好多次。

上述例句中,动宾短语由于语义不够详细、语义区分度不够精细而无法定位和激活相对具体的特定行为事件或场景,因此不可出现在重动句中。S和O对V的范围限定使SVO段的信息度和凸显度得到提升,V的范围的缩小使认知主体的注意力得到聚焦,从而提高了SVO段的概念凸显度并增强了SVO段概念的信息度和概念可及度,从而使VO段可以胜任背景场景铺设和认知参照的功能。

五、结论

本文从形义界面互动的视角探讨了重动句中的动宾构造及其宾语的形式和语义特征及其相互作用问题。研究发现,重动句动宾构造常由惯用词或离合词充当,常具有非限定性特征,宾语通常由光杆名词或名词语素充当。在语义上,重动句的动宾构造在整体上表达抽象性、类属性事件概念,在语用上充当话题成分,其中的宾语O通常是无指性的,个体化程度低,排斥实指,表达类属性概念,体现了人们对重动句动宾结构的整体认知倾向,彰显了认知经济原则在语言认知加工过程中的管约作用。

基于上述研究结论,我们认为各类重动结构在整体上属于对VO行为事件的描述或评价,而在补语的语义指向上,通常指向的是宾语O以外的其他成分。虽然动宾结构有了一定的信息突显度,但仍象征抽象的类事件,因此接着需要VC段的细节详述才能使其成为一个完整的句子。宾语O在功能上是为其所述动词的含义加上“具体说明”,发挥了范围限定和概念激活的作用,宾语限定动词范围的目的是帮助认知主体顺利激活动宾短语所描述的特定行为事件,使VO段可以胜任背景场景铺设和认知参照的功能。

猜你喜欢
动宾宾语短语
连词that引导的宾语从句
宾语从句及练习
试论对外汉语教学中动宾式离合词的教学
中考试题中的宾语从句
《健民短语》一则
“救火”带标记动宾对象式结构语用认知分析
动宾结构中动词虚化的认知阐释
谁来管管“吃”的宾语?
现代汉语“动宾式动词+宾语”的搭配规律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