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的代价

成建

花木场地块

徐志海在广西北海市经商多年，开着一家清洁服务公司，利润不高。2012年3月的一天，他到银海区花木场买盆景，遇到了种植花木兼营批发零售的唐某海。唐某海称有“内部消息”：市政府可能会就征收花木场地块进行立项。徐志海觉得这个消息比较靠谱，顿时打起了歪主意，打听花木场的经营状况。唐某海说，花木场的不少农户经营状况不佳，如果能低价转包地块，肯定获利。徐志海说：“要搞就把盘子搞大一点。”唐某海面露难色：“我只是小本经营，资金方面你要多担待。”徐志海表示，人多力量大，可以再拉几个人合伙。

徐志海、唐某海分头行动，说服莫某军、陈某南、蔡某梅入伙。五人商议合作事项时，徐志海说：“我们要利用提前掌握的信息做不对称交易，尽快转包花木场地块。”

由于农户并不知道其承包的土地即將被征用，徐志海等人通过压低价格促成了转包。2012年11月，徐志海与唐某海、莫某军、陈某南、蔡某梅共同出资230万元，以唐某海的名义拿下160亩花木场土地，然后对场地稍加改造，种植了一些树苗。

2013年上半年，北海市银海区政府发布公告，分批征收花木场的土地。那么，唐某海当初的“内幕消息”是从哪来的呢？这就要提到一个关键人物——北海市土地征收办公室（以下简称“征地办”）主任、花木场土地征收项目负责人谢海锋。徐志海说：“送出一只鸡，才能牵回一头羊。咱们得在征收补偿费中分一些给谢主任。”五人一致同意。

2013年12月，征地办开始对花木场地块的地上附着物进行清点评估。为获取高额补偿费，唐某海请托谢海锋抬高估值，表示“拿到补偿费后，给你8个点”。于是，谢海锋通过虚增地上附着物数量、规格和提高地上附着物单价等方式，帮助徐志海等人获得1924.48万元补偿费。之后，唐某海征得徐志海等四人的同意，拿出250万元送给谢海锋。

收下好处费后，谢海锋把唐某海当成了“好兄弟”。他透露，银海区征收花木场周边土地的项目会持续推进，超出原计划。唐某海忙不迭地说：“我们继续运作，还得靠谢主任鼎力相助！”

唐某海想只与徐志海合作，甩掉莫某军等人。徐志海则认为，莫某军、蔡某梅与农户比较熟，有利于迅速拿下土地，而陈某南可有可无。于是，徐志海与唐某海找到莫某军、蔡某梅，要求他们在一个月内说服农户转包土地，并办好手续。

莫某军、蔡某梅仅用了20多天时间，就与十多个农户达成土地承包转让协议。于是，徐志海、唐某海、莫某军、蔡某梅四人共同出资720万元，以徐志海和唐某海的名义拿下230亩花木场附近土地。之后，他们雇人夜以继日施工，增建了公厕、花棚，还种了不少花草树木。

2014年3月，这230亩土地被银海区政府列入征收范围。赶在征地办对花木场地块的地上附着物进行清点评估之前，唐某海到谢海锋家里拜访，表示几个合伙人都同意按补偿费的百分之十给好处费。谢海锋说：“我也是冒着风险搞点钱，所以无论评估价多少，至少要比上次加100万元。”唐某海表示“没问题”。

谢海锋在征地办的相关会议上说：“这个地块的补偿费不能过低，否则会影响征收进度。”于是，在谢海锋的授意下，补偿方案大幅增加了地上附着物的数量，并提高了单价。唐某海、徐志海等人获得补偿费2935.37万余元。徐志海等人从中拿出350万元，存入一张银行卡，由唐某海面交谢海锋。

2019年10月，北海市纪委监委收到群众举报，反映谢海锋利用征地拆迁项目进行权钱交易，遂迅速组织力量进行调查，查明谢海锋利用职务便利伙同他人共同贪污征地补偿款1.16亿元，还查明谢海锋多次收受他人好处费，为他人骗取征地补偿费提供帮助。

2020年5月，北海市监委对唐某海、徐志海等涉案人员采取留置措施。徐志海归案后，退出款项526.56万元，其家属代缴罚款25万元。

2021年8月，北海市铁山港区人民检察院以行贿罪对徐志海提起公诉。检察官指控，2012年至2014年，徐志海与唐某海、莫某军、陈某南、蔡某梅等人（均另案处理）合伙，在北海市银海区花木场承包土地，后这些土地陆续被政府征收。他们为谋取不正当利益，由唐某海出面找到时任北海市银海区征地办负责人谢海锋（另案处理）帮忙。谢海锋利用职务上的便利，帮助徐志海及唐某海、莫某军、陈某南、蔡某梅等人获得共计4859.85万余元补偿款。徐志海等人给予谢海锋好处费共计600万元。

一审法院认为，徐志海伙同他人，为谋取不正当利益，给予国家工作人员财物，情节特别严重，其行为构成行贿罪，公诉机关的指控成立。在共同行贿犯罪中，徐志海起主要作用，是主犯，应当按照其所参与的全部犯罪进行处罚。徐志海主动退出违法所得，可酌情从轻处罚。

2021年9月3日，北海市铁山港区人民法院作出一审判决：徐志海犯行贿罪，判处有期徒刑11年，并处罚金人民币80万元；徐志海退出的非法所得予以没收，上缴国库。

徐志海不服一审判决，提出上诉。二审期间，其辩护人提出，徐志海主观上无行贿的故意，客观上未实施行贿的行为，结果上未取得行贿带来的不正当利益，不构成行贿罪。

二审法院查明，2012年至2014年，徐志海与唐某海、莫某军、陈某南、蔡某梅合伙承包花木场地块，各合伙人之间没有就如何合作经营、各自的权利义务等达成协议，也未从事实质性生产经营，而是投资增建地上附着物，等待政府征收。因徐志海等人承包花木场地块的时间与土地征收时间较近，为避免引起政府部门的怀疑，他们特意将承包花木场地块的合同、委托书的日期往前倒签，并以唐某海亲属作为权利人领取补偿费。这些都足以证实徐志海、唐某海等人主观上具有谋求不正当利益的违法目的。且同案人唐某海、莫某军、陈某南一致供认，为获取超额补偿费，他们经过商量决定，由唐某海负责与征地办对接。他们一致同意让唐某海出面请托谢海锋帮忙增加补偿费，并“拿一些好处给谢海锋”。补偿费到位后，唐某海告知徐志海等人须给予谢海锋好处费的数额，经大家同意后，从补偿费中取出相应的款项行贿。扣除花木场地块的支出成本及行贿款项后，剩余的补偿费由包括徐志海在内的合伙人平分。

二审法院认为，徐志海伙同多人，为谋取不正当利益给予国家工作人员财物500万元以上，情节特别严重，其行为已构成行贿罪，依法应判处10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处罚金。在共同行贿犯罪活动中，徐志海起主要作用，是主犯，应当按照其所参与的全部犯罪处罚。一审判决根据徐志海犯罪的事实、性质和对社会的危害程度，并考虑从轻处罚情节，在法定的量刑幅度内对其从轻判处有期徒刑11年，并处罚金人民币80万元，量刑并无不当。2022年12月5日，北海市中级人民法院终审维持原判量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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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姚志刚  winter-yao@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