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经济将带来市场机制的一场革命

2023-04-26 16:02
互联网周刊 2023年8期
关键词:市场机制外部性双边

一、经济体制改革议题的变化:市场机制机理改变

由于最主要的生产要素从实体要素转变为数据要素,数字经济对经济体制改革中市场机制的变革提出了议题修正的潜在问题,并提出了市场经济体制转型这样的新议题。

概括而言,数字经济资源配置的基本单位将从市场转型为生态。生态作为新的市场机制,具有与传统市场相反的性质。相反之处在于外部性这一点上:市场排斥外部性,而生态内生外部性。这意味着数字经济将带来市场机制的一场革命。

(一) 资源配置与利益分配的市场机制受数字化冲击发生变化

我们从两个最主要的方面,即资源配置机制与利益分配机制方面讨论这种改变。

1. 资源配置机制的改变

资源配置机制的改变又可以细分为价值交換与使用交换两个方面。二者的共同点在于,改变都集中在从同质性市场向异质性市场改变这一总方向上。价值交换上的改变,主要在于异质性作为外部性内生于市场机制,这迥然有别于工业经济中标准的市场机制。本文主要从商品交换这个层面讨论新机制的问题。使用交换上的改变,主要在于异质性以通用这种特殊性质,决定了数据要素的产权交换,不同于实体要素的产权交换。这对市场经济体制改革中“充分利用资源”这个命题将产生颠覆性的冲击。会导致淡化所有权,强化使用权,有利于经济体制改革的新结论。

外部性与通用性是数据与数据要素基本性质的一体两面,外部性是价值方面的性质,通用性是使用价值方面的性质。在数字经济中,外部性主要通过通用性表现出来;通用性也一定表现为外部性。这与工业经济中的实体要素形成对比。

2. 利益分配机制的改变

利益分配机制的改变主要在于分配的平等性方面的改变,在于“平等使用”这个主题的突显。在数字经济的市场机制设计中,需要将机会公平内生于资源配置机制加以考虑,会产生零次分配(生产资料可不可以共享)这样的新问题。

这对于以新综合为特色的数字经济学附加的议题,就是从分配均衡角度提出面向平等的资源配置(即平等使用资源)的要求。

(二) 重置市场经济体制改革的底层逻辑

鉴于传统市场机制改革的目标模式所依据的一些纯工业化的前提假设,正在数字经济条件下发生变化,以上方面的改变,对市场经济体制改革的底层逻辑提出了议题重置的要求。

首先,传统市场经济体制改革主要是价格改革,价格改革的思路主要是促进市场竞争。数字经济带来的新变化是市场将外部性加以内生后,客观要求竞争政策向竞合政策转变,也就是说在鼓励竞争基础上,还要促进合作,实现生态双赢。当前理论创新还跟不上,需要从均衡点的变化入手,讨论市场经济改革第一个方面的新逻辑。

其次,数字经济还带来原有工业经济不存在的一个新问题,这就是两权分离比两权合一更有利于“资源充分利用”这个配置目标。这要求数据要素淡化所有权,强化使用权。对市场经济改革思路的最直接改变,是要认清共享经济比明晰产权具有更高资源利用效率。

最后,数字经济在资源配置机制中发现了新的公平逻辑,从而要求市场经济改革补充关于公平的新逻辑。此前,在工业化条件下,人们普遍认为公平会降低效率。但在数字经济中,因有偿共享通用性资产导致的机会公平,可以比不公平、不共享更能提高效率。因此,倡导效率的市场经济改革应加入以公平促进效率的新内容。

二、价格信号机制应根据数字经济规律演进

(一)价格信号内部机制的变化

市场配置资源的作用,最集中表现为价格信号的作用。数字经济带来的最大的变化是市场的常态,正在从同质性市场转向异质性市场(以包容质量、创新与体验三大异质性)。这直接意味着价格机制中的定价机制发生新的演进变化。

1. 异质性对定价机制的改变:异质市场

原有的市场有效性假设隐含的假设是,市场价格信号的有效性建立在窄义帕累托最优标准(同质性市场)之上。它排除了质量、创新与体验在定价中的主导作用。市场是否有效的问题,有时不待市场失灵出现就已经发生了。对市场机制设计来说,要让市场发挥有效作用,在这里先要重新回答这个“有效”是指什么。对打价格战从而获得零经济利润有效的市场,对通过品牌获得高附加值未必有效。

一个体现质量、创新与体验信息的价格信号,必然以广义帕累托最优为标准(其中均衡从一个点,变成了等均衡线,即长尾曲线)。因此市场在配置资源中的决定性作用,就开始出现新含义,从边际成本定价,系统地转向平均成本定价。市场机制设计,因此多了一个新要求。实际面对的问题,是市场设计从鼓励打价格战,转向高质量发展(如品牌化),创新驱动(内生固定成本,如罗默),以获得附加值。不沿着这个新方向进行机制设计,就会遇到企业不愿在这样的市场环境中进行研发投入之类的现实困惑。

2. 生态化对定价机制的改变:“市场+平台”

同样,对竞争有效的市场对合作未必有效。数字经济中的生态化定价,就是一个“竞争+合作”类型的定价机制。价格机制包含了市场与平台的双重作用。

生态化使中间产品与最终产品从相互独立市场,变为同一市场的上下双层结构,进而影响中间产品与最终产品定价机制。

在以边际成本定价为最优标准的传统市场价格机制中,边际成本定价作为一种效率标准,既适合中间产品,也适合最终产品。如果加以区分,一些理论将内生品种的垄断竞争定价作为中间产品价格机制(杨格、杨小凯等)。

但在数字经济中,出现了以生态形式且依互补的价格信号配置资源的情形。这是指在平台生态这样一种特殊市场(双边市场)中,中间产品市场(如平台基础业务)的定价可能依(平台间竞争所形成)边际成本定价(往往又因边际成本为零而免费),而最终产品市场(如APP)的定价可能依平均成本定价(甚至可能出现歧视性定价、情境定价等),而两种定价方式互补,具有合作的性质。

传统竞争政策中,割裂二者互补关系(视它们为分别的市场)。视平台方边际成本定价,或低于边际成本定价,就判断为增进了消费者福利,或视之为掠夺性定价。这都没有把握生态定价机制的实质。

数字经济价格机制在这里成为一个市场定价与平台定价结合的问题。这样的市场机制设计,重心肯定有所不同。

(二)非價格机制与信息机制的内生

数字经济市场机制设计中,还会遇到另一类新的问题,就是价格机制之外的配置机制问题,即经济学中说的匹配(配对市场)问题。这一问题与数字经济存在内在联系。因为任何匹配与配对,都只能是信息在匹配与配对,而不是物本身在匹配与配对。

从信息角度看,价格市场只是配对市场的一个特例。因为价格只是代表共同价值的同质信息(抽象价值信息),而匹配则涉及私人价值背后的异质信息(具体价值信息)。

(三) 资源最优利用的生态价格机制

传统的价格机制,主要是一种套利机制,重心在价值而非使用价值。但数字经济在使用上的可复用性,导致价格机制的重心转向了资源最优利用。比如避免资源闲置。传统价格机制由于具有产权无关的隐含设定,因此价值与使用价值在配置上是同一个问题。但数字经济暴露出所有权、使用权分离的矛盾,因此一类新的问题突出起来,这就是当专有产权成为保护资源不利用、不使用的权利时,市场机制设计需要有令资源充分利用的安排。比如拍卖、有偿共享等。在数字经济中,按市场化原则共享资源可能成为市场机制设计的核心问题。中美两国的前沿实践已大量出现,而经济学家往往在无视这种关键变化。

理论界通常用双边市场解释平台。其实双边市场并不是平台的特有特征,交易所、电视广告都是双边市场,却不是平台。平台的特有的特征在于它是双重的双边市场,一重双边关系,是买方与卖方双边之间的关系;另一重双边,是平台(基础业务)与应用(增值应用)双边之间的关系。前一种关系接近市场(等价交换),后一种关系接近企业(不等价交换)。与传统市场、企业的不同,都在于把各自的双边中的外部性加以内部化。

再用原有理论解释,就会出现逻辑上的大混乱,这就是当市场(等价交换)与企业(不等价交换)两种机制在同一个“场”(生态构成的“市+场”统分结合双层经营)中起作用时,到底以何种逻辑进行有效治理。一旦混淆,就会出现梯若尔预言的“误入歧途”(国内称“合成谬误”)。这是一个十年内价值60万亿元的现实问题,如果理论和政策跟得上,我们会少付许多学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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