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 岛(海南)
母亲从田埂上,缓缓走来
风一吹,柔成稻浪,父亲的身子漾了漾
识趣的鸟雀,假装惊飞了
母亲带来水和饭菜
不用喊,五月的稻田
最弯的那株稻谷,是父亲
陶罐像井,舀一瓢水,父亲像坐在井边
喜欢等着,像在庭院里
等柴门吱呀一声
连瓢里母亲的影子,一饮而尽
不用说,五月的稻田
最弯的那把镰刀,是父亲
收割的姿态,最锋利
泛着稻芒一样的光
结晶的汗滴,是我这辈子,花
也花不完的银子
父亲,有一搭没一搭
抽着旱烟。他也是
弯腰的一株水稻,累了
此刻,歇在田埂上
小风吹来,吹起他脸上的皱纹
仿佛清泉涓涓,洇向那片稻田
看样子,要多收三五成
麻雀不来,稻草人无所事事
与水稻,一起弄浪
摆幅,刚好是那年迎亲的小花轿
此刻,父亲皲裂的手,搭起凉篷
是要迎母亲啊。凉篷下
有小块阴影,雨欲来
此刻,一搭一搭,缭绕的烟
在头顶上空,久积成云
这场雨后,父亲是要把女儿
送出远门
1
每天早起,仿佛还在服役
趴在收音机前,像潜伏
探听美国佬,最新动向
多年征战,让他时刻,保持高度警惕
眼神还像利剑,看窗外
黑夜,败退出北纬22 度以南
——那片热带丛林
2
喜欢坐院前,撒谷喂鸡
一把一把,像那时,把自己撒给
异国——那山那水,那里的人们
眼看就要撒完,夜幕降下来
该回屋了
我递出自己,像一支听令的拐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