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则与变通——从三国谋士荀彧与许攸说开去

文/安徽师范大学文学院 胡晶蝶

一、荀彧与许攸：相似的人生悲剧

荀彧（162～212），字文若，东汉末年颍川颍阴（今河南许昌）人。年轻时聪慧过人，南阳何颙称赞为“王佐才也”。永汉元年（189年）举孝廉，任守宫令，后又担任亢父令。董卓祸乱之时，荀彧至冀州袁绍处，他认为袁绍难成大事，初平二年（191年）荀彧转至曹操处，期间任司马、守尚书令、封万岁亭侯。数十年来，荀彧在战略、战术以及政治方面为曹操规划制订了统一北方的蓝图和军事路线，多次修正曹操的战略方针而获其赞赏。唯一的遗憾就是他过于执着于个人原则导致人生悲剧。

许攸（？～204年），字子远，南阳（今河南省南阳市）人。本来是袁绍帐下的谋士，官渡之战曹袁两军相持之时，许攸家人因贪谋私利被收捕，许攸因此背叛袁绍投奔曹操，许攸对袁绍的底细了如指掌，他据此为曹操设下偷袭乌巢的计谋，一举击败袁绍。后许攸又建议引漳水进入冀州城，帮助曹操平定冀州。他因此居功自傲，屡屡口出狂言，如直呼曹操为“阿瞒”，常以“卿不得我，不得冀州也”自夸，终因触怒曹操而被其手下所杀。

从表面上看，荀彧家族背景显赫，他作为曹操的重要谋士，不论是能力还是品行都得到人们极高的赞誉；而许攸，出身不详，后世对其评价也是贬低、批判居多。清人何焯就曾这样评价许攸：“许攸卖国邀功，小人之尤者，收治之殊快也。”虽然他有一定的才能，而他似乎没有原则，见利而行，他的德性并没有得到广泛的认可。但是他的才智和能力确实是没有办法被否认的。从本质上看，荀彧和许攸都是优秀的参谋人士，都有着自己的价值观念，都以悲剧命运结束一生。

二、荀彧与许攸：相异的谋划立场

（一）荀彧之原则：理想与现实的对立。荀彧作为曹操集团的首席谋士，无论是在战略分析、决策谋划还是人才引进中都为曹操提供了极大的帮助，可以说荀彧协助曹操开辟了全新的局势。可是作为汉家重臣的后代，他不允许自己违背拥汉的原则。虽然东汉朝廷在经历了黄巾起义与董卓之乱后已名存实亡, 然人心仍维系于此。与当时很多士大夫一样，荀彧依旧希望在汉朝的名义下恢复统治秩序，所以当荀彧看出曹操的势力已不可阻挡之时，他决定沉默不语，不再为曹操出谋划策，他开始走上了与曹操意欲成就霸业的相反之路。在官渡之战爆发前夕，曹操的谋士纷纷出谋献策为曹操战胜袁绍制订了正确的战略战术。但是，到了南征刘备、孙权之时，曹操的重要谋臣如荀彧、荀攸等却无任何表现，竟然“失语”。荀彧、荀攸等为何会在赤壁之战前夕“失语”? 其原因在于荀彧一直以维护汉朝皇权为宗旨，史载:“献帝颇好文学，（荀）悦与（荀）彧及少府孔融侍讲禁中，旦夕谈论。”可见，荀彧忠于汉室。但是曹操是极敏感的。赤壁之败令他反思：“郭奉孝在，不使孤至此。”他的话有两重含义：第一，其他谋臣不如郭嘉有智慧，如果郭嘉在，赤壁之战就不会失败（如果此时荀彧、荀攸等为曹操参谋也不至大败）；第二，其他谋臣都不如郭嘉对自己忠诚（笔者认为这是在暗指荀彧等人对自己不忠诚）。曹操察觉到了自己幕府中有些人对自己的势力产生抵触和不满的情绪，他意识到这一问题的严重性，感觉到荀彧对自己“不忠”，以曹操的性格，他不会让荀彧继续安然于世的。为了解决身边像荀彧这样的拥戴汉朝统治的重臣，曹操打出“唯才是举”的旗号，逐步除旧布新。在他的诸多措施中，有一项就是逼迫荀彧自杀。建安十七年（公元212年），荀彧离世。不论史学界对荀彧之死有着怎样的争议和讨论，一个人才的消逝，都是一个时代的悲剧。直至数千年后的今天，一旦提及荀彧的悲剧都让人不禁扼腕而叹。曹植曾给予荀彧极高的评价：“如冰之清，如玉之洁，法而不威，和而不亵，百寮士庶，唏嘘沾缨，机女投杼，农夫辍耕，轮给辄而不转，马悲鸣而倚衡。”荀彧确实是一个冰清玉洁的谦谦君子，在各个方面都可以说是做到了极致。但是过于坚守原则反而让他陷于困境。孙明君认为，荀彧死于理性与感性的分裂：从现实出发，认识到汉不可为，于是拥护曹操重造天下；但在情感上，又与旧王朝藕断丝连，所以荀彧死于困惑与矛盾。其实从董卓祸乱起，甚至在此之前，汉王朝渐趋衰微的气象以呈不可逆转之势。荀彧的理想与现实注定是矛盾重重，甚至相互对立。

（二）许攸之变通：功成却身败的悲剧。许攸与曹操本是幼时好友，各种机缘之下，许攸成了袁绍帐下的谋士。官渡之战时，许攸探得曹操急缺军粮，于是设计帮助袁绍攻打曹操，由于当时许攸家人因贪谋私利被收捕，加之袁绍生性多疑，认为许攸与曹操有旧，不肯听从许攸的计谋，许攸一怒之下连夜投奔曹操。当时曹操正在解衣歇息，听说许攸到来，跣足出迎，给予许攸非常的礼遇。许攸向曹操献计，让曹军火烧袁绍粮草基地乌巢粮仓，切断乌巢粮道，袁军将不战自败。曹操用而不疑，结果取得官渡之战的巨大胜利，使袁绍百万军队一败涂地，不可收拾。许攸也因此成名。后来许攸又帮助曹操顺利攻下冀州，袁绍主力彻底被消灭。许攸由是居功自傲，常常在大庭广众之下直呼曹操乳名，常常说出“阿瞒，汝不得我，安得入此门”等轻慢话语。最终激怒曹操手下部将，引来杀身之祸，落得身首异处的结局。在袁绍阵营里，许攸是副参谋长的角色，他却一直没有得到重用，这使他忿忿不平。所以当他帮助曹操赢得胜利之后，似乎个人的价值也得到提升，满足感与成就感油然而起。他以为自己与曹操交情深厚，且有大恩于曹营，只要曹操念旧知恩，再怎么任性别人也奈何他不得。孰料曹操对他早就不耐烦了，正愁没机会收拾他。如果曹操真的高调保护他，部下又怎敢如此轻率地取其首级呢？许攸虽功成，最终却身败。他因为背袁投曹而立功，却也因此而失去性命。都说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仕，在很多方面曹操确实胜过袁绍，许攸确实选择了一个较为明智的主人，然而许攸的结局却引人深思。

（三）为公与为私。荀彧和许攸各自谋划的出发点和落脚点不同，所持的立场自然也不同。荀彧本意是希望通过借助曹操的力量来平定中原以光复汉王朝，为了实现这一愿望，他对曹操的帮助可以说是真心实意而不掺一点私情的。也正因如此，他才会对财物、官位这些与自身目的无关的东西不感兴趣。《三国志》中说“彧及攸并贵重，皆谦冲节俭，禄赐散之宗族知旧，家无馀财。”其用心良苦及思虑纯良属实令人钦佩。而许攸可能没有更高的追求，他利用为袁绍谋事的便利给自己和家人捞取私利，在冀州滥受民间财物，并且纵令子侄辈多收税费，贪钱贪粮。东窗事发之后，他当即背叛主人转投曾经的敌人。由此，二者格局和品质高下显而易见。

三、荀彧与许攸：对当下秘书工作的启示

现代秘书工作远不同于三国时期，秘书工作种类丰富，工作内容繁杂，但总体的性质没有改变，即辅助性。很多秘书工作中出现的问题都可以在历史中找到前车之鉴。通过荀彧坚守原则导致的历史遗憾以及许攸高傲自负一手毁掉自己性命的悲剧来看，有几点经验对秘书工作具有启示意义。

（一）权衡利弊，慎重取舍。以荀彧的见识和能力，他不会不知道汉朝已经难以维系，他也不会看不出来曹操的势力已经难以阻挡，但是他依然选择不支持曹操的事业，依旧心念大汉。即便曹操的身边有一心辅助曹操，助其成就霸业者，但曹操的霸业最终未能实现。如果荀彧肯放下那深重的大汉情结，或许赤壁之战胜利的就是曹操，历史又会是另一番面貌。作为一名秘书人员，难免会遇到与领导意见不合甚至与自身信念或原则相悖的时候，此时是要坚持自己的想法还是服从领导是一个两难的抉择。很多人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坚持原则，但是前提是这个原则是能永远站立得住的，如果有一天，这个原则注定要崩塌，那么继续坚守它只会给自己带来负担。荀彧的原则即大汉才是正统，可大汉注定是要灭亡的，曹操的势力正如日中天，而荀彧也确实是曹操势力的奠基之人，顺着曹操的意志走下去，荀彧是不至于郁郁而死的。因此，当领导的意志与自己的观念发生冲突，甚至触碰到自己的原则（这里说的原则指法律法规、道德规范之外的个人原则，而不是人们约定俗成的需要共同遵守的原则）时，先不要着急与领导唱反调，应当冷静下来，反复权衡，顺从领导会有什么利弊，反对领导又会有什么利弊，应当如何在这些利弊之间做出取舍。毕竟在当今社会，在不损害集体利益的前提下，每个人都会优先考虑自己的利益，任何选择都是在“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衡取其轻”的基础上做出的。但如果领导的意志很明显违背法律法规，不符合社会公序良俗时，完全不必犹豫，此时应当决绝地反对领导。

（二）灵活变通，低调稳重。许攸不被袁绍理解、重用，并被逐出营帐后，并未像田丰、沮授那样的忠臣仍居于袁营之中，而是做出了背弃袁绍、投靠曹操之举，并为曹操出谋划策，最终大败袁绍。很多时候，秘书人员所服务的对象并不具有远见卓识，缺乏相应的智慧和谋略，若是秘书人员自身水平足够，却无法使服务对象接受自己，不妨另谋出路。良好的领导与秘书的关系是相互成全的关系，而不仅仅是秘书成全领导或领导成全秘书。如果你的判断正确，即领导确实品质太差或脾气太坏，那么早日离开这样的领导对你来说应是幸事；如果你的判断错误，仅仅是无法容忍领导一般的错误或性格缺陷，那说明你的个性不适合做秘书。这两种情况下，你都应该设法调换工作或另谋职业。但是，秘书人员无论在哪里，无论身处何位，都应该保有谦虚的态度，而不应居功自恃，因为这些本来就是秘书人员的本职工作，做得好只能说称职，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更不该主动邀功，相信领导心里都会有一杆秤，做得好不用说领导会知道。反之亦然，不要认为领导没有明确指出自己的过失就是领导没有发现，应该体会领导的意图，努力提升自身综合素质。

（三）提升格局，为国为公。荀彧一心光复汉王朝，选中了当时实力并不突出却很有发展可能的曹操并为其出谋划策；许攸虽然曾帮助过袁绍，但其私心更重，以至于涉及切身利益时迅速倒戈，背主求荣，投奔曹操助其攻打袁绍。要想成为一名合格的秘书人员，仅富于谋略、善于沟通、精于算计，是远远不够的，这些通过长期锻炼或经验总结就能获得的能力并不稀奇。很多时候，我们更看重一个人的心性和眼界格局，这些与生俱来但是却能通过意志加以改变的东西更值得考量。心性的好坏决定了秘书人员是否善良，而格局的高下更是能影响秘书人员工作所能达到的高度和境界。秘书工作具有一定的特殊性，秘书在领导身边工作，往往被视为领导的代言人。而秘书工作最大的特点是服务性，但服务的第一位不是领导，而应该是大局，即集体的共同目标和利益大于领导的个人需求。秘书除了需要服务大局和领导外，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大环境下，秘书应该树立为人民服务的意识。其实顾全大局，为集体服务就是为领导服务，二者相辅相成。而所有企事业单位，做好自身的工作，在一定意义上就是服务了人民。

四、结语

总而言之，作为秘书人员，应该做好坚守原则与灵活变通的统一，即不要过于执拗地坚持原则，不要一条路走到头。应该更换思维的时候，可以放一放绊住脚步的原则；应该换条路走的时候，就要当机立断。同时，作为秘书人员，还应该有着较高的追求和大局意识，始终将集体的利益放在首位，追求自身利益的同时，应不损害集体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